是的,足球仍是男性主導的運動項目,而且更日益由一種身體力行
的活動,演化成行交及言說的辭令口角和文墨舞弄。背後其實始終
離不開男女角色對政治權力不同的訴求。
九十年代全英最暢銷的足球文學作品《Fever Pitch》
,作者Nick Hornby以日記形式時空穿梭交代數十年來
的阿仙奴擁躉心情(已拍成電影,可惜香港國際電影節沒有選映)
。他甚至說到有一次,在賽事進行中身旁的女友不適,而他仍視若
無睹繼續觀戰,而由得別人送他女友到醫院。這種跡近非人的所為
,在沉溺於足球毒癮的前提下,委實成就了另一重的閱讀趣味。
當然沉溺的背後有一定的暴力因素在內,把一種價值無限量放大而
凌駕於任何他者之上,從而營構出男性足球書寫的某一重面貌。所
以足球文化研究者Richard Haynes也曾提及,踏入
九十年代,英國著意引入女性元素於足球運動中,其實也是一種性
別控制的策略,企圖透過女性的參與而令到整個足球文化環境來得
平和及大眾化。內裡的精神固然可供非議(利用女性參與去達成某
一目標,本身已是極度男性化渴望操縱玩弄權力的表現;而且女性
在足球活動中是否一定會表現「女性化」,也是一廂情願的前設基
準),而且亦未必見效,由球場暴力活動仍無日無之已可見一斑。
或許正如艾柯(Umberto Eco)所云:大家討厭的為足
球的球迷,而非足球運動本身,因為他們總不能理解別人不是球迷
這回事,而一直對你侃侃不休的說下來,彷彿你和他是同道中人。
故此艾柯的犬儒建議,是把球迷的活動集中在一些地方,如酒吧及
會所等,大家眼不見為乾淨(How not to talk
about soccer)。
這種對球迷的憎惡(主要是男球迷),其實十分可以理解,正如我
們在世界盃期間仍不斷看見有球迷在場外滋事,為有人因而身陷生
死邊緣而感到無奈及煩厭——好好的一場足球賽事,為何要搞成這
樣?
但我其實相信球場暴力永遠是足球文化的一部分,縱使我們不喜歡
,卻總是揮之不去。前提是運動本質上就是一種「浪費」的玩意,
每一種運動都是精力的「浪費」;但基於人有物質上及心理上的需
要去遊戲,所以運動成為人類文化的一部分。
而在現代社會中,運動文化已經普遍上變質成為一種「觀賞運動」
(Spectator Sports),參與者已經忘記了自己
不再流血流汗去樂在其中,僅成為看台上或電視機前的「運動者」
。
換言之,大眾多餘的精力仍然無處發洩,運動本質上的作用功能已
經被抽空,剩下球迷獨自面對及思考用之不盡的能量,球場暴力便
成為一種最直接及迅速回應的表現形式。
在全球主要以男性為主導的球場暴力活動之外,其實他們的精力仍
然沒完沒了地「能量充足」。演變成足球言說是一種最顯明的轉化
,電視台找女嘉賓上來由得男主持魚肉,正是另一重權力的操控表
現——我識你唔識,抵你上去俾人玩!呈現出來的不僅為女性成為
嘲弄對象,而是整體上如何可以令到男性Sports Chat
ter的文化更加稱心如意;換言之,女性只是整個喧議文化中的
工具之一,令到遊戲更添趣味。
艾柯早於六九年的Sports Chatter中,已提出運動
喧議文化中,基本上已齊備幾種政治討論的元素。到了七八年他再
寫「The World Cup and Its Peopl
e」,更加進一步說明足球議論,是政治討論的方便代替品。
大家可以選擇立場、表達意見、提供建議——共享政客縱橫議事的
快感,卻無須承擔責任。你完全可以指東道西,而結果的成敗關係
亦可以任你言說,因為到最後成與敗的結局乃在言說者的權力範圍
以外。正如一個小女孩在玩一次扮演淑女的遊戲,又或是成年人去
嘗試代入政客角色去議會表演一番,都是說過就算或玩罷即忘的玩
意而已。
故此球場暴力及運動喧議,都可說是足球文化的兩大元素,同時亦
是男性熱愛參與的足球「運動」。它們滿足了心理(運動喧議)及
生理(球場暴力)上的遊戲訴求,呼應了運動原來的「遊戲化」本
質。
至於由女性去參與足球文化的活動,其實不乏一廂情願的期盼——
以為有所不同其實又未必大不同。在組織《我們的足球場》書稿時
,一直渴望注入女球迷的角度,但因為人脈的限制而未竟全功,及
後也受到一些讀者的非議,此誠為無可置疑的缺憾。
但回看足球文化發達的國家,女性fanzine的出現經驗(「
Born Kicking」),表面上提供了女性發聲的園地,
但實際上與男性一本正經討論球場文化的文章區別不大。至於如Z
oe Ball之流,以偷窺心態把男人看美女的心態逆轉置於女
人看球星上,本質上也離不開男女角色的定位化演繹,只會強化了
男人認定女人不懂足球的陳腐習見。
是的,說了那麼久,為何一直要去區分男女的足球參與分野?其實
足球帶給我們的樂趣,從來不在於身旁的人為男或女、黑與白,因
為一個波而令到千億人感受喜樂傷痛,無聊中正自有它的真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