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mste(: 尼泊尔语: 你好"), 我的珠穆拉玛峰!

(4) 倾斜的跑道, , 04/02/2000

也许可以照搬昨天日记的上半部份,昨天的那拨人又见面了. 彼此相见,带着一种无奈的微笑. 但这次,八点半,我们的飞机算是"准点"起飞了. 这是个十八的座位,苏联造的小飞机,没有任何豪华的装饰. 但据说非常实用和有力,在很短的跑道上就能起飞.而且在当地如此多变的天气条件下,二十多年来从来就没有出过大事故.

昨天见面的Steve今天和我上了同一架飞机. 刚坐下,空姐给了每人两个棉花团,还有一些糖果. 棉花团马上塞住了耳朵,可我把糖果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口袋里,也许什么时候,这些糖果还能救我一命. 二十分钟以后,只见我们的飞机直向那些直矗云霄的雪峰群飞去. 不一会,由于强大的气流,就觉得我们的飞机象只断了线的风筝. 所有的人都紧紧的抓住前面的椅背. 一个急沉,我胃里的奶茶几乎到了喉咙口,又是一个急升,喉咙口的奶茶又回到了肚里. 由于通驾驶室的门开着,看着镇静的驾驶员,我的心又平静了许多.又是二十分钟过去了,我们已经看到了跑道。这也许是一条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跑道,为了能让强有力的飞机短程降落下来,这条跑道是一个十几度的斜坡,从低点着地,然后冲向高处. 跑道是砾石铺成的,不见任何水泥和柏油. 轰鸣中,飞机已经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Lukla(2800m)! 取出行李,Steve和我做了次最后的检查,水壶,相机,睡袋. 三十磅的背包上肩,我们上路了,直接从机场铁丝网边走了出去. 两边列队站着几十个Sherpa,Porter,希望能找到一份工,又好像是给我们这些送死队送行,可我们身上实在没有多余的让他们背的了.

今天我们就到Monjo(2800m),大概五个小时就够了. 我注意到Steve的腿有点瘸,他告诉我,他一月份就出来了,在新西兰Trekking摔了跤,不得不住了医院,三个星期前,刚拆了石膏. 我说, "这到好,除了我这刚好的膝盖,我们俩就剩一双好腿了!"我们俩有说有笑的向前走去.

没有了喧闹吵杂的都市,没有了令人窒息的空气,三十磅的背包显得轻而易举.可不一会,陡峭的下坡使我不得不全力用拐棍撑着,尽量保持平衡. "上坡容易,下坡难!" 对有腿伤的人更是如此,因为全身的重量都要靠膝关节支撑着,我尽量的手脚并用. 再看看Steve,我不由的笑了,"今天我算是有伴了!"

这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一眼望去:大石块垒起一层层的梯田边,几栋农屋上正冒着炊烟,陡峭的河谷里咆哮的河水,从雪山上瀑布而下奔流不息. Thamserku(6608m)雪峰象个守护神矗立着,看护着这一切. 转眼间,我们来到了进山的第一座吊索桥前. 这座四五十米长的桥,铺着一人宽的木板,半人多高的绳索是我们的扶手. 奔腾的河水在底下穿过. Steve先跨了上去,我也跟了上去. 我的背包在颤抖,我的身体在颤抖,我的心也在颤抖,并不是害怕,这是一种生命中很美妙的感觉!

第一个小时我们基本上都在下坡,我诅咒着每一个下坡,因为这意味我们后半程要以加倍的努力回到原来的高度. 到了Ghat的时候,我们已经下降了三百米. 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在Phakding做了第一次休息. 由于第一天背上三十磅的包, 当我在道旁的石凳坐下来的时候,我的小腿肌肉在不自觉的抖动. 由于PhakdingLuklaNamche Bazaar之间最大的一个村庄,这是导游书上推荐休息的第一站. 只见新造起的旅店(Tea House)坐落相间在村头的路口边,这些旅店全是兼吃兼住. 有的旅店的饭厅是玻璃盖顶(Sun Roof)象个暖房,这样我们这些Trekker可以边吃边欣赏远处的雪山. 更多的在店旁搁上几张露天的桌子和石凳. 我要了一杯奶茶,路边的一位母亲正在给她的小孩洗脸,擦身,小孩在木桶里戏水叫喊着,周围的几只公鸡正在地上找食,暖洋洋的太阳下,我有点陶醉了.

吃完午饭后,我们又上路了. 这里,我们见到了第一只牦牛(Yak),黑色的长毛盖过全身,几乎着地,尖锐的牛角. 每个牦牛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铜铃,好像在说,"别挡路!别挡路!"Lukla周围方圆几百里没有公路,所以仅有的交通工具,除了两条腿,就是牦牛. 当然,它们还没有驯化让人骑,只是驮物. 牦牛和牛是近亲,所以在尼泊尔,它们从来不被屠宰. 虽说有些旅店也提供牛排(Yak Steak),听说那些只是从不幸掉到山沟里死去的牦牛身上割下来的. 它们不仅用来驮物,它们身上的毛用来做成毛毯和绳子,它们的粪便用来烧水做饭取暖. 很难想象没有这些牦牛,人类在这里怎么生存.

陡峭的上坡迫使我们停留的次数越来越多,天渐渐的变阴,暗了下来. 四五个小时后,我们到了Monjo. 双脚迈进旅店放下背包的时候,我已经累得话也讲不出来了. 这是一幢两层楼的旅店,底层中间饭厅象个会议室,四周是长条凳围着,正中间是个烧牛粪的火炉。楼上是住间,有通铺,也有单间,我们被告之,单间100卢比($1.5)一晚上,但是必须在这里吃住. 菜单上洋洋洒洒二十多样,都用卢比算,热柠檬水(20),奶茶(20),西藏面包(Tibetian Bread,90),鸡蛋三明治(Sandwich,100),煎蛋饼(Omelette, 100),方便面条汤(Rara NoddleSoup,90),炒面(110),炒饭(110),当然还有Dal Bhat(150). 两份饭菜一下肚,我好像又回到了trailhead. 饭后天黑以前,Steve和我还有劲爬到了旅店后山坡上的一个小寺庙(Gompa). 站在高坡上,山中的雾气在风中飘舞,后面的雪峰时隐时现,坡下的村庄里炊烟在升起,我们静静的站着,听着疾风中的松涛声.

回到旅店的时候,饭厅里已经坐上了十几个Trekker. 我同边上一个漂亮活泼的苏联女孩Nina,聊了起来. 看着她边上的小背包,和一副都市女孩的装扮,我笑着说, "再往上走,可并没有什么购物中心(shopping mall)!" 她指着边上的男同伴说,"他们来爬洛子峰(Lhoste,8503m), 我只是来陪他们走一段,上到Namche Bazaar,然后就回去. "Lhoste?我不是很敢相信,不由得好好打量他一番,拉碴胡子,深凹的眼睛,大概一米八五的样子,身边一个背包足足有六十磅,一把冰缟在外面挂着. Nina,他已经上过珠穆朗玛峰了,而且没用氧气! 一直没有讲话的他掏出了一张名片给我,上面是: "Bidzina Gujabidze, Mountain Guide(登山向导)" 从五十年代Edmund Hillary登上珠峰,全世界只有五百多个人登上珠峰. 我和一个登山家坐在一起?一种什么感觉?敬畏之意由然而起. 可惜的是,由于语言的隔阂,我没有更多和他交谈.

我对面的是一个加拿大来的一个记者. 他来采访一个国际联合登山队登珠穆朗玛峰. 队里有加拿大的,墨西哥的. 他们的带队是一个住在美国很多年的西藏人也坐在周围. 记者指着西藏人说, "他这次带队登顶!" 西藏人笑着轻松的说,"也许". 看看那个苏联人,再看看他,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cool?" 我心里几乎要喊了出来. 登珠峰,生命中少有的机会,至高无上的目标. 也许我们平常的人永远也不会理解, 在他们眼里,登山是一种职业,那些山峰是他们的朋友. 每登一次顶,拍拍巨人的顶,说一声,"我又来看你了!"我很难把他们和我读的"Into Thin Air"联系在一起,尽管那位作者也曾登上了珠峰.

经不起一天的疲劳,我不得不早早的回到了我的房间. 睡梦中,我见到了珠峰,还有那几个接近峰顶的小黑影. 渐渐的,那些个黑影越来越大,他们腰上纪着绳索,走在齐腰深的雪里,我甚至听到了他们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