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威利,一個謎樣的男人。
或者說清楚些,他是個太過擅長思考的男人。
他的腦細胞,都用來思考與他自身無關的事情;淨是考慮一些他根本無法發揮
任何影響力的問題。
一遇到類似情境,他最常做的反應是嘆氣:「難道還是只能用戰爭來解決嗎?」
楊艦隊,一個充滿矛盾的團體。
如果說清楚點,責任歸屬要追究個徹底的話,艦隊指揮官本身就充滿矛盾了;
麾下淨收些怪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仔細想想,能和這些個性特殊的人物待在同一個時間與空間裡,除了楊,沒有
別人了。
楊對這些人的包容性之大,真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他究竟是過於遲鈍、以至於不知道把這些人放在一起的危險性?還是他對於
自己過於天真的自信有絕對的把握、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不會出問題?」
所幸,他信任的這群人,總是不付所託。
這也是我好奇的。包括我在內,楊艦隊中的所有人,似乎都著了魔似的,信賴
這個謎樣的指揮官。
無條件的相信這個充滿矛盾的男人。
為什麼會待在這裡?
先寇布中將挑了挑眉毛:「薔薇騎士連隊永遠只效忠楊威利一個人!」問他
原因,中將想了想,回答:「我想知道楊威利的底限在哪裡。」
楊恐怕會讓你徹底失望了!他這輩子註定是與獨裁者的形象絕緣了,因為個性
不合。
亞典波羅少將與波布蘭中校用一種「你明知故問」的表情看我。嚥下一口
威士忌,搖晃著杯中的冰塊,亞典波羅很認真的說:「我的答案就是…跟學長你
一樣。」
狡猾的傢伙!我就是想要一個確定的答案才會問你。
波布蘭聳聳肩:「你都不知道了我又怎麼會曉得?」停了一會兒,看看杯中的
酒,再抬頭看我:「如果待在別的地方,或許就沒機會繼續享受人生了吧!」
亞典波羅將杯中好酒一飲而盡,輕嘆一口氣:「楊學長或許不願意承認,可是
事實擺在眼前他想賴也賴不掉;戰爭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生存下去,而他最擅長
作答的題目也就是『如何讓自己在戰場上活下來』哪…」
一針見血的答案:相信楊會讓自己活下來。
我想,什麼「民主主義有必要加以守護」類的信念,也許是楊給我們的精神
教育也不一定。楊艦隊的所有人,都無條件的接受楊的執念、無條件的服從楊的
指揮,想都沒想過要去質疑楊的作戰方式,與,理由。
就連我自己,也陷入無可救藥的「不敗的艦隊」迷思裡。
楊的矛盾,我從不願去多想。因為只想相信,他會永遠帶領我們活下來。
楊自己也很清楚,在戰場上能活下來的人才是贏家。所以他總是很努力、也很
盡職地想辦法使艦隊全身而退。
這是楊艦隊全體成員對他的期望。
我們卻都殘忍的忽視他的期望。
楊曾經跟我抱怨:「尤里安似乎都只依著我的想法去做哪!」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反問:「不好嗎?」
「一點都不好!」楊嘆氣:「尤里安這孩子太乖了,什麼都依照我的看法作
判斷標準,視野會太狹隘的!」
「那也是尤里安個人的選擇啊!」能學得你的視野的十分之一,也算是了不起
的資質呢!
「或許我這個監護人有不對的地方…但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可不能推卸責任哪!」
這個責任我必須承擔。但是我不會後悔。
尤里安有足夠的資質成為你的傳人、繼承者。
即使你認為「楊威利」這個名字充滿血腥、罪惡,我卻自認有這個義務把「楊
威利」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加以保存、流傳。
就如同你對「守護民主主義」責任感的堅持。
只是,矛盾依然存在。
你堅持守護的民主主義,不見得每個人都存有奉行不悖的責任與義務感。你也
承認,當一般民眾放棄他們自己的政治權利與義務時,專制對民眾來說或許會是
較好的選擇。
你始終不願意承認,我們現在所堅持的,是一件不見得會發生的蠢事;當以預
設「昏君出現,民眾有必要維護自己利益」的理由來作為堅持自己理想的立場時,
你我似乎都刻意忽略了這個立場的矛盾。
我們的堅持,總是以鮮血當背景。
這個用你的血都無法償還的債,就讓我想辦法替你償還吧!
也算是我刻意忽略你的期望的補償…
和平的時代來臨,即使不是以你希望的方式進行,但總是不必再以流血的方式
解決問題了。
如同你說過的:「這一代的人,有責任為下一代的人維持數十年的和平…」
你的努力,你未能活著看見結果。
請你透過我的雙眼,看看這個「和平的時代」吧!
至於「和平時代」的延續,自然會有你的傳人、你的傳人的傳人…以他們的
方式努力奮鬥著。
這就是你我共同的希望!對吧,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