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四六四年,屬於奧丁郊區的艾菲爾森林。雖然說是私人產業聚集的地方,不過這裡已經屬於沒落的地帶,鮮有人跡。
一個年約六歲的小孩搖搖晃晃的走在山裡,他會這樣步履不穩的行走著,一方面是急著趕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正在生氣的緣故。
「什麼羅嚴塔爾的家名,討厭死了!誰稀罕這種東西啊!我就要把它丟掉踩在地上!」這個有著黑褐色頭髮的小男孩,憤憤不平的數落著。
「討厭死了!人家才不要回去呢!反正你們還不是都討厭看到我!」
這時,天色已經快接近傍晚了。
「真糟糕!忘了帶乾糧,若是再沒看到人,今天就要餓肚子了。」雖然小小年紀,但卻一點也不驚慌,他依然踩著有些令人擔心的搖晃步伐,照著自己的節奏往森林出口的方向行進。
「哇!太好了!」雖然說是出了森林,但放眼望去其實是更深入森林之中了。小男孩面對的是隱藏在山谷當中,一片隨著冬季結冰的湖泊,白雪之中聳立的一棟看來有點破舊的古堡。
他並無暇欣賞週邊的美景,解決民生問題才是第一要務。
很不尋常的,吊橋是放下來的。小男孩並不害怕,不管怎麼樣,這麼大棟房子總會有吃的東西。
穿過已成白色世界的花園,終於抵達了那棟破舊的大房子。
聳立在他之前的是足足有他身高的十倍的銅門。在銅門邊,似乎有個類似門鈴作用的大鐘。
「有人在嗎?」他用清脆的童音大喊著。
門卻自動打開了。
「這是邀請的意思吧!」儘管心中開始有些忐忑不安,不過食物的誘惑已經遠遠超過了六歲小孩所能做的理性思考。
隨著他踏入大廳,身後的銅門自動關上。
眼前是一片昏暗。廣大的城堡中並沒有電燈這種東西。
「奧斯卡,沒什麼好怕的!反正一定有剛剛幫我開門的人。」為了壯膽的自言自語,語調卻有點顫抖。
「你怎麼來的?」
空空洞洞的聲音,一點情緒都不透露。
「你在哪裡?」男孩壯起膽子,朗聲問著。
「回答我的問題。」
「我迷路走過來的。你是誰?」男孩抬起頭來四處張望,但在昏暗的室內中並沒有辦法看到與他對話的人。
「我是這裡的主人。」
隨著規律的腳步聲,男孩看到了那個讓他進來的人。他拿著蠟燭,身材很高很壯,不過有了一把年紀了。他身著非常正式的服飾,黑而深邃的雙眼上下打量著自己,最奇怪的是,透過燭光,男孩隱約的看到這個人的鬍子是藍色的。
「我是吉爾•多•雷。」他突然彎下腰,詫異的伸手將男孩的臉頰抬起,像是評鑑著藝術品般的讚賞著說:「金銀妖瞳,好!好!」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可以叫我奧斯卡。」
「餓了吧!我弄點東西給你吃。」
※
吉爾•多•雷,看著這個不知道自己真正價值的少年,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色。看這個少年的穿著,似乎來自上等家庭,至少,不像那個還在房間裡的小鬼那般出身低賤。這樣的孩子怎麼會平白無故的送到自己手裡呢?
「所以說,你是無家可歸?」面對著狼吞虎嚥的男孩,吉爾•多•雷絲毫不動聲色,依然用平板的聲音問著。
「才不是呢!我跟你說過了,我是要獨立!」奧斯卡也不管別人聽得懂聽不懂自己含糊不清的話,大言不慚的說著。
「你幾歲?」
「我已經六歲了!」像是聽出對方懷疑的語氣,奧斯卡不耐煩的回答。
「那你今天就住在這裡,我有很多房間。」
「謝謝。」
※
奧斯卡跟在這個叫做吉爾•多•雷的男人後面走過黑暗的長廊。
「你家好大。」
吉爾並沒有回答。奧斯卡有點不甘寂寞的又問:「為什麼這裡沒有電燈?」難道是吝嗇嗎?奧斯卡撇撇嘴,要比吝嗇,絕對沒有人勝過自己的父親。身為下級貴族,卻累積了廣大的資產,若不是自己的媽媽擁有無人能比的消費習慣,大概這些錢都還聞風不動的鎖在保險櫃中吧!
「到了。」
吉爾打開門,這一間用絨布裝飾的豪華房間。雖然說很氣派,可是以奧斯卡的眼光看起來,好像在看古裝立體影像劇一樣的不真實感。
奧斯卡頑皮的跳到床上,床的彈簧已經很鬆了,和家裡的不一樣,沒有辦法玩那種跳高遊戲,他有些失望的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將房間的油燈點上之後,吉爾並沒有離開房間的意思,他坐在床緣,俯下身,凝視著床上的小男孩。
「你還真是漂亮。」
「是嗎?」奧斯卡最不滿意的就是他自己的長相,因為這張臉,爸爸每次都在酒醉後對自己大吼,「你這個小惡魔!」而媽媽更是常常因為看到自己的臉歇斯底里,這樣的臉哪裡好?
正在發呆的時候,突然覺得臉頰好癢。定眼一看,自己和這個怪老頭距離近的可以鼻尖碰鼻尖。
「你的鬍子真的是藍色的!」奧斯卡驚嘆著。
吉爾只是漠然的牽動嘴角,看起來也不像是要微笑的樣子。他輕輕的吻著男孩嫩嫩的唇。
「你要幹麻?」晚安吻好像不是吻這裡,奧斯卡心裡想。好奇怪的老頭子。
不同於奶媽的晚安吻,這個人的嘴唇好冰,更奇怪的是,沒有任何味道。
突然覺得臉頰又癢了起來。
「好癢喔!」奧斯卡不滿意的想要推開吉爾,但是身材懸殊,那樣一推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奇怪,怎麼連身體都冰冰的。
奧斯卡掙扎著大叫:「臭老頭,你把鬍子弄到別的地方去啦!」
「你怎麼那麼沒有教養。」雖然暫時放開的奧斯卡的嘴唇,但是吉爾的手開始幫他解開衣服上的鈕扣。
「你別怪我,都是你的眼睛…」吉爾不禁喃喃的念著,本來是想等他再大了點再動手,可是,閃著無瑕光茫的金銀雙瞳讓他忍不住犯了自己的禁忌。「我只想要保有你最純潔無瑕的那一刻…」
「跟你說我六歲了,我會自己換衣服啦!」不同於一般的貴族子弟,奧斯卡一向什麼事都是自己來。這個老頭的手冷冰冰的,也格外讓他感到不悅,和奶媽輕柔的動作完全不一樣。
正當奧斯卡在思考要怎麼樣回絕吉爾的「幫忙」,吉爾突然停下手,專注的側著頭,彷彿在聆聽什麼聲音一樣。
「真是一群豬!搞什麼聖誕夜狩獵。」氣惱就是有人這樣不解風情,吉爾從奧斯卡的身上離開。
「什麼是聖誕夜?」奧斯卡詢問著這個沒有聽過的名詞。
「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聖嬰誕生的晚上。」說著說著,吉爾從身上掏出一大串鑰匙,發出叮叮鼕鼕的響聲。
「這串鑰匙給你,我可能要兩天之後才回來。讓你看家。」吉爾邊將鑰匙遞給奧斯卡邊說著:「這是這棟房子所有房間的鑰匙,所有的房間你都可以打開來看,可是只有一間不行。」
「這把黃金鑰匙,你絕對不能用。」
吉爾手指得那支黃金鑰匙,是整串鑰匙當中最大的一支。「如果不要我用幹麻還拿給我啊?」奧斯卡狐疑的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你少囉唆!不行就是不行!」彷彿看到吉爾露出猙獰的面貌,奧斯卡不情願的點點頭,嘟著嘴:「你說不開就不開嘛!」
「我會盡早趕回來的,你先睡吧!」
※
好像聽到銅門關上的聲音,奧斯卡從床上跳起。
「開什麼玩笑!誰睡得著啊!」他拎著那一大串叮叮噹噹的鑰匙,提著油燈,走出房間。
又回到了剛剛來過的長廊,整棟城堡中,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儘管奧斯卡膽子很大,不過還是覺得怪怪的。
「哼!你說不能看我偏要看。」於是,奧斯卡反覆重複著把鑰匙插入鑰匙孔,用力扭開,推開門,又關上門的動作。
奧斯卡一共開了五個房間,這五個房間都是和自己的房間一般的客房,只是顏色不一樣而已。
「真無聊。這已經是這一層的最後一間了啊!」正當奧斯卡要關上門時,突然聽到房間裡好像有聲音的樣子。
奧斯卡走進房間,這個房間也是和自己的那間差不多,只不過,床上好像有東西在動。他將油燈舉高,想看清楚。
是一個很瘦很瘦的男孩,臉色好蒼白,看起來比自己大。手腳被綁住,沒有穿衣服,身上還有紅紅的傷痕。
「你是誰?怎麼會有人在這裡?」奧斯卡覺得非常驚訝,怎麼吉爾沒有告訴自己這棟房子裡還有其他人呢?
「放開我。」床上的男孩掙扎著,他好像沒有看到自己。
「你等一下,我就幫你解開。」奧斯卡一邊解著這個男孩的繩子,一邊覺得很奇怪的問著:「你怎麼都不看我?」
床上的男孩坐了起來,搓了搓有些發疼僵硬手腕,冷漠的回答奧斯卡:「我看不見。」
「這樣啊!真對不起,你會不會冷?」
男孩並沒有回答,像是非常熟悉室內擺設一般,他起身毫無困難的走向衣櫃,隨便拿了件衣服就套在身上。
「我叫奧斯卡。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保羅。」
※
「謝謝你陪我一起探險。」奧斯卡又回到長廊之中,只不過現在多了個同伴。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啊?」
「我本來是來治療眼睛的。」
奧斯卡眼睛睜的大大的,非常詫異:「那個怪老頭是醫生嗎?」
保羅搖搖頭,「看樣子 … 應該不是。」
「那你怎麼會來這裡?」
「不知道,媽媽叫我來的。」
奧斯卡像隻好奇的小貓般不停的詢問,保羅開始覺得煩了,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個讓他窒息的地方。
「反正,我們一定要趕快離開這裡。」
「為什麼?」
「有一個藍鬍子的人,他很危險。」
「你是說吉爾嗎?他只是很怪,不會危險啦!他還請我吃飯呢!」奧斯卡搖著手中的鑰匙,「你看!他還給我鑰匙呢!」
保羅並不說話,他只是讓奧斯卡牽著,跟著奧斯卡走。
「好奇怪喔!」
「怎麼了?」
「保羅,這個走廊好像跟我剛剛來的時候不大一樣呢!應該會經過我房間的,怎麼會…啊!這是個新房間呢!我們把它打開來看一看吧!」
沒有等到保羅點頭,奧斯卡逕自拿起鑰匙,打開了這個房間。
「哇!」
不同於之前的客房,奧斯卡和保羅身處的這個庫房堆滿了珠寶。在油燈之下,各式各樣的寶石、珍珠閃閃發光。
奧斯卡熱心的向保羅解釋自己看到的景象,不過他也不禁抱怨:「他也真奇怪,明明就很有錢,幹麻不裝電燈。」
就這樣,他們打開了一間又一間的庫房,他們看到了許多豪華的家具、精緻的掛毯、名家畫作、豐富的藏書、各式各樣的古董、盔甲。
奧斯卡牽著這個大自己五歲的夥伴,在油燈下看不清楚保羅的表情,只是隱隱約約的覺得他很不安。
「你在害怕嗎?」
「怎麼可能!」保羅冷然的說著:「趕快找到出口,趕快回去吧!」
「為什麼?」
「我想那個藍鬍子馬上就要回來了。」
「他說他要兩天之後才回來。」奧斯卡側著頭問:「他有那麼可怕嗎?」
保羅並沒有回答,可是奧斯卡能察覺握在他掌心的手輕輕的顫抖了一下。
「嗯,好吧!還剩一把黃金鑰匙,大概就是那邊那個門吧!我們看完就走。」奧斯卡實在按耐不住,如果吉爾沒有這樣叮嚀,他也不會把這把鑰匙那麼放在心上。
「反正只是看一眼。」
奧斯卡把鑰匙插在鑰匙孔裡,輕輕的轉了圈。
門打開了,保羅只能感到奧斯卡吸了一大口氣,他並不像之前幾個房間一樣,向自己熱心的解釋房間裡的東西。
只聞到陣陣怪異的腥臭味。
就像之前在那個人身上聞道的,讓自己窒息的味道。
「奧斯卡,你看到什麼了?」保羅著急的問。
奧斯卡現在所看到的景象,並不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能夠正確描述出來的。房間裡陳列著各式各樣少年,通通被浸泡在淺咖啡色的培養液製作成標本,就像博物館般陳列出來。
匡噹一聲,奧斯卡不小心把鑰匙掉在地上,當他撿起鑰匙,卻發現鑰匙上也沾滿了那種怪異的培養液。就像是沾到了鮮血般,鑰匙上已經沾滿了半面血跡,怎麼擦也擦不掉。
他們兩個人立刻關上門,在走廊上飛奔起來。
※
偌大的城堡中,只有保羅和奧斯卡正在奔跑的紛亂腳步聲。
「你們在幹麻?」
突然間,又聽到那種空空洞洞的聲音,奧斯卡嚇的差點跌倒。
「你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儘管膽大包天,可是在看到那種陣仗之後,奧斯卡也只能怯生生的問著。
「真麻煩!你居然把這個小傢伙放出來了,他還沒動手術,還不夠完美呢!」藍鬍子瞪著奧斯卡:「鑰匙呢?」
奧斯卡將那一大串鑰匙交給藍鬍子。藉著油燈的燈光,那個黃金鑰匙沾滿半面血跡的樣子清清楚楚的暴露出來。
「小鬼!你居然違背了我的命令!你竟然敢打開那間房間!」藍鬍子的表情突然變得相當恐怖。奧斯卡呆站在那兒,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你這個瑕疵品!」藍鬍子怒吼著。他不敢相信,為什麼每次自己遇到的少年,不是容貌身裁下等,就是愛欺騙、愛撒謊、不是逞兇鬥狠就是非常淫蕩的瑕疵品。即使找到一個無論在容貌和個性上都依然保持純淨的少年,雙眼卻有無法醫治的缺陷,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完美無缺的小鬼,他竟然這樣違背自己的信任!
「就像魯道夫所講的,你們這種瑕疵品根本沒有活在世界上的資格。」藍鬍子毫不忌諱的直呼開國皇帝的名諱…那個在五百年前讓自己瘋狂不已的友人…即使過了五百年,那樣強烈的情愫依然無法忘懷…
不知哪來的一陣強風,油燈被吹滅了,四周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快走!」
保羅拉著奧斯卡,掉頭就跑。
在黑暗之中,反而是保羅能夠行動自如。
但是,藍鬍子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透過一絲淡淡的月光,奧斯卡發現他們走的路又和剛才不同。
「他到底是誰?怎麼會這樣?」
「沒有用的!你們這群小鬼!你們是出不去的。」藍鬍子的聲音,又從四面八方湧來。「我要把你們通通殺掉!通通殺掉!」
保羅和奧斯卡被逼到鐘樓小塔,厚重的布幔,讓黑暗的空間中只能看到藍鬍子因為憎恨而發著綠光的雙眼。藍鬍子的鬍子,好像變得更藍了。
「怎麼辦?」
不知不覺中,他們兩個手牽著手,肩併著肩背靠身後的布幔。
藍鬍子一步步的逼近。
保羅突然撞開身旁的奧斯卡,掀起布幔轉身向下跳,藍鬍子試圖要抓住他。
「你這個小鬼!」
突然而來的強光,讓藍鬍子遮著眼睛,他步履不穩的探出身子,最後搖搖晃晃的墜了下去。
「保羅!」
奧斯卡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向下探望。
遠遠的地面上,藍鬍子無法辨認的身軀躺在那裡,動也不動。
白色的飄雪將他的鬍子染成了白色。
沒有看到保羅。
「保羅?」奧斯卡驚叫著,都快哭了出來。早知道就別開那個門、早知道就不要勉強保羅陪自己、明明就知道他那麼害怕藍鬍子…
「奧斯卡。」
微弱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原來,保羅正好抓住附著於建築物上的藤蔓,奧斯卡連忙把他拉上來。
兩個孩子氣喘吁吁的躺在地上,透過敞開的布幔仰望著窗外的陽光。
「你嚇死我了!」奧斯卡抱怨著。
「是運氣好。」
「為什麼你要這樣?」才見面第一次的人,為什麼要捨命救自己?
別說奧斯卡不明白,保羅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個藍鬍子,現在變成白鬍子了耶!」
「都是你,我就跟你說,別探險,趕快出去啊!」
「對不起。」
「嗯?」突然聽到保羅正經八百的道歉,依然陶醉於剛才驚險奧斯卡覺得非常疑惑。「我才要跟你說對不起呢…」
「我剛才是騙你的。」
「騙我?」
保羅點點頭,「我其實是知道為什麼媽媽會把我帶到這裡來。」
奧斯卡眨眨眼,露出疑惑的神色。
「媽媽只是不想讓繼父困擾罷了。他知道最近繼父的親戚要來渡假,又從別人那裡聽說這裡有醫術高明的醫生,就把我丟到這來。」
保羅低下頭,喃喃的說著:「我順從他的希望。我曾經想過,如果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麗達會不會比較幸福?沒有我這個累贅,他是不是可以抬頭挺胸的,重新在這個世界上過活?」
保羅揉了揉眼睛,自嘲的笑了起來:「你還那麼小,跟你說這麼多,你也不懂。」
「不!我懂的。」奧斯卡握著保羅冰冷的雙手,訴說著他從未對人說過的真實:「我也是被爸爸媽媽討厭的小孩,如果我不待在那個家裡,他們會比較快樂。」
「你應該是個漂亮的孩子吧!不像我,有永遠也看不見的缺陷。」
「不!我一定長得很醜,我的爸爸媽媽只要一看到我的長相就會生氣。」
「你知道嗎?聽說今天是聖誕夜。」奧斯卡想起那個已經變成白色的藍鬍子所說的。
「什麼是聖誕夜?」
「聽說,是聖嬰誕生的日子。」
「哪有什麼聖嬰。」
「我想,如果真的是聖嬰誕生的日子,一定會有奇蹟發生。」奧斯卡天真的開始許願。
奧斯卡俯身,有些稚嫩而輕柔的吻著保羅的眼睛。
「希望真的有奇蹟可以讓你看得見。」
「還有,謝謝你,救了我。」
※
對於奧斯卡•馮•羅嚴塔爾而言,「白色的藍鬍子」僅是一次如夢境般的奇異經歷。他六歲的時候的確離家過,但不久就被認真忠實也是多事的年輕執事拉貝納特尋獲。什麼吸血鬼藍鬍子、像迷宮般的城堡、培養液中的少年標本、雙眼失明的保羅…等等,都被擁有「常識」的大人們嗤之以鼻。
帝國曆四八六年四月,羅嚴塔爾與他已經向其宣示效忠的上司萊因哈特一同前往軍務省「運作」以拯救被無故囚禁的摯友米達麥亞。在途中,與宇宙司令長官米克貝爾加元帥擦身而過。在與元帥敬禮的同時,羅嚴塔爾的眼光被在其身後的副官吸引住了。那種不自然的眼神、蒼白的膚色、略嫌細瘦的骨架…
「白色的藍鬍子…」
「你在說什麼,羅嚴塔爾?」萊因哈特對羅嚴塔爾投以詫異的視線。
「不,沒什麼,閣下。」
羅嚴塔爾舔了舔略為乾澀的嘴唇,淡淡的笑了笑。
雖然不是因為聖嬰帶來的奇蹟,他終究還是看得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