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
市立費沙醫院大門外,帝國艦隊副司令長官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元帥仰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不禁發出讚嘆聲。
看慣自艦橋上所能納入視野的無際星海,如這般『腳踏實地』地仰望夜空卻不是常有的經驗。這位以「堅實、厚重而無細縫」之用兵聞名的壯年元帥,今夜似乎有著少見的閒情逸致。其實,這不過是偶發性的感嘆罷了,令一向作息規律正常的他深夜未歸之緣故,並非在這燦爛星空,而是位於身後有著潔白外牆的醫療大樓之內……
「元帥閣下?!」
清脆悅耳的女聲拉回瓦列仰望的視線,自醫院走出的窈窕身形映入眼簾。是他於此佇立一夜的目標----
「克魯博士……」
瓦列對著眼前的年輕女性露出略顯靦腆的笑容。
「您怎麼會在這裡呢?記得今晚應該沒為您安排門診吧?」
漂亮的茶色眼眸微帶著困惑,望向似乎不應該於此時此地出現的帝國艦隊副司令長官。
恰恰屆滿三十芳齡的薇達.克魯博士,是個兼具知性與感性的美麗女性,有著超過一百八的嚇人智商,目前是費沙醫科大學客座教授,專攻人工器官移植及維護,同時也是費沙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物理治療及復健科的主治醫師。以女性身份而能在醫學領域居此地位,雖是有著好腦筋,薇達.克魯仍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所以可以想見,有關感情之事,她是既不放在心上而且感應力極差的。對於此點,瓦列是又慶幸又頭痛,慶幸的是少了許多情敵,頭痛的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才能讓這位女性願意接收。
「呃……那個……我是剛好路過……」
笨拙地說著不擅長的謊言,讓向來以「誠實」二字為座右銘的壯年元帥有些結結巴巴。
「路過??」
秀氣的眉毛微揚,克魯博士的聲音中帶著忍俊不住的笑意。軍部和醫院相隔足足有三百公里耶!難不成這位元帥閣下就算在地面上也是以光年為單位來計算距離的嗎?
看著那閃著促狹神情的清麗臉龐,瓦列愈發地手足無措起來。
「嗯……那個……有點晚了哪……讓女士一人走在街上……呃……好像不太安全……」
「克斯拉總監若聽到您這麼說,必然會很沮喪呢!想不到在憲兵隊辛勤維持帝都秩序之下,元帥還覺得不夠安全啊!」
薇達抓住瓦列話中語病,調皮地出言揶揄。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這種時候,瓦列真希望能有同僚梅克林格優雅的談吐,或是像故友羅嚴塔爾那種女人殺手的魅力。此時的他,青澀地好比初出茅廬的黃口孺子,平時的冷靜剛毅全飛進宇宙黑洞去了,面對心儀的女性毫無招架餘地
。
「嗯……總之,是否能夠讓我送妳回家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瓦列鼓起勇氣向薇達提出要求。
「能讓赫赫有名的瓦列元帥屈駕相伴,可是我的榮幸呢!」
嘴角輕揚,薇達點點頭,大方地接受了。
* * * * * * *
「哇!今晚的星星好多呀!真漂亮!」
不經意地一抬頭,青年博士好似發現新大陸一般輕聲嚷了起來。
「是呀……」
不知該如何接口,瓦列只好回了最沒個性的一句話。
「我好像有好長的一段時間沒認真地看過夜晚的天空了,每天下班後都累得不得了,就連走路回家的力氣也嫌奢侈哩!」
柔軟、飄逸的茶色髮波輕輕顫動,薇達勾起漂亮的唇形向瓦列嫣然一笑。
「畢竟,我的性別在所處領域中是個過於特異的存在,沒人相信一個女性能做出什麼名堂,想得到認同,便須花費比其他人更加多的時間及氣力。不過呢,我可是從來未曾感到後悔喔!」
自信而昂揚的語調,配上粲然生輝的茶色雙瞳,兩者在壯年元帥的視覺網絡中,交織出一片令他眩惑的光芒。
「曾經,我非常的痛恨義肢。」
彷彿下定決心似的,瓦列突然談起了自己。
「嗯,大概沒人會喜歡的吧!」
薇達點頭深表贊同,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道:
「哎呀,想不到我平時都在替這麼討人厭的東西犧牲奉獻哪!」
「真失禮……我無意冒犯博士的專業。」
看到瓦列慌亂致歉的模樣,薇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您用不著這麼認真哪!」
「啊……」
不知該如何反駁的情況下,瓦列做出了一個已故同盟元帥楊威利最常出現的習慣性動作------無意識地搔著頭髮。
「只是我說元帥閣下呀,有時做人要輕鬆一點,別老是將自己逼得那麼緊啊!那樣您難道不會覺得很辛苦嗎?」
「我習慣了,想要改也改不過來。」
薇達.克魯聞言板起了臉,做出一副正經八百的神情。
「這就不對了,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嘛!我瞧您的僚友畢典菲爾特元帥就挺懂得自我放鬆的,您可以和他切磋切磋呀!中和一下不是挺好的嗎?」
學「那個」畢典菲爾特?!他應該還沒自暴自棄到那種地步吧?瓦列只覺得頭上冒出了無形的黑線,悶悶地開口道:
「這……呃……不至於吧……跟畢典菲爾特學……」
「哈……哈哈哈哈哈……」
年輕女性笑岔了氣,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
「哎哎……您……您又將我的玩笑話當真了呀?喔……天……」
「啊?」
瓦列愣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明白又被捉弄了,窘道:
「博士……您也笑得……太誇張了哪!」
「抱歉抱歉,我這愛開玩笑的脾氣老改不掉。」
薇達忍住笑意,抬手掠開有些散亂的髮絲。
「打斷了您剛才的話,請繼續說下去吧!」
* * * * * * *
並肩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晚風輕拂,送來陣陣不知名的幽香,瓦列對著身旁的美麗女子娓娓道出從未對他人啟齒過的心路歷程。
「人人都稱許我在遭逢巨變後的冷靜剛毅,其實,那僅只是為了安定軍心的必然手段。而在我心中,最想做的,應該是將害我失去左手的罪魁禍首丟進核融爐裡燒成飛灰吧!」
說到這裡,壯年元帥赧然一笑,似乎是為了話中表現出的激烈恨意而感到不好意思。
「別介意,若換成我,也不會輕易饒恕那些人。閣下的心情很正常呀!」
薇達對著瓦列露出理解的笑容,這令得他心頭一暖,而有足夠勇氣訴說真正的心意。
「不過現在,我卻深深慶幸因為失去左手而裝上義肢。」
「啊?」
年輕博士的臉上滿是問號。慶幸裝義肢??有沒有搞錯啊?!
「因為……那讓我遇上了你。」
在薇達倏然睜大的茶色雙瞳中,映出了帝國艦隊副司令官侷促但卻認真的神情。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不是梅克林格式,也不是羅嚴塔爾式:P),向所心儀的美麗女性,做出真誠的表白。
「薇達……」
低沉渾厚而帶著不安的聲音震動了已呆愣住的克魯博士。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哪……
「那個……是不是……哎……該怎麼說呢……」
「你……想說甚麼呢?」
薇達.克魯的心狂跳起來。
「薇達……呃……」
瓦列漲紅著臉,鼓起勇氣說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話:
「……嫁給我,好嗎?」
「…………」
見薇達只是瞪大那對漂亮的茶色眼眸,而沒有做出半點反應,瓦列的心頓時被失望的烏雲團團籠罩。果然……還是太唐突了……
「對…對不起……我……」
拚命地想說些解釋的話,但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瓦列頹然地垂下頭。
「您……剛才說的……是真心的嗎?」
難過的壯年元帥沒注意到年輕女性微微顫抖的詢問,只是黯然的說道:
「……很抱歉……造成妳的困擾了……妳…妳可以忘了它……」
「不,我現在就能給您答覆!」
急切的語調使瓦列不禁抬起頭,這才發現薇達眼角閃爍著淚光,唇邊卻綻開了一朵好美好美的微笑……
「我,薇達克魯,十分樂意在往後的歲月中,為閣下無限期免費地維修您的義肢……」
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的瓦列喜悅之情溢滿胸口,將薇達輕輕擁入懷中。街燈將兩人重疊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今夜的星光,十分燦爛。
新帝國曆四年六月,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與薇達.克魯,正式結為連理。之後,兩人共育了二子一女,與瓦列前妻所生之子,一家六口成為帝國人民稱羨的幸福家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