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謊情》的現實與謊言

雷雨謊情   香港話劇團

葵青劇院演藝廳  15-24/03/03(十場)

22/3 1930

看完這齣戲的第一個感覺是--它想說甚麼呢?也許,這是我看戲的一個模式吧--看完一齣戲之後,我很多時會不知戲想表達甚麼。然後,在回家的路上,在之後的數天,我會不斷的想想想想……

這齣戲以《雷雨》為藍本,把當中的人物改頭換面,重新演繹變成一個新的戲。在這個戲中,周樸園由一個「罪魁禍首」變成一個受害者。

佈景與空間

我想先說說整個演出對空間與佈景的運用。整個戲大體上都是在舞台的前方一個會轉動的圓台上進行。一邊是「編劇」的書房,而另一邊就是周家的大廳。故事就是在這兩個場景中轉換。很喜歡這樣的調動,這樣似乎使整個戲的運行更加流暢。而觀眾亦不需要不段去理解場景在甚麼地方。很怕那些很複雜的佈景(如《新傾城之戀》中那個會不停轉換的佈景)--不段轉換佈景,除了可以顯示一個話劇團的財雄勢大之外,很多時作用都不是十分之大。這次話劇團用了一個相對簡單的舞台調動,給我一點點「回歸戲劇」的感覺。

很多人都知道,葵青劇院演藝廳有一個很大的舞台。每一次在那兒看戲,我都會很留心看看該劇有沒有充分理用葵青劇院演藝廳舞台的這個特色。今次劇團用一塊黑幕把前台劃成一個較小的空間,演區一直都是在這個舞台較前的位置。在戲進行的時候,我們間中都可以聽到雷聲雨聲,也看到「窗外」是黑漆漆一片--顯示戲一直都是在一個雷雨的夜進行。可是,到戲末,當一切揭開的時候,我們才發現,看們看到的,只是「現實」的一部分--「外面」還有一個晴天的世界。(也許,這也是「謊言」的一部分?)這樣的一個運用不錯,也令我想起上次去看《我在大戈壁沙漠收數的日子》最末「債仔」坐在家中看電視的一幕。

演員

話劇團的演員的演出一向都有一定的水準保證。今次更請到鍾景輝和羅冠蘭兩位戲劇前輩重返娘家演出,使人不禁對此劇的演出有更大的期待。我個人而言,鍾景輝的發輝似乎未如我想像中那麼多--這可能與周樸園這個角色本身的立體感不足有關吧。羅的演出是精彩的。她不經意的拍拍「編劇」的手、眼睛輕輕的看著「編劇」時,彷彿就有一種迷人的本領--縱然她沒有「刻意」去做些甚麼。而後來在周萍的憶述中,她又從一個怨婦變成一個風情萬種的出牆少婦。

叫我驚喜的反而是潘燦良。一向飾演好人、給人一點點溫文儒雅感覺的潘,今次飾演一個「花弗大少」周萍。《雷雨謊情》中的周萍放盪、不羈,不甘活在父親周樸園的陰影下卻又渴望成為他。在我的印象中,潘好像沒有演出過類似的角色,可是今次他的演出十分不俗。他在面對父親(鍾景輝)時那份有點不服氣與卻又想勝過/成為父親的慾望在他的表情上表露無遺。而且,在「勾引」後母繁漪時更充分表現出那份要佔領父親所有的/成為父親的渴望。

文本--「編劇」與妻子

文本上不足之處是編劇與其妻子的關係。妻子在劇中的定位並不清晰,也許,編劇是故意叫人不清楚妻子是個怎樣的人吧。「繁漪」就是妻子,所以妻子後來才會說「這根本不是『周門家事』,這根本是我們的家事!」可是,除了編劇很刻意的安排飾演妻子的彭杏英去到周家「成為」繁漪一幕,很明確的道出兩者相似的地方之外,我們並不容易把兩者作比較。亦因如此,「編劇」與其妻子的關係變得片面,我們不易理解其中的矛盾所在。

--這會不會又是陳敢權為觀眾留下的點點思想空間?

悲劇人物的宿命

我想,人生,究竟是否真的有一條「方程式」(謊情式?)的呢?在戲中,我們看到雷雨的人物陸陸續續的走出來與「編劇先生」見面、講他們的故事、他們的謊言--每個人的版本都有一點兒不同,只是,矛頭都是指向周樸園。他們都認為,周樸園是「悲劇」的源頭。周樸園本身回到這樣的一個家也很辛苦--於是,他自己走到「編劇先生」面前,要求「編劇先生」刪減去他的戲份。可是,沒有了周樸園的世界是否就會變得美好?在「編劇」看來--不是。現實是,悲劇的「方程式」一早已種在人物的生命中,無論有沒有周樸園,他們也是悲劇人物--這就是「編劇」所謂的「方程式」。看著一個個演員好像瘋狂了的圍著「編劇」來指摘,對我來說是頗震撼的。

把「方程式」的概念用到現實生活中的話,也許可以說成是「宿命論」。如果你問我,是否認同「宿命論」,我在某程度上是認同的。可是,這並不代表我是迷信或者是甚麼的「宿命論者」。人做任何事都是有一定的模式的。這不是出於「命運」,而是出於性格。一個人每論有多少次機會也好,只要他的性格沒有改變,他就還是會作出一樣的決定。這樣看來的話,「命運」這傢伙是真的存在的。可是,命運,在某程度上是出於我們的選擇--劇中的人物就選擇了「悲劇行為」,他們知道問題在哪裡,可是走不出來。

也許,他們是連「現實」與「謊言」也分不清--可是,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

25/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