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夢遊仙境>>
第二話「王子的身世」
半夜時分，因為老爸工作還未回來，家中便再次只剩我一人。百無聊賴沒事可幹又不想那麼早上床就寢，是故我便抱著啤酒零食滾到客廳看電視。看著看著，就在我快要因眼前那悶人到極點的流行曲歌唱比賽而不爽到想翻桌之際，玄關突然傳來了「啪啪啪啪啪啪！」的巨響，嚇得我差點就要從沙發上掉下來。
過了良久，那厚重又吵耳的「啪啪」聲仍然在持續響著，望了望客廳牆上的懷舊掛鐘，現在已經是深夜兩時多了；此刻，我實在想不出除了老爸以外，還會有哪個不識死的白痴，敢在大半夜製造出這麼吵耳又丟架的聲響。果然，把大門打開了後，我便看到垂著頭站了在我面前。尚未發現家門已被打開了的他，居然把我的臉當作是木門般猛敲個不停。被他迎面搥了幾拳，我方意識到老爸他到底在幹什麼；捉住了他的手，我壓低了聲線不爽地問︰「死老鬼，你到底在耍什麼了！？怎麼你沒有帶鎖匙嗎？？半夜三更的拍門拍的這麼吵，待會又要被鄰居投訴了！真是不知所謂！！」
過了片刻，老爸方才把垂低著的頭緩緩抬起。此刻的他整張臉紅得跟顆蕃茄沒兩樣，一雙眼視線散渙且失去了焦點，而且還滿身臭酒味。毋庸置疑，這傢伙絕對又死了去喝酒，而且還已喝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了。
「哎唷~~這位來給本大爺開門的，不就是我家那純情又傻瓜的可愛兒子小將將嗎~？呵呵呵~能生下像你這麼笨蛋的兒子，真是我幾生修到的福氣哦~！」自言自語的吃吃笑著，老爸踏著搖曳不穩的步伐，走前來把雙手圈住我的頸，作勢要踮起雙腳給我一個啾。
「妖！死開啦！！」見狀我立即一把將那噁心的他推開，不滿地臭罵道︰「小將將你個頭啦！死老鬼，我純情有哪裡礙到你了嗎？！倒是你，喝醉了就別回家，乾脆在酒吧醉死到天亮就直接去上班就好啦！！老是在為別人添麻煩，真是討厭得要命。」
本來想要打算轉身就直接返回房間睡覺的我，卻冷不防背後突然被老爸整個人壓了過來，害我險些就要仆倒在地上去了。幾經辛苦才能從老爸身下爬出來，眼望著那隻喝得爛醉如泥到無法自己起來的他，我不禁暗自碎碎唸了幾句髒話，心不甘情不願地把他拖到客廳去了。
「小將將…我跟你說啊……」朦朧之間捉住了我的手，老爸仍舊合著雙眼，似是夢囈的喃喃說道︰「你千萬不要像你老爸我這麼失敗…都四十多歲了…仍是孤家寡人的自己一個人……那種半夜醒來…張開眼卻發現身邊沒有半個人在旁的惆悵和寂寞…真是非筆墨能形容的難受到超級想哭啊啊啊啊啊……」
「你給我放一百二十萬個心，現在我跟愛麗絲交往得十分順利，我絕對有信心將來不用獨守空房，做鑽石王老五的。」說罷我便倒了杯水給他，然後坐下繼續喝啤酒看電視。
「兒子啊兒子~~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是能夠永遠屬於你的。」一口氣把整杯水喝掉，老爸隨手抹了抹咀巴，意味不明地苦笑著說︰「以前我就是抱著跟你一樣的想法，大安旨意一廂情願地以為枝會永遠都留在我的身邊……結果，最後她卻嫁給了給戒，而且還生了個兒子……呀~~說起來，他們的兒子是叫什麼來著？？」
「閘住！我才跟你這無用鬼不一樣哩~！枝阿姨不要你，是因為你對她不夠老實罷了。誰叫你總是為著那點點所謂男人的尊嚴而不肯好好向人家坦白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會獲得如此慘淡的下場。」
「呵呵呵~~所以你就可以整天不要臉地跟幸美說些肉麻骨痺到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情話了嗎？拜託，你千萬不要跟人家說這是我教你的！真是超級丟臉到一個炸耶~~！」擺出一副超不屑的標準臭屁說教臉裝模作樣的說著，老爸隨手搶過了我手上的啤酒，理所當然地喝了起來。
「我要說什麼才不干你事！喂，把啤酒還來啦！！」不爽地把啤酒奪回，我卻發現罐子竟已變的空空如也。
「兒子啊……嗝！你知道嗎？繼續跟幸美玩什麼王子公主的純愛遊戲…吃虧的始終只是你自己罷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你一直都在拚命忍耐著對吧？你刻意不在幸美面前表露自己最真實的那一面，一直以來，你都跟她故意保持了一後距離。」
「………死老鬼，你到底是真喝醉還是在裝喝醉啊？！」
「啊哈~被人說中了就老羞成惱啦？哎唷唷~小將將你真是孩子氣得可以喔！！」輕浮地嬉笑著，老爸鬧著玩的用手指戳了我的鼻子一下，我立即一把將他的手打掉。
「囉、囉唆！死老頭，我本來就是小孩子，耍孩子氣是理所當然的呀！你有什麼不高興嗎！？」
「可是呀~你能夠在喜歡的人面前把自己的真面目深藏不露，就足以證明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十六歲小鬼啊。」伸手到褲袋掏出了煙盒，老爸叼著香煙絮絮地說︰「不敢把自己真正的情感呈現出來，我倒很想知道這樣的你，到底有哪一點跟從前的我有啥分別啊？」
「你管我那麼多幹嘛？我自有我的分寸和做事步調，還不輪到你這個老愛喝醉酒的糟老頭來多事。」不想再跟這個裝傻賣瘋的醉酒佬爭持下去，是故我便關掉電視，站了起來準備回房睡覺。
「喂、將。」輕輕地喊住了我，老爸豎起姆指，反手倒指向左邊胸口，用與現場氣氛萬般不協調的認真語氣說︰「告訴你，我們每個人的這裡都住了一隻獸。儘管我們出盡百寶，用絕千方百計想耍制止牠，也只會是徒勞無功。終有一天，牠會把我們最珍愛最重要的都毀掉。」
「臭老頭，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啊？一整晚講話都超級牛頭不對馬咀玄妙到一個爆耶。」不以為然地回了這句，我便跨過他，走出客廳返回房間去了。
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因為剛才跟老爸吵架費了我太多力氣，才剛倒在床上，我便瞬即睡著了。
這一夜，我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又高又暗的黯淡啞白色天花板……甚少亮著的各式紙罩吊燈……皺巴巴的床單和良久也沒更換過的髒被單……佈滿玩具和食物殘渣的木地板……被拉上了的淡色窗簾布……
這，是屬於四歲時的回憶。
微弱的殘陽透過窗簾布散進暗淡的房間，躺在地板上的我視野彷彿與地平線連成一線。然後，我看到一條很瘦很乾的小手伸了出來，沒力地掀開了窗簾布。夕陽的餘暉由此而襲進房間，一下就照上了我的雙眼，頃刻，刺得我睜不開眼來。
放開了手，我的視線轉向了又高高的天花板，在我眼裡，這是一個無底的深淵。
沒有想要的東西、沒有想吃的食物、沒有想玩的玩具、沒有喜歡的人或物，每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清楚這一天做了什麼、不記得這一天自己吃了什麼、不知道自己這一天想過什麼……沒有睡意沒有食慾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是單純地覺得什麼都已經沒所謂，甚至覺得即使生命立即就結束也沒有遺憾。
鏡頭一轉，到了五歲的時候。
忘了是在哪一天，依稍只記得那天天氣很熱，穿著短衫短褲子的我渾身是汗；個子小小的我手被老爸牽的緊緊的，勉強地跟著他又大步又急促的步履行著。如果我沒記錯，那好像是老爸第一次帶我上街。
我們到了一所從未踏足過的大屋，那裡有大花園有泳池有數層樓高的西式洋房，整個地方豪華得無法用任何詞彙去形容。隨老爸走進了房子裡頭，他把我放在大廳的大沙發上後，便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坐在那寬大柔軟的沙發上，我望著眼前這比自己家還要大上三倍的客廳，無聲地發著呆。年紀小小的我在想，老爸是不是要把我放在這，不再要我了呢？儘管有這樣的念頭，我仍然是沒有什麼特別感覺。
沒所謂了，什麼都沒所謂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門口那邊傳來了人聲。接著，我感到有人輕輕拍了我一下。回過了頭，我看見一個跟我年紀相若的小女孩笑咪咪的站了在我背後，而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捧著餐盤的女傭。
「你好喔~我叫幸美！」伸出了白白胖胖的小手，女孩的笑容也就綻放得更燦爛。
望著她那甜美的笑容，當下我徹底地傻了眼。
她真的好可愛。
到我回復意識後，方發現自己的已與她握上了手。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好朋友了喔~！」她仍然在笑著，她的笑容，真的好溫暖好溫暖。
五歲的那個夏天，我首次與愛麗絲邂逅。
從那時開始，我學會了不再凡事都覺得無所謂了。
彷彿睡了一個世紀的時間般，在肉身腐化之前，我聽到了手機在響。
渴睡地下意識的把頭往被子裡鑽，手卻反射性地往聲音來源處伸去；本來想要把手機按停的我，猛地卻發現身體彷彿被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所吸著，無法隨心所欲地再把手繼續往前探。本來以為是自己還未睡醒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然而儘管我繼續拚命使勁想把手伸前，仍舊是徒勞無功。不明所以地張開了惺忪的雙眼，繼而把視線移往下半身，朦朧間，我我竟看到一雙手正緊緊環抱著自己的腹部。
驚慌地轉過頭往後望，我看到此刻愛麗絲正躺了在我身旁，一雙手從後抱緊著我，睡得十分香酣。
呆望著眼前的情境愣上了半晌，我方意識到要把響個不停的手機按停。(因為我預設了響鬧功能，不把它按停的話，它就會響到電池耗盡為止)此刻的我委實是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最後，愛麗絲還是被手機的響聲吵醒了。
「喔…早安喔，將……」睜開眼後看見我在望著她，愛麗絲便綻放出一個微笑，然後鬆開了雙手，坐了起來掃了掃被她壓著睡到皺巴巴的校服。
「早…不，應該是午安才對。」拿起了手機將之按停，我發現原來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抓了抓睡到霹靂亂的頭髮，我跳了下床，想要走到廁所梳洗。「對了，為什麼你會來了的？」
「你忘了嗎~？今天我們約好了要一起上學的呀！」隨我一同走了下床，她尾隨我走到廁所，站在門口挨著，嘟起咀不滿地繼續說︰「可是我等了你超~~級久都未見人影，打電話給你你又不接，所以我便只好親自來你家找你囉！誰知我一來就發現你家門沒鎖，本來還擔心你們家會不會被小偷光顧，結果…啍啍~我卻看到你倒了在床上呼呼大睡。所以啦~我就只好陪你一起睡了嚕~！」
「啊~~昨晚抬了那該死的老頭進來後忘了鎖門啦……」
「流叔叔又喝醉了啦？」
「嗯，半夜三更才回來，縷縷絮絮的說這說那說一大堆……搞得我超級晚才能去睡。」疲憊地伸了個懶腰，我沒好氣地笑著問︰「可是一般來說，你不是應該要把我喚醒的嗎？怎麼你卻會反過來跟我一起睡了？」
「但是人家就是想跟你一起睡嘛~~真教人懷念哩，小時候啊~我們也是常常一起擠在一個被窩睡的。」
「呵…我當然記得啦~小時候你總要聽過我講事故才肯去睡呀，真是個麻煩的小鬼。」
「什麼嘛~將你自己還不是半斤八兩，老是邊講故事邊打瞌睡~？」
「對呢，而且啊~有好幾次，我們睡到正熟時你爸就會大驚小怪大呼小叫地衝進房間來，邊罵邊搖我把我們弄醒；咀邊還要唸著什麼"你這好色混小子又輕薄我的寶貝女兒了！！"的白痴傻話……」
「可是蘇菲亞每一次都會替我們講好說話，然後把老爸趕出去，再幫我們蓋好被子跟我們說晚安…她真的好體貼哩~！」
「哈，搞不好也許蘇菲亞才是你的親生母親耶。」把臉洗乾淨後，我隨便用衣服把臉擦了一下，便走了出廁所。「對了，那我們下午的課還要不要上？」
「絕對~不要！下午有我最討厭最討厭的體育課耶！！如果老師見到我有來上課的話，他鐵定會要我跑個操場十圈才肯罷休的！」
「那是因為你從開學以來就沒有上過他半次課的關係吧~？」
「總之我就不要上啦！誰叫我的父母都是運動白痴，搞得我天生就沒根運動的神經，害我老是跑不到兩個圈就會喘氣到要死的樣子…被大家嘲笑我像快要吐泡沫的反肚金魚……」
「好啦好啦~不去上課就不去上課啦！」害怕愛麗絲會愈說愈多到停不下來，我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咀巴。「我想你還未吃早餐吧？要不要先吃點什麼啦？」
「要吃要吃~！」按低了我的手，她一臉快樂地用力點頭歡呼大叫了。
著了愛麗絲先到客廳坐著看看電視，我便進了廚房弄吃的了。
因為愛麗絲家裡有傭人，加上她父母又對她過份呵護緊張得要死，連熱水都不被她碰(聽她說，她爸媽還幫她寫了家長同意書，不許她上家政課)，搞得她到現在還是不會做飯。水煮蛋都不會弄的她，就連把翻熱好的速食品從微波爐裡端出來都不敢。
「爸爸說那會燙死人的。」每次，她總會一臉委屈地這樣說，表現出她不敢拿是理所當然的，而我幫她把速食品從微波爐拿出來就是天經地義又毋庸置疑的。當然，我從來都不會嫌她麻煩或是什麼。因為對我而言，照顧這個惹人憐愛的小公主，彷彿已成了我人生的唯一使命般，責無旁貸。
因為，她是首個能緊緊揪住我所有心思意念的人。
有時我會在想，也許我的出生，就是為了要照顧她、疼愛她吧？
「可以吃飯了囉~~」兩隻手各捧著一盤雞肉沙拉炒飯走進客廳，我卻發現電視機雖是開著了(而且還在播著午間主婦劇場)，可愛麗絲卻像隻貓咪般蜷縮著身躺在沙發睡著了。看著她那頭順直柔滑的髮絲徐徐散落在沙發的邊際，頃刻我想起，草莓阿姨也有一頭這麼漂亮的純黑秀髮。
把兩盤炒飯放了在茶几上，我便順手把電視關掉。曲起雙膝把臉埋進裡頭坐在地上，我輕靠著沙發，靜靜地凝視著熟睡中的愛麗絲。
愛麗絲，是一個很幸福的女孩。出生在健全的家庭，家境富裕，衣食無憂。承繼了父母親漂亮端正的五官，不可思議地成長為良善純真的好孩子，在家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備受各方疼鍚。
從小到大，無論愛麗絲去到哪裡，都會得到大家的寵愛和歡迎。上幼稚園的時候，老師總會為她預留最大份的點心。國小的時候，班上的人都爭著要跟她同組做報告，小息放學又會找她一起去玩。到了國中的時候，班上有不少的男生都想追求她，女生方面也不會討厭她，紛紛想跟她做朋友。至於老師，他們從不會懷疑愛麗絲為何會缺席。幾乎是立即地，他們都會一口斷定她是身體不適或是家有要事所以才不能到學校去。
壓倒性地美滿到不可思議的人生。
反觀自己，出生在支離破碎的殘缺家庭，自小就沒了媽媽，爸爸又為了工作而終日四出奔走，無暇照顧我。從小到大也不明白什麼是愛，不相信世上會有人願意毫無條件地接納自己、愛惜自己。十多年來的成長歲月，歷盡被拒絕和被嫌棄。因為不擅與人溝通，加上自己又長得一臉凶巴巴，活像哪門子的小混混般又跩又欠揍……以致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朋友。
一切，看來都萬個不順意卻又理所當然。我會被媽媽拋棄是應份的、我會被同學排擠是自然的、我會被老師針對是正常的、我會不受大家歡迎被人討厭是當然的。有時我會在想，像我這種如斯不堪的人，真的有資格配得起愛麗絲嗎？？反過來，像愛麗絲這種思想正面又開朗的女孩，真的能明白我的感受，與我好好相處下去嗎？
「將……」輕輕一聲呼喚把我從沉思中抽回現實，回過神來，我看見愛麗絲正睜眼望著我。「想什麼想的這麼入神了？」
「嗯，反正不是什麼重要事。」搖了搖頭，我溫柔地笑著說︰「倒是你，怎麼會一天到晚都在睡的？昨晚你很夜才睡覺麼？」
「我沒有睡呀。」懶洋洋地爬了起來，愛麗絲伸了個懶腰，逕自拿起已變涼的炒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你昨晚沒有睡覺？？」
「不，我是說我剛才沒有睡著。」
「剛才…你是說你剛才躺在沙發上，可是卻沒有睡？？」
「嗯，是呀，不過就閉上雙眼躺著罷了。」
「好端端的你幹什麼要裝睡啊？」
「因為我在試驗一件事呀。」
「什麼？」
「我在想你不會趁我睡覺，偷偷親我嘛。」
「怎麼、怎麼我像是那種會乘人之危的混蛋嗎！？」
「可是，一般男孩子不都是會這樣的嗎？」不明所以地嘟起了咀，愛麗絲放下了盤子，又說︰「班上的女生告訴我，她們的男朋友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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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別人的事啦，不能套用在我倆身上啊。」捧起了盤子，我滿不在乎地說著，也開動了。
「將……」
「嗯，怎麼了？這個炒飯不好味嗎？」
「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呀，怎麼了？」
「將……」把盤子擱置在雙膝上，愛麗絲微微垂下了眼簾，小聲地繼續說︰「不知為什麼…某些時候，當我望進你雙眼時，竟會有一種好深沉好深沉的感覺……好像…深得沒有落地點…深得無法觸碰……然後，我就會覺得你不再喜歡我……」
「傻瓜，為什麼你會這樣想的？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不喜歡你呀，這只是你想太多了。」趨前了身握住了愛麗絲的小手，然而我卻意外地發現到，她正在顫抖。
「如果你是喜歡我的話…那、為什麼你從來都沒有吻過我…？？」
「…………」
「將…不如…現在你就吻我…然後再緊緊的抱著我……接著……」
「接著你要我跟你造愛嗎？」見愛麗絲一臉吞吞吐吐的，我便代她接下去的說。
她只是點點頭，繼而把臉垂得更低更低。
「天…愛麗絲，為什麼好好的你突然要我跟你……？根本就毫無意義啊。」沒好氣地說著，頃刻間我完全不明白她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可是、可是相愛的情侶…不是都會做這種事的嗎？如果將你是喜歡我的…那麼…那麼……」
「愛麗絲，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上的那群女生到底跟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我只想你知道，別人怎樣做是別人的事，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見愛麗絲好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把頭垂得更低，我便深呼吸了口氣，換了個較柔和的語氣，放軟了聲線繼續說︰「每個人也有他獨有的方式去證明對戀人的愛，而我，正因為愛你，所以只想好好珍惜你、保護你……愛麗絲，我希望你可以明白，不論我做了什麼，或是不做什麼，我對你的愛都從沒變過。」
「我還是不明白……」依舊低著頭，愛麗絲搓揉著我的手指，用又小又柔弱的聲音說︰「我知道將你很疼我，總是處處都遷就著我…就算我多任性、多不講理都好，你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待我好……只是…有時候…我會突然覺得你好陌生好陌生…好像失了憶似的…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你……彷彿只消花上眨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你便會瞬即消失得不知所蹤……」顫抖著把話斷斷續續的接著說，愛麗絲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收得愈來愈緊；然後，我看到一顆眼淚從她垂下了的臉龐滑掉到她的手背上。
「我不懂得要怎樣去形容才最貼切……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很怕終有一天，你會被那個我所王認識的陌生的你最替…然後…你便會不再愛我……」
「傻瓜，你實在是太愛胡思亂想了。」溫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我張開雙臂把她小小的身軀緊擁入懷。體溫總是比平常人還要低一點的她，雙手抱住了我的背，透心的涼意透過皮膚通過神經直達我的腦部，掀起了我內心那微妙的情感。
老爸說的對，我們每個人心裡都住了一隻獸，牠因著人的慾念而存在，按著人的貪念膨化而逐步成長。終有一天，當我們都無法牢制住牠時，便會被牠毀掉最最珍惜的東西。所以，為了保護我最愛的愛麗絲，我只好選擇把真正的自己藏到心的最深最深處，不讓自己真正的情感浮現出來。唯有這樣，我和她才能夠繼續共同走下去。
說穿了，我根本就不是什麼貴族什麼王子，我，不過是個差得不能再差的差劣冒牌貨。
「將…我們一輩子…一輩子都要在一起喔……」哽咽地說著，彷彿害怕我會突然在下一秒就憑空消化，此刻愛麗絲雙手把我圈得緊無可緊。
「嗯，我們…一輩子都會在一起的。」擁抱著她那微抖著的身體，我想，我唯一能繼續做的，就是繼續把真相隱瞞下去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