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初夏之回想>>
上篇
從來，我也未試過戀愛。
這並非因為我的長相長的太抱歉，說真的，我這個人其實也滿有異性緣的。打從國小到現在，我的校園生活也從不缺女生的告白、便當或情信。每天上學，也必定有幾個女生圍著我團團轉，眼睛滿溢著閃亮的愛意，含情脈脈的向我示好。尤其在我加入了Gazette組了樂團之後，我在女生們之中受歡迎的程度更立即以直線急劇上升，始終，女生都比較喜歡會玩音樂的人吧。
我也試過跟這些傾慕我的女生交往，而且數目也不少，可是我卻並非因為喜歡她們而跟她們一起的。我之所以會答應跟那些女生交往，原因，就連我自己都不太記得了。是因為她們長的夠漂亮？是因為她們廚藝了得？是因為她們身材很好？啊哈，我真的不記得了啦~~莫講我當初為何會跟她們交往，現在，我就連她們的樣子和名字都不太記得了哩。
和我交往過、同床睡過、親熱過的女生真是多不勝數到十根指頭都不夠用，然而當中真心喜歡的，卻連半個都沒有。試過有一次，我在街上碰見從前的女朋友。她走過來跟我打招呼，我卻沒頭沒腦的從咀巴冒出一句「你是哪位啊？」；結果我就胡裡胡塗莫名其妙地受了她一個火辣辣的巴掌，然後還被當時跟我一同逛街的麗指著我狂笑了兩個小時。
「葵啊葵~我早就叫你修心養性，正正經經的找個女生交往的啦~你看，現在終於有報應了！」毫不客氣地指著我大叫大笑，那一刻他完全成功地將全條街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當下，我真是無地自容到想去自殺。可是這樣他都還嫌不夠，之後他竟然還不耍命到把我當街當巷被女生掌摑一事傳遍整個樂團，若不是里太和戒阻止，我鐵定會把整支結他塞進麗那傢伙的口裡去的。
雖則我確實是超級不滿麗他那口不擇言又沒遮攔的討厭行為，可是，其實他也說的沒錯，如果我對感情的事認真一點，不隨隨便便求求其其地跟別人交往，我也不會落得如斯田地。但是，這也不能全都怪我啊~！我不是不想認真地談戀愛，而是，我還未遇到真正值得我認真去愛的女生罷了。
曾幾何時，我還以為自己喜歡上了枝。對著這位跟我一樣愛耍毒舌、講話又煞是沒水準的女生，我總能感受到一份莫名的親切感及安全感。可是日子久了，我便發覺到，我對枝抱有的根本不能算是愛情。充其量我只把視作妹妹，尤其在我得悉了她的身世之後。
由於枝的個性實在是惡劣到沒得剩，所以她從來無法感受到家人對她的愛，以致她的個性變得更糟糕、更扭曲、更古怪。雖然這一切都也可說是她自取的，但是面對著如斯可憐的她，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待她不好；甚至，我對她的關愛早已超出一般朋友的程度，我只想寵她，把她當作小公主般去盡力溺愛她，給她最好的，給她最想要的，為的，不過是想她高興快樂。你們問我為什麼要對枝這麼好？這還不簡單！因為我覺得枝跟我都是同一個調調的人啊~~嘿嘿，物以類聚這句話果然是沒錯的。
還記得半年前，我因以為流對不起枝，跑了出去跟別的女人相好，差點就要出手打他了耶！雖然當天戒也跟我們宣佈了，他開始正式跟枝交往；可是我總覺得是流背叛了枝在先，才令她選擇做戒的女朋友的。我啊~真是差一點就要跟流大打出手，釀成血案了耶！那個死矮子，長得比我矮，又滿身都是肥肉，要是真的打起上來，他哪是我的對手啊？呵呵，還好最後流終於開腔跟我們大夥解釋清楚，原來他和那個女的只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不然？他一定絕對會被我揍到死為止啊~~！
呵呵呵呵呵，我覺得流那小子應該要感謝上天的不殺之恩喔。
可是，當時我清清楚楚的看到，枝根本是在勉強自己。我知道，她真正喜歡的並不是戒，而是流。不過，這一切都已經變得無關痛癢了，因為在他們二人正式交往不到一星期，枝便突然失蹤；而在找回她之後，我們便發現她竟然失去了部份記憶。而且最可笑的是，她忘記了的，就只是對流那份愛的感覺。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又沒有先兆，我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熬到今天。不知不覺，現在，已經是夏天了。今年三月，剛好是我的高中畢業典禮。在這之後，我沒有選擇繼續升學，以我這羞家到叫人想懸樑自盡的混帳成績，根本就不用旨意可以升讀大學什麼的。碰巧戒工作的那間Café Shop有職位空缺，然後我便理所當然地到了那兒上班了。
暗地裡聽戒提起過，其實老闆只是因為相中我長的英俊，所以才會決定聘用我的。而我亦相信，老闆亦是出於同一理由，才會聘請戒的。
「啦啦啦啦啦啦啦~~~~」
在我前往練習室的途中，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是誰？」
「葵，麻煩你可以幫我們買飲料嗎~？」耳熟的沙啞女聲從手機另一端傳來，毋用置疑，來電者正是我最最疼愛的妹妹，枝。
「嗯，當然Okay呀~！你們那邊齊人對吧？買六份飲料上來可好？」
「你算錯了啦~！」吃吃地笑著，枝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應該是七份才對呀！」
「啊，是呢~我都忘了算自己那份了。」和應式地笑了笑，我又問︰「大家喝的都還是照舊吧？」
「是我，呀，慢著……流和麗還拜託你幫他們買香煙呀，你知道他們抽哪個品牌的了吧？」
「他們媽的真麻煩…難道他們就不會在去練習室前自己去便利超商買的嗎？每次都是這樣……」
「其實你可以選擇不買的呀~反正現在我正強制他們戒煙。尤其是流，常常在家裡抽煙，害戒都戒不掉煙哩！」
然後，我清楚地聽到電話另一方傳來了流罵髒話的聲音，以及麗的哭聲。他媽的二個真是吵得可以啊。
「沒關係，我去買就是了……不然的話，他們倆一定會把我煩到死的。」
「哈哈…真是辛苦你了囉，葵。」
「不要緊，那我買好東西就過來吧！拜囉~！」
「嗯，拜拜。」
買完東西上到練習室，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本來還擔心會被他們唸我動作慢，可是在我進到練習室後，卻意外地發現到他們正圍在一塊，興致勃勃地不知在聊什麼，而且還一副超起勁的樣子。
一定有古怪。
「喔~！男主角回來了啦~！」甫見到我進來，里太便轉頭望著我高聲大叫。
「咦~是啵！待我立即直擊專訪當事人先生吧~！葵先生，請問你是否真的這樣做過啊？對作為男性的你，遇到了這種糗事，又有何感想啊？？」把整支座地式的麥克風搬到我跟前來，麗興高采烈地追問著；瞧他笑到一臉噁心又奸詐的，顯然絕非懷有好意啊。
沒有理會他二人，我走到了枝面前，把盛著飲料和香煙的袋子遞給她，又問︰「他們兩個是不是蓋了藥啦？怎麼我都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東東的？？」
「他們嗎……？」本來還以為枝會是當中最清醒的那個，誰知她接過了我手中的袋子後，便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說︰「人家不知道啦…！你、你自己去問他們吧！」
聽後，我仍舊只覺有聽沒懂。今天又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古古怪怪的他們在搞啥米啊？？
「好啦好啦~我來直接一點的問你就是了！葵，你可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們喔！！」假裝手裡是握著咪的把手湊到我面前，麗邪笑著問︰「想跟女朋友親熱，卻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做足”安全措施”的感覺是怎樣的啊~？」
！？
「哎呀，麗啊麗~你也未免太壞心眼了吧？你也是個男人啊，不可能體會不到葵那份無奈又意興闌珊的悲傷心情的呀！」明幫暗耍的附和著說，流投以我一抹討厭的賊笑，接著會裝出一副「我是乖寶寶」的樣子坐著喝牛奶了。
要是我早知他人這麼混帳，我一定會在牛奶中落毒的。
「你…你們！！」生氣地掃視著眼前這群以虧我為樂，根本不可能稱得上是人的生物，我看到一抹顯然是作賊心虛的身影正躡手躡足地欲離開現場，逃之夭夭；見狀我立即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領，冷冷地說︰「不用多說，一定是你這傢伙把我的糗事抖出來的吧？」
「哈哈…葵，人家不是故意的啦……」強顏歡笑地說著，她的額上滑下了豆大般的冷汗。「最衰都是流啦~本來這件事，我只打算跟枝說的啊~誰知他竟一直躲在旁偷聽我們講話！你說他是不是賤？？然後流他就一傳十、十傳百的把這件事告訴大家了！要不是我阻止，他一定會跑出去告訴其他樂團的人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讓大家知道你忘了買保險套的事的！！真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這麼糗…不，這麼私人的事你怎可以隨隨便便的就跟其他人說的！？你到底有沒有作為別人女朋友的常識的啊？？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的！？」
「什麼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罵我罵這麼凶幹嘛耶？！說到底，要不是你滿腦子都裝著色色的東西，一天到晚都想著要怎麼跟我親熱的話，你根本不可能有把柄去讓我說你什麼！！」
「本城藍，你再給我過份一點啊！！！！！！」憤怒地朝那老是口沒遮攔的傢伙怒吼，此刻我真的火大到可以從咀巴噴出火焰來。
「現在到底是誰在過份啊？？你媽的臭男人，才稍微說你一點糗事就給我火大起來，真是一點風度都沒有！！」
「你這個死八婆，做錯了事還給我這麼跩？現在錯的人是你，你竟還這麼大聲夾惡的反駁我……我早就說過，你的腦筋一定有問題！！」
「我才沒有做錯！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難道這樣都叫做錯嗎？？而且啊，哪有人會叫自己的女朋友做”死八婆”這麼過份的！？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我的啊？你這個咀巴穿了個洞的死八公！！！」
沒錯，這個把我的糗事宣揚開去，還要理直氣壯地指著我來罵的並不是誰；她，正是我的現任女朋友。這個叫做本城藍的女生，正是我之前說的，傳聞中跟流有一手的緋聞女朋友草莓。還記得以前我曾誤會了她和流是奸夫淫婦，我還因此而當面罵過她一頓；萬萬想不到，現在她竟然成了我的女朋友。哈哈，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吧？也有可能因為我倆是由吵架開始認識，所以時至今日，我和她幾乎每天都要為些有的沒的去吵一吵才安樂。這個，可以稱之為情侶間的情趣嗎……？
「好啦好啦~你們就不要再吵吧！什麼八婆八公的多難聽啊~！兩公婆，床頭打交床尾和嘛~一整天都在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咀巴不覺累啊？？」走過來把我和草莓分開，枝再次充當我們的和事佬，息事寧人。
「是葵他罵我在先的！我又不是故意要損他，就只是…只是不小心的而已嘛……枝你都知道的！我本來只打算跟你一個說的……他根本沒必要罵我罵的這麼凶呀！！」指向我不忿地高叫著，草莓嘟著咀滿臉委屈，彷彿是我在欺負她似的。天！！要覺得委屈的應該是我才對吧！？你別說我消極主義，現在這件事被麗知道了，我敢打包票麗那死仔包一定會拿著這件事笑足我一個月的！！
「好啦好啦~不要生氣啦，給你草莓果汁喝，乖乖自己到一邊去玩吧~！」把我剛買來的草莓果汁塞到草莓手上，枝便把她使開了。無奈地嘆了口氣，枝沒好氣地跟我說︰「葵呀~女孩子就是要用逗用哄的才可以呀。一味像頭蠻牛般不解溫柔，是不可以的哦。」
「啍，對著這種白痴女人，再多的溫柔都是浪費的吧！」擺出一副反眼吐舌的樣子，我不爽地說著，隨即招來了在一旁跟流玩石頭剪刀布的草莓的怒瞪。突然被她這麼惡狠狠的厲著，我不由得立即打了個突，背脊還感到一陣莫名的微涼。
練團時間開始沒多久，我便看到草莓和枝拉拉扯扯的不知在說些什麼，接著草莓便逕自掙開了枝的手，氣沖沖地走出了練習室。臨走前，她還死死氣地瞪了我一眼，感覺，煞是扎心。
還記得我跟草莓初相識的時候，我倆的關係可謂是超級差到一個爆。不過也只是我單方面不喜歡她而已啦，不然，我們又怎可能有發展關係的餘地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跟草莓第一次正式談話，應該是在半年前為了慶祝尋回失蹤了三天的枝，而在她家舉辦的慰勞會那一晚吧。
那一晚確實是十分難得地很齊人，全個樂團的人都到齊了。自從戒正式跟枝交往了之後，我們都好久沒有一班人一同狂歡發瘋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在他二人交往以後，我總覺得樂團會有瓦解的危機。縱然大家仍繼續定時定候的一同練團，可是感覺已不不如前了。從前那種同心到五為一體的感覺，早已因愛情事而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然而，這次的久別重逢，卻並未帶給我多大的感動和震撼；因為那個失而復得的小女孩，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她了。每每我瞥見枝和戒份外親密地膩在一塊時，便會莫名地感到格外火大。
明明，明明流和枝才是一對的啊，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的？？雖然他們二人稱不上是什麼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可是，至少，在我心目中，他們倆是最最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之所以會這麼的認為，並不是因為他們看上去很有夫妻相或是什麼的，說真的，那個死矮子才比枝高那麼一點點，如果不是因為我們認識他們，還會以為流是枝的弟弟哩！可是，誰叫枝喜歡的卻偏偏是這種沒出息的矮冬瓜呢~？作為她哥哥的我，就算是多麼的不滿，都唯有包容和忍耐吧！
雖則戒並沒有拜託過我們不要把枝的舊有記憶和盤托出，可是，我們都不約而同地認為不把真相道白，似乎是最適當的做法。也許我們都太膽小，只敢隨遇而安，安於現狀；面對著眼前種種無法猜度的未知數，我們都沒有改變它的勇氣。我們不知道如果把真相說出來會有什麼事發生，至少現在這一刻，枝有著似是而非的幸福快樂，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有些時候，當我望著笑得這麼天真單純的枝，我真的不太清楚，到底是福是禍。
上過廁所之後，我方發現流那個緋聞女朋友的家原來真是大得可以，不停地在屋子裡晃了大半天，我都找不回原先大家在玩的房間。這房子裝修得華麗漂亮不在話下，三層式洋房連同私人小花園和開放式泳池，歐陸式的宮廷佈置隨屋可見。可是，奇怪地，這所房子除了那個叫草莓的女孩子以外，便再沒有其他人了。
胡里胡塗地走到小花園，我坐了在一張仿照歐洲街頭的木製長椅上，面向著林林總總的花草樹木，逕自抽起了煙來。縱然，這樣做似乎跟眼前的美景有點不配。
「哎呀~怎麼你會一個人躲了在這兒的？？」一道甜蜜似糖的聲線從後響起，反射性地轉過頭去，我看到草莓拿著兩瓶紅酒站了在我身後。瞄了她兩眼，我便轉回了頭，繼續抽我的煙。我可還沒笨到要老實告訴人家我在她家迷了路吧？這樣子多沒臉啊。而且怎麼說她都是流的緋聞女朋友，我實在無法對她沒多大好感，所以我便選擇了不再多說。
「大家都在裡面玩啊~怎麼你不一起進去呀？你不用擔心在房子裡抽煙會不好，大家都是這樣做的呀。」閒話家常地說著，草莓便走到我身旁坐下，硬是把一支紅酒塞到我懷裡去。
「在你那個像皇宮般的家，我實在是無法輕鬆下來抽根煙。」抽了口煙，我把手上的紅酒瓶身翻了一翻，繼而瞪大雙眼愕然地說︰「哇~！！一八八零年的紅酒耶！！你、你是從哪裡找到的！？」
「就是從家裡的酒櫥拿來的呀~我家沒什麼多，最多的就是這些擺著好看卻不實在的東西了。如果不夠的話再跟我說，反正酒櫥裡還有很多存貨，我爸我媽根本都不喝酒的。」說著她會拔開了手上那瓶酒的木塞，整支酒對著咀巴咕嚕咕嚕地灌著喝。
「發瘋啊你~！就算你老爸老媽不喝酒，你都總不可能肆無忌憚地把他們的極品珍藏派街坊吧！？給他們知道的話，不被你活活氣死才怪耶~！」話雖是如此說，然而我還是照樣把手上的紅酒木塞拔掉，跟她一同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才那麼一點小錢，他們才不志在。」喝下大半支紅酒，草莓走到泳池邊垂頭凝視著水面。
長長的烏黑直髮柔順貼服地倚著她那如巴掌般小巧精緻的臉蛋，潔白的月光照到水面之上，柔和地反射到她身上去。淡淡的銀光像走馬燈般在她身上浮動，在臉部浮游的淡光，顯得女孩的一張臉格外憂鬱。
是孤獨的人獨有的憂鬱。
「我爸媽是做大生意大買賣的，這幾瓶酒對他們而言根本就微不足道……有時我真的很懷疑，在這世上到底還會有什麼東西能使他們動容。」嘆了口氣，她再把剩下的紅酒喝掉，打了個嗝，又說︰「錢對他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可是為什麼他們還是這麼努力地為錢賣命？明明，現在我們一家三口就算打跛六隻腳，下半生仍能無憂無慮生活富足……就算是沒腦袋的都應該知道，儘管你多拚命多努力都好，也總不可能賺得全世界呀……」
把空空如也的瓶子隨手丟掉，她粗暴地用手背把咀一抹，繼而抓起了身上那條白色雪紡紗裙的下擺，赤著雙腳踏上了小型泳池的跳板。她背向我而站，沉默了片刻。抬頭深呼吸了口氣，她便轉頭望著我，意味不明地笑著說︰「我敢說，現在就算我掉落泳池遇溺死掉，我的父母都不會因此而落下半滴眼淚。」
我凝視著微笑中的她，什麼也沒說。我知道她並不單單只是說著好笑的罷了。
「喂，你叫葵沒錯吧？」向前踏了一步，她轉過身來面向我，笑容也隨之綻放得更深了。「你猜猜看，如果我掉落泳池裡，到底會不會死掉？」
「……我比較擔心，如果你真的死了的話，要怎麼跟出面的那班傢伙交代。」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我走到泳池邊，沒好氣地說︰「下來吧，這樣很危險的。」
她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與我相視而笑。
不知怎的，每看到她的笑容愈發深刻，我的心就會愈感荒涼。但覺她那如蜜餞般細膩的笑容，是由極度的憤怒以及無盡的悲傷所架構出來的。
扭曲的性格、扭曲的笑容，這個微笑中的女孩，似曾相識啊。
「你不用擔心要怎麼跟甚至於人交代，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人在意我的生死。」說罷她又打了個酒嗝，昂起頭輕笑了幾聲。
「草莓，你喝醉了，來，下來吧，這樣站著很危險的。」說罷我便伸出了手，示意要她扶著我返下地面。
「哈哈…你在叫誰啊？這裡並沒有人叫做草莓。」
「……你真的醉了。」
「我才沒有醉呢~！告訴你，我的真名其實不叫草莓！我叫藍…全名是本城藍……名字的發音，跟你的”葵”是一樣的呀……」嫵媚地用小手捂住咀巴，她用苦澀的語氣說︰「去他媽的混帳老爹老媽…竟然這麼馬虎地替我改一個隨處可見，又常常跟別人相撞的爛名字……人家好歹都是女孩子，怎麼不替我取一個可愛點的名字啊啊啊啊啊啊呀！？」
「呀、你先別這麼激動吧，有話好說呀……」
「他們根本一點都不愛我！在他們身上我完全感受不到半點愛！！所有人都是一樣，如果我不是因為臉蛋長得好看，大家根本就不會喜歡我！！去他媽X的烏龜王八蛋，正一死豬頭，統統都給我去死吧！！！發瘋似地手舞足蹈的大叫大嚷，不知道是因為失去平衡還是不勝酒力，草莓她竟然就這樣背向泳池，頭下腳上的掉了下去。
見狀我先是愣了一下，直到溢起的水花灑落到我身上，我方回過神來地意會到要去下水救人。衝了上前去，本來還擔心草莓連掙扎都不會的就被活活浸死，誰知當我跑到泳池邊時，卻竟然看到她好端端的浮在水上，像只小狗般貪玩地游著水。
去她X的，原來她會游泳的啊！？
「嗚哇~秋天的池水果然還是會有點冷啊~！你看我，雞皮疙瘩都起一身了~！」悠閒地說著，她還遞了一條手臂上來給我看，完全無視喘著氣站在她跟前的我。見狀我立即更不爽，死死氣地用一雙死魚眼不滿地瞪著她看。然而她好像仍舊沒半點反應，是故我便立即轉身想走了。
「葵，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見我二話不說我就轉身想走，她立即在我身後大叫︰「我只不過是想跟你開個小玩笑罷了嘛~~你該不會是這麼小器吧？枝常常跟我說，你是個很溫柔又很體貼的大好人呀~~！」
「抱歉，我的溫柔體貼只會對枝獨立開放的罷了。」不留情面地反駁回去，我停住了腳步，不滿地對她說︰「你要玩命是你自家大小姐的事，還輪不到我去管。可是麻煩你，拜託你下次要死就給我死遠點，我心血少，受不起太大刺激啊。」
「喂、等等嘛~！」
我轉過了身，不耐煩地望著她。
「人家的裙子濕了水變得好重，我一個人爬不上來啦~~！麻煩你可以幫一幫我嗎？？」
「……你都這樣求我了，難道我還可以說不嗎？」沒好氣地說著，我便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回泳池邊去。
「嘿嘿~雖然你咀巴上是這麼說，可是我知道，其實你是很擔心我的。」在我伸手欲把她拉上來時，草莓意味不明地笑著，一臉暗爽的看得我一頭霧水。
「你憑什麼如此認為啊？」我不明所以地問。
「就憑你剛才想衝過來救我啊。」稚氣地露齒一笑，草莓抬頭凝望著我，輕聲地說︰「謝謝你喔，葵。」
頃刻間，不知從何湧出了一股氣流，肆意在我體內亂竄，最後後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停留在我的心坎間，擾亂著我的心律跳動，還不時地為我身體加溫。此刻，我但覺自己的臉又紅又熱，就跟隻被煮沸的蟹沒兩樣。一想到此，我就突然覺得自己好丟臉。
面對著這個笑容如花般美，如蜜般甜的女孩，我竟然變得有點不正常起來。不會吧不會吧……我不可能會為這個初相識的女孩而心感小鹿亂撞的……從來也未試過正正經經地喜歡上女孩的我，怎麼可能會突然就這麼認真地喜歡上她啊！？我不依我不依！就算、就算我真的要喜歡上她，也不應該這麼倉促、這麼突然吧！？我才不要這麼馬虎的就發生初戀耶！！！！
「喂，你幹嘛一臉色瞇瞇地握著我的手，卻不拉我上去啊？？」見我突然止住了手上的動作，草莓便挑著眉一臉狐疑地追問︰「你該不會是在想什麼不好的事情吧？？快講，你到底在想啥米東東！！」
鬧著玩地用水潑我，草莓顯然仍未完全酒醒。想必她在遇見我之前，便已經在裡頭喝了不少吧？沒她那麼好氣，我一手把她拉了上來，隨便說了句︰「你醉了，快點回屋裡洗個澡換件衣服，然後好好的去休息吧，等下我便會著大家離去的了。」
「不行！我要你先告訴我，剛才到底為什麼會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看！！」像個孩子般拍打著我，草莓突然腳底一滑(因她整個人都還在滴著水啊)，一不小心就失去平衡的跌倒在我懷裡了。反射性地伸出雙臂接住了她，我也因此而被她弄到滿身濕了。
這一刻，我倆的距離好近好近，近到我可以聽到她那砰然的心跳聲。
我頓覺有點不知所措。
「葵……」
「嗯？」
「你是不是喜歡了我？」
「什麼？」
「我從你的眼神就看得出來了……你是不是喜歡了我啊？」
「嗯。」
「這算是什麼答案啊~敷衍！」
「我也不知道，我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了你。」輕嘆了口氣，我又說︰「我從來都未試過戀愛。」
「不會吧？你沒有拍過拖嗎？？」
「不，我的確是跟過不少女孩交往，只是…我都沒有真心喜歡過任何一個。」
「那你是真心喜歡我的嗎？」
「……我想是的。」
「很好，我是你首個喜歡上的女孩，那是你的榮幸喔。」甜甜的笑著，草莓伸手勾住了我的頸項，朝我仰起臉來。自然地，我把雙眼閉上，俯下臉去。然後，我跟她接吻了。
混著淡淡酒味和晚風的味道，這是個我從未嚐過的吻。
「那傢伙到哪裡去了？」練團結束後，我走到枝跟前問道。
「大概是回家去了吧。」事不關己地說著，枝低頭喝著我替她買的巧克力牛奶。
「大概？」
「我哪知這麼多啊~她又不是我的女朋友！」
「可是她離開前不是和你吵了一場的嗎？」
「我和草莓是稍微吵了一下沒錯，不過這場爭吵都是因你而起的呀。」
「什麼？你們吵架又會關我事？？」
「想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話，會自己去找人家問清楚吧。有些事，就算是我也不太方便說太多。」
「嗯…我明白的，謝謝你。」嘆了口氣，我又說︰「對了，最近聽流說，你幾乎每晚都到他們家過夜啊~你到底都搞什麼啊？雖然就算你不回家都沒什麼問題，可是怎麼說，這樣都不太好吧？還是戒真是飢渴到這地步，需要你每晚都去撫慰他啊？」
「啊哈哈哈哈…流他這死矮子真是大咀巴得可以啊……」咬牙切齒地說著，枝隨即怒目掃視在一旁跟戒他們討厭新曲的流，並碎碎的唸了幾句髒話。
其實枝並不知道，事到如今，最最傷心的應該是流才對。眼看著心愛的女生跟自己的好兄弟纏綿親熱，他不心痛死才怪哩。
「唉…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情侶要親熱才可以……什麼親吻啦、擁抱啦、摸手摸腳的啦……說實在的，我不太喜歡這樣。」
「要是你真的不喜歡，大可老實跟戒他說呀~他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還是算吧，只要戒高興就好了。雖則我的確是不太喜歡那樣啦~可是也還未到很反感的地步，所以應該沒關係吧。」
「隨你喜歡吧，總之不要勉強自己就好。」
「葵…其實…我有時會覺得自己很不正常的。」
「為什麼啊？」
「其實…我一直都想給流當第一個擁抱我的人……這樣會不會很古怪？我明明只當他是好朋友，可是卻會有這種想法…我不是不喜歡戒，只是…我不能控制自己不想念流，我甚至想把自己所有把給他……我會這樣想，會不會對戒很抱歉？」
聽罷枝的真情剖白，我只有摸摸她的頭，叫她不要想太多。望著這個茫然又無奈的女孩，我委實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差一點就忘記了，枝真正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戒。儘管她失去了部份記憶都好，內心深處都還是會殘留著對流的感情吧。
也許，在整件事之中，最最痛苦的，其實是這位什麼都不知道的女孩才對。
見流他們好像還有一堆廢話要說，是故我便揹起結他逕自先離開了。
本來還打算要到草莓家找她的我，甫走出大廈，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坐了在旁邊的鐵欄上；那個人，正是在四十多分鐘前氣沖沖地瞪了我一眼後便逕自離去的草莓。甫看到我，她便立即給我送上一記白眼，然後更索性低下了頭不理我。
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我便走到她跟前，握著她的小手說︰「怎麼了，還在惱我嗎？」
「啍，你知道就好！」生氣地說著，她努起咀朝我扮了個鬼臉，不滿地碎碎說︰「我只是想你對我溫柔一點罷了…我對你的要求不高，我只希望你可以對我好一點呀……怎麼你老是要把我弄得這麼不開心才肯心息？」
寬容地點了點頭，我讓她繼續說下去。
「你呀…正一死人頭！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老是這樣對我…女朋友不應該是用來疼才對的嗎？怎麼你倒是一天到晚都在跟我吵架的？？」
聽後，我仍舊沒有對上半句，只是靜靜地與她對望著。
「葵…你好討厭啊……」
我仍舊沒有作聲，但卻伸出雙臂緊緊把她抱在懷內。
「我最討厭你了……！」含糊地說著，我聽得出她正在哭泣。
「對不起，以後我也不會對你這麼凶的了……」說罷我便加深了雙臂的力度，此刻我們都能清楚聽見對方的心跳聲。對比起草莓她那有規律的心跳，我的心跳聲，真是亂得可以。
卜卜卜卜卜卜卜卜卜卜卜……
又快又亂。
我好辛苦。
「葵……」
「嗯？」
「你在顫抖啊……」
「嗯，是呀。」
「你又想起了那件事了嗎？」
吃力地點了點頭，我感受到草莓伸出了手回抱著我。
然後，我的身體也就顫抖得比剛才更厲害。
「不要害怕，乖乖，有我在你身邊嘛。」
「緊一點……」
「嗯？」
「抱緊一點……」
沒出息地要求自己的女人保護自己，此刻我的腦海頓覺一片空白，我什麼都不能思考。
深秋的回憶，一點一點地，以最差勁的方式被勾起來。
感覺，
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