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

白先勇生於一九三七年七月十一日的廣西南寧,不足週歲便遷回故鄉桂林,是年抗戰開始。六歲時就讀桂林中山小學一年級,及在一九四四年逃難重慶,並因患肺病而輟學,以當時來說「童子癆」幾乎是絕症,於是他被隔離開,傭僕親戚都遠遠地躲著他,只有廚子老央為他講演義小說。老央能說善道,說得一個個故事都活靈活現,為他植入了一個中國俠義世界,《臺北人》裡那些重情理講道義的軍人,隱隱然有著老央的影子;說書重視對話,也種下了白先勇小說中對話活靈的種子,加上東奔西走,他能說桂林話,四川話,湖南話,廣東話,上海話,國語,英語,巧妙運用於創作,人物性格、身份、出身,地方色彩,立刻浮凸而出。抗戰勝利後,白將軍率全家赴南京中山陵拜謁,白先勇曾撿拾一塊帶著血痕的彩石,成了他日後記憶南京的符碼。旋即赴上海虹橋路,養病一年有餘;遷居畢勳路,復學就讀徐家匯南陽模範小學,成績優異;學,創的首個短篇〈金大奶奶〉,《臺北人》序曲〈永遠的尹雪豔〉,「紐約客」的第一篇〈謫仙記〉,都寫進了他小說中。在閒時讀武俠小說,也是在這一段時間裡,他迷上了母親的繡像《紅樓夢》。

與《紅樓夢》結緣,在早時大白先勇十餘歲的堂姊們收集香菸牌,上頭即有《紅樓夢》裡的人物,待讀到文本時,愛不釋手,後來白先勇將此書推崇為「在中國文學創作的領域裡湧現出最高的一座山峰」。《紅樓夢》與杜詩、李商隱詩、《金剛經》等書,一直以來是白先勇的床頭書。

一九四九至五二年他在香港就讀九龍塘小學後入英語學校喇沙書院唸初中,但不久便赴臺灣與父母團聚。到了臺灣,白先勇以英文一百分、數學三十分的成績插班建國中學。初中三年級時白先勇遇上他的第二位啟蒙老師,教國文的李雅韻老師。李老師來自北京,常在報章雜誌發表文章。她鼓勵白先勇投稿,白先勇寄出後,隨即於《野風雜誌》刊登,一時顧盼自雄,頗為得意。日後白先勇文名顯赫,文學史為他留一席之地,或許連李雅韻老師彼時也未曾預料到。

四年後建中畢業,白先勇本可保送臺大,但當時他有個浪漫的念頭,想到長江三峽築水壩,福國利民,遂與好友王國祥商議,一讀成大水利系,一進成大電機系,兩人合租學校外眷村一戶屋子。一九五七年,白先勇深感水利畢竟不是他衷心所喜歡,改投考大外文系。

外文系一年級的導師是葉慶炳先生,一天,葉先生要同學寫一篇短篇小說,白先勇以為可以一展身手,一口氣交出了三篇。作業發下,左翻右翻,並沒有任何評語,一時作家夢被驚醒了一半。未被驚醒的另一半作家夢,則受到夏濟安先生的賞識而茁壯。白先勇在成大時曾在舊書攤上買過塵灰滿布、夏先生主編的《文學雜誌》,發現水準很高,在該雜誌發表作品遂成了他的心願。夏先生將〈金大奶奶〉登到《文學雜誌》上去,那是白先勇正式發表的第一個短篇小說。夏先生對白先勇的創作影響不小,他所說的話,甚至他覺得中國作家的毛病是濫用浪漫熱情,感傷的文字。他鼓勵白先勇多讀毛姆、莫泊桑的作品,因為他們用字很冷酷。

隔兩年,白先勇正式提出合辦一份雜誌的構想。當時一九六○年,《現代文學》創刊,創刊號上,白先勇發表兩個短篇:〈玉卿嫂〉、〈月夢〉,日後寫作的主題大致已經定型,也就是「生老病死,一些人生基本永恆的現象」。一九六三年,母親病逝,白先勇深感「人生之大限,天命之不可強求」,依回教儀式,白先勇走墳四十天,第四十一天登機飛美,直到一九六六年父親過世,他才再度踏上臺灣的土地。

  受當時美國新聞處處長麥卡瑟的鼓勵推薦,白先勇進入愛我華大學「作家工作室」。「作家工作室」由聶華苓的夫婿保羅安格爾創立。在愛華,除了小說藝術,技巧、形式等的修練,同時他作思想、情感的自我反省。初到美國一年,創作全無進展,但一個聖誕節假期,他到芝加哥,一個人住在密西根湖邊的小旅館裡,「有一天黃昏,我走到湖邊,天上飄著雪,上下蒼茫,湖上一片浩瀚,沿岸摩天大樓萬家燈火,四周響著耶誕福音,到處都是殘年急景。我立在堤岸上,心裡突然起了一陣奇異的感動,那種感覺,似悲似喜,是一種天地悠悠之念,頃刻間,渾沌的心景,竟澄明清澈起來,驀然回首,二十五歲的那個自己,變成了一團模糊,逐漸消隱。我感到脫胎換骨,驟然間,心裡增添了許多歲月。」

  回到愛華,白先勇重提起了筆,寫下〈芝加哥之死〉,當時是一九六四年。論者以為,這是他的轉型之作,夏志清稱此文「在文體上表現的是兩年中潛心修讀西洋小說後的驚人進步」,而「象徵方法的運用,和主題命意的擴大,表示白先勇已進入了新的成熟境界」。

  前面四分之一個世紀的遷徙流離,經母喪的人天永隔,國他鄉的激化,文化鄉愁日熾,加上寫作技巧漸趨圓熟,終於催化出更龐大的意圖一九六五年白先勇開始了「臺北人」和「紐約客」兩個寫作計畫,〈永遠的尹雪豔〉和〈謫仙記〉發表在《現代文學》第二十四、二十五期。同年,白先勇獲碩士學位後,赴加州大學聖芭芭拉分校東亞語言文化系講授中國語文,一教二十九年,至一九九四年退休。

一九七三年間,經濟實在拮据,白先勇自美國寫信回臺灣給當時編輯柯慶明,宣布《現代文學》暫停出刊,柯慶明回信表示不支持停刊,但基於經費問題,唯有暫時停刊。同年,白先勇升為副教授,獲終身教職,並出版「臺北人」短篇小說集。白先勇平日遲睡晏起,早上不能教書,是系主任愛才,將他所有的課都從下午兩點鐘開始安排。平日自晚上十點鐘一直到天亮,是最好的寫作時段,就這樣,每天都在這些時間寫作,一直寫到一九七一年,《臺北人》宣告完成。十四個短篇小說,白先勇都企圖以不同的方式呈現,其中〈遊園驚夢〉四易其稿,第五個版本才定案,文裡意識流的一段精彩描寫,打開臺灣文壇類似技法的先聲。

翌年「現代文學」復刊,而長篇小說「孽子」開始連載於「現代文學」復刊號第一期。 一九七八年,許世旭把「臺北人」譯成韓文版出版,並收於「世界文學全集」第七十九集,三省出版社出版。同時,「驀然回首」散文集出版,由爾雅出版社印行。而在一九七九年,「夜曲」刊於中國時報中的「人間」副刊,而「永遠的尹雪艷」亦刊於北京「當代」雜誌創刊號,這是首篇台灣小說發表於中國大陸。一九八一年,白先勇升為正教授。一年後,「遊園驚夢」編成劇本,「白先勇短篇小說選」亦於同年出版。小說「遊園驚夢」作者改篇成舞臺劇,在台北國父紀念館演出十場,盛況空前。「玉卿嫂」由舒巧改篇舞劇亦在香港上演。一九八七年赴上海復旦大學講學,闊別三十九年首次重返中國大陸。翌年「遊園驚夢」舞臺劇在廣州、上海演出,由廣州話劇團、上海崑劇團、上海戲劇學院等聯合演出。同年此劇又赴香港演出。一九九一年「白先勇論」出版,北京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袁良駿教授著,爾雅出版社印行。「孤戀花」短篇小說集出版,是集由北京文聯出版社印行。在一九九二年「現代文學」雜誌一至五十一期重刊,「現文因緣」亦同時出版。後來「白先勇傳」出版,中山大學王普民著,香港華漢出版公司印行,並由臺北幼獅文藝出版社同步出版。一九九三年白先勇再度重返故鄉桂林。「玉卿嫂」於一九九七年改編成電視劇上演。在加州大學聖芭芭拉分部圖書館成立了「白先勇資料特別收藏」檔案。其中包括白先勇手稿。

哈佛大學上演的「孽子」被改編英文劇由哈佛、波士頓及其他大學學生聯合演出一九九八年「花橋榮記」改編成電影。翌年,「臺北人」入選文建會及聯合報主辦「臺灣文學經典」。白先勇亦發表散文「樹猶如此」紀念亡友王國祥。在亞洲周刊評選為「二十世紀中文小說一百強排行榜」,「臺北人」名列第七。上海文藝出版社在同年出版三本小說集「寂寞的十七歲」、「臺北人」、「孽子」簡體字版。

二○○○年香港電台製作的「傑出華人系列--白先勇」首播。二○○一年白先勇接受臺灣「遠流雜誌」專訪。二○○二年散文集「樹猶如此」出版,以題獻給摯友王國祥先生,聯合文學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一年後臺灣公視改編「孽子」成電視劇,二月首播,引起極大回響。白先勇成為一位出色的小說家,至今他仍在台灣繼續他的傳奇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