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公爵  寄秋

 

【楔子&簡介】

 

為什麼她的青梅竹馬背著她愛別人?

 

唉!既然如此她就揮揮衣袖閃人也,怎知,到了異鄉總是遭白人翻白眼,愛國又死要錢的她甚至為了一點「小」錢,就賭氣涉險去向「幽靈公爵」要張簽名,縱使傳聞中的他又老又瘸還是大變態,然誤闖禁地的她,不但備受禮遇,他更是帥得沒話說,只是腦袋古董了些,連超炫、超棒、超科技的現代話他也聽嘸,直左一句叫她精靈、右一聲喚她妖精,不過,這麼高檔的人若她不收為己用,就太可惜了……

 

楔子

 

「好好的台灣不待,你為何一定要去英國念書,真猜不透你在想什麼。」

 

「你才十六歲,語言能力有待加強,何必急著出國讀書。」

 

「是呀!只身在國外不比家裡舒適,家裡好歹有人照料著,你太任性了。」

 

「英國教會學校的學費高得嚇人,別以為大家寵你就可以胡作非為。」

 

在中正國際機場的候機室裡,有一群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女圍住一個清靈嬌小的美麗少女,捨不得的臉上有著嫉妒和怨懟。

 

背著米妮肩包的女孩換換腳,不耐煩地望著跳換班機編碼的燈號,等著載她離開台灣的飛機入站。

 

她是人們眼中的天之驕女,堂表親兄弟姐妹欽羨的對象,雖然自幼父母雙亡,但是卻有個十分寵愛她的爺爺,以及甘願為她付出一切,年長她十歲左右企業界新貴的未婚夫。

 

今天,她就是為了他的背叛而離去。

 

他是愛她的,打從她仍在襁褓中就無可自拔的愛上她,只是,他犯了一個男人都非常容易犯的過失——他和其他女人上床了。

 

這種錯本該可以原諒的,畢竟她的身體才剛發育成少女,二十六歲的男人有性需求,要他禁慾到少女長成能接納他需索的年紀太不人道,而她也未強求他守身。

 

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他挑錯了女人。

 

「娃兒,去了英國要常寫信日來,別讓老人家掛念。」含著淚的管家為她整整衣襟。

 

「嗯!」

 

「別省電話費,你未來老公很有錢,儘管花光他的錢。」女家教強顏歡笑地摸摸她視同女兒的少女臉頰。

 

「不管你為了什麼使性子,家是永遠的避風港,你爺爺要我代他送你。」

 

看護喑啞的嗓音流露出不捨,少女的眼中閃過些微的心酸。這些看著她長大的聘員比她的親人更有心,真誠的捨不得她飄洋過海去受洋罪。

 

她知道自己的受寵引來諸多眼紅的視線,人人巴不得與她交換身份,擁有商界龍頭的爺爺及外貌出眾的未婚夫雙重的溺愛。

 

要離開,她的心很疼。

 

不走,心會碎。

 

當她提早在十六歲生日前夕想單獨與心愛男子度過,開門的一瞬間,世界在她面前崩潰。

 

交纏的赤裸男女並未發覺她的來去,像一陣無聲的風拂過紗簾,撩起的風情無人注視,只有嬌吟和粗喘的聲音迴盪四周。

 

大家都不曉得她為何取消十六歲的成年派對,也不僅為何她不見自己的未婚夫,將他拒絕於門外。

 

更加不了解為何少女的姑姑及姑丈會一夕之間鬧離婚,原因只有她一人得知。

 

那晚,他的床上躺著的是少女信任的姑姑。

 

而她做了一件報復的事——打電話給她姑姑的丈夫來捉姦;通知管區警員有兇殺案;連絡媒體有官商勾結的大案子,一行人轟轟烈烈的闖進兩人正在沐浴間做愛的現場。

 

她在對街冷眼旁觀「報應」,揚起的笑臉垂掛著兩行淚,在教堂響起第十二聲鐘響時,送給她十六歲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成長。

 

「廣播了,你確定要走嗎?」

 

送行的人群沒有他,因為她沒有通知他,走要走得灑脫,少女的個性是倔強如石。

 

她義無反顧地走向登機處,不留下一句再見,甚至連回頭都不肯,她怕自己會走不開。

 

當飛機緩緩升上天空,一輛新穎的賓士橫闖直撞地不理管制沖向停機場,警笛嗚聲壓不住大吼聲,一個行色匆匆的俊朗男子像個瘋子似的朝機尾咆哮。

 

他不敢相信自已被拋棄了。

 

至少,他在感覺上是如此,他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

 

——她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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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個東方女孩又來了,她似乎很喜愛溜冰。

 

只是,她的技巧未免拙劣了些,滑三步跌兩跤,一心要向全身的瘀青紀錄挑戰,不懈的努力叫人看了心生不忍。她有十五歲了嗎?

 

耶誕夜前夕開始下雪了,孤零零的小身影在雪花中顯得生氣勃勃,像光芒四射的小太陽,在瞬間照暖天地間的冰冷。

 

雪是冷的,而她是開心的笑著,本該冬眠的松鼠被她的笑聲驚醒,茫然的站在她笨拙冰刀濺起的冰花前,傻呼呼地讓冰埋了腳蹼。

 

她到底是在溜冰還是玩冰?冰天雪地裡不冷嗎?

 

小小的身子包裡在一層一層的厚衣當中,不敢想象她到底穿了幾件衣服。由她凍紅的蘋果臉蛋來看,她一定來自氣候溫暖的國度,才會整個人縮得像顆圓球仍玩得不知累,紅通通的鼻頭還黏著一小片雪花。

 

雪白色的羽毛風衣,紅色的遮耳帽,橘色的塞毛手套,和一雙粉紅色及膝的溜冰鞋,給人的感覺就是可愛,如雪裡的小精靈帶來歡笑。

 

他不知道她是誰,日夜顛倒的作息使他已許久不曾在白天出現,是滑倒的尖叫聲吵到正要上床的他。

 

不時有一陣陣銀鈴似的笑聲傳來,不知不覺他受了蠱惑,睡眠期越來越短,只為等著那抹固執的小影子到來。

 

她和他一樣都是一個人,可是門裡門外卻是極端的心情,她是快樂的,而他是不懂笑為何物的幽靈,至少外界是如此稱呼他的存在。

 

「幽靈公爵」。

 

「主人,要趕她走嗎?」

 

這是一幢私人莊院,古老的英國城堡,四周郁林參天,包圍著遺世獨立的小天地,維多利亞女王時期的建築物已見歲月痕跡。

 

純真的小女孩就滑在結冰的池塘上,圍牆邊的鐵絲網因年久失修而破爛不堪,她便是由此進出,連續兩個多月。

 

今年英國的冬天來得早,平時七、八月的倫敦溫度不低於五度,但是奇怪得很,九月中旬氣候突然轉壞,陰冷多雨的天氣讓地面舖上一層薄薄的冰,十月初已冷得讓池塘結成五公分厚的冰地。

 

小女孩個子嬌小又非常的輕,行走在冰上毫不費力,隨著冰層越積越厚,她由一個星期來一次遞增到三、五天便越牆而過,恣意的摔得哀聲大叫。

 

最近大概膽子養大了,又有些不甘心老滑不順,幾乎天天來報到,不畏風雪地哈著氣,硬要滑上一小時才肯罷休。

 

前幾天連下了三、四天的雨,雨勢大得令人心煩,因為下雨的關係她沒來練溜冰,好不容易昨天放了晴,他猜,她今天肯定不認輸的再來這裡摔個鼻青臉腫。

 

果然,四點鐘左右又在圍牆邊看到個鬼祟的影子探頭探腦,俏皮的吐吐舌,像是在慶幸沒被人發覺,表情逗趣得宛如他收集的瓷器娃娃。

 

守候了二十四小時不眠不休,看到那可愛的一幕十分值得。

 

「不,由她去吧!瞧她玩得多死心。」簡直沒有力量可以拉走她。

 

死心?!多古怪的用詞。「她很吵。」

 

「康瑞。」他語氣一冷,表示不准有意見。

 

錯愕的康瑞不敢多話,修長瘦削的身子往後一看窗外。不過是個尚未發育的小丫頭,怎會引起主人的反常?原本日夜顛倒的作息變得紊亂,黑眼圈明顯可見。

 

瞧她笨手笨腳的一跌再跌,圓呼呼的球身爬得很辛苦,拚命的滑行。

 

他終於能體會主人口中所言的「死心」,她根本是死心塌地、執迷不悟地要控制腳下的冰刀,一心一意溜出個成績,認真的神情像雪仙子一般可愛,還鼓著腮。

 

咦!他怎麼會浮出「可愛」兩字?

 

康瑞偷偷一觀主人剛毅的側面,有點詫異主人的神色似乎柔軟了許多,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拍掉雪花又繼續跌跤的身影。

 

她真的很有耐心,而主人……他該如何形容?好像非常欣賞小丫頭的毅力,破天荒的做出讓人跌破眼鏡的事——偷窺。

 

「要命,憑我靈敏的身手居然學不會溜冰,傳出去有損我運動天才的名聲。」哎呀!痛死我了。

 

雪似的女孩忿忿不平的踢著冰刀,跌倒了又爬起來,一點也沒察覺身後的古堡有何怪異。她已經摔得沒神經了,哪有時間去理會其他。

 

揉揉一定瘀青的膝蓋,她小心地跨出一步,不再急進地要證明自己是天生好手,什麼運動都難不倒她。

 

滑呀滑,身子放低,慢慢來。

 

一圈了,沒摔跤,真是奇跡耶!她興奮極了地逐漸加快速度。

 

人若太得意忘形就會樂極生悲,她滑得太快停不下冰刀,整個人像壁紙似地貼上池塘中央已未噴水的泉柱,撞得當場往後仰,頭先叩地。

 

那種痛是難以言喻,她幾乎要求上帝收留,兩手一攤的緊閉著眼,等著一波波刺骨的痛楚散去。

 

溫熱的液體由鼻孔流出,轉眼間凝結成血柱,斷在冰面上。

 

站在二樓窗口的冷峻男子倏地繃緊身子,手指掐在窗框似要拆了它,表情變得十分難看、陰沉,尤其再看到一片凝結的艷紅色。

 

「康瑞。」

 

「主人要我通知警佐嗎?」來收屍。

 

「救她。」

 

是他聽錯了吧?向來不近人情的主人居然要救個小女孩?太詭異了。

 

「等等。」男子又叫住他。

 

對嘛!袖手旁觀才是冷血的主人。

 

「有人來了。」她不要緊吧?

 

「有人……」康瑞往圍牆一瞧,不免低咒一聲。

 

幾時丁斯莫爾古堡竟任人隨意進出,沒人注意到圍牆外豎立的告示牌寫著,私人土地,擅入者自負法律責任,重罰不論嗎?

 

兩個一樣穿著厚實衣物的女孩掀高鐵絲網竄了進來,一副做賊似的小心翼翼,東張西望地環胸縮著脖子,緊張兮兮的踏雪而入。

 

當其中一人發現結冰池塘上躺著一團雪白,掩著嘴不敢叫出聲的拉拉同伴的手,指指前方十公尺處。

 

兩人急驚風似地邁開腿狂奔,小小聲的叫喚一個名字,有點怕古堡裡的幽靈持槍出來殺人,攀過池壁咻地滑向小女孩身邊,四腳朝天。

 

冰實在太滑了,沒準備的她們當然摔得很慘,整個脊椎都快散了。

 

聽到耳邊傳來重物落地聲,雪精靈似的東方女孩微掀開一條小眼縫一睨,不由得輕笑出聲。

 

她們真好笑,狼狽得像兩只剛學會走路的幼犬。

 

「笑笑笑,虧你還好意思笑人家,我們當你蒙主寵召了。」滿頭紅髮的雀斑女孩揉著屁股朝她一瞪。

 

「差一點,你瞧我流鼻血了。」擅長博取同情的范丹娜把凍成柱的血拿給她看。

 

她反手一拍。「去,噁心死了,沒見過像你這麼蠢的中國女孩。」

 

「你可以對我作人身攻擊,可是不許批評我的國家,我是死忠的愛國者。」她發表愛國論。

 

「得了吧,真要愛國幹麼不在台灣念完高中,反倒苦兮兮地跑來英國和我搶文憑。

 

」她的話十句有九句不能信。

 

「人家有委屈嘛!你都不疼我。」小嘴一扁,范丹娜一副快哭的模樣。

 

「拜託,別又來了,同學一年還會不清楚你的把戲嗎?」只能騙騙心靈純淨的修女們。

 

說來奇怪,她就是有長輩緣,不管是修女或是老師,甚至是學生家長,很少有人不喜歡她甜甜帶笑的東方臉孔,老是被她的外表騙得團團轉。

 

不過有得必有失,她在同輩中,尤其是女同學間的人緣最差,幾乎沒有朋友,除了她們。

 

「維妮甜心,請記得在我墳前放一束玫瑰哀悼。」天呀!頭快疼死了。

 

「放心,你不可能死那麼快。玫瑰花很貴吶!」談錢傷感情。

 

「喂!你連最後一絲友誼都捨棄,你是不是人呀!」范丹娜勉強的撐起身子埋怨。

 

維妮神經兮兮地將食指往唇上一放。「噓!小聲點,別把主人引出來。」

 

真是的,她都快嚇死了還大聲嚷嚷。

 

「哈!個大沒膽,我嘲笑你。」美國女孩不是一向膽子很大,看來也有例外。

 

她從十月中旬就來這報到,到現在都快兩個多月了,連只麻雀都沒見著喳呼,哪來的人呀?大驚小怪。

 

在她沒注意的時候,古堡上方的窗口閃過一道黑影,發出很淡的關心聲。

 

「你……你們聊完天了嗎?好歹拉我一把。」哀叫的低喃咕噥的要求。

 

兩人回頭一看——「夕子,你太寶了吧!」范丹娜笑到扶著頭。

 

「我的天呀!你瞧她多丟臉。」居然翹高屁股趴伏著,一手還卡在冰和泉柱的裂縫中。

 

鈴木夕子都快哭了。「你們笑夠了沒?我受傷了耶!」真沒良心的狐群狗黨。

 

三人都是來自不同國家的十七歲少女,就讀於聖瑪麗亞女子學院,這是一間專收女孩的教會學校,從小學部到大學部都有。

 

也有人戲謔它是新娘學校,此學院的女學生大都一畢業就嫁入豪門,因為大部份是貴族之女或富家女,商業聯姻重於個人意願。

 

當然也有例外,再好的學校總會出現幾匹黑馬。

 

鈴木夕子,日本人,目前住在英國的外婆家,是英日混血,IQ非常的高,卻是生活白癡。遺傳到母親的金棕色眼眸,因此黑髮又五官立體的她,在日本常受到其他同學的戲弄,所以才申請到英國念書。

 

活潑外向的維妮人如其名,像小熊維尼一樣討人喜歡,擁有美國人的熱情天性,目前住在英國表哥家。最痛恨人家談論她的雀斑。

 

惟一住在學校宿舍的是來自台灣的范丹娜,她的過去從不讓人過問,鎮日開開心心的念書、賺錢,好像沒煩惱似的幸福人兒。

 

三人都不是自費入學,而是領獎學金過日子的窮學生,一有時間不是打工,就是找機會賺錢。

 

范丹娜比較幸運,有點小奸詐的她利用學校的師長和修女們疼她的緣故,走私台灣的小說,然後以要練習正統英文文法為由翻譯小說,再租給芳心寂寞的貴族小姐們來賺錢。

 

雖然她人緣不好,但是生意很好,因為從小在教會長大的女孩很少有機會接觸到「低俗文化」,諸多限制剝奪了她們做夢的權利。

 

在研習小提琴、鋼琴等有高度水準的事物外,經她修潤之後的小說更具可觀性,完全擄獲那群想看又遮遮掩掩偷看的做作女。

 

所以她通常在繳了昂貴的學費之後,還有余額去定存呢!

 

三人的共通點是成績優秀,總學年排行老獨占前三名,硬是把心高氣傲的英國女孩給比下去,所以才會遭到排斥。

 

還有一點是女孩們最不能忍受的,在沉悶的傳統英國社會中,她們反而成為男人爭相追求的對象,尤以范丹娜最為搶手。

 

據說西方人相當迷戀東方女子的神秘氣質,即使身在保守的教會學校,仍不能免俗地成為眾家女子的眼中釘,更害得修女們常要替她們趕走無聊的追求者。

 

「維妮,你猜夕子受了什麼傷?」好驢的姿態,她都不好意思承認是她的朋友。

 

「自尊受傷。」她一點也不覺得夕子傷得有多嚴重,生活上的瑣事她一向很白癡。

 

鈴木夕子辛苦的拔出她的手卻跌坐在地,冰得她差點跳起來。「我上輩子一定作孽太多才會認識你們兩個。」

 

「南京大屠殺。」

 

「偷襲珍珠港。」

 

一中一美各為祖國發言,討伐作惡多端的小日本。

 

「抱歉哦!上一代的恩怨與我無關,要討債上日本大使館抗議去。」她不承擔歷史罪名。

 

三人相互一視,突覺好笑的勾起唇角,因為彼此全都狼狽得不像樣。

 

長手長腳的維妮先站穩腳後才拉起高挑的鈴木夕子,兩人歎口氣的一人一邊扶著災情慘重的范丹娜,形成兩高一矮的凹字形。

 

畢竟見血的人離死較近,她們自憐的惡毒一想。

 

「年輕更好。」古堡內有道幽遠的男音響起。

 

「主人……」

 

「別理我,情緒低落期。」陽光走遠了,距離也跟著拉遠。

 

雖然聽不到交談的內容,但是看到她們臉上的表情和相處融洽的小動作,情誼之深厚非外人所能介入,他羨慕她們。

 

她們,指的是後到的兩人,擁有太陽的光和熱。

 

年輕,真好。

 

頓時,他覺得沉重,和稚嫩的小女孩比起來,他老得足以為人父了。

 

一個令人歎息的年紀——三十四。

 

**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在丁斯莫爾古堡?」她們應該忙著賺錢才是。

 

悅耳的音樂緩緩播送,舞池裡儷影雙雙,最有男人緣的三朵聖瑪麗亞之花反而窩在角落裡,一人一盤滿滿的食物淨往嘴巴塞。

 

窮學生的悲哀,有得吃就趕緊撈夠本,下回要吃到這麼「高級」美食的機會可不多,她們寧可放棄出風頭也要與食物大戰一場。

 

而且拜某人所賜,終有緣得見正式的英國舞會,一個個衣冠禽獸,豪門蕩婦露出真面目來。

 

瞧!她們身後的陽台正上演一場不堪入目的激情戲,年輕的繼母和高中生繼子在玩成人游戲。

 

左邊一看是校花的男友勾搭上某位富商的情婦,水到渠成的交纏在一起。

 

右邊一睨不就是道貌岸然的市議員,在他身上律動的小野貓好像是他兒子的同學,都快六十歲的老頭子還玩二十歲的女孩,不怕惹人非議嗎?

 

總之表面上是耶誕舞會,實則是藏垢納污的交媾大會,她們選擇明哲保身,以免落人話柄。

 

「小姐,你身上有幾根毛我都一清二楚,想瞞我還早得很。」還不就是嚥不下一口氣。

 

「噢——」故作恍然大悟的范丹娜挪移一步,避免與維妮太親近。

 

「中國娃娃你最好解釋清楚,你噢是什麼意思?」絕對沒好話。

 

范丹娜一臉害怕的貼近鈴木夕子。「我怕你強暴我美麗的肉體。」

 

「你……你有病呀!我幹麼對你的身體有興趣?」她又不是同性戀。「丹娜娃娃……」

 

「噓!小聲點,你別把所有人都引來。你喜歡女生的癖好我不會洩露給第三者知道,不要殺我滅口。」

 

她抖顫的聲音沒有一點說服力,大口大口的龍蝦、魚子醬、小羊排塞得一嘴滿滿的,而「第三者」正埋首苦幹不理會她們的唇槍舌劍。

 

「夕子,你別光顧著吃,幫我罵罵這口無遮攔的缺德鬼。」好在她喜歡的人不在,不然她準會掐死她。

 

一生的幸福就敗在那張令男人瘋狂的小嘴。

 

鈴木夕子敷衍的抬頭一看。「開玩笑,她的目標是皇家御用大律師,誰辯得過她。」

 

她不想被口水淹死。

 

「嘿嘿!還是夕子有遠見,美國大妞不用找靠山了。」目標歸目標,說說罷了。

 

當初三人對著明月許下宏願,一個要成為美國史上最偉大的人權鬥士,一個立誓要旅游全日本的溫泉地,寫下一篇篇可歌可泣的傳世詩曲。

 

而被兩人灌醉的范丹娜剛好看到律師樓的牌額,馬上不甘示弱的誇下海口,第一個成為皇家御用大律師的台灣人非她莫屬。

 

她記得自己還不知死活地拍拍兩人的背,要是她們因鼓吹人權自由被捕入獄或是不幸寫出溫泉旅館弊案被追殺,她一定挺到底,拿出大無畏的法律精神助其越獄和逃亡,絕不浪費精神去辯護。

 

窮人付不起昂貴的律師費,她不接賠本的案子。

 

本來她們倆感動得要死,結果她多余的實話惹來兩人的追打。

 

「你學會溜冰沒?」懶得再和她唆的維妮改變話題,免得氣死自己。

 

她表情一哂。「快了。」

 

「不要說我瞧不起你,你是我見過最遜的初學者。」還固執的不許人教她。

 

「少說風涼話,你和夕子都是生長在下雪的國度,請考慮我的國家是四季如春。」

 

她不忘吹捧自家土地的好。

 

「現寶,我怎麼能忍受你的厚顏一年。」太不可思議了。

 

「物以類聚,你臉上的皮也不薄呀!」一口香檳一口魚子醬,人間的享受。

 

年輕的女孩不知憂愁,打打鬧鬧還是朋友,情誼因日久而彌堅。

 

「噢哦!食人鯊來了。」

 

鈴木夕子的輕呼,使得其他兩人同時放下吃了一半的盤子。

 

「好呀!窮鬼姐妹們,你們出賣我。」她就說嘛!以她們的身份哪能受邀參加上流人士的宴會。

 

「沒辦法,時局不穩錢難賺,多少貼補點生活費。」好朋友要互相支援。

 

「不賣你賣誰,最近缺點買鞋錢。」人要多為自己打算,利用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范丹娜冷笑地問:「友誼值幾鎊?」

 

「一百英鎊。」

 

「七十五英鎊。」

 

咦?價目表有別哦!

 

「是丹恩拜託我來說情。」維妮趕緊端出有錢的金主,拿人錢財總要盡點心力。

 

「史帝文生也很優秀,雖然出手沒丹恩大方。」飲恨呀,少賺二十五英鎊。

 

「對分。」

 

「啊!你海盜呀!」兩人心疼辛苦錢即將少一半。

 

「不,我是土匪後代。」而且是有俠義心腸的義匪,沒一口氣搶光她們口袋裡的錢。

 

迎面走來一行人,有男有女,其中以年輕帥氣的史帝文生﹒艾莫克和英俊多金的丹恩走在最前頭,表情興奮的暗自較勁,目標都是同一人。

 

不過他們尚未開口,一道氣急敗壞的正統英國腔調的女音已經介入。

 

「喲!我當是哪來的三個窮酸,原來是你們呀!」

 

艷麗豐滿的萊雅是大學部的校花,向來不與高中部小鬼有來往。

 

丹恩是大她七歲的長兄,而史帝文生是她的「前任」男友之一,說什麼她都不肯割愛,平白地把她最愛的兩個男人送給處處搶她風頭的矮種東方豬。

 

若不是她愛炫耀,在夏季的校慶非要出色的他們出席貴賓頒獎典禮,他們也不會一眼就迷上登台演講的東方女孩,繼而不顧一切的行追求之舉。

 

那一天她簡直丟盡了臉,明明該是她風光地接受各方注目禮,誰知一個發育不全的小鬼硬是搶走了她的風采。

 

「萊雅,不可無禮,丹娜娃娃是我邀請來的佳賓,理當受禮遇。」丹恩不悅的斥責麼妹。

 

史帝文生不甘示弱的說:「丹娜娃娃是我的舞伴,我心愛的長髮公主。」

 

惡!快吐了。范丹娜和鈴木夕子及維妮都冒起雞皮疙瘩,開了暖氣怎麼還覺得冷呢?

 

丹娜娃娃是修女們對她的暱稱,因為她長得嬌小玲瓏,活脫脫是個可愛的東方洋娃娃,一眨一眨的大眼睛惹人疼愛,像是無心機的純真仙子。

 

但是同樣的字眼出自好友口中可是諷語,她根本是表裡不一的女孩。

 

「丹恩,管好你妹子,別像只瘋狗亂咬人。」忍她很久了,真想開扁。

 

「史帝文生,我只負責把人帶來,要不要當你的舞伴得先問過丹娜。」沉不住氣的大男孩。

 

兩位好友有責任把關,不能真把她給賣斷了,否則以後哪來的財源。

 

「你們敢在我家囂張。」被人寵壞的萊雅生氣地變了臉色。

 

「萊雅——

 

丹恩和史帝文生都以一記責怪的眼神要她閉口。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惹得你們不開心。」裝模作樣可是范丹娜的專長。

 

「沒有的事,都是萊雅不懂事,你千萬別難過。」好可愛的小人兒。

 

「你不要自責了,有些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就是驕氣太重。」好細的皮膚,真想摸一下。

 

兩個從幼稚園同班到大學,如今公司又合並成一家企業的男人爭相安撫,生怕她受到一點委屈。

 

范丹娜眼眶微紅。「你們對我真好,我好喜歡你們呀!」

 

「真的?!」兩人暈陶陶的傻笑。

 

「嗯!」她帶羞的點頭。

 

好假哦!鈴木夕子和維妮真想翻白眼。

 

「要不要跳只舞?」

 

同時提出邀約的男人互相瞪視。

 

「可惜我只有一個人,不能分給你們。」她為難的說。

 

受不了遭冷落的萊雅口氣不悅的一諷,「你們看不出她在作戲嗎?」

 

「萊雅,不可胡說。」

 

「萊雅,你在嫉妒。」

 

「哥、史帝文生,我對你們太失望了,居然降低格調去屈就一個小騙子。」高高在上的她怎能輸給小窮鬼。

 

范丹娜純真的眼淚當場滑下。「我陪你們跳舞好了,不要為我吵架,雖然我腳受傷了。」

 

以退為進,她狡猾地勾起男人們的心疼,一一趨前問候她的傷勢。

 

萊雅一見到她腿上的瘀青,不禁勾起惡意的笑。「運動天才學會溜冰了嗎?我等著和你的春季大賽。」

 

「我會努力不贏你太多。」范丹娜氣悶的誇下海口,忍著不發作的沮喪。

 

她會這麼拚命還不是被激的,太自信了。

 

「聽說你在丁斯莫爾古堡練習溜冰?」窮人家的孩子只能挑便利的場所。

 

一聽到丁斯莫爾古堡,現場響起大小不一的抽氣聲。

 

「是的。」一看鈴木夕子和維妮心虛的表情,不用多說又是她們以她為斂財工具。

 

又可以分紅了。

 

「咱們來打個賭如何?」萊雅表情詭異的問。

 

「賭?!」不懷好意吧,「我以我一個月的零用錢下注,你不敢進去丁斯莫爾古堡向主人要張一英鎊的紙鈔。」

 

維妮口氣很沖地護著好友,「要去不會自己去呀!幹麼拖丹娜下水。」

 

「美國妞,你的膽子和你的雀斑一樣小,小得像黑芝麻。」萊雅不肩的譏諷。

 

「你敢嘲笑我的雀斑?!去就去,誰怕誰。」美國人的火爆性子在她身上一覽無遺。

 

想勸萊雅打消賭約的鈴木夕子突然靈光乍現的問:「你一個月的零用錢有多少?」

 

「五千英鎊。」她神氣地揚起下巴一睥。

 

哇!跟她拼了。「丹娜娃娃,你一定要接下戰帖,這可攸關中國人的顏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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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們後悔了。

 

為了蠅頭小利出賣朋友的行為太可恥了,簡直是到了天理不容、人神共憤,連狗看了都要吐口口水才甘休,何況是人呢!

 

在諸多壓力下,鈴木夕子和維妮大大的後悔自己的喪心病狂,居然把好友推入火坑,眼看著即將淪為一具屍體。

 

多可恨呀!她們的搖錢樹就要香消玉殞。

 

一聽到范丹娜要夜闖丁斯莫爾古堡的消息,上至校長葛莉絲修女,下至打雜的艾莉修女,全都一致的投反對票,不許她去涉險。

 

一群死忠的愛慕者更不惜以金錢誘其周遭好友,只要她不去送死,仍繼續累積的「酬勞」就由她們倆平分,絕無二話。

 

據可靠消息得知,如今的數字已遠遠超越了萊雅所開出的零用錢數倍,目前正往五萬英鎊關卡逼近,大部份的獻金來自丹恩和史帝文生。

 

對三個自食其力且不依靠家族資金的窮學生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無論如何都要努力讓它入袋,絕對不與衣食父母過不去。

 

「丹娜,你還是放棄好了,不要逞一時之氣枉斷魂,生命是可貴的。」她的兩萬五千英鎊。

 

「是呀!你要好好考慮清楚,命只有一條,何必任性地中了萊雅的奸計。」該買哪種款式的車呢?

 

兩人眼底的算計全看在范丹娜靈黠的美瞳中。「人不可言而無信,拼了這條命也要保全中國人的面子。」

 

「面子一斤頂多少,不講信用是女人的權利,大不了我陪你一起丟臉。」維妮豪爽的搭上她的肩。

 

「小姐,是誰為了自己的雀斑大小替我背書?」去就去,誰怕誰,她還真禁不起人家激。

 

「不、要、討、論、我、的、雀、斑。」維妮痛恨地磨著牙一惱。

 

雀斑、雀斑、雀斑……范丹娜壞心地在心裡默念。「在我的追悼會上別說令人動容的肉麻話。」

 

「你……我要操控你的屍骨大跳肚皮舞。」她的英鎊長了雙翅。

 

「請便,記得要收門票。」她做鬼也要回來分一杯羹——死要錢。

 

她快氣死了,以眼神暗示鈴木夕子幫腔,她是「合夥」人之一。

 

「聽說古堡的主人是個又老又瘸的大變態,最喜歡先奸後殺,一邊辦事一邊生飲處女的血。」夠危言聳聽了吧!她朝維妮一眨眼。

 

眉頭微蹙的范丹娜哈哈戴了手套猶覺冷的手心。「你確定你的祖先不曾侵華嗎?」

 

「我怎麼知道,沒人會笨到去問一個行將就木還舞弄武士刀的老頭子。」在血緣上她必須稱為爺爺的人。

 

在日本,鈴木家可是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富豪之家,可是因為父親愛上英國籍的母親,而拒絕另一家族的聯姻,因此她的存在並不受歡迎。

 

直到今日,老頭子還想著拆散恩愛夫妻,以經濟控制為人老實的父親,好在母親精明,懂得先叫父親結扎,不能再傳承香火的事實逼得老頭子不得不退一步,讓她這個名副其實的惟一嫡嗣至英國「深造」。

 

為了賭一口氣,她連一毛錢也不屑要的自食其力,日子過得倒也愜意,反正有兩個和她一樣有福不會享的叛逆貧窮女,明明存款多得嚇人,還是寧可三餐啃麵包過日。

 

「夕子,你要不要投誠?」日本侵華的歷史大罪就由她來背。

 

有病。她橫睨的眼中傳送訊息。「不要改變話題,你甘心被個變態蹂躪嗎?」

 

「我怎麼覺得你在詛咒我,我的貞操被毀你也有責任。」是她在一旁推波助瀾。

 

「朋友一場不想為你送上白菊花,世界少了你會很寂寞。」鈴木夕子表現出非常有同學愛。

 

「放心,我會常來看你。」順便帶她一起去陰曹地府逛逛街。

 

「死就死得乾脆,我會用『心』想念你,見面就不必了。」日本人是怕鬼一族。

 

「咱們是好朋友吶,不來怎麼成,我擔心你相思成疾來陪我數地獄的石頭。」天堂太高了,飛不上去。

 

我的跑車夢。「丹娜娃娃,你一定要執迷不悟嗎?」

 

打暈她,拖回去算了。

 

「我身上背負著千千萬萬中國人的尊嚴,怎能丟臉丟到英國來。」中國有她一定強。

 

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年輕的生命充滿對未知探索的熱情,原本她就有意願入堡探險,現在剛好有個借口外加有利可圖,她會放棄才有鬼。

 

奇奇怪怪的傳聞她一個也沒聽過,平日念書和翻譯中文小說已占去她大半的時間,其他時間則拿來練習溜冰,根本沒空去理會閒言閒語。

 

因為她本身就是閒話中心的榜首,深知流言的無稽,眼見為實。

 

平空杜撰、加油添醋是她的拿手絕活,隨便掰一掰便一篇故事,愛信不信全由人,一樣是閒話一則。

 

「維妮,這個民族意識根深蒂固的愛國者我擺不平,換手來個疲勞轟炸,非要炸死她不可。

 

五萬英鎊吶。

 

紅髮女孩拉緊圍巾一瞟,「我們說到口乾舌燥,你到底聽進去幾分?」

 

「全部。」范丹娜回答得很直接。

 

「值得欣慰,你總算開竅。」

 

維妮高興得太早了。

 

「全部沒聽見。」說得瀟灑的她差點被兩雙氣瘋的手掐死。

 

她們快吐血了。

 

耶誕節過後的第三天,雪花依舊染白了大地,一片銀色世界直叫人打哆嗦,來自四季分明的鈴木夕子和維妮還是能忍受寒冷,但是范丹娜已凍得臉發白,唇泛紫,牙齒上下打顫。

 

雪花飄飄是很美的意境,三個小雪人可不這麼認為,一致的咒罵英國的天氣,沒事下什麼雪嘛!冷死人了。

 

在古堡的圍牆外徘徊,微掀的鐵絲網不知被誰拆掉了,寬度剛好容納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進出,對高大一點的西方體型而言就有點擠,旁邊的倒鉤會傷人。

 

很明顯的意圖沒人察覺,三人仍蹲在雪地裡討論,進或不進兩極化決定。

 

「丹娜娃娃,我下個月的註冊費還沒著落。」動之以情。

 

「可愛的小丹娜,我忍痛將利潤分你一半。」誘之以利。

 

鐵了心的范丹娜搖搖凍僵的腦袋。「人不能有婦人之仁,亦不可為五斗米折腰。」

 

她又不是沒見過錢長什麼樣子,夠用就好何必貪,「他」每個月匯進的金額足夠買下一幢房子。

 

「你存心要看我難過是不是?」驟然變臉的鈴木夕子一副母夜叉的模樣。

 

她吸吸鼻涕吞下肚。「送你一條手帕呵,你要黑色還是花布?」

 

「丹娜娃娃,我看你缺一條裹屍布。」兩眼瞠視的維妮打算用圍巾勒死她。

 

「嘿!有話好說,等我回來再開香檳慶祝。」她一溜煙地竄過鐵絲網,無賴地朝兩人揮手。

 

 

 

鈴木夕子和維妮有志一同地拔腿要追,卻不約而同的被勾住進退不得,鐵絲網兩側的倒鉤勾破了厚實的風衣。

 

「天呀!我的一千英鎊毀了。」她去年才買的大衣呀,「嗚,我好想哭哦,錢沒拿到手還賠上一件衣服。」這是媽媽從日本寄來的雪衣吶!

 

兩人懷恨的視線瞪向正跑過池塘的小小身影,兩道哀嚎聲由口中輕逸。

 

「你想她會不會平安無事?」說來有幾分擔心,畢竟沒人曾見過傳說中的幽靈公爵。

 

「應該沒事吧,她一向有老人緣。」老人家不會刁難看起來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才是。

 

「是呀,她都是古堡池塘上的常客,有事也早就發生了。」何必庸人自擾。

 

「沒錯,她的運氣一向比我們好,所以……」維妮娜娜卡住的身體哭笑不得。

 

天呀,誰來救救她們。

 

在憂心好友安危之際,片片落下的雪花中有兩道掙扎不已的影子奮力地想抽身。

 

雪一直一直的落下,無情的風灌入兩人破裂的衣服內,問蒼天,怕是無語。

 

欲哭無淚,一切都是自作孽,誰叫她們為了私心出賣好朋友,現世報就在眼前。

 

嗚呼哀哉。

 

**

 

*「哇!好暖和哦!這才是人住的地方。」

 

悄悄推開笨重的門,一瞧四下無人的范丹娜開始煩惱了,她要如何在像博物館般大的地方找人,扯開嗓子大吼嗎?

 

不,太不禮貌了,她是有教養的中國淑女,理應含蓄地請求傭人代為通報,稍微等候再稟明來意,人家是尊貴的公爵,適當的禮儀不可廢。

 

但,她好想破口大罵,古堡像迷宮一樣大得離奇,如瞎子摸象似的走了快三個小時,感覺有人在操控她走的方向。有些長廊燈光大亮,有些長廊陰陰暗暗,似有鬼魅躲藏著。

 

聰明人也曉得暗路莫行,她自然不會去觸犯既定的法則,乖乖地繞過一條又一條似曾相識的走廊。

 

最叫人詭異的一件事是,偌大的古堡裡居然看不到一個人,她心裡直發毛浮現諸多

 

臆測,傳聞有幾分真實?

 

一般有爵位在身的英國貴族多半僕從如雲,不管用不用得著,排場重於實際用處,整理個書房就需要四、五個女僕。

 

可是她來來去去大半座古堡,耳中回響的只有她的足音,靜得恍若是死寂的空堡,除了不知位於何處,每小時響一次的鐘聲。

 

難道古堡的主人不需人服侍?

 

還是傳聞並不假,他是一位穿牆沒土的透明幽靈?

 

幽靈公爵,取得還真叫人毛骨悚然,膽子不夠大的早嚇趴在大門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此時,在古堡的某一處,有抹孤寂的靈魂幽幽醒來。

 

「康瑞,你在這裡做什麼?」

 

習慣裸睡的藍尼﹒亞斯﹒卡儂接過管家遞過來的睡袍往肩上一披,下床走往浴室盥洗。

 

通常他是早晨六點就寢,下午六點左右清醒,睡足十二個小時才有精神應付晚上的工作,白天的陽光對他而言是一項禁忌。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便視白天為畏途,一見到太陽透過雲層射入室內就覺得煩躁,陽光的熱度似乎會灼燒皮膚表面,每每叫他疼痛難當。

 

打從十四歲起他就不曾再踏出古堡一步,正規的教育自此中斷,此後的課業延續由家庭教師取代,一直到他二十歲成年。

 

父母早在他十歲那年空難過世,遺留下來的龐大財產由信托基金管理,年滿十八歲才正式由律師手中接管。

 

儘管有不少打著合法監護人名義想覬覦這筆財富的親友,但在女王的護盤下全都鎩羽而歸,灰頭土臉地訕訕然離去,絕口不再提財產轉移之事。

 

提早成熟的他看透人性虛偽的一面,所以他選擇隱世不願接觸外人。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過,轉眼間自閉於古堡中已有二十年餘,拜現代科技所賜,只要一具電話、一台電腦,他便能掌控全世界的金融運作。

 

除去兩餐和些許的休息,他的生活只有一間圖書室和電腦。

 

問他寂寞嗎?

 

在三個月前他會用低到冰點的語氣反問什麼叫寂寞,在他的字典裡用不到這個虛有的名詞,他享受一個人孤獨的面對滿堡的冷清。

 

可是……「主人,那個蘋果臉女孩又來了。」站在寬敞的浴室外,康瑞恭敬的說。

 

刮胡子的手突然停住,眉間打了個死結。「不是天黑了,她還來溜冰?」

 

「她下午兩、三點就入堡了。」他記得很清楚,雪人似的白球滾……跑進古堡。

 

「唔!」問聲一起,過了大約一分鐘。「你再說一遍,她做了什麼?」

 

「進堡。」

 

藍尼的表情一深地望著鏡中的自己,臉頰有一道泌血的刀痕。「說仔細。」

 

「下午兩點零三分,她和前些日子來找她的兩個女孩在圍牆邊,三人交談了大約三十分鐘,兩點三十九分零七秒,在古堡大門口探頭探腦,猶豫了十五分鐘後推門而入……」

 

「康瑞。」冷淡的語氣中頭一回出現不耐煩。

 

「主人有何吩咐?」他描述得不夠詳盡嗎?

 

自從古堡外有個小女孩出沒,他特地加強了裡外的保全設施,在無人注意的小角落裝設監視器,受過精良訓練的保全人員則在隱藏式空間負責監控。

 

因此在一發現「失蹤」數日的小女孩在熒幕上露面時,安全組以內線電話通知了他,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赴監視室。

 

不可否認東方小精靈長得十分出色,靈活的大眼睛閃著對生命的熱愛,微噘的小嘴俏皮可愛,即使冷得發抖仍可見眼底的固執,像只非要吃到紅蘿蔔的小白兔,表情純真的逗人生憐。

 

不忍她在堡中閒逛受寒,所以他擅作主張地開了部份暖氣,以燈光引導她勿走岔路。

 

畢竟有些地方古老得不適合小女孩游蕩,譬如地牢和刑具場。

 

「她現在在哪裡?」

 

康瑞想了一下。「應該走回宴會廳了。」

 

初次入堡的人很少不迷路,她不是例外,堡內環境太複雜了,當初是為了防止宵小入侵而設計。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看看表,她竟在堡中獨行了快三個小時。

 

太不應該。

 

「主人不允許有人打擾你寶貴的睡眠時間。」因此他等著。

 

「她不同……」一說出口,藍尼的心底掠過某種異樣的感覺,似期待,似溫暖,似一種莫名的……渴望。

 

他瘋了嗎?他居然對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有欲望,渴望擁抱她、親吻她,含住如初春野地紅莓般的鮮嫩唇瓣。他真的封閉太久。

 

他的心,寂寞了。

 

多久沒有感受到陽光的熱力,他竟覺得冷,在他生存了三十幾年的古堡裡。

 

「主人要見她嗎?」

 

「我……不。」他不敢見她,生怕自己會做出禽獸不如的舉動。

 

康瑞感覺到主人的遲疑。「小女孩的好奇心通常持續不久,主人何不去問問她要什麼?」

 

「她吃飯了嗎?」

 

「呃,沒有。」堡裡沒招待過客人,因為二十年來鮮少有人敢進來。

 

她是第一個未經允許入內的闖入者,而且未受懲罰。

 

「叫廚房開飯。」赤裸地走出浴室,藍尼站在敞開的衣櫃前遲疑,下不定決心要穿哪一套衣服。

 

幾時他也像毛躁的小男孩定不下心,他嘲笑自己的反常和愚蠢。

 

「主人要在房間用餐還是餐廳?」今天有烤牛排和海鮮。

 

「送去給她吃,不管她在哪個地方上她一定餓了,天冷容易消耗熱量。

 

一想到她單薄的身子老愛在雪中竄來竄去,莫名的心疼讓他眼底蒙上一層淡淡的怒意。她的家人難道不珍惜她嗎?任由她受風雪傷害。

 

「可是主人,廚房只準備一份你的餐食。」康瑞微微一訝,隨即恢復鎮定。

 

「一餐不吃餓不死人,快給她送去。」現在他的心中只擔心餓著了的小雪精。

 

「這……好嗎?」服侍主人是他的職責,怎能讓主人挨餓呢?

 

「我的命令你敢不聽?要我端著盤子伺候她嗎?」想想那畫面他竟不排斥,一口一口餵胖她。

 

沒有兄弟姐妹,沒有掏心置腹的朋友,他甚至已預知到自己的未來,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逐漸死去,身邊一樣沒有人。

 

也許他該收養她。

 

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以一個父親的心態去疼愛,他會變得貪心,想占有她的全部,不讓旁人有機會碰觸她一下。

 

藍尼懷疑自己心裡有病,嚴重的戀童癖。

 

或許,他可以等她長大,只是年齡的懸殊永遠也難以跨越,兩人站在一起與父女無異,她不會願意陪在一個老頭子身邊。

 

有何不可?康瑞在心裡想道。「主人不如和小小姐一同用餐。」

 

「不……」掙扎了老半天,他還是決定不出面。「不用了。」

 

「主人不後悔?」他再一次發問。

 

「康瑞,你在試探什麼?」藍尼不悅的板起冷厲臉孔,對於他的刺探感到憤怒。

 

「你喜歡她。」相處了快三十年,他相信主人是個和善的人。

 

至少不曾對他惡言相向過。

 

是的,很喜歡,甚至超過喜歡的境界。「你下去吧!沒事別來煩我。」

 

「是。」康瑞服從的退下去。

 

隨便抓了件衣服套上去的藍尼煩躁地盯著燈罩流轉的花紋,不曉得自己為何不安,坐立難安穩,不由自主的走動。

 

過了一會兒,他脫掉衣服重新挑了一套順眼的再換上,對著穿衣鏡撫撫小腹,雀躍的心情猶如出柵的野牛,橫衝直撞。

 

他在心底說服自己,他只是去看她一下,聽聽那張小嘴會發出如何美妙的聲音,他不會有任何意圖去接近她,看一眼就好。

 

真的,他如此對自己說。

 

「你是古堡的主人?」有一點失望,不過他太好心了,願上帝保佑他。

 

咦!不對,她是佛教徒,怎能撈過界替人求平安。

 

「我不是。」多可愛的玉人兒,近看才知她的皮膚有多水嫩光滑,像極了初生嬰兒的肌膚。

 

「還好,我以為傳聞有誤呢!」她興高采烈的用手指扯著小牛肉,刀叉全置在一旁不用。

 

康瑞擔心有不良影響的問:「什麼樣的傳聞?」

 

「白髮紅眼高十尺,百歲老人背半彎,一口黑牙和糞石一樣的臭,走起路來會震地,見到像我這麼討人喜歡的小女孩就一口吃掉。」

 

她的活潑天性逗得他一陣動容,活靈活現的表情外帶動作,誇張得一看就知道是在開玩笑。

 

范丹娜快餓昏了,一見到四旬左右的中年人端來一盤食物出現,她問也不問地搶了就吃,整盤擱在大腿上坐在樓梯口,粗魯得不像女孩子。

 

海鮮一口吞,牛排囫圇地啃,生怕人家奪了回去不給吃,一小杯的「紅茶」看來色彩鮮艷,她二話不說的就一口下肚。

 

香濃的麵包球沾醍魚醬,好吃的法式沙拉叫人感動得想舔盤底,配上一碗熱騰騰的肉湯,她的運氣實在太好了。

 

 

 

夕子和維妮會羨慕死,誰叫她們不敢跟來,錯過一頓上等佳餚。

 

「吃慢點,小女孩,小心噎著了。」瞧她的吃相似乎非常美味,害他覺得剛吃飽的胃有點空。

 

小女孩?!她瞧瞧自己一身打扮,還真像等著耶誕老公公送禮物的小女孩。「我可以見古堡的主人嗎?」

 

「主人一向不見外客,有事找我也一樣。」他知道自己長相兇惡,所以盡可能的溫和。

 

但她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害怕。

 

「喔!」范丹娜頓了一下偏著頭問:「你家主人的長相能透露嗎?」

 

「你問這個干什麼?」康瑞倏地神情一變的問,怕她別有居心。

 

何其聰慧的她連忙舉起抓著牛排的手,「我發誓絕對不會拿他的畫像貼在馬桶嗯嗯。」

 

「嗯嗯?」是他老了嗎?怎麼聽不懂現在小孩的話。

 

「大大呀!」不解?「你活在中古世紀嗎?難道你站著拉屎?」

 

「拉屎……嗯,女孩子說話要修飾,不可粗俗。」他像老古板一樣的說教。

 

「你是管家叔叔?!」她有更多的髒話沒出口呢!小題大做。

 

「是管家。」他指正道。他不是她叔叔。

 

「管家叔叔一定還沒結婚。」她一副聽不懂暗示地睜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圖眼。

 

「呃,是的。」

 

范丹娜覺得熱地脫掉厚重外套和高領毛衣。「記得去看醫生。」

 

「為什麼?」康瑞兩眼微瞠的一瞄,小女孩的第二性象征未免發育得過早。

 

「叔叔體內的女性荷爾蒙有明顯增多的趨勢。」頭好暈哦!她的身子晃了一下。

 

「嗄?!」女性荷爾蒙?

 

「你太婆……婆媽媽了。」她站起來要還盤子,腳下顛了顛。

 

眼看著要和地面玩親親,急促的腳步聲倏地靠近,一只厚實的長臂及時摟住她的腰,背靠上一副令人安心的溫暖胸膛。

 

范丹娜星眸已迷離,一點酒力也無的她全身軟趴趴地,有人抱著她乘勢偷懶,將臉埋進人家的胸膛裡。

 

「康瑞,怎麼回事?」

 

他一臉茫然不知所措。「會不會是紅酒的關係?」

 

「你說她喝酒?」才一杯紅酒而已。

 

對於將威士忌當水喝的男人而言,紅酒淡得有如葡萄汁,他不相信有人只喝了一杯就醉倒。

 

但事實似乎是如此,他可以感受到懷中還不及他肩膀高的小人兒發燙的臉正貼著他,渾身猶如熱熱的火爐,透過衣服他也熱了起來。

 

「有些人酒量淺,何況她還小。」一抹淡淡的笑意悄悄染上康瑞的眼。

 

「是呀!還真小。」藍尼的表情變得柔和,輕輕地摟著雪精靈,怕一用力她就化了。

 

好好聽的低沉嗓音在耳邊環繞,范丹娜抬起頭要抗議他的侮辱,以東方人的體型,三十四D是很雄偉了。

 

一入目是雙湛藍的深瞳,她以為眼花地跎高腳尖捧著他的臉一看。「哇!你好帥哦!我好像愛上你了。」

 

接著她像頑皮的雪妖精般吻上他的唇,然後——醉倒在怔忡的他懷中不省人事。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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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如果是夢,他情願不要醒。

 

唇上的溫熱猶在,屬於少女淡淡的幽香繚繞在他鼻翼,沁入鼻管直透胸腔,慢慢地溢散開來,盈滿他空虛的心,逐漸發漲。

 

她就睡在他的床上,躺在他的懷裡,怕冷的像只無尾熊緊緊抱住他的腰,冰涼的小腳硬是擠進他兩腿間取暖,感覺就像他的小妻子般。

 

他從來沒有和女人同床而眠的經驗,屬於男性的需求自然是有,他和某高級俱樂部簽下合約,每個月會傳來幾名女子的相片和相關資料,他從中挑選一名或兩名。

 

一夜歡愉之後若覺得滿意就多留幾夜,他一向只和她們在客房交易,完事後再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每半年結算一次費用。

 

因為是銀貨兩訖,所以不用擔心會糾纏不休,這是他選定這間俱樂部的原因。

 

但是今天他卻發現擁著人睡的感覺很不錯,尤其是她小小的身子偎著他好溫暖,信任的臉龐噙著淡淡笑意,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雖然康瑞的表情明擺著不贊同,闔上的嘴卻不作任何評論,任由他把醉酒的糊塗蟲抱回房裡。

 

「東方飛來的小鳥兒,你可願在我的懷中棲息?」藍尼滿足的親吻她如牛乳般滑細的額頭。

 

長長的睫毛微捲著,她絕對是個固執的女孩,從她不肯放棄拙劣的溜冰技巧硬要勉強便知。

 

還有,她有個非常可愛的鼻子,抖呀抖地一扭,像是發癢要打噴嚏又收了回去,磨蹭磨蹭地找個好位置一靠,呼出小小的鼾聲。

 

適合親吻的唇,他想。

 

當她踮高身子往上一吻時,觸電般的熱流震撼了他的靈魂,不敢相信小小的唇瓣如此美好,軟軟細細地令人想吞沒它。

 

「可惜你喝醉了,真想看你清醒的嬌憨樣。」她說愛他,如果不是醉言……望著粉紅的小臉,他心中感觸良多,她有著少女般純真的臉龐,玲瓏有致的身段卻已屆成熟,叫人猜不透她的真實年歲,東方女孩的年紀通常比外表長了幾歲。

 

若說他對她的身體產生不了欲望絕對是騙人的,只是他現在滿足於擁抱她的香甜,將需要壓在最底層。

 

人與畜生最大的分野是人有理智。

 

看著看,藍尼幻想著她不含醉意的眼是如何美麗,就如同……如同白色的水晶中鑲嵌著黑鑽。

 

咦,她的眼……張開了?

 

「哇!你怎麼還在我夢中?我愛死你的長相了。」太帥了,布萊德彼特算哪根蔥,替他提鞋都沒資格。

 

太幸福了,作了一個有帥哥侍寢的綺夢,一輩子不清醒也沒關係,秀色可餐嘛!

 

瞧他那雙深情的眼眸藍得多憂鬱,濃密的眉毛性感得要命,維妮看到了肯定尖叫到暈倒。不過她才不與人分享,她要獨占這美男子。

 

嘻嘻!

 

「帥哥,你穿太多衣服了,既然是我發春的夢,你好歹要配合一下,成全我想大開眼界的心願。」

 

她的「夢語」令藍尼發噱。「你滿十六歲了嗎?未成年少女限制看成人秀。」

 

「我去年就滿十六……啊!天……天呀!夢中人會說話,是我睡傻了嗎?」范丹娜突地一喊背向後退。

 

「早安,我的雪精靈。」十六、七歲還是太小了,他整整大她一倍歲數。

 

三十四歲的他,好老。

 

「能不能請問一下,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窗是關的,一層厚厚的布簾完全阻隔外面的世界。

 

藍尼看了一下手錶。「凌晨五點。」

 

「你掐我的臉,看我是不是還在夢中。」沒聽過做夢還能對話,應該叫夕子好好研究夢的奧秘。

 

哪有夢這麼真實,硬邦邦的胸膛還有心跳,濃郁的男性體味蠱惑她的嗅覺,說她遇到火星人還比較有可能。

 

「傻氣,你沒在做夢,你剛從我的懷抱中睡醒。」多叫人愛憐的表情,像迷路的花精。

 

藍尼的嘴角微微往兩側揚起。

 

「天呀!快對我人工呼吸,你笑得好帥哦!我不能喘氣了。」心都麻痺了。

 

笑?「我不會笑。」

 

范丹娜爬到他胸前,一撫他唇畔。「太迷人了,你要不要給人家愛?」

 

「嘎?!」換他做夢未醒了吧!

 

「呃,我說得太二十一世紀了,我是贊美你長得無與倫比的帥,簡直是上帝的偏心。」太不公平了,她嫉妒。

 

「二十一世紀?」他的反應跟不上她的思考邏輯,精靈的言語與眾不同?

 

她笑得像朵白鈴蘭花。「超炫、超科技、超級棒,就是超現實用語,簡稱直接。」

 

「嗯!我懂了,你喜歡我的長相。」她的確很直接,毫不做作。

 

坦率無偽的黑白大眼直視著他,彷彿承載了太陽底下的歡樂,不保留地全傾向周遭的人,發光地叫人甘心葬身於被她吸引的黑色漩渦中無法自拔。

 

打從他出生至今,沒人稱讚過他的外表,頂多誇他早熟的冷靜和過度的沉斂,說他有著過人的理解力及聰明才智,足堪擔任一個古老家族的承繼人物。

 

每個人口中所發出的人類語言與眼底的畏意成反比,他曉得外界的人如何看待他,他們怕他。

 

權也好,利也好,當貪婪之念得不到滿足,千回百轉的心態開始浮現各種自我猜測,逐漸膨脹成一張赤色的網,網上是猶自滴落、淋漓的血。

 

人們甘願付出生命去獲取財富,卻吝於一句真誠的關心話語,他們都不如她。

 

未經沾染的白色畫布潔淨無垢,完全反映出她的心,誘使人拿起畫筆去塗抹,但是在多彩的畫筆中卻找不到適合她的顏色,她的笑容就是純白。

 

心中翻騰不已的藍尼有一絲不知所措,她變化多端的表情和理直氣壯的口氣,與他接觸過的人大不相同,要他如何去調適跟上她的步調?

 

「我喜歡你不好嗎?難道要我討厭你不成?」她困惑地糾起五官。

 

「你叫什麼名字?」他不回答,只想知曉雪精靈的名字。

 

「范丹娜,范是我的姓哦,千萬別搞混。」東西方的姓氏解讀方式不同,大概地球自轉的緣故。

 

一在日,一在夜,完全顛倒。

 

「丹娜……可愛的雪精靈……」藍尼低聲的輕念著,似在鐫入心底收藏。

 

范丹娜還沒察覺到自己正曖昧的半趴在一個男人身上。「先說明,你不可以叫我丹娜娃娃哦!我厭惡人家把我當成易碎的娃娃。」

 

個子嬌小非她之過,號稱一六○的身高在台灣算是中等體型,滿街都是。

 

可是一到這人高馬大的西方世界,她的身體迅速縮水,混在長人陣中如同剛發育的小學生,再怎麼跳也看不到路人頭頂上有幾個漩。

 

她是有思想、有主見的少女,個性上略帶一點惡魔色彩,獨立不依賴,堅強地迎接考驗,與櫥窗的空洞娃娃根本是兩回事。

 

她有靈魂。

 

丹娜娃娃?!多貼切的小暱稱。「小娜兒如何?」

 

「嗯!勉強接受。」雖然感覺有點肉麻。「你呢?你是誰?」

 

「藍尼﹒亞斯﹒卡儂,古堡的主人。」她的依靠讓他的心情大為舒展。

 

「噢!古堡的主……啊——你……你是古堡的主人?」她上鏡頭了嗎?該不會是個無聊的整人節目吧?

 

趁她熟睡時搬運,夕子和維妮為了獎金曾賣了她,就像她曾把維妮的「初」吻賣給一位有同性戀傾向的飯店經理,還差點被女人強暴。

 

初吻,初次和虎狼般的女人熱吻十來分鐘,大部份是遭強吻,而維妮含淚忍受,只為兩成的分紅——十英鎊。

 

「你看來很驚訝。你吃了我的晚餐。」藍尼不慌不忙的說。

 

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抱歉啦!太好吃了,一時嘴饞。」

 

「你還喝醉酒。」醉酒的酣態十分可人。

 

「我?!」范丹娜睜大不敢置信的眼眸比著自己。

 

「是你。」

 

「怎麼可能,我一向沒什麼酒量,除了香檳以外,含酒精的飲料都沾不得。」她被灌醉過幾次?那兩個狠心的女人。

 

他提醒她,「你喝了一杯紅酒。」

 

「哪有,我不過喝了杯香香甜甜的紅茶!那是酒?!」天呀!她犯了一個大錯誤。

 

她沒臉見人了,搶了別人的晚餐還把紅酒當紅茶給喝了,她一定是凍糊塗了。

 

「你喝醉的模樣很可愛,像個離群的麋鹿。」搖搖擺擺的晃來晃去。

 

呻吟的范丹娜捂著額頭。「拜託,別重複我的愚蠢,你相信我的腦袋是聰明伶利的嗎?」

 

「我相信。」看她沮喪的表情,他不忍潑冷水的附和她。

 

「我該稱呼你藍尼先生呢?還是卡儂閣下,或是亞斯爵爺?」沒事取那麼長的名字幹麼,拗口。

 

「我允許你叫我藍尼。」她花樣真多,每一項稱謂他都排斥。

 

時間流逝得飛快,在兩人無意義的交談中,太陽已升到半空,煦煦照著連下數天的白雪,映出一片七彩的炫光掛在樹梢上。

 

儘管室內燈光明亮,密不透光的窗簾從不透露一絲訊息,宛如夜未盡似的欺騙單純的少女。

 

「你真的是一位公爵?」不老不醜也不駭人,沒有說服性。

 

「據我所知並不假,要請女王來證實嗎?」藍尼難得幽默的準備打電話。

 

范丹娜趕緊蓋住他的手。「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上倫敦日報頭版。」

 

「未有我的許可,你不會上報。」他相當注重隱私,不准媒體炒作他的新聞。

 

幽靈公爵的傳聞曾令不少媒體一味的報導,不管真實性如何地斷章取義,隨意編造荒誕不稽的恐怖情節,來提高收視率及書報銷售率。

 

前幾年有幾個自以為是大報的記者堅持要采訪,鎮日守在古堡外等候時機,誰知他從來不外出。

 

在不耐煩的情況下,有人利用色誘,展現美麗的身段作為交易的手段,不惜陪傳聞中的幽靈公爵上床以達到目的。

 

有些人則不甘采訪不到他的內幕消息,便架設長距離的攝影器材偷拍,或是翻牆而入,企圖近身照張他從不曝光的相片。

 

厭煩騷擾的他做了一件令媒體及記者不敢靠近的事,他以自衛為理由,槍殺了一名在新聞界頗為資深的記者,因他特殊的身份事件不了了之,未獲刑罰。

 

至此,他才有平靜的生活。

 

只是坊間的傳聞更加劇烈,把他形容得更加不堪,如同他躲在樓梯轉角偷聽小娜兒和康瑞的談話,他是一個面容醜陋的食人魔。

 

**

 

*「哇!你的手好大哦!男人的手都這麼大嗎?」一時間,她想到另一個發誓要永遠牽住她手的男人。

 

「怎麼了,你不快樂?」他不喜歡她瞬間黯淡的小臉,她是開心的小太陽。

 

范丹娜笑得幽遠。「藍尼,你愛過人嗎?」

 

「以前沒有。」他態度保留的望著她,不解她為何有此一問。

 

「我曾愛過一個人,幾乎用我十六年的生命去愛他,可是我卻恨他讓我愛上他。」

 

心,依然會痛。

 

一年了,他不時由台灣打電話來,可她不接。

 

平均兩天就收到一封信,筆跡是他的,她不拆也不退的一封封燒掉,以為不去感覺就能忘懷令她心碎的一幕,終究她還不夠堅強。

 

畢竟才十六歲的少女,遭遇人生的一大變故怎能輕易忘懷。

 

如今長了一歲還是學不會灑脫,曾經愛戀過的心情很難平復,結痂的傷口中猶化著膿,不定時的抽痛著,提醒她被人深深的傷害。

 

「他不愛你了?」藍尼問得心澀。

 

「愛。」她的回答是帶著苦味。

 

「那你為何恨他?」他已經搞不懂這個年紀的戀愛狀況。

 

「我想,他會用一輩子來愛我,只是我的心受傷了,無法接受背叛。」心,是人體最脆弱的一環。

 

「原來他愛上了別人。」他的心情稍微放寬了些。

 

「不是。」范丹娜突然摟著他的脖子,不叫他看見無聲的淚。「他和我姑姑上床。」

 

這是她惟一不能容忍的事,這是雙重背叛,雙倍的打擊。

 

她從不阻止他和其他女人發生性關係,只要隱藏得好,不要讓她看到或聽到一絲絲流言,他允諾過的。

 

從小姑姑就疼她,代替她的母親寵愛她,一直到她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兩人的關係仍維持近乎母女的親密,甚至還參加她十五歲時的訂婚典禮。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足足大她十歲的姑姑早在未結婚前就和他發生關係,前後持續了七、八年之久。

 

這些事是後來姑丈告訴她的,他說離婚時才由姑姑口中得知這一切,所以她什麼也不要求地簽下離婚協議書,包括血緣值得爭議的兩個孩子——他曾懷疑孩子不是他的。

 

但經過相處所建立的親子感情磨滅不了,不管是不是親生子,他一樣愛他們如昔。

 

姑丈的寬大她做不到,誰能原諒自己的未婚夫和形同自己的母親做那等醜事,至少不是她。

 

她告訴自己要釋懷,要忘記曾有的點點滴滴,所以她努力的笑,開心的笑,無所顧忌的放聲大笑,她要把無憂的歲月找回來,重新去愛人。

 

「小娜兒,我的寶貝。」藍尼輕拍她的背,心為她抽動的肩膀微微泛疼。

 

「不……不許同情我。」范丹娜哽咽地抱得更緊,怕人看到她的無助。

 

「心疼你的錯愛,小女孩。」他說不出安慰的話語,只是擁著她。

 

「我才不是小女孩呢!而且也沒有錯愛,純粹心裡難受罷了。」他對她的用心非外人所能理解。

 

藍尼胸口悶悶地揉著她滑細的髮絲。「想哭就哭出來,我不會到處宣揚你的哭相。

 

 

她含淚帶笑的親吻他的臉頰。「你真好,我可以愛你嗎?」

 

他給她一種信賴的感覺,叫人放心的依賴。

 

「對你而言,我太老了。」

 

「你幾歲?」他看起來一點也不老,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三十四。」

 

「還好嘛!大我一倍而已,像你這麼帥,不收為己用太可惜了。」她的眼淚來得快收得也快,明亮的眸底變得清清澈澈。

 

范丹娜的個性就像小孩子,高興時大笑一場,難過時偷偷地哭一下,陰晴變化鮮明,惟獨倔強這一項到哪裡都一樣死性不改。

 

有時她也會想家,想念台灣的種種,在夜深人靜之際蒙在被子裡悄悄落淚。

 

正如嫉妒的堂姐、表妹們的說法,她被寵壞了,無法無天、任性妄為,受不了挫折就想逃避,憑著不認輸的骨氣在異地生活,反正所有人到最後都會順著她。

 

眼神一柔的藍尼拭掉她眼角的一滴淚珠。「調皮的小精靈,感情並非游戲,別輕易玩弄。」

 

「你不讓我愛?」她偏執於他的不肯應允。

 

「你有沒有想過當你三十歲時,我已經是快五十歲的老頭?」他當她是小女孩一時的興起。

 

她太小了,小得不懂愛的真諦,他是這麼認為。

 

「先生,你想太多了吧!誰曉得世界末日會不會在明天發生,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她一臉訝然的笑話他自尋煩惱。

 

東西方的差異,五十歲的男人在台灣已算是個糟老頭,而在歐美一帶可是最有優雅氣度的紳士,她承認她有些媚外。

 

「如果我像你一般年輕,我會考慮你的要求。」其實,他根本不誠實。

 

除了個子嬌小些,她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至寶。

 

「我不管,我就是愛你,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她霸道的宣告主權所有。

 

「你十六年愛戀的對象呢?」十六年是一個可怕的數字,即使非愛也是習慣。

 

范丹娜異常認真的看著他。「只要你愛得夠深,我會是你十六年後惟一的愛人。」

 

她是個需要很多愛的女孩,自私而專制,愛一個人絕對專注,除非對方先違背誓約。

 

「很令人心動的建議,我……」他強抑的自制力在她送上的吻中全面投降。

 

迷戀她是不爭的事實,憐惜她發自內心的聲音,他無法推開她令人眷戀的身體,只好順應自己盲目的心回應她,熱烈的吻著她。

 

袖珍的身子在他懷抱中多麼契合——像是個嬰兒般任由他擷取口中甜蜜,沉醉的忽視游移的大掌正探入保暖棉衣下,撫摸細緻如瓷的肌膚。

 

他覺得自己很卑鄙,利用男人的優勢欺負一位純真少女,偷取她身上的光和熱。

 

可是他停不下來,屬於體內的隱藏性惡念正悄然的冒出頭,一再催促他順心而行,別去管年齡上的問題,活在當下最重要。

 

既然動心,何必強裝君子,嬌嫩的花兒就在他眼前開放,不伸手去摘就讓旁人摘走了。

 

十六年的愛戀算什麼,不過是一場兒戲,他要擁有她無數的十六年,從今生到來生,永無止境的延續到世界毀滅。

 

「主人,外面有一群人喊著……呃,我想,他們要找的人是她。」略顯局色的康瑞轉過身道。

 

看來他進來的不是時候,下回得記得先敲門,不然會死得不明不白。

 

而且他得向主人保證什麼都未瞧見,尤其是那一大片雪白無瑕的背上,有一個非常細小的雀斑,性感得不合乎她的年紀。

 

「誰要找我?」從厚毯底下有道清朗的笑聲傳出,聽不出害羞。

 

「小娜兒。」藍尼整整微亂的上衣拉高一條縫讓她呼吸。「說清楚,康瑞。」

 

「呃,有一群修女和一大票二十歲上下的男孩在古堡外,他們高舉著抗議旗幟要古堡的人交出聖瑪麗亞女子學院的高二學生。」少說也有上百人,聲勢浩大。

 

「修女和男孩?」很突兀的組合。

 

范丹娜已穿好衣服的鑽出一個腦袋。「管家叔叔,天應該還沒亮吧!」

 

「那要看你對天亮所下的定論,就我剛才走過鐘擺下瞄了一眼的結論,正確時間是十一點二十七分,快十二點了。」

 

通常這個時候是主人就寢的時間,所以他不好上來打擾,直到外面吵得不像話,安全組幾乎要招架不住地要求他請示該如何處理。

 

驅散平民不是難事,必要時有皇家授權的開槍指令,但是篤信天主教的安全組可不敢對修女不敬,盡量維持平和場面,不產生過度對峙的情況。

 

「啊!我遲到了。」她抬起藍尼的手腕一瞧表面。「你的表停了。」

 

「大概電池用完了。」時間對他無實質意義,他的作息依日升日落而運作。

 

日升休息,日落才是一天的開始。

 

雙腮一鼓,范丹娜不高興地拉扯他的臉皮。「你害我曠課了,我是全勤寶寶耶!」

 

「小小姐,主人的臉快被你扯到變形了。」眼尾一瞟,康瑞意外主人對她的縱容。

 

「管家叔叔你是大壞人哦!萬一害我失身就是你沒叫醒我的過失。」她表情氣憤的指責。

 

「我……」康瑞當場啞口,他確實有此責任。

 

「我的外套和鞋子呢?外面有沒有在下雪?會不會很冷?我以後會常來打擾,記得多煮些好吃的菜,別再灌我酒……」

 

聽得迷迷糊糊的康瑞實在跟不上她的快嘴,腦子裡轉的全是她的聲音,可是一句也留不住。他苦惱地望著嘴角揚起的藍尼……咦,主人在笑?!

 

揉揉眼睛再看個仔細,他確定沒有看走眼,主人的臉上散發著淡淡笑意,視線追著正在穿毛襪的小影子,眼神飽含寵溺的光芒。

 

「我走了。」「砰!」地一聲,門闔上。

 

康瑞正要開口問他需不需要服侍,門又突然從外頭打開,一道急切的人影衝到藍尼面前。

 

「對不起哦!給我一張一英鎊紙鈔,上面要有你的簽名或印章。」這是她和萊雅的約定,攸關五千英鎊。

 

「康瑞。」藍尼向他要了一張紙鈔,以墨水筆在其左上角寫下自己的全名。

 

「謝了,你太可愛了,明天請你吃糖。」興奮的范丹娜在他臉上啵了一下。

 

像只不安份的麻雀,門再一次在兩人面前關上,砰地聲響震動了牆上價值百萬英鎊的畫作。

 

一百萬英鎊毀了,畫框一落地,刺穿了「愛跳舞的少女」,少女的頭只剩下一個洞。

 

主僕相互一觀,接著發出低沉的笑聲。她太粗魯了,卻可愛得叫人不忍責罵。

 

**

 

*「喔!我主耶穌庇佑,丹娜娃娃沒事吧?」胖胖的校長一把抱住她又親又吻。

 

「葛莉絲修女,你快殺死我了。」大象壓到也沒這麼沉重。

 

老修女抱歉地看看她是否無恙。「公爵沒傷害回你吧?有沒有嚇壞?」

 

「他……」范丹娜突然落下兩行淚。「他對我好兇哦!還說要剝光我的衣服,生飲處女的血。」

 

「可憐的孩子,你受委屈了。」她的史地老師喬瑟芬修女心疼地摟過她。

 

「修女,我缺席了。」她哭得好傷心,似乎真受了什麼不人道的對待。

 

「沒關係,你是好孩子,缺幾堂課不算什麼,我不做缺席登記。」多乖巧的娃兒,受了苦還掛念功課。

 

「謝謝修女,我一定會更加用心的學習知識。」她故作堅強的朝古堡內比了個勝利的V形手勢。

 

原本站在窗戶後糾心的藍尼錯愕的失笑,她居然連眼淚都能作假,根本是小魔女一個,白為她擔心了。

 

「丹娜,弄到了沒?」假意關心的鈴木夕子趨前一問。

 

「你說呢?」她得意的掩住笑容露出簽名紙鈔。

 

維妮熱心地為她阻隔愛慕者的噓長問短。「小姐,別忘了分我一份。」

 

「你等著吧!雀斑姑娘。」她要私吞。

 

「范丹娜,你這個小……」

 

接下來的話全被一群人給淹沒了,沒人聽見她在咆哮什麼,簇擁著歷劫歸來的小美人呼嘯離去。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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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瞌睡蟲,我又來了,快起來迎接美麗的公主,我帶來春天!」

 

「早安,丹娜小姐,今天不用上教堂做禮拜嗎?」接過大衣,康瑞面露微笑的歡迎她。

 

這一、兩個月來的改變甚大,因為她的強行介入。

 

每到她無課的時候或假日,寂靜的古堡內門都會遭惡意凌虐一番,震耳欲聾的召告某人的到來,隨即是帶著開朗笑聲的叫喊,非要把所有人都吵醒為止。

 

廚房的工作加重了,相對的,工資也提高了一倍,因為得二十四小時待命,以應付主人和丹娜小姐不同的用餐時間。

 

而且她一點也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想喝咖啡就不能泡壺茶,缺了點心就搖鈴,和廚房裡四、五位大廚和二廚混得好像一家人似的,每個人都樂意為她服務。

 

甚至安全組幾位海軍軍官出身的大男孩她也認識,不時去按按監視器,摸摸精良的儀器。他們待她親切得有如自家妹子,收假回工作崗位時,還會帶些自制餅乾和地方土產給她品嚐,小小的寵她一下。

 

因為她很貪吃。

 

其中最寵她的當數丁斯莫爾古堡的主人,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縱容她一切的胡作非為。

 

確實,很少有人能拒絕她的要求,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邪的望著人,口氣天真地令人會心一笑,即使明知她在使壞,還是硬不起心腸說聲「不」,反而主動地問她夠不夠,需要些什麼。

 

天使的外貌,惡魔的靈魂,這是古堡內所有人的心聲,但是他們甘心與惡魔共舞。

 

沒辦法,她實在太可愛了,讓人想把她放在手心裡呵護,一個完美無瑕的瓷器娃娃。

 

「壞人叔叔早安,我今天頭痛發高燒,不陪耶穌說阿門了。」她本就不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平常只是裝模作樣討好修女罷了。

 

康瑞了解地一笑遞給她一杯熱茶。「很好的借口。去看過醫生了嗎?」

 

「我等你拿診療單給我。」這種小事他拿手得很,一張醫生開立的證明書易如反掌。

 

「又利用我,丹娜小姐不覺心不安嗎?」第三次了,上回是治療牙齒,再上一回是指甲發炎。

 

「我是在給你做好事的機會,幫助孤苦無依的異鄉游子。」范丹娜水汪汪的眼睛一瞅,他馬上投降。

 

小土匪。「回去前記得通知我,丹娜小姐的吩咐我竭盡所能。」

 

「我就知道可以信賴你,這份報告順便幫我寫一份,你的打字機還能用吧?」她最善良了,不忍他無聊。

 

「這是……」康瑞眉頭一皺,他看到的只有一疊空白紙張。

 

「評英國史和大英文學。你曉得我是台灣人,哪拗得出英國歷史,拜託了。」揚揚手,她把喝光的茶杯往樓梯旁的平柱一放。

 

「有沒有搞錯?我是管家耶!你當我是博學廣涉的教育家……」望著不見人影的階梯,他苦笑的嘀咕。

 

主人書房裡應該有一本類似的筆記,拿來一抄就省事了。口裡埋怨著,心裡懷疑他的手還能不能使用打字機,早生疏了。

 

在他存疑的時候,范丹娜已一蹦一蹦地打開公爵大人的房間,她躡手躡腳地打算嚇他一跳,腳下突然踩到一張被揉爛的紙。

 

好奇心讓她拾起一瞧,表情變得很古怪,有一些怨懟地想用枕頭悶死在床上睡大頭覺的男人。

 

「男人全都是好色的豬。」她低罵了一句。

 

二月中旬的英國還是冷得要命,氣溫低到零下二點七度,不過太陽非常暖和,好些天沒下雪,雨也停了。

 

壞心眼的范丹娜知道他像吸血鬼一樣照不得陽光,輕手輕腳的搬了張椅墊,小聲的爬上矮櫃摸索那條細細繩索,刷地用力一拉——刺眼的陽光直射向床,面上一熱的藍尼灼得發燙,往床側一翻落在地毯上,拉開床頭櫃拿出一副太陽眼鏡戴上,以床單擋住陽光,一覷光中央的小仙子。

 

不需要猜測,肯定是她,所有人只有她敢為非作歹地找他麻煩。

 

「小娜兒,把窗簾放回去。」他幾時開罪了她?

 

坐在矮櫃上踢腳的范丹娜將手伸向陽光,像是光芒由她手心散發出去。「來行光合作用呵!」

 

「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把簾子放下好好談一談。」他懼光。

 

「你瞧外面有麻雀耶!一只公的和一群母的,你想,它們是不是要交配?」她討厭麻雀。

 

藍尼瞇著眼瞧見她手中握著一張似曾相識的紙。「你不會以為有了你,我還有精力去應付其他女人吧?」

 

「親愛的亞斯先生,本俱樂部為你挑選的美女十名,希望這次能讓你滿意而不再退貨,繼續為你服務的莉娜莉亞留。」

 

「該死的。」他早該燒燬那張紙而不是隨意一揉的丟棄。

 

「胃口真好呀!一次十個不怕脹死,你哪來的時間『休閒』?」男人的劣根性都相似。

 

她就不能碰到一位潔身自愛的男人嗎?每個都用下半身思考。

 

「你誤會了,小娜兒,我真的沒有碰別的女人。」他整整禁慾了三個月。

 

「是喲!是哪間吸人血的俱樂部沒消費還寄帳單來,順便送張貼心的小紙條叮囑你別忘了去看美女?」她說得酸溜溜。

 

歎了一口氣的藍尼解釋道:「你看上面的消費日期是三個月前。」

 

「你的意思是我只攔截到一張帳單,其余三張你都收得妥妥當當?」她的偵探功夫有待加強。

 

「沒有其他三張,你手中的那張是最後一張,俱樂部的付費方法是半年結算一次,本該上個月就……」

 

「你花錢召妓買女人還有話講,半年期還沒到是不是?你想我七月還會在這裡接收你的另一張帳單。」她非常的生氣。

 

范丹娜又拉開另一扇窗的簾布,整個房間頓時有一大半籠罩在陽光的洗禮下,亮得讓藍尼輕呼出聲,未著上衣的肩和背全都燙紅。

 

原本他有裸睡的習慣,自從她宣稱要愛他那日開始,她幾乎是天天來擾亂他的睡眠,逼得他穿上長棉褲以防萬一,免得尷尬。

 

只是她不太高興他改變睡眠習性,多次抱怨他穿得太多了,害她看不到真正的「好料」。

 

「我曾騙過你嗎?」他沒辦法證明,因為她一鑽進牛角尖就出不來。

 

「他也這樣對我說過,可是他還是傷了我的心。」兩人的身影似乎重疊在一起。

 

一樣有豐富的涵養,一樣有受女性注目的出色外表,一樣有先人遺留的龐大財富,一樣的……寵她。

 

「我不是他,你給我看清楚。」藍尼怒吼的站起身,灼熱的陽光又將他逼回較暗的角落。

 

此刻,他痛恨「幽靈公爵」的稱謂,怨自己畏光的體質接近不了所愛的人。

 

他要她快樂,而不是活在悲傷的回憶裡,可恨的是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像夜行的野獸困在陰暗囚牢中不得動彈。

 

他想擁抱她。

 

范丹娜惡意的報復讓心底舒暢了許多。「算了,誰叫你是男人。」

 

「什麼意思?」她的無所謂反而讓他不悅。

 

「原諒你呀!反正天下的好男人那麼多……」她總會碰上對的人。

 

「不許收回你的愛。」他在恐懼,她平淡的語氣像要放棄他。

 

天知道他有多愛她,她已經沁入他的骨子裡抽不掉,他承受不起失去她的風險,她是他的生命,靈魂中惟一的小太陽。

 

儘管睡眠不夠充足,他仍不敢睡沉的等著她,工作放著不管只期待她的出現。

 

銀鈴般的笑聲是他心靈的食糧,有她的陪伴日子過得充實許多,他無法想象回到以前沒有她的日子該如何熬過艱辛歲月。

 

少了她,會好冷。

 

「你……你吼我。」做錯事的人是他,不想愛他不成嗎?他憑什麼兇她?

 

「不高興就踢我、罵我出氣,不要收回你的愛。」藍尼低聲下氣的說。

 

她突然覺得難過,好像自己很任性地傷了他。「我沒有說不要愛你呀!」

 

「你認為我背叛你了嗎?」他要得到她全盤的信任,否則同樣的事會重複發生。

 

她的安全感並不平衡,害怕被傷害所以先傷害別人,她其實還是一個需要被呵護的小女孩。

 

她和他在某方面是相似的,兩人的父母都早亡,只是他無人好依靠只有靠自己,因此了解孤獨的必要性,並在最短的時間內接受它。

 

小娜兒的作法剛好相反,她有爺爺和「他」來疼她,縱使平輩的姐妹對她有諸多怨言,仗著有兩座靠山地盡情使壞,反正有人會替她善後。

 

說穿了她怕被人遺棄,像她父母一般地不要她,隱藏的不安全感壓抑在心底,她要掌控好一切不生變故,這樣她才不會有孤獨感。

 

換言之,她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人會永久不變,她在等一個借口讓自己先變。

 

再美好的誓言也會隨著死亡而消失,她脆弱的不想去面對有此可能的發生。

 

「藍尼,我原諒你,以前的事就別再提了。」她表情為難地扯絞窗簾布。

 

「告訴我,你認為我有背著你和其他女人上床嗎?」他執意要逼出她的承諾。

 

「有沒有你心裡有數,何必問我。」煩透了,他幹麼非要與她計較。

 

「相信我,小娜兒。」他用深情的藍眸召喚她的真心付出。

 

她眨了眨眼,有點賭氣地說:「我只相信太陽底下藏不住秘密,要我信任你就走到我面前。」

 

接近正午的陽光不算強烈,氣候也溫和不熱,但對擁有特殊體質的藍尼而言,一絲絲的光都像一把火,猛烈的燒著他的皮膚。

 

可是,愛讓人癡傻。

 

他毫不遲疑的丟掉遮光的床單,摘下鼻樑上的墨鏡,忍受著一波波光照的灼痛走向陽光、走向她,溫柔地伸出雙手環著她。

 

「願意拋下心結相信我嗎?」

 

「藍尼……」噙著淚,范丹娜心中有著感動,他的胸膛溫熱著她。

 

「我不是他,也永遠不會成為他,我只要我愛的雪精靈。」他愛她重於生命。

 

「答應我,不要傷害我,我比丹娜娃娃還要易碎。」她抱著他的腰輕聲哭泣。

 

丹娜娃娃就像一只瓷器,她不喜歡這個暱稱。

 

他低頭輕吮珍珠般的淚滴。「我會用我的愛將你一層又一層地包在我的懷抱中,就算死也要帶著你。」

 

「藍尼,我愛你。」她不想成為留下來的那個人,他真的懂她。

 

「我也愛你,寶貝。」他終於抓住他的雪精靈。

 

四唇相接,情意如綿,突地——「好燙,你的臉、你的手……」范丹娜當機立斷的放下窗簾,斗大的淚珠落個不停。

 

天呀,她做了什麼傻事,居然對他這麼殘忍,明知道他的皮膚對光敏感,還強要他傷害身體來明誓,他怎能如此縱容她來傷他。

 

白皙的手和臉都紅了,像煮熟的蝦子冒著熱氣,肯定非常的痛,他存心要她難過,拿命來賭她的信任。

 

她信了,他沒有欺騙她,身心都是屬於她,不曾背叛。

 

可是,她的心會痛呀!因為自己的任性和驕氣以愛為利器,一刀刀地試探他的真心。

 

她傻,他更傻,何必陪她玩火呢!

 

「別哭了,你知道我捨不得你哭。」藍尼反過來安慰她。

 

「痛不痛?我呼呼。」她孩子氣的舉動惹得他咧嘴一笑。

 

「不痛不痛,曬紅了一點而已。」他逞強的不說嚴重性。

 

「真的?」她眼露懷疑的撫撫他燙手的臉,分明已傷了皮膚表層。

 

「我自己的身體還會不清楚嗎?瞧你哭得像只小花貓。」他取笑地輕捏她哭紅的鼻頭。

 

「藥膏呢?」手一翻,她可不會任他隨意地唬弄。

 

「嗄?!」他一副茫然的模樣,顯然很久不用治灼燒的藥膏。

 

都是她害的。范丹娜自責地跑進浴室弄了條濕毛巾。「別太寵我行不行?」

 

「很難。」他低下身接受她難得柔情的輕敷。

 

要他不寵她談何容易,除非他身體的血全凝結成冰,心再也跳不動為止。

 

看著她笑,他的心也會盈滿笑意,恨不得把地挖個洞,將她所有的悲傷和不滿全埋了,獨留永無止境的快樂和笑聲。

 

在她眾多的要求中,這是他惟一不能接受的事,他要將她寵成舉世無雙、超級無賴的小魔女,因為這樣的她最可愛。

 

「哼!如果有一天你被我害死可別怨,全是你的錯。」她略帶抱怨的撒著嬌。

 

「小娜兒,你在害羞嗎?」他拉著她往床上一倒,笑睨著她腓紅的臉蛋。

 

「少自作聰明,我是讓你身上的熱氣熏紅了兩頰。」她迷戀地撫扯他的胸毛。

 

不是很濃密卻性感得要命,讓她蠢蠢欲動。

 

藍尼拿走她手上的毛巾,吻著她一根一根的指頭。「別再拔我的毛了,它全是你的。」

 

「你為什麼不和我做愛做的事?」她想得要命,可是他不肯配合。

 

哪天真叫她火起來,來個霸女硬上弓。

 

「小腦袋瓜淨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愛你就要為你設想,你需要時間成長。」想要她,但理智不許。

 

「你不想嗎?」

 

「想。」她絕對想不到他有多渴望她。

 

「現在名單還在,你幹麼不召妓?」她指的是俱樂部傳真過來的美女相片。

 

「范丹娜。」他連名帶姓的喚她,表示他在惱她惹他生氣。

 

她俏皮的聳了聳肩。「人家好奇嘛!你可是俱樂部的大主顧。」

 

「你……」他歎息地玩著她的長髮。「我只說一遍,以後不許發問。」

 

「秘辛吧!」

 

藍尼往她腦門一扣。「我有二十年沒出門了,基於男性的需求才找了間信譽良好的俱樂部……」

 

他解釋著無奈的現實使他必須以金錢交易買宣洩管道,因為他是簽定長期合約的會員,所以不管他要不要女人,俱樂部仍會一個月傳一次相片給他,這是做生意的手法。

 

由於他已三個月未召俱樂部的女人,因此負責人擔心有人搶生意,特地附加了紙條好穩固客源。

 

「光你一個人就叫我吃不消了,我哪敢膽大妄為地沾染野花閒草,你不殺了我才怪……」他越說越小聲。

 

真是的,剛才還氣得要命,現在居然聽到睡著了,真服了她。

 

被子一拉蓋住兩人,睡眠不足的藍尼看著范丹娜香甜的可愛睡臉,不由得一陣睡意襲來,眼睛一閉便也沉沉的睡去。

 

**

 

*「什麼,那個又老又瘸又駝背的食人魔是你的男朋友?」

 

維妮高八度的聲音在圖書館後方的小水池邊響起,驚嚇了停在樹上的小鳥,翅膀一拍飛走了。

 

初春的枝丫已長滿綠意,淡淡的嫩芽在殘雪中冒出,結冰的池塘慢慢在溶化中,已有一小朵浮萍浮在水面上,春的氣息十分濃厚。

 

並非刻意要隱藏順利的戀情,而是沒人問她也懶得四處宣揚,在聖瑪麗亞的風頭夠健了,不需要多一則流言供人加油添醋。

 

藍尼怕她今天要上一整天的課,為了省錢隨便吃個麵包了事,所以叫康瑞為她送來熱騰騰的中國式便當,因此她的「姦情」才會爆發。

 

至少新的八卦站是如此流傳,她被有婦之夫包養了。

 

「丹娜,我曉得中國人一向很保守,你不要因為失身於他就跟著他,外面有很多好的男孩等著你。」她們是間接兇手。

 

「夕子,你不想讓幽靈公爵追殺的話就多為我介紹幾個男孩子。」她像是認命的人嗎?

 

她打了個冷顫手握暖暖包。「你沒那麼重要吧!比你漂亮的波霸滿街都是。」

 

「你嫌我波小?」范丹娜威脅的挺挺上圍,一副要殺人滅口的姿態。

 

「至少沒有維妮的波濤洶湧吧!」羨慕死了,三十六E耶!

 

「說得也對,背著兩顆椰子的辛苦值得尊重。」要她會先給累死。

 

剛被突來的消息震得七葷八素,維妮沒好氣地斜睨兩個「嫉妒」的女人。她還不敢相信丹娜娃娃會叫傳聞甚囂的幽靈公爵給瞧上眼。

 

小小的個子、大大的眼、多話的嘴巴、好事的奇怪腦袋,她怎會擄獲一個隱世男子的心?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論美貌嘛!她算普普通通,說起氣質……唉!只有她們知道她有多粗野,恬靜的表現是在作戲,為了博得獎學金。

 

是誰被騙了?她或他?

 

「丹娜,你確定他是幽靈公爵本人?」沒人看過不算真。

 

「藍尼﹒亞斯﹒卡儂是他的全名,你可以去查皇族資料,至少萊雅手中那張英鎊證實筆跡無誤。」

 

萊雅快氣瘋了,不甘不願的拿出五千英鎊,一再宣稱筆跡是經人偽造,但是丹恩拿去給專家鑒定,證實了筆跡確是出自公爵手筆。

 

何況她有一大堆人見證她由丁斯莫爾古堡中走出來,萊雅想賴帳可難如登天,只好乖乖地用著含恨的目光把錢掏出。

 

鈴木夕子不平的抗議道:「嘖,你幹麼把紙鈔給她,外面的行情叫價到一萬英鎊呢!」

 

「誰曉得幽靈公爵的名聲這麼響亮,我也很後悔呀!」得不償失,少賺一半。

 

「去要回來嘛!咱們二一添作五,我上網來炒作價碼,看能不能再飆高些。」錢吶!平白從眼前飛走。

 

「萊雅肯給嗎?她恨我都來不及了。」而且她臉皮也沒那麼厚,送出去的骨氣還討回來。

 

「沒錯,她揚言聖瑪麗亞有她無你,好好保重。」簡直是槓上了。

 

一校不能有兩朵枝花,尤其以萊雅那種心高氣傲的貴族心態,豈容得下平民騎到她頭上,處處讓她下不了台,能念到畢業實屬萬幸。

 

荊棘碰不得呀!一碰便傷痕纍纍,滿手血痕。

 

「咳!你們是不是有點短視近利,著重小錢忘掉大魚?」下學期的學費無著落呀!

 

「對喔!幽靈公爵好像很有錢,財富排行在前十名。」鈴木夕子的雙眼冒出的符號。

 

維妮挑挑眉笑得奸詐。「最近手頭緊,能找你的他調頭寸嗎?」

 

「哈!自求多福,出賣朋友的人最好餓死街頭。」感情最忌牽扯金錢。

 

「這麼沒有良心的話你也說得出口,要不是我和夕子發動人群造勢,怎能將你從變態公爵手中救出。」維妮拉拉衣角擦拭無淚的眼。

 

「譭謗是有罪的,等我成為皇家御用大律師,我會讓你關到長虱子。」她開玩笑的說。

 

「好朋友就別隱瞞,他長得如何?」隔得太遠,實在看不清躲在窗後探頭的男人。

 

范丹娜只給她一句,「帥。」

 

「咦?」就這樣?「和丹恩與史帝文生相比呢?」他們算是出色的貴族子弟。

 

「去幫他提鞋吧!」成熟男子的魅力和紈胯小開有如雲泥之間。

 

「哇!真想去瞧瞧……吃喔,萊雅來了。」崇拜偶像的鈴木夕子突然聲音一弱的笑得促狹。

 

「又來找碴了。」維妮視若無睹的低頭咕噥。

 

前呼後擁的高挑美女踩著自信的步伐前來,睥睨的視線叫人吃不消,好像是尊貴的公主駕臨,萬人都該屈膝行禮以示尊敬。

 

萊雅眼中飽含著不屑,一個發育不良的小東方女孩也配與公爵交好,以一張紙鈔侮辱了她的尊嚴。

 

「丹娜娃娃你好嗎?」在旁人面前,萊雅揚起友善帶諷的表情施以垂問。

 

范丹娜笑得無邪地眨眨迷人水眸。「學姐,你要還我紙鈔嗎?」

 

「你以為我會希罕一英鎊嗎?」為了賭一口氣,手一拋她才懊惱。

 

有多少人上門為求那張紙鈔,真不該輕易被激怒,本想等價錢再高些才轉手,可是現在……對她的怨恨又加深一分。

 

「小心點,沾了水化掉上面的筆跡就不值錢了。」鈴木夕子和維妮搶著去接。

 

兩個笨蛋,到底誰短視近利,也不想想幽靈公爵是誰的男人,要簽名幾張都成。「學姐,找我有事?」

 

「開春舞會有你一份,記得攜伴參加。」她炫耀財勢地交給她燙金的邀請函。

 

「我能找丹恩或史帝文生去赴宴嗎?」她故意裝無辜的挑釁。

 

萊雅臉色一變的大喊,「不行。」

 

「那真糟糕耶!我又不認識其他人。」她一臉煩惱的蹙著眉。

 

「聽說你最近過得不錯,何不找你的助養人來。」萊雅口氣鄙夷的暗示其醜行。

 

消息如野火,一傳千里。

 

「不,他是我的奸夫,所以不好讓他曝光。」比口舌她可不輸人。

 

「你……」萊雅驚訝的為之一怔。她竟敢在教會學校說出污穢的罪行。

 

眼睛驀地一亮的范丹娜看向她。「不然我帶幽靈公爵去見見世面。」

 

幾道抽氣聲讓萊雅下不了台,回頭一瞪身後的人。

 

「憑你也配。」

 

「學姐要不要等著看,我賭一……百英鎊。」貪錢的鈴木夕子再度出賣好友。

 

「我比較窮,五十英鎊就好。」附議的維妮舉起右手,有錢中飽私囊的事她一定參加。

 

「你們……太、卑、鄙了。」咬著牙的范丹娜怒視兩人。她不過說著好玩,哪有可能讓他曝光在一群饑餓的女狼當中。

 

「好,我賭,賭金提高到一萬英鎊,只要幽靈公爵真的現身,錢就是你們的。」壓根不信的萊雅口出豪語。

 

一萬英鎊吶!鈴木夕子和維妮一臉諂媚地看著范丹娜。

 

「丹娜娃娃,你該不會讓我們失望才是。」

 

天呀!誤交匪類,誰來救救她脫離這兩個貪心惡女。

 

上帝,阿拉還是釋迦牟尼?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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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不去也沒關係,反正只是一個小舞會,出席的不過是些小人物罷了。」

 

頂多在電視和報紙出現過幾次而已,真的不重要,對一個窮學生而言,達官貴人不如一頓香噴噴的晚餐來得有意義,至少不餓肚。

 

可恨的是,她千瞞萬瞞絕口不提今晚的舞會,打算隨便拉個男孩子去充數騙吃騙喝,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被缺錢缺得厲害的好友給出賣了。

 

她們簡直是卑鄙到無所不用其極,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竟以她的名義寄出邀請函,隨函附上一篇文情並茂的「陳情表」。

 

她從不曉得兩人文筆如此之好,早知道就要她們幫忙潤潤她翻譯的小說。

 

但這不是重點。

 

惡質的爛友在信上極力標榜她在學校受了多少委屈,每個人都看不起她的冷嘲熱諷,譏笑她是一只東方來的小野雞。

 

還點明她受萊雅的欺壓已有些時日,夜夜哭泣不敢道予外人知,心酸的獨自忍受非人的折磨,表面上強顏歡笑地裝出開心女孩的模樣。

 

諸如此類的悲情文筆描述得像小說,一個異鄉游子受盡白種人的種族歧視,苟延殘喘維持一絲尊嚴硬撐著,讓一向寵她的藍尼心疼不已,面色沉厲的打算出面為她討回公道。

 

經她一再澄清,保證是朋友的惡作劇,言明自己絕非受委屈不反擊的嬌嬌女,他才按下怒氣不去計較。

 

可是死要錢的兩人非要趕盡殺絕,不留給她後路退,捨得花電報的錢打了封急件給他,說他若不出席宴會,女友會被一群虎視眈眈的男人撕吞下肚,到時別哭著老婆被人拐了。

 

末了還署名她舞伴的名字,讓他當場臉色一變,吩咐康瑞準備晚宴服裝,他要親自護衛至愛絕不假手於他人,給別人一親芳澤的機會。

 

說穿了就是打翻了醋瓶,不高興其他男人碰他的小精靈一下。

 

「壞人叔叔你勸勸他嘛!做人不要一意孤行,也不想想自己幾年沒出過門,他能適應爾虞我詐的人群嗎?」

 

不作聲的康瑞忍著笑,手拿快報廢的蒸氣熨斗燙平綿羊毛材質的黑色西裝,小倆口的吵嘴不在他的管轄之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主人有任性的一面。

 

想想他有多久不曾打理主人的外觀了,連個熨斗都找了老半天才找著。

 

平時主人會在晚上接見他在各地資產的代管人,隨意的穿著雖來自目錄上的名貴服飾,但只適合居家不宜外出。

 

臨時請英國名設計師送來一套全球僅有的晚宴服,一入門就遭「某人」凌虐,企圖毀屍滅跡不讓主人出門,好在他搶救得宜,不叫詭計得逞。

 

「藍尼,外面的人都很壞心,你千萬不要因一時衝動而做出終生悔恨的事,我會良心不安。」幹麼這麼彆扭非去不可?

 

藍尼一睨在他胸前喋喋不休的小女人。「白色的貂皮大衣還保暖吧?」

 

「廢話,當然暖和,殘殺了無數只令保育人員心疼不已的白貂,我肯定會下地獄。

 

」動物的哀嚎聲彷彿在她耳邊回響。

 

「地獄有我。」他笑著一吻她沒停過的嘴。

 

「藍尼,你到底有沒有聽進我的話?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他。」差點被他引走話題,奸詐。

 

她不能昧著良心說不喜歡貂皮大衣、貂皮手套和貂皮制的長靴,在亞熱帶長大的孩子最怕冷了,有了保暖的皮毛自然開心,用不著手寒腳凍的直打哆嗦。

 

殺害無辜動物是殘忍了些,但自私是人的天性,很難免俗地去裝清高說不要,愛慕虛榮是女人的天職,沒有年齡的區隔,她眷戀有人寵溺的感覺。

 

不過,前提是他送貂皮大衣的企圖。

 

「小娜兒,你照過鏡子了沒?」

 

范丹娜秀屆一凝的抬頭。「你讓我覺得像看到一匹不懷好意的狼。」

 

「哈……想象力真豐富,你的表情好像嫌棄丈夫不稱頭的小妻子。」忠貞的公狼戀上好戰的母狼。

 

「我哪有嫌棄你,全怪你長得太出色……」范丹娜驀然臉一紅的斜瞪他。「你占我便宜。」

 

他們又不是夫妻。

 

「小心眼的精靈,你以為我會將你拱手讓人嗎?」她將是他惟一的妻,今生的伴侶。

 

「誰曉得你在算計什麼,高深莫測的表情叫人噁心,你非要陪我赴宴的理由不單純吧!」年紀不代表智商,她會思考。

 

一個二十年不出門的人大費周章的打點門面,沒有鬼才奇怪,尤其是有兩個狗頭軍師為錢兩肋插刀,她不提防點都不成。

 

他的心思倒是不難琢磨,只要是為她好的他都會全力以赴,不惜代價。

 

但是一牽扯上鬼主意多如牛毛的維妮和夕子,正人君子也會化身為惡夜狼人,借正義之名行下流之實,叫人防不勝防地任其宰割。

 

物以類聚嘛!她太了解她們了,正如了解自己般透徹,無惡不作。

 

「小娜兒,慧黠如你豈會看不穿我的用心,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我的雪精靈。」

 

他的口氣中有著身為男人護愛的霸道。

 

是她負人的多吧,「我是人不是精靈,不要動不動就當我是見光就化的雪娃娃。」

 

他但笑不語,視同否認她的說詞。她是雪中精靈,獨一無二,他的。

 

「藍尼,你別去好不好?我犧牲自己陪你打一夜的橋牌。」他該感激了吧!

 

「牌品不好,牌技超爛,你搞錯犧牲對像了。」是他得技巧性地牌牌皆輸,免得她孩子氣的翻臉。

 

美目一瞪,范丹娜兩手拉住他的領帶,「你穿得這麼風騷要去勾引誰?」

 

她不只牌品不好,脾氣一樣得不到優質獎章。

 

「正式晚宴穿正式服飾並無不妥,你太焦躁。」為之失笑的藍尼拍拍她的臉頰,拉回領帶別上鑲鑽領夾。

 

他臉上帶著從容不迫的冷靜神色,手心卻微微冒著汗。走入人群對他是一大考驗,他必須表現得體,才不致使她丟了顏面。

 

關於他諸多負面傳聞對她是種壓力,不能陪她在大白天露面已經是滿懷抱歉,要讓她面對一室訕笑的目光更是不忍,下此決心全是為了他所珍愛的她。

 

東方女孩在異國求學本就辛苦,受民族意識高張的學生排斥是常有的事,要他相信她不曾受過一些壓迫實在困難,她朋友所說的一切讓他憤怒,如此美好的女孩,居然有人敢處處挑她毛病,無一刻不想害她待不下去,念不成書。

 

不管事情有幾分真實性,他都全盤收入腦子裡,他捧在手心的至寶沒有人可以傷她一絲一毫,連掉根頭髮都不行。

 

幽靈公爵的女人豈是人人可欺,他能不出面捍衛心愛的女孩嗎?

 

「繼續當你的自閉公爵少惹是生非,維持良好的教養做只好烏龜,縮在殼裡喝養生湯就好。」他為什麼非要去湊熱鬧?

 

「小娜兒,你的話變多了。」好脾氣的藍尼對她溫柔一笑。

 

她低咒了一句髒話,用中文。「你確定要去?」

 

「嗯!」

 

「肯定要去?」她的眉尾微微抽動。

 

「沒錯。」他拂拂絲質背心。

 

「絕對要去?」她再一次確定。

 

「小娜兒……」藍尼定神的朝她一睇,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你死也要去是不是?」范丹娜清麗的臉蛋都快變成苦瓜了,要哭不哭的模樣。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她比他還要緊張,坐立難安地在他面前繞來繞去。

 

她氣憤地拿了張椅子一踩,與他視線平視,兩手像雞爪地拉開他的臉皮。「你,太帥了。」

 

說來說去只有一個結論,她不想讓他露面去招惹一些桃花回來。

 

人長得醜一點無所謂,身份地位不高又何妨,沒錢沒勢湊和著也算是個人,反正不競選總統,見不見光倒是其次,沒人指望她有本事挑到金龜婿。

 

偏偏他帥得沒話說,身高多金又是一名地位顯赫的公爵,權高財厚,出類拔萃,一站在眾人面前便是焦點所聚,活像個大磁石,南極北極、陰極陽極全部靠攏。

 

想想她小小的肉體哪能阻擋千軍萬馬,萬一被踩扁還要鏟子鏟,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豈不可悲。

 

並非質疑他會變心,而是心裡會不舒服,屆時准有一堆自以為貌美如花、艷冠群芳的「搶婚團」來投懷送抱,嗲聲嬌語的自薦枕畔好獲佳婿。

 

吃醋是女人的權利,要她冷眼旁觀自己要定的男人遭人垂涎可不好受,治標斷本的不二法則是——他別出現。

 

「別胡鬧了,你要我自毀容貌嗎?」哭笑不得的藍尼扶著她不長肉的腰。

 

吃得多卻未吸收。

 

范丹娜連忙護著他的臉一嗔,「不行,你敢毀掉國寶級的俊顏,我一定和你分手。

 

 

開玩笑,她非常迷戀這張充滿男性魅力的帥容,常常看傻了,滿心幸福感充實著,這是她的精神食糧。

 

「你傷了我的自尊了,寶貝。」他熱烈的吻住她,將她由「危險」的椅子上抱往安全的地面。

 

「才怪,你根本是吃定我離不開你。」撫撫唇,她撒嬌的環著他的頸項不甘心的說。

 

「因為我愛你。」她就是這點可愛,氣不久。

 

「哼,你最討厭了。不再考慮一下嗎?不要為了我勉強自己去適應不友善的聲潮。

 

」她也會擔心他受不堪的言論圍攻。

 

他不是社交界的寵兒,在世人眼中他是異類,要融入主觀意識強烈的英國社會並非易事,表面上的敷衍不代表接受,無形的傷害往往來自無知和自我。

 

十七歲的她無法想象二十年困在同一處的情形,人的習性很難去更改,野地的玫瑰移到溫室裡會憔悴,溫室裡的蘭花栽在陽光下會枯萎。

 

一樣的道理,不一樣的感受,存在於人心。

 

其實世界並不公平,上帝照顧不到陰暗的角落,光明並存著黑暗,在自轉的地球上,每個人都可以看得見日與夜的分界,一半屬於神,一半屬於撒旦。

 

「丹娜,你長大了。」懂得為人設想。

 

范丹娜表情一靦地噘著嘴。「那你幹麼不和我做愛?」她念念不忘這件事。

 

突然一道嗆到的咳嗽聲努力不發出音量,怕打擾到小倆口的濃情蜜愛。

 

「康瑞,衣服燙好了嗎?」佯裝鎮定的藍尼清清喉嚨,抑制拖她回房溫存的念頭。

 

「平整如新,主人。」康瑞恭敬的攤開衣服,眼角有可疑的笑紋。

 

「去把我房間的盒子拿來。」頑皮,非要我無措。他用眼神縱容小佳人的放肆。

 

「是。」

 

望著康瑞挺直的背,范丹娜漫不經心的刺探,「先說好,不許送我昂貴的首飾。」

 

她大概可以猜到他下一個舉動,先是貂皮大衣,後是首飾,單細胞的動物。

 

一會兒,康瑞取來一個造型精巧的音樂盒,掀開一瞧是整套的鑽石飾品,從項鍊、耳環到手鐲,還有家向徽式樣的弧形胸針。

 

「是給你,它屬於你。」他玩弄文字地為她戴上水滴型墜鑽項鍊。

 

「藍尼,你絕對是惡魔。」她被收買了,用他的愛。

 

「喜歡嗎?」只要她滿意,銀河都能摘下來送到她面前。藍尼接著替她戴上其他的鑽石首飾。

 

她橫瞪了他一眼。「我敢說不喜歡嗎?我膽子小,怕天打雷劈。」

 

天呀!會不會被搶?到時她要命還是珠寶?

 

沉重的負擔掛在她身上,她感受到的並非喜悅而是壓力,萬一掉了怎麼辦?這是他的心意和一筆龐大的錢吶!夕子和維妮會是第一個拿刀砍她的人。

 

他存心折磨她嘛!此刻的她多像陶瓷做的丹娜娃娃,正由人玩著華貴的變裝游戲。

 

「主人,時候不早了,你們該出門了。」正式宴會是八點開舞。

 

而現在鐘敲八響。

 

「壞人叔叔,你看我需不需要保全人員護駕?」她像豪華的展示品。

 

「我相信主人的能力足以保護丹娜小姐。」康瑞保證的說。

 

「我要是因為攜帶貴重物品而慘遭不幸,你們一個是主謀,一個是幫兇。」她得典雅些好襯出鑽石的氣質。

 

「小娜兒,不許胡說。」藍尼握緊她的手,表情十分不悅。

 

惡魔。「我都被你寵出虛榮了啦!」

 

要她拿下光芒四射的「俗物」嗎?

 

答案是:休想。

 

反正她是庸俗的女孩,配上庸俗的東西相得益彰,做人要是不懂得珍惜福氣會遭天譴,就戴一次吧!

 

然後她要將它鎖在保險箱裡,永不見天日。

 

華麗的舞會,醉人的舞姿,動人的舞伴,交織出一幕上流社會的富裕畫面,悠揚的華爾滋音樂煽動男女潛伏的浪漫,四目深情款款。

 

「哎呀!你別心不在焉,踩到我的腳了。」她為什麼那麼倒霉,非要慫恿個心有所屬的男人帶她赴宴。

 

貪小便宜呀!以為有利可圖。

 

「抱歉,維妮。你說今天丹娜娃娃會來嗎?」昂首企盼的丹恩不太認真的道歉。

 

「會。」不來,她們會宰了她再棄屍荒野。

 

「八點多了,丹娜娃娃不會在路上發生意外吧,」他心有旁騖地又踩了她一腳。

 

維妮翻翻白眼,在心裡哀嚎。「不會。」

 

「丹娜娃娃真的講得動幽靈公爵?」太冒險了,他心愛的東方佳人。

 

「一定。」就怕她壤心的加以阻止。

 

「丹娜娃娃……」

 

「停上天呀!她快受不了他。「開口閉口都是丹娜娃娃,請你尊重一下舞伴好嗎?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找個平日正經八百的白癡當舞伴。

 

「原來你需要贊美。」丹恩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心裡想的還是丹娜娃娃的無瑕面容。

 

「嗯!」她懶得多作解釋地應了一聲。水平不同。

 

「你有二十三顆非常可愛的雀斑。」他不了解雀斑對她的嚴重性。

 

當場翻臉的維妮一把推開他。「你讓我的心受到無比創傷。」

 

一說完,她掉頭走到飲食區,開始暴飲暴食。

 

另一方面,鈴木夕子和史帝文生也發生同樣的困擾。

 

「你夠了沒,我長得不夠漂亮嗎?我也是東方美人耶!」死丹娜還不來,非剝了她的皮不可。

 

請上帝原諒她的錯,不該為了一時便利而利用一個大混蛋。

 

「你是很漂亮沒錯,但比丹娜娃娃差一點,她美得像個出塵的小仙子。」他迷戀地眼泛光彩。

 

是披著羽衣的小惡魔。「委屈你了,陪一個次等美女跳舞。」

 

「還好啦!除了胸小了一點,抱起來沒有什麼肉的感覺……」倏地一巴掌打斷他的狂妄。

 

「你去找頭乳牛交配吧!」敢侮辱她挺而尖的美胸。

 

頭一仰,她一樣走向飲食區,怒氣沖沖地每一樣食物都叉一塊,不吃個過癮絕不罷休。

 

突地,兩根銀叉碰撞在一起,抬頭一瞧。

 

「你怎麼來了?」

 

一個佯稱生病,一個說要趕作業,結果說「沒空」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出現,默

 

契十足的拿食物出氣。

 

「你來干什麼?」

 

相同的話讓兩人笑出聲,至於理由還用得著問嗎?一是確保一萬英鎊不致石沉大海,二是好奇心作祟,想見見范丹娜死也不讓她們見一面的神秘人物——變態公爵。

 

三十來歲的老男人會看上未滿二十歲的天才少女,其心態可議,若不是長相太恐怖沒人要,便是身有難以啟齒的隱疾,專挑好騙的小女孩下手。

 

而愛上他的丹娜肯定是惡事做多了,終於遭受報應,一輩子活在黑暗世界裡不得脫身。

 

她們只有一句話送她:惡有惡報。

 

「你想幽靈公爵的身體是不是完全透明?」日本的幽靈是一團白霧。

 

「一定有上身沒下身,鬼都用飄的。」在美國的鬼魂很少呈現完整性。

 

鈴木夕子輕笑地喝口香檳。「我們真的很惡毒,背地裡嘲笑英國大大有名的人物。

 

 

「不過他的聲音很好聲,非常有磁性。」要不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太深切,她會愛上聲音的主人。

 

「千萬別太指望,通常聲音好聽的男人,長相正好成反比。」好彌補某一方面的不足。

 

「對對對,萬一出現個迅猛龍,我不嚇死才怪。」丹娜的品味一向異於常人。

 

十七歲的少女咯咯的笑著,逕自取笑起自己的好友,連帶批評她的眼光,邊像餓了好幾餐的難民般拚命向食物進攻。

 

上回的耶誕派對是瘋狂的糜爛,處處可見被酒精衝昏頭的男女隨意交媾,歡樂的氣息重於氣氛的營造。

 

今日的舞會比較正式,有教會方面的贊助,所以不敢造次的趨於傳統,單純是為某位貴族準備進入上議院的拉攏手法,平民百姓不得進入。

 

因此鈴木夕子和維妮分別找了史帝文生和丹恩當通行令,方便進出。

 

「嘖!哪來的貧民窟賤民,要吃餿食得等宴會散了再來。」嘲諷的嗓音在兩人背後響起。

 

不用懷疑,光聽這道高傲的英國腔,要猜錯也很難。

 

「學姐,一萬英鎊重不重?我們很樂意去幫你提。」她們是千金貧女,身價上億,口袋沒錢。

 

「別想得太如意,我還沒看到人呢,」得意的萊雅想著明天要如何奚落這三人。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晚出現,不像男爵千金的你一大早就來守候。」等著拍馬屁。

 

難得贏一回的萊雅不在意譏語。「你們的丹娜娃娃碎了,大話說多了總會咬到舌頭。」

 

「學姐真是愛說笑,人怎麼會輕易碎了,鑽石比紅寶石重多了,走得慢。」維妮沒料到她一語成讖。

 

「等她買得起路邊十先令一串的廉價水晶再說。」她示威的撫撫胸前發亮的紅寶石。

 

真想揍她。「水晶剛好可以反射出你的醜陋。」

 

「沒教養的女孩,一身名貴的禮服打哪租來的?窮酸味濃得嗆鼻。」她不生氣,妝會脫落。

 

受盡寵愛的萊雅一生最大的挫敗是來自這三名留學生,她們自大、無禮,表現出落後、無文化的國家特質,嚴重破壞聖瑪麗亞女子學院保守的風氣。

 

類似修道院的學校應該培育優雅、高貴的淑女,而不是只會拿獎學金,裝天真的無恥鄙民,一天到晚為了區區幾先令、幾便士丟盡學校顏面的去打工。

 

念不起就別丟人現眼地賴著不走,讓好好的一盆花多了三片枯葉。

 

萊雅所不知的一面是這三人都大有來頭,破例成為獎學金學生是因為事先有大人物關照過,三筆不算小的捐獻金流入理事會。

 

「不好意思,人家丟棄不要拾來穿,看來比你的低胸禮服有價值。」挺挺胸,維妮刻意表現出浪蕩的模樣。

 

被比下去的萊雅端起淑女風度的道:「乞丐的好運,你該去撿撿看有無治雀斑的藥。」

 

她是故意要提起雀斑,她不相信那件名家設計的紅色削肩禮服是別人丟棄之物,她曾在當季的目錄中看過,數量不超過三件,所以她嫉妒。

 

「你敢說我的雀斑……」維妮氣得頭頂冒煙,要不是鈴木夕子拉著她,一盤沙拉早丟出手了。

 

「息怒、息怒,想想快到手的一萬英鎊。」錢有降溫作用。

 

果不其然,她恢復了平靜的氣色。「學姐,我不收支票記得要現鈔。」

 

「呵呵……天真的學妹,丹娜娃娃恐怕請不到人在哪兒哭泣呢!」她們也太高估自己了。

 

「該哭的是你,丹娜絕對會把人帶到。」除非她頭不要了。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一百五十英鎊像不像在割肉?」割窮人的肉。

 

「我不……幹麼?布料很薄,再扯就走光了。」胸大的好處是可以抵住布料不下滑。

 

鈴木夕子指向眾人目光聚集的方向。「你看。」

 

「看什麼看……哇!好帥的男人,我心頭的小鹿亂撞。」天呀!她需要嗅鹽。

 

「花癡,我要你看的是他身邊的女伴。」一看到那人,她的美夢頓時破滅。

 

飲恨呀!上帝專為女人打造的男人。

 

「還不是一個……丹娜?!」她一定是看走眼了,這是夢。

 

「你瞧她身上的貂皮大衣值多少?」發了發了,挖到金礦。

 

可惜不已的維妮把目光一轉。「抓住我,別讓我成為鑽石大盜。」

 

男人留給丹娜,鑽石留給她。

 

「我們真幸運,朋友的男人是個出手闊綽的大亨。」不怕沒地方借錢了。

 

「大錢先擱著,小錢得入港,學姐……咦!人跑到哪去?想賴帳呀!」才一會工夫就不見人影。

 

「喏!那個貼上人家冷臉的浪女不就是咱們的一萬英鎊。」可憐的丹娜,她會被醋淹死。

 

「你看丹娜的表情多豐富,笑得比哭還醜。」活該,誰叫她要交個萬人迷的男友。

 

反正錢賴不掉,她們先飽餐一頓再說,戲慢慢的看。

 

好朋友嘛!不互相陷害怎麼顯示得出友誼深厚。

 

吃吃吃……又賺到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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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迎面而來的輕柔舞曲漾入心房,門房一瞧見眼前的出色儷人不由得一怔,男俊女俏像一幅美麗的畫,失神了片刻才接過兩人的外衣。

 

出色的人兒不管走到哪裡都備受注目,兩人才剛走入正在進行的舞會,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出現兩極化的表情。

 

在場的男人不分老幼全盯著玉瓷般的美麗娃娃,為她清靈無垢的湖似雙眸傾倒,迷上她淡淡的東方味,不由自主的靠上前。

 

而女人的目光則黏上俊朗如阿波羅般的男子,芳心暗動地移著腳步,搔首弄姿地擺出最迷人的一面,燦爛的笑臉可比天花板上旋轉的霓虹。

 

「看到了沒?上流社會的淑女正用視覺剝你的衣物。」他是禍水。

 

「小醋桶,我的身體只給你。」藍尼嘴角揚著笑,眼神卻冰冷無比地逼退覬覦的目光。

 

「別說好聽話,說不定我到了二十歲還是處女。」范丹娜怨氣十足的嘟著嘴。

 

真不懂他在裝什麼紳士,她都不計較的要獻身,他反而遲疑不前,好幾次兩人差點就完成最後一個步驟,結果他硬生生的忍下來,陣前踩煞車。

 

他忍得很辛苦她曉得,每回她都「體諒」地要幫他紓解,可是他固執得要命,非要等她高中畢業。

 

以她的天資要越級就讀不是難事,只是她和夕子及維妮有過約定,要當普通的留學生,不想展露太多令人妒恨的智商,因此要失身還得等一年五個月。

 

藍尼好笑地摟摟她的腰,俯身一喃,「等你滿十八歲,我不會客氣的。」

 

「還要一年五個月吶!」好長哦,她是深閨不寂寞卻哀怨的處女。

 

「別急著長大,我還是一樣會寵你的。」孩子氣的她,成熟的她,都是他的最愛。

 

「反正憋不住的人是你,到時別怪我不通人情。」換她拒絕他,讓他不能人道。

 

「你沒那麼壞心,我會讓你忙得沒時間胡思亂想。」在床上。他保留一句。

 

范丹娜可人的一笑。「我有特異功能,你腦子裡正轉著邪惡思想。」

 

「猜對了,寶貝,我打算從你的心吃起。」他低頭輕啄,眼神審視一道道不友善的男性目光。

 

「它早就是你的腹中物。」她嬌笑的偎向他,明顯地召示眾狼女,他是我的。

 

這一對甜蜜的戀人確實引起不少人往意,男的出色,女的出塵,羨煞不少上了年紀的老人,若是年輕個幾歲,定會加入追逐中。

 

大部份人都采觀望的態度,男子太過冷冽的氣度令人卻步,鷹似的眼藍似深海,銳利地直射厲光,卓傲的貴族氣度非池中物,多少震懾了一些人的氣焰。

 

不過有些年輕氣盛的貴族子弟可不把他放在眼裡,愛慕地走到佳人面前。

 

「好久不見了,丹娜娃娃。」她更美了,散發耀眼的晨星之光。

 

怎麼還不死心。「你好,丹恩。」

 

「要不要跳支舞?我等你好久了。」從上回的耶誕派對等到今晚的舞會。

 

「她有舞伴。」乳臭未乾。藍尼緊緊摟抱著至愛,不許旁人越雷池一步。

 

丹恩不快的一瞟。「我問你了嗎?丹娜娃娃有自主權。」

 

他憑什麼摟著她,丹娜娃娃是絕美的仙子,不該輕易褻瀆。

 

「她不是娃娃,她是我的雪精靈。」無禮的小子,不懂規矩。

 

換湯不換藥,娃娃是虛構的偶像,精靈是一則傳說,存不存在尚是未知數,她不認為有何分別。范丹娜帶笑的俏容有著深沉的不耐煩。

 

她被虛化了。

 

「你的?」另一道氣憤的聲音加入戰局。

 

「你又是誰?」眉頭一皺的藍尼更加不悅。真不該來參加舞會,小娜兒的美麗只有他能收藏。

 

「史帝文生﹒艾莫克,丹娜娃娃的男……呃,朋友。」范丹娜輕嚶了一聲,他連忙改口。

 

他是想說是她的男朋友吧!不自量力。「幸會,我家的小娜兒承蒙照顧了。」

 

「你家的……」

 

「小娜兒?」

 

兩個毅力十足的追求者瞠目一視,受挫的表情略微黯沉,不相信短短時日丹娜娃娃就心有所屬,一定是這個男人故意讓他們想岔了。

 

可恨的情敵,無恥的陰謀者。

 

「丹娜娃娃,他是你遠房的叔叔吧!」瞧他年紀一大把還染指小女孩。

 

「不是,他是房東。」占領她的心。

 

藍尼一挑眉,陰沉的表情變得十分危險。「我是房東嗎?」

 

「心的房東嘛!每天都要人家繳房租。」一天一點,累積成湖。

 

「嗯!這還差不多。」他喜歡這個說法。

 

「丹娜娃娃,他是不是威脅你和他在一起?儘管說出來別害怕,我會保護你。」自告奮勇的史帝文生一副要屠龍的姿態。

 

以外表來說,嬌小的范丹娜給人的感覺是嬌弱、單純,需要人去呵護、疼惜,不抓牢就會被風吹走,叫太陽給化了,晶瑩剔透的玉人兒。

 

而藍尼雖然有出眾的容貌,可是高挺的順長身材俊得不像人,足足高她二、三十公分,巨人一般的壓迫小鳥依人的她,一個不小心會壓碎粉雕玉琢的丹娜娃娃。

 

看似一對戀人,西方人的成熟度和東方女子的細緻,他們給人的感覺更像一對無血緣的父女。

 

「是我強迫他和我在一起,他太帥了嘛!人家忍不住就心動了。」范丹娜無辜地睜著大眼,像做錯事的孩子祈求原諒。

 

「嘩!」一陣諠譁聲響起,但沒人苛責她因為她的表情實在太可愛了,天真無邪得令人疼入心坎裡,哪捨得對她口出惡語。

 

但是對於另一個人的炮轟可不留情。

 

「你是什麼東西敢用色相蠱惑她,丹娜娃娃的純真不容許你玷污。」

 

「別自以為長得帥就可以欺負善良的丹娜娃娃,你太卑瑣了。」

 

「純真?善良?」她是嗎?藍尼噙著冷笑,為他們的愚蠢哀悼。

 

「瞧你不屑的表情也夠資格擁有我的丹娜娃娃嗎?」很想動手搶人的丹恩有幾分遲疑,他的眼神太駭人。

 

我的?他倏地眸光一利。「別再靠近『我的』小娜兒,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你……」丹恩瑟縮一下,打從心底怕了他的警告。

 

「他怕我可不怕,我父親是皇室任用的大法官,艾莫克伯爵。」自視甚高的史帝文生口出狂言,仗著父親的勢力要搶奪佳人的心。

 

「是嗎?而我剛好叫藍尼﹒亞斯﹒卡儂。」大法官敢拘提他嗎?

 

「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議論紛紛的眾人拚命的絞盡腦汁用力想,應該很有名,為何一時想不起?

 

人們對於太熟悉的事物總會產生盲點,近在咫尺卻遙望遠處,一心要找出似曾相識的記憶。

 

藍尼好心地加以提醒,一抹詭笑揚在嘴角。

 

「丁斯莫爾古堡。」

 

聞言,舞會中的空氣頓時凝結,暖氣在瞬間低了十度,一句幽靈公爵梗在喉嚨不敢發出聲音,雙腿自有意識地往後挪。

 

適才的好感消失了大半,女人們貼近由自己的伴取一點安心,癡迷的眼神轉為恐懼和害怕,不知他何時會出手奪取人命吸其血。

 

「藍尼,他們怕你耶!」興奮的范丹娜發現沒女人敢靠近他,真好。

 

白擔心了。

 

心中苦澀的藍尼一瞧她發光的臉龐,抑鬱的心情豁然開朗。「你很開心?」

 

「嗯!傳聞果然很可怕,你一報上名號就嚇退所有人。」她高興得太早了。

 

「要不要跳支舞……」他還沒說完,略顯尖銳的驚喜聲驀然靠近。

 

「你是我見過最英俊的男人,你可願意陪我跳一支舞?」

 

 

 

她戀愛了。

 

神采飛揚的萊雅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俊帥的男人,根本是上帝為她打造的愛人,在她失戀的當頭特派他來安慰她。

 

丹恩的警告她置若罔聞,幽靈公爵又如何,她的心像是閃過一道雷霆,瞬間失落在他深邃的藍眸中,不願清醒。

 

愛情呀!多麼神奇美妙,至今她知道自己以前是愚癡無比,居然把石頭當成寶,苦苦守候在史帝文生身後等他回頭,他哪能和她的天神相比。

 

上帝幫助我,請你接受我的請求,讓他走向我。萊雅在心裡祈禱著。

 

「你別癡心妄想了,他是我的男人,有事沒事都給我閃一邊站,小心我插爆你的眼睛。」

 

一大堆掉了下巴的人瞠大雙眼,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輕輕柔柔的丹娜娃娃怎會口出惡言,純真的眼眸利如夜叉,他們一定產生了幻覺。

 

惟有遠處大啖特啖的兩個女人露出微笑,魔女的真面目現形了。

 

「你……你是丹娜娃娃?」驚訝不已的萊雅盯著她身上昂貴的鑽石套飾。

 

略加妝點之下,她美得更加驚人,令人有種自慚形穢的錯覺。

 

她是光,她是明亮無比的小太陽。

 

「嗯哼!丹娜娃娃是上了炭彩的戰士,別太垂涎我的所有物。」范丹娜的護愛舉動可不客氣。

 

她太擅長偽裝,今晚小露一下真實個性,以人們善忘的個性,明天太陽一出,大家會將她的失常歸究於月亮朔滿的緣故。

 

人只接受既定的印象,下意識排擠不合理的現象,體內有作惡細胞的范丹娜深知操控別人思想的方法,偶爾一壞無傷大雅,丹娜娃娃也有發脾氣的一天。

 

「他是你的?」這時,萊雅才注意到兩人相依偎著,親暱得像情人。

 

「至少他沒反對。」范丹娜朝藍尼綻出朝陽般的笑容,他愛寵的輕吻她的唇辦。

 

他的小醋桶。

 

「怎麼可能,你用什麼卑劣的手段勾引他,貧民窟的下水溝老鼠。」萊雅拒絕相信她的說詞。

 

「你說她是什麼?」藍尼冷冷的厲眸倏地一瞪,流動的藍海翻滾著怒意。

 

她太過自傲的加以抨擊。「你千萬別被她甜美的外表所蒙騙,真正發光的鑽石和佯裝的玻璃一目了然,丹娜娃娃不過是個低下的撈金女郎。」

 

「多謝你聽來像是嫉妒的建言,我有得是錢供她揮霍,你是顆發不了光又渾身惡臭的墳屍假鑽。」罵完以後他覺得痛快。

 

「你在辱罵一名淑女……」捂著胸口,萊雅吃驚的棕色眸子微睜著。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你的言行哪裡像個淑女,我只看到一只可笑的母雞拚命啄色彩鮮艷的彩鴿。」

 

流露出的鄙夷目光似在嘲弄,藍尼的眸中有著戾色。他終於見識到所謂名門淑女的驕縱,就是她一再為難他的小雪精。

 

光看她此刻尖酸刻薄的貶語,不難猜測她在群體中耀武揚威的張狂樣。

 

小娜兒的朋友說得一點都沒錯,自視貴族身份的高級生以勢凌人,百般欺壓外來優越留學生一事定是不假,若不稍加懲戒難消積鬱之氣。

 

當場遭詆毀自尊的萊雅為爭回面子的昂高下顎。「我是尊貴的子爵之女,你在侮辱英國皇室。」

 

「萊雅,少說一句。」丹恩小聲的輕扯妹妹,要她收斂點驕氣。

 

「哥,你別像所有人一樣被小窮酸給拐了,她根本是善耍心機的小騙子。」她不甘心當眾受辱。

 

小小失控的芳心在一番極盡輕蔑的冷嘲熱諷之下,迷戀的神色微微一退,取而代之是一再的屈辱感,她無法原諒范丹娜又一次搶了她的光彩。

 

以她尊榮的出身當配舉世難敵的美男子,殊知短暫的幸運卻是一場錯夢,他的選擇竟然是她所瞧不起的東方小麻雀,高傲的尊嚴哪嚥得下這口氣。

 

她在心裡告誡自己,長相好看的男人並不一定有良好出身,是她嫌棄他,不要他,他高攀不上天之驕女。

 

什麼幽靈公爵,她看八成是找來街頭藝人客串,想要含混欺瞞騙取賭金,不拆穿這場世紀大騙局絕不罷手,行之有年的公爵是鶴顏滄桑的老人,絕非眼前卓倫軒昂的男子,太不符合傳聞。

 

一定是假冒的,蕞爾小島的下流勾當,不愧是仿冒王國出來的賤民。

 

不承認他身份的萊雅眼露輕視,用以掩飾受創的心靈。她的想法幼稚得可笑,決心折穿他,不惜一切代價,即使要動用信托基金的錢。

 

她絕對不是輸家,她要用錢買回自尊,金錢的力量遠勝過信仰。這是她膚淺的想法。

 

「她是城府深,愛耍心機,但是她高明得博取眾人的寵愛,而你只會丟盡英國皇室的名望。」藍尼就愛范丹娜的小心機,可愛又狡猾。

 

「你憑什麼評判我,三流的街頭演員。」立場動搖的萊雅承受來自四周疏離的冷漠。

 

彷彿他的話深深影響周遭眼光的想法,對她起了蔑視之意,認為她的行為失去淑女應有的自制和包容。

 

一個倨傲美麗的貴族千金,一個看似純真清靈的小仙子,在同一座天平的秤量下,大家的心都偏向於柔弱的一方,想去保護弱者。

 

因為正如藍尼所言,即使她要小小的心機,無邪的笑容仍擄獲眾人的心,小奸小惡像是頑皮的孩童不小心打翻一盒水彩筆,人們只覺得她是無心的可愛,絕非蓄意地張牙舞爪,仗著受寵而抬高姿態去傷害別人。

 

「三流演員?」他笑得有點冷。「看來你是不認同我的身份。」

 

「哼!你要是幽靈公爵,我就是萊雅公主。」氣質學得像不代表可以改變血統。

 

「放肆。」

 

一聽到威嚴的斥責,萊雅氣弱的噤聲,她一向畏懼表情嚴謹的父親。

 

「許久不見了,法蘭克。」他安排的好戲要上演,看誰還敢輕忽他的小情人。

 

法蘭克的表情立即惶然地低首一頷。「晚安,公爵閣下。」

 

「公爵?!」萊雅驚訝的掩嘴一呼。他真的是公爵。

 

「安靜。」法蘭克睨了女兒一眼後,又滿懷抱歉的說:「管教不當,請閣下見諒。」

 

「令媛好大的架子,我是不是該向她行禮,畢竟我是三流演員。」藍尼嘲笑地以公爵身份睥睨全場。

 

他的身份太過崇高,現場鴉雀無聲的一片靜默,不敢直視他雄獅般的凌厲眼光。

 

「是小女的行為過於孟浪,望請閣下海涵。」冒著冷汗的法蘭克可不敢挑戰權威。

 

「她對我的無禮嚴重蔑視皇家紀律,不過尚可原諒……」他頓了一下。

 

「謝謝閣下的寬宏大量,我代小女感激您的仁慈。」他松了一口氣地拭拭汗。

 

「但是……」

 

嗄?!還有但是?一顆心剛放下去的法蘭克又提起不安的惶恐猛搓手心。

 

「我無法諒解她種種不禮貌的冒犯,讓我的小女人受到傷害。」藍尼嚴厲的眼神一轉到懷中佳人便情柔愛繞。

 

他不諱言的態度明白召告眾人,這是他所深愛的女孩,誰都不可欺。

 

「閣下的意思要小女道歉是吧!」他連忙使眼神要女兒開口致歉。

 

可是向來高傲的萊雅哪低得下頭,一副不肯服從地瞪視又恢復天真女孩假象的范丹娜。

 

「萊雅,你的教養呢?」

 

她頓感委屈的抿著嘴。「父親,是他們先欺人太甚。」

 

她的話一出沒人贊同,反而小聲的議論她的任性舉動,大家都不相信她,包含自己的親兄長。

 

「萊雅!」面子掛不住的法蘭克大聲一喝,老臉難看地漲成豬肝色。

 

「連個女兒都無力管教,要我怎能將棉田管理權交給你呢?」冷面無情的藍尼投下一顆威力驚人的炸彈。

 

法蘭克驚恐的張大眼睛。「閣下,我一定會好好管束頑女,請您勿收回代管權。」

 

「別怪我的血是冷的,令嬡的行為讓我難以信賴你的品格。」言下之意要卸除他的代管權。

 

幽靈公爵的產業遍佈全球,既然他是足不出戶的幽靈,散落各地的資產總要有人負責監督,於是有多位代管人產生。

 

南部棉田的采收、產銷和制定成衣一律交給法蘭克管理,十年來的利潤相當可觀,支付一家大半的開銷,是主要的經濟來源,而他們習慣了富裕的生活品質。

 

一旦抽斷了管理經費,以現今的衰落經濟,上了年紀的法蘭克恐怕再也找不到雄厚的資金贊助者。

 

身份不代表財富。虛有其表的貴族已不若早年風光,為了表面風光和支付龐大高額消費,大都只剩下個頭銜而無資產。

 

「閣下,請您多作考慮。」心急如焚的法蘭克了心要說服藍尼收回成命。

 

「讓開,我心意已決。」他摟著心愛女子欲走向舞池共舞一曲。

 

「閣下……」

 

藍尼藍眸一沉。「別逼我停止銀行的貸息,你受不起饑餓。」

 

「我……」他一下子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老了十歲,他相信公爵的言而有信。

 

為他服務了十年,法蘭克深知幽靈公爵的陰狠並非空穴來風、捕風捉影的傳聞而已,他能不露面便掌控全球資金流向,才能之高凌駕於金融鉅子,令人心生敬畏。

 

年輕卻擁有一股天生的領袖氣勢,處理事務明快果決,冷冷一睨叫人自覺矮了一截,服從他是一種天職,像是效忠皇室。

 

女兒的無知顯然開罪沉睡的獅子,一張眼吞噬了打擾的獵物,狠絕而不留情,無轉圈余地。

 

「迷人的小淑女,你願與我共舞嗎?」藍尼伸出手,行了一個紳士禮。

 

手一放,兩人滑入舞池。

 

「你太惡劣了,害我少了很多樂趣。」弄巧成拙,她本意是隱芒藏鋒,不想太出風頭。

 

樹大招風,人紅遭嫉,當個小市民才有機會玩弄自以為站在世界屋脊的自大者。

 

「擁護者夠多了,少招蜂引蝶。」直到今晚他才知她有多受男孩子歡迎。

 

故作無辜的范丹娜眨眨她的翦翦水眸。「花美非己之過,是他們愛招惹。」

 

「明天起你搬來古堡住,上下課由康瑞接送。」預防勝於後悔。

 

不會吧!幾時他的獨占欲發揮得淋漓盡致?「我會成為風雲人物。」

 

他大概不容許她拒絕,原來他是個霸氣的男人,她更愛他了。

 

「總好過被些不學無術的小毛頭騷擾,影響你求學的上進心。」他要阻隔不必要的風險。

 

「藍尼,你吃醋的模樣好可愛哦!」輕舞一旋,她笑著跎起腳尖吻他的下巴。

 

「允許你稱讚我有當機立斷的魄力,可愛就免了。」相當可笑的形容詞。

 

他不否認胸口吃味的直泛酸,她的追求者有一半是年輕俊俏的男孩子,而他的年歲卻是「高齡」了些,看到洋溢青春稚氣的臉龐,他的心顯得蒼老。

 

最叫人氣餒的是他的「見不得光」,當正常的男人挽著心愛女子漫步在金色陽光下,他所能給的浪漫是一同看著月的圓缺,無法光明正大出現在白晝陪她歡笑。

 

擁有光的溫暖時,沒人願意退回封閉的寒冷中,他不能失去她。

 

「藍尼,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哦!」她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

 

「什麼事?」他戀寵著輕聲回應。

 

「我、愛、你。」

 

聽著她一字一字的說著,藍尼的眼眶略顯濕潤。「我也愛你。」

 

頭一低,火熱的吻一發不可收拾,久久不離,看傻了所有的人,另一版本的流言悄然燃燒。

 

心,碎了一地。

 

在遙遠的台灣,有一位俊逸的青年實業家望著帷幕玻璃外的藍天,想念他呵護了

十多年的小女孩,不知身在異鄉的她可否安好?

 

他無法再忍耐無盡的相思,他想見她一面。

 

「我要去英國。」

 

他身後站著一位風姿綽約的美麗女子,平靜的粉妝下閃過一絲痛楚,她終究留不住他。

 

她是個替身。

 

「決定什麼時候去?」

 

「就這了兩天吧!我等得太久了。」他從沒和丹娜離開過這麼久。

 

「她需要安靜的求學環境,你要克制自己的感情。」其實她的心裡並不希望他去。

 

「這句話你說了一年多,我還不夠克制嗎?」一轉身,他凝望神似丹娜的成熟女子。

 

兩人太相似了,卻是獨立的個體,她不是丹娜,也永遠不會是她。

 

她的冷靜中沒有丹娜的慧黠,恬雅的氣質找不到一絲絲無知、任性,無賴是丹娜的特質,而她是一攤死水,激不起生命的火花。

 

丹娜是不熄的火,燃燒著光和熱,而她則是冰冷的水,只會帶來毀滅。

 

「晚上要聚聚嗎?」女子摩擦著他的手臂,發出性的邀請。

 

「不,她不喜歡我身上有別的女人的體味。」他要她是因那張酷似丹娜的臉。

 

她苦笑著掩飾眼底的悲哀。「早點回來,我等你。」

 

「不要等我,我不愛你。」

 

心,再一次裂成碎片,而她無怨無尤,誰叫她愛上小她十歲的男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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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范丹娜,你給我出來。」

 

咆哮的吼聲在教室中響起,一群學生全抬起頭望向門口,不了解誰要找她們的壞天使,口氣惡劣得足以聞到火藥味。

 

午休時間,修女們都去用餐了,來不及上餐廳的學生正好目睹母獅狂吼,驚訝於她的大膽和不顧端莊。

 

「丹娜娃娃,你慘了。」

 

「惹惱了大學部學姐,丹娜娃娃要成為破布娃娃了。」

 

幸災樂禍的嘲笑聲出自范丹娜最好的兩個朋友,因為拿不到一萬英鎊的賭金在遷怒。

 

她們是存著看好戲的心態挑撥幽靈公爵赴會,順便賺點學費好支付一學期的日常所需,誰知弄巧成拙反害了自己,畫了個大餅卻吃不著,記恨在心。

 

至少給點補償吧!彌補兩人心靈上的「創傷」,偏偏有個人小氣得要命,不准她們上古堡要錢。

 

看帥哥是人之常情,讓人迷戀一下流點口水又不會少塊肉,瞧她寶貝得像國王企鵝,只能放在冷冷的冰圈中獨自欣賞。

 

所以要怨恨她、唾棄她,有愛情無友情的自私鬼。

 

「范丹娜,你快給我出來。」

 

什麼嘛,沒見她睡眠不足在補眠嗎?催魂呀。「學姐,你找我有事?」

 

懶洋洋的范丹娜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過兩句「保重」、「活該」,很不是滋味的一睨鈴木夕子和維妮,她們太沒義氣了,重利輕友。

 

因為藍尼的作息顛倒再加上她不定時的打擾,他的黑眼圈明顯的加深,為了體諒他的辛勞,她盡量不在大白天中斷他的睡眠。

 

於是,在同一個屋簷下,她變成夜貓一族,誰叫她太愛膩在他的懷中取暖,貓似地蜷伏著不肯動,享受著他從不歇息的寵愛。

 

舞會過後的第二天,她就被抬進丁斯莫爾古堡,修女校長尊敬公爵之名未加阻攔,只是一再叮囑神愛世人,要她以寬厚的心去感化幽閉二十年的男人,葛莉絲修女相信,耶穌的大愛會救贖他沉淪的靈魂。

 

她很想發笑,神的愛根本挽救不了無神論的幽靈,他的心小得僅能容下她再無其他,哪來的耶穌。

 

說起來,她比他還壞心眼。全賴長相所賜,她再怎麼胡作非為、惡形惡狀,看在眾人眼中仍是小小的調皮而已,哪家的小孩沒有惡作劇過——他們是以這種心態包容。

 

「你,跟我出來。」氣焰不減的萊雅以命令口吻一指,絲毫不見謙虛。

 

「我?」她沒攜帶危險用品吧!

 

「就是你。」她率先走在前頭。

 

范丹娜無奈的點頭。「好吧。」

 

人不找事,事找人,遇上了就要認命,風頭太健的代價。

 

一前一後,兩人來到較偏僻的榆樹林中,寒冷的冬天已經走遠,早春的氣候猶帶一絲涼意,怕冷的她穿上輕暖的套頭羊毛衫,長褲裡還塞了件衛生棉褲。

 

通常男人犯的錯得由他所愛的女人收尾,故事結局都是這種寫法,和她翻成英文版的台灣小說如出一轍,無法拒絕相同命運的范丹娜移動著步伐,猛打哈欠的揉眼睛,死命的提起精神。

 

好女孩難為,壞女孩更加困難,要做到面面俱到談何容易,壞到成為真理便是真。

 

「我要你離開卡儂公爵。」萊雅冷不防的一句叫人摸不著頭緒。

 

「給我個理由。」莫名其妙嘛!談戀愛又不犯法,幹麼劈頭就行拆散之舉。

 

「因為我要他。」她大言不慚的說。

 

大大的嘴一張,范丹娜有些愕然。「你自己去和他商量,與我無關。」

 

她太理所當然了吧!藍尼又不是東西,哪能說給就給,白日夢作多了混淆現實,真是可憐的學姐,知道「窮」的厲害了。

 

「以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英國公爵,早早退出別擋我的幸福。」他的外貌、他的財富、他的寵愛只有她才配擁有,她要讓全世界的女人都嫉妒。

 

「學姐,你太自傲了,一個即將頹敗的家族和垃圾無異,你的優良家世也是一則笑話。」無知。

 

「是你的出現才讓我的世界崩潰,你要還我一切。」萊雅蠻橫地認定有權索討回原來的富裕生活。

 

她沒有辦法忍受無錢可用的苦,家裡陷入愁雲慘霧的境界,服侍的傭人辭了一大半,早上起床找不到衣服,用餐時無人遞鹽、盛沙拉,連丹恩的公司都發生財務危機無法救急。

 

她是高高在上的子爵之女,怎能自己動手整理家務,梳理頭髮,連零用錢也降到一個月一百英鎊,她實在活不下去。

 

惟今之計是成為公爵之妻,珠寶、華衣不成問題,僕傭成眾,依然過以前揮金如士的華麗生活。

 

「試著長大吧!學姐,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學習從啃硬麵包開始。」她就曾經有過連續三天吃餅乾配牛奶的經驗。

 

以她在台灣的家世用不著這麼辛苦,可她甘之如飴,環境可以造就出一個人的韌性和促使其成長。

 

「我是什麼身份啃硬麵包,小小賤民也敢猖狂上討厭她是不需要理由,因為她不該有光環。

 

餓死最好。「或許學姐喜歡住貧民窟,聽說那裡的老鼠特別肥。」

 

「你……」她微顫了一下。「總而言之,我要你搬出丁斯莫爾古堡。」

 

「然後呢?」她不一定要住古堡,那是藍尼的專制。

 

「然後我要住進去,與公爵朝夕相處培養感情。」萊雅順口的接話。

 

天呀!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天真。「你忘了他是出名的幽靈公爵?」

 

「我不在乎,那天我看到他眼中的深情,他是集完美於一身的男人。」她口氣中流露著夢幻。

 

躲在樹後的兩道鬼祟人影聽到快哭了,二十一世紀的白癡女居然和她們同校,簡直叫人無地自容,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丹娜大偉大了,還能容忍不反胃,果然是宇宙超級大怪胎。

 

「學姐,只要你有本事進堡,我二話不說立刻搬家。」她敢打包票,萊雅會死得很慘。

 

「真的?!」萊雅眼睛一亮地作起美夢,幻想自己是一位高貴、優雅的公爵夫人。

 

「真的,反正你會被丟出來。」范丹娜無所謂的聳聳肩,早預見的下場。

 

她不是第一個,舞會結束的第二天,她正好目睹七、八個長相艷麗,身材姣好的美女遭安全組驅離,而且是消防用的水管直衝,讓人看了好冷。

 

當她坐在轎車裡經過一群狼狽的女人面前,心裡同情的成份居多,幽靈公爵不可能一夕之間變成友善公爵,他的萬般寵愛只給她。

 

偏偏人少了自知之明,先前怕得要死,之後又迷戀得不可自拔,妄想一步登天成鳳凰。

 

雖然被「包養」,可是志氣還在,她並未向藍尼伸手要過半分錢,照翻小說打打工,也常氣得他直跳腳,在捨不得責罵她的情況下利用電腦幫她謄稿。

 

「范丹娜,你是故意看我出糗是不是?」表情一變,萊雅不高興的瞪祝她。

 

「有人打你一巴掌,你會笑著說謝謝嗎?我又不是上帝。」說不定連上帝都做不到。

 

「你到底讓不讓?」她憤怒地揮著手。

 

「不。」

 

「你敢不讓?!」不饒她、不饒她,她太可惡了。

 

范丹娜眼神一深地微笑。「你自始至終都搞錯一件事,他是我的男朋友並非你的丈夫,為什麼我要把他讓給你,你不過是個子爵之女,一個不事生產只會擺架子的賤女人,我呸你的不要臉。」

 

「他和你訂過婚嗎?上過床嗎?還是交往過?一相情願地找我談判,你算老幾呀!太久沒被人扁是吧?你再趾高氣昂試試看,我會讓你到街上當乞丐,英、國、豬(淑)、女。」

 

一說完,她若無其事的撩撩發,笑容一樣甜美可人,看不出來剛發了一陣飆,耍了一頓潑辣。

 

樹後的兩人心驚的拍拍胸口,還好她們只有出賣她沒跟她搶男人,她太可怕了,雙面人。

 

「你……你居然……教訓我。」頭一回挨罵的萊雅不知該如何反擊。

 

懶得理她的范丹娜掉頭就走,不可理喻的女人少理為妙,誰曉得她口袋裡有沒有藏著硫酸或水銀,等著把她毀容。

 

「你敢走……」萊雅犯了一個錯誤,抓傷了玉人兒無瑕的手背。

 

「你真的很欠揍,從小到大沒人敢傷我。」她做了有史以來最不可思議的舉動。

 

啪、啪!兩巴掌。

 

打完之後她就後悔了,馬上一副悔不當初的懺悔表情,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像是受極了委屈才不得不還手,純真的瞳孔充滿怔忡,給人的感覺是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邪惡的事,無辜地站著。

 

她真的在懺悔嗎?其實不然。

 

原因是——「喔!我的丹娜小乖乖,你嚇壞了吧!」胖胖的身子環上她。

 

「葛莉絲修女,我……我打人了。」嘴唇顫抖著,范丹娜表現出無助的茫然。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是如此善良、美好,我受迫害的孩子。」葛莉絲修女以嚴厲的眼神看向萊雅。

 

在她的認知中,一向心高氣傲的萊雅肯定把家庭變故怪罪於毫無心機的小丹娜,所以處處打壓她、欺陵她,逼得她受不了才一時失常。

 

丹娜柔弱,萊雅強悍,一旦盛氣凌人的萊雅把氣出在丹娜身上,可憐的小女孩勢必是難以招架。

 

先入為主的觀念讓范丹娜占盡優勢,與生俱來的魅力往往積非成是,明明錯在先卻成了受害者,只因她太懂得偽裝自己,變臉的技巧一流,遠遠的一看到修女的胖身體走來,反應極快地顛倒角色。

 

人都是同情弱者,責備強者,不用說像水晶一般易碎的人兒是理所當然的弱者,而高挑壯碩的英國高傲女絕對是加害者。

 

故事本該這麼寫,這叫常識。

 

「修女,是她打了我耶!」為什麼修女的眼光好像她做了不可饒恕的錯事。

 

 

 

「萊雅,上帝會原諒每一個真心悔改的子民,你做了什麼他都看得見。」痛心呀!

 

「我沒有錯,是她先罵了我一頓還出手打了我。」頰上的灼熱比不上心裡的驚駭,她不相信有人敢打她。

 

葛莉絲修女微怒的斥責,「小丹娜的心思純白如紙,你要再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連上帝都會發怒。」

 

「可是我……」她真的挨打了,好痛。

 

「別再狡辯了,回去反省三天,你被禁足了。」被寵壞的嬌嬌女,上帝原諒她。

 

在胸前畫個十字架,葛莉絲修女嚴肅的圓臉稍為柔和地看向討人喜歡的范丹娜。

 

「丹娜,你台灣來的親人要見你,高不高興呀!」她一副慈祥的表情輕哄著。

 

台灣?!「修女,我犯了錯,你也罰我吧!」

 

「乖,你是好孩子,修女知道你是無心的,不要放在心上。快去見你的親人。」葛莉絲修女溫柔順順她黑色的長髮。

 

范丹娜一臉愧疚地點了點頭。「在會客室嗎?」

 

「不,就在你後面。」葛莉絲修女微微一笑,用眼命令萊雅回家反省。

 

范丹娜一轉身,熟悉的身影令她鼻頭一酸。

 

「好帥的東方男人,不比幽靈公爵遜色吶!」真是好狗運。

 

「你相信他是丹娜的親人嗎?」不可能這麼簡單,肯定有鬼。

 

「夕子,你說我們該不該知會公爵一聲?」兩人絕對有姦情。

 

「說不定有報酬可拿。」鈔票在她眼前飛。

 

剛好上課的鐘聲響起,躲在樹後的兩人聽不見他們的交談聲,只好留個遺憾回教室,心裡紛紛記掛著他們說了什麼。

 

**

 

*「秦哥哥。」

 

一句甜甜帶柔的軟音讓秦引歌的內心激盪不已,他終於見到闊別一年多的小愛人,思念許久的影像就在眼前,絕非出自幻覺。

 

她的頭髮留長了,豐腴的臉龐漾著健康的桃色,異國的生活並未讓她的身子消瘦,反而益發的美麗,像朵嬌艷的玫瑰花。

 

到現在為止,他還搞不懂她為何要只身來到英國念書,連一通電話、一封信都吝於給他。

 

若是他做了惹她不歡的事,以她有仇必報的剛烈性子不會一走了之,反而會鬧得他天翻地覆,讓他一輩子後悔。

 

可她什麼也沒做,收拾了行李買了張單程機票,一句話也沒說的坐上飛機飛離他的世界。

 

當時她的心裡在想什麼?他頭一回猜不透她複雜的心思。

 

「秦哥哥是來發呆嗎?至少先說一句:丹娜,你好。」心中千頭萬緒,她以一記燦爛的笑容掩飾。

 

「丹娜,你好。」他的小丹娜。

 

「秦哥哥是來工作順便探望我,還是專程來瞧瞧我胖了沒?」他瘦了,因為想她吧!

 

這些日子有人呵寵著,她不曾再想起他,幾乎要消失在記憶裡。

 

如果他沒出現,她真的會忘了他。

 

秦引歌揉揉她的頭輕擁著她。「我的丹娜,好久好久了,你讓我心疼。」

 

她不拒不迎的任由他抱著,有時她覺得自己很殘忍,他明明愛她如命,為何她的心無法釋懷那一場非關情愛的男歡女愛。

 

十六歲以前她深愛著他,以為她的一輩子就是他了,兩人會由牽起手的那一刻走到白髮蒼蒼,最後躺在特制的棺木中一同埋葬。

 

曾經她是愛他的。

 

十六歲以後她慢慢地收回付出的愛,別說年輕不懂愛情,她用十六年的時光去串寫一篇年少純愛,單純不染塵,直到那一幕摧毀了她的信念。

 

她做了一件可恥的事,當一名愛情逃兵。

 

不恨他,卻也無法再愛他,斷了線的風箏飛向天空已久,在風的撩撥下不願落地,盡情地飛呀飛,飛到一處寬厚的胸膛停歇。

 

她想,她是在報復他,讓他永遠活在悔悟中得不到她,所以她非常的殘忍。

 

「為什麼不抱著我?你以前最愛膩在我懷中嘰嘰喳喳。」像只快樂的雲雀。

 

范丹娜平淡的說:「我長大了,不再是個孩子。」

 

他的懷抱不再屬於她,正如她的愛亦不屬於他。

 

「你變了,丫頭。」他不喜歡她的疏遠,還有眼中少了愛戀的光芒。

 

她最愛賴在他身上秦哥哥長、秦哥哥短的喚個沒完,不許他分心不理她,非要他將全部的注意力都給她,因為她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曾幾何時她不需要他了,用著比水還淡的聲音說著她長大了。

 

莫名的空虛衝擊著他,彷彿她背後生了一雙翅膀,揚起無慾的微笑說要離開他,不給他一點緩衝的時間飛向天際,剎那間被雲層遮蓋。

 

他想追趕,無奈沉重的腿化不成翅膀,眼看著她不回頭地迎向陽光。

 

「人總會變嘛!一成不變多無聊,你想害我當化石呀!」她故作開心的說,推開他在陽光下旋舞了一圈。

 

她不要再聞到他的味道,怕自己會心軟。

 

靜靜凝視她的秦引歌歎了一口氣。「丫頭,你在說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做人何必太認真,反正我常常騙你嘛!」范丹娜耍無賴地捶了他一拳。

 

「這才像你,任性又無法無天,總要別人順著你的意。」可是他感受不到真心。

 

「喂!說話客氣些,我很久不當土霸王了,你少誣陷我。」她的心結仍在。

 

「是嗎?我看你剛剛哭得很有心得,把修女唬得是非不分。」秦引歌勾住她的脖子拉到胸前。

 

「我一向有長輩緣嘛!我有在懺悔,是修女要我別放在心上。」她語氣輕松地拔他的手毛。

 

這是他們之間的小游戲,而她習慣性的伸手一拔。

 

「常常有學生找你麻煩嗎?」她在英國的一切他全不知情,只知她過得很好。

 

「就你看到的那一個,不過我把她擺平了。」還沒人有本事欺到她頭上。

 

中國人的說法,辣椒越小越辣。

 

「為什麼不回我的信?」他寫得很勤,連她都笑他太癡情。

 

那個她遠在台灣。

 

范丹娜僵了一下。「人家忙嘛!剛到英國要適應環境,而你也曉得我的語言能力超爛,不用功一點怎麼成。」

 

「電話呢?」她不可能忙得連說聲哈的時間都沒有。

 

「拜託,我念的是教會學校,嚴厲得像修道院,根本不准住宿生外接電話,通常會編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說學生外出啦、她在洗澡,或是直接說睡覺,你沒被騙過嗎?」她講得倒滿像一回事。

 

范丹娜說起謊來頭頭是道,這些全是她推托的借口,那陣子她心情低落地不想和台灣方面有半點聯繫,鴕鳥似地拚命念書。

 

不接、不看、不聽是她的三不法則,因此認識了同樣有一大堆煩惱的鈴木夕子和維妮,臭味相投地結成莫逆之交。

 

半信半疑的秦引歌望著學校高聳的圍牆。「告訴我,你來英國念書的原因。」

 

「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小孩吵著要棒棒糖,他多像我呀!一個獨立的念頭飛進我腦中,所以我來了。」

 

「不通知我,不用跟我商量一聲嗎?我會擔心你。」她的個性的確如此,說風便是雨。

 

范丹娜笑得有點澀然。「告訴你就不叫獨立了,而且你會擅自地為我準備最好的一切,甚至可能不讓我走。」

 

說對了,他是不會允許她走遠。「因為我愛你呀,小傻瓜。」

 

通常這個時候她會回他:我也愛你,大傻瓜。可是她不能昧著心意說愛,她已經不愛他了。

 

「愛來愛去太肉麻了。你坐幾點的飛機回去,我怕迷路不送你去機場。」到最後,她還是要任性。

 

「你曉得嗎?你在趕我。」他有著莫名的不安,似乎有什麼事在發生。

 

一向是她不准他走,不曾有過趕他的時候,在分別的一年多裡,是否出現了困擾她的事?她變得好陌生,不是他所認識的陽光女孩。

 

或者,她的陽光只為他收起?

 

「我是為你著想,你的事業做得那麼大,不回去看著哪來的本娶老婆。」他多待一秒鐘,她的心防就多崩潰一分。秦引歌低頭欲吻她的唇,誰知她頭一偏吻到臉頰。「娶你隨時都可以。」

 

「我還小,你別打我的主意,我是未成年少女。」

 

她一臉防備的表情刺痛了他。

 

「你快十八了吧!」時間真的會磨去感情嗎?她居然防著為了愛她連命都不顧的自己。

 

「幹麼?我還要念書。」他察覺到了嗎?她的心已經變了。

 

「等你一完成高中課程,我們立刻結婚。」他有種即將失去她的感覺。

 

「什麼?!」結婚?

 

多令人心動的話,她差點要點頭同意了,他們已訂好了一件美麗的白紗,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她可能十七歲不到就嫁給了他。

 

「婚禮的瑣事我會安排好,你只要乖乖地回國穿上結婚禮服,要上大學在國內念就好,我會每天載你上下學。」他真希望明天就能娶她。

 

范丹娜覺得不能呼吸,他又擅自勒緊風箏的繩子,不許她高飛。「姑姑呢?」

 

「她怎麼樣?」秦引歌不了解她為何提起范明娜。

 

「她知道你作的決定嗎?」她有種可愛的想法,姑姑愛上了他。

 

沒有一個女人願意犧牲婚姻的幸福去陪個小男孩上床,至少不是一個老說為愛戰鬥的女人,她要求完整的愛,不帶雜質。

 

年齡阻隔不了愛情的衍生,像她第一眼瞧見大她十七歲的藍尼,她就決定要愛他一生,除非他愛上別人。

 

何況姑姑並不老,歲月十分優待她,年近四十的肌膚看不出一絲細紋,光滑得有如二十七、八歲的都會女子,和他站在一起像對情侶。

 

「我們的婚事她早就知情,有必要再問她的意見嗎?」他以為她想念親如母親的姑姑。

 

「你最好告訴她一聲,我不認為她會高興。」她才十七歲多一點,不該承受太多大人的情緒藍尼,我需要你。范丹娜在心裡尋求一個支柱。

 

「丫頭,結婚是我們的事,她的高興與否並不重要。」說不上來的怪異盤旋在胸口,莫非她知道了什麼?

 

不會的,如果她知曉,不可能平靜的和他說話,她會先賞他一巴掌。

 

「秦哥哥,你真的認為不重要嗎?」她抬起頭凝望著他,用著超乎年齡的成熟微微一笑。

 

「丹娜……」他心頭不由自主地升起恐慌,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裡,她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陌生的范丹娜。

 

「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姑姑會哭。」恨她、怨她,卻又不能斬斷一半的血緣,她是她姑姑呀!

 

秦引歌心中的弦繃到極點,他緊緊地抱著她,惶惶然地找尋她的唇,熱切的吻著她。

 

只是,她的唇冰涼無比,不做任何回應。

 

「秦哥哥,要把蝴蝶放走哦!抓得太緊它會死掉。」她推開他,笑著奔向一片綠意的草坪朝他招手。

 

一切恍如從前,兩人無嫌隙的鬧著,但他很明白有些東西變了。

 

這一天是秦引歌最後一次擁抱他深愛的女孩,而他並不知情,心裡直想著要安排盛大的婚禮迎娶她。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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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馬上娶我,不然你會後悔終生。」

 

他結婚了。

 

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包了一架客機,在半夜裡直飛拉斯維加斯再回來,然後他的左手中指套上一枚銀戒,宣告他的歸屬。

 

這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他摯愛的小妻子枕在他的臂彎裡沉沉睡去,依賴的小臉流露出安心的表情,好像他是她的天,有他在什麼都不用煩惱,舒平的眉宇不再凝結著急躁的憂愁。

 

她一向任性他是知情的,雖然提早了幾個月,但他不得不說該死的美好極了,他的小妻子火熱得叫人噴鼻血,新婚夜,她終於如願以償的失了身。

 

若不是顧及她初次的不適,他真想多要她幾次,誰料得到她小小的身子隱含無盡的爆發力,無一處不美的肌膚如中國的古玉,滑順如凝脂,細緻得讓人擔心手一使勁會留下永久的傷害。

 

年輕的胴體充滿彈性,和西方女子的松弛、粗糙大為不同,他是撿到寶了。

 

剛撞開他書房大門的她並不快樂,他不去問,因為明白她的頑固像是水,除非她願意進入容器內坦白自身,否則怎麼抓也徒勞無功地自指縫流逝,他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當她一投下巨大的炸彈時,他毫無疑問的接納爆炸的威力,立即吩咐康瑞包下飛機,漏夜地完成終身大事。

 

寵她,是他生命中惟一的消遣。

 

她不想說明原因,只在婚禮一完成的同時松了一口氣,太陽般的笑臉瞬間揚起,使得之前證婚的牧師掉了聖經,以為看見傳說中的小精靈。

 

愛她,所以他願承擔起她所有的煩惱。

 

有事在困擾著她,雖然性格上有著任性和小心眼,但她不會無緣無故用著快哭的哽咽語氣威脅他結婚,她曉得他有多愛她。

 

不過,他相信事情解決了,因為他們結婚了。

 

信任是婚姻的開始,只要她不離開,他會用盲目的愛永遠放縱她做想做的事。

 

她是世上最誠實的說謊者,為了愛,她會化身戰士捍衛疆土,強悍得會讓人認為她是天下無敵,鋼鐵穿不透的戰爭女神。

 

愛她呵!愛她呵!他的小太陽。

 

美麗的妖精。

 

「早安,我的小妻子。」

 

似乎還沒有睡醒,揉揉眼皮又偎得更深的范丹娜咕噥了一聲,習慣性地往熱源靠近,即使房內的空調冷熱適中,她還是愛當只無尾熊,攀上巨大的尤加利樹。

 

突地,小妻子三個字打入她的腦中,驀然地掀起被坐直身子,又因冷的緣故縮了回去,抱著暖呼呼的人肉抱枕。

 

「我怎麼沒有穿衣服?」好舒服,他真暖和。

 

她的聲音不像是驚訝,而有點撒嬌意味。

 

「你失身了。」

 

「我失身……」她臉微紅地想起歡愛情節,嬌羞地在他胸口一咬。

 

「老婆,請問一下,這是什麼意思?」她的嘴小牙利,明顯的齒痕很難消退。

 

老婆,好甜蜜的稱謂,她在心裡笑開了。「報復!你害我好痛好痛。」

 

所以她也要讓他痛。

 

「還疼嗎?我瞧瞧。」他不捨地往她下身探去。

 

「不要亂摸啦!我要告你非禮。」她咯咯的笑著,敏感的皮膚泛著癢。

 

「要是我不摸你才會挨告呢!色女老婆。」她一天到晚老喊著要做愛,真不遂她意恐怕得法庭見。

 

罪名是:他不行。

 

范丹娜很神氣的一哼。「我們中國的孔老夫子說性是食物,不可不吃。」

 

食色,性也。

 

「嗯!至理名言,需要多加複習。」藍尼的手往上滑捏,覆蓋住她優美的雪峰。

 

「暫時不要好不好?人家的腰好酸,全身骨頭都痛得快散了。」她不知道會這麼痛,又痛又累。

 

小說裡描述的性愛場面多惟美呀!星星在頭頂上爆炸,天堂的鐘聲在耳旁美妙的響起,滿園的花全開了,洋溢著瞬間死亡的幸福感。

 

幸不幸福留給後人去評定,而她的確有瀕臨死亡的感覺,痛得要死。

 

什麼狗屁小說,什麼愛情論調,身高無距離,尺寸不是問題,有容乃大,一定包容得下,她更想把寫這些爛句子的人全抓去活埋,紙上談兵當然容易。

 

東西方的「尺寸」絕對是問題。

 

想她號稱一六○公分,而他足足有一八七公分吶!年齡是她的兩倍,體重幾乎也是倍數,一只大老鷹壓著小麻雀能看嗎?泰山壓頂不死也半條命。

 

當他們裸裎相見時,她敢打包票她一定是嚇暈了,才會迷迷糊糊中失了身,忘了一腳踢他下床,痛得眼淚直流。

 

原來這就是婚姻中的可怕處,難怪女人都不肯結婚。

 

「你要抱我到哪裡?」呼!好冷。她緊緊攀著他。

 

一件毛毯往她身上披,他抱著她走向浴室。

 

「幫你洗淨身上的血漬。」藍尼寵溺的說。

 

水龍頭一扭,水柱由上而下的沖流,新婚夫妻浸淫在水瀑中,丈夫溫柔地為小妻子清洗,一手順著熱水按摩她的腰背。

 

他美麗的小妻子呵!他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擁有個他所愛戀的雪精靈,而她也回報著深情。

 

瞧著她玲瓏有致的小維納斯體型,一股燥熱的欲望油然而生,要他不碰她真難,以前怎麼笨到強忍著不去愛她,他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早該在初見面的那一刻就把她吃了,免得她老是追問他行不行、要不要,如今終於可以合法的愛她了。

 

「喂!大野狼,你是在洗澡還是……佔便宜……」大掌在全身游移。

 

「要徹底洗乾淨,何況你是我老婆,占你便宜是天經地義。」藍尼正經八百的說。

 

水流沖滑過兩人的身體,激起的水霧敵不過一波波奔騰的熱量,水是熱的,人也是熱的,交織出一幅美麗的人間極樂。

 

最後,藍尼以浴巾擦拭她的身體,抱著她走回大床。

 

「我一定會被你累死,你簡直不是人。」嗚!她是被囚禁在高塔上的可憐公主。

 

「老婆,我會把它當成贊美。」愛撒嬌的小花貓。他愛憐地撫撫她的背。

 

「請問你的手在干什麼,可以有個中場休息嗎?」她抓住他的賊手一揚。

 

「複習才是進步的要點,我怕你說我不行。」她太誘人了,吃完了一口又想再吃一口。

 

「藍尼,遲早有一天我要謀殺你。」然後捲走他所有的家產。

 

「好、好,我洗乾淨等你。時間還早,咱們再來一次。」他順勢滑下她的小腹。

 

時間還……早?「啊!我要遲到了,現在幾點了?我會趕不上第一節課。」

 

「小娜兒……」他無力的呻吟,「才五點鐘而已。」

 

「哼!少用你那只爛表騙我,上回你也是說五點,結果呢?」她會信他才有鬼。

 

「這是上個月剛由瑞士送來的新表,準得很。」他長臂一伸,撈回準備去學校的小妻子。

 

「你確定是早上五點而不是下午五點?」厚厚的窗簾根本看不見外面的光度。

 

「呃,這……」他被考倒了,表面只有十二格刻度沒有日夜。

 

「無話可說了吧!就曉得你不是個牢靠的老公。」自力救濟還比較快。「你剛才說了什麼?」他聽到一句令人心花怒放的稱呼。

 

「不牢靠。」他有病呀!幹麼要她重複,她的全勤獎快飛了。

 

「下面那兩個字。」

 

范丹娜往他胯下一瞧。「你要我說?」

 

「老婆,我的小太陽,是牢靠之後的字眼。」看她轉動靈活的眼珠子就曉得她想偏了。

 

「早說嘛!繞什麼口令,不就是老公。」人不可能完美,在他帥帥的臉皮下有顆怪怪的腦袋。

 

「老婆。」藍尼以近乎撒嬌意味的口氣喚她。

 

她微微一栗地起雞皮疙瘩。「干……幹麼?」

 

「我愛你。」

 

「嗯!我心亦然。」嗟!他的表情很曖昧。

 

「老婆,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幫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婚假?」好香的乳味,清新甜蜜。

 

「噢!你幫我請了……什麼?你幫我請了……婚假?!」她死了,她一定會死得很慘。

 

說她肚子痛,說她從樓梯摔下來也成,甚至被車撞到昏迷都無所謂,他居然找了個最爛的借口……呃,是最差勁的實話。

 

人是不能太誠實,她還未滿十八歲,不想天妒紅顏。

 

「看你精神還很好,在床上多待個幾天不成問題。」藍尼輕笑的翻身覆上她。

 

「你還有體力呀!我不要……啊……不要啦!」范丹娜閃躲著尖叫。

 

「老婆,饑餓的男人是非常可怕,尤其在他禁慾了六個多月以後。」他邪邪的一笑。

 

門外端著餐盤的康瑞訕然一笑,停在半空中的手硬是敲不下去。他想主人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剛出爐的小夫人。

 

**

 

*「喲!幸福的小女人,叫人看了眼睛好紅哦!」嫉妒得想吐。

 

「又不是連體嬰,黏在一起像鼻涕,以為強力膠缺貨嗎?」啐!怨恨得想找個男人來愛。

 

這年頭好男人難找,壞女人當道,不好不壞卡在中庸的女孩就顯得平凡,要好沒本錢,使壞心不夠黑,像乏人問津的老古董陳設著,賣不出去擺著好看也好。

 

鴛鴦非鳥,是鴨類,瞧一只公鴨在喂一只翻肚的母鴨吃水蜜桃,說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恨不得一刀宰了做成北京烤鴨,至少還有些功用,填飽肚子。

 

年紀輕輕不長進,學業未成就跑去結婚,長期被包養比較風光嗎?

 

短視、膚淺、沒主見、沒志氣,只有一句話奉送:唾棄。

 

「夕子,咱們是客人吧!」為何人家面前擺的是三牲五果,而她們只有一杯紅茶。

 

換個方向祭拜不成嗎?

 

「有什麼辦法呢!人家是『黃臉婆』,我們是『小姑獨處』,身份不同。」也不會問她們要不要吃水果。

 

台灣的水蜜桃居然跑到英國,鮮艷的果皮看來很好吃,咬一口的感覺肯定不錯。

 

「要嫁人也不通知一聲,悶不吭聲就把人家給糟蹋了,你會被天打雷劈。」還敢裝作視若無睹的樣子。

 

站在一旁等著服侍的康瑞正經八百的目不斜視,微揚的嘴角破壞了嚴肅的形象。小夫人的朋友都很有趣。

 

「喂!維妮,你幹麼詛咒她,她頂多腦袋長雞眼,屁眼生癬,腳指頭開花而已。」一時半刻死不了。

 

噗哧。

 

四人八只眼全看向憋不住噴口水的高瘦管家,不過他絕對否認是口水而不是笑。

 

「怪人怪妻怪僕從,一家子從頭怪到腳,難怪冷颼颼的。」

 

自己穿得少還怪罪空調。

 

鈴木夕子幽幽的一歎,「人家也想吃餅乾啦!哪有喝紅茶不配點心。」

 

「瞧瞧那個不要臉的女生多噁心,下回要記得帶刀來。」砍她。

 

兩人像唱雙簧似的自說自話,恩愛的小倆口壓根不理會不速之客,有杯紅茶喝是康瑞識人不清,錯把「路人」甲、乙看成夫人的朋友。

 

一個星期的婚假才過三天,她們第四天就上門了,只因消息不靈通,見某人曠課了兩、三天才去問修女,不然早在第一天就殺上門了。

 

在嘀嘀咕咕大半個鐘頭之後,人家才肯稍微回應了兩句。

 

「國破財散了嗎?兩位流落異鄉的難民。」她們不曉得他們大白天不見客嗎?

 

瞧她心愛的老公一臉昏昏欲睡,死命的抵擋一丈以外的陽光有多可憐。

 

「是呀!求你收留怎樣?」沒住過古堡的維妮躍躍欲試。

 

「休想,哪邊涼快哪邊待。」一口回絕的范丹娜偎在老公懷裡取暖。

 

「嘖,你怎麼這麼沒有同學愛,堡裡少說有上百間房,借我一間住會生霉呀!」小裡小氣。

 

霉女維妮。「少裝聖女貞德,她是法國人,英國不受理。」

 

維妮不見得多有同學愛,三番兩次和夕子聯手出賣她,然後就地分贓。

 

而她們最過份的是沒有分給她,她是主角吶!

 

「丹娜娃娃,你會不會太無情了?」要她被火燒,她可沒怒摑校花事件。

 

「維妮,人在屋簷下的道理你懂不懂?小心連紅茶都沒得喝。」放她們進堡就夠友善了。

 

她連忙一口飲盡,要康端續杯。「公爵大人你別再寵她了,瞧她都快升天了。」

 

寵女人也要看對象,有些人是寵不得,譬如姓范的東方娃娃。

 

「只要她快樂有何不可,我不寵她寵誰呢?」看向小妻子的藍尼一臉深情。

 

「說得真深得人心,你缺不缺小老婆?我來應徵。」鈴木夕子羨慕的說。

 

「沒骨氣。」先是唾罵的維妮續接了一句令人絕倒的話。「情婦的生活比較悠哉。」高見。

 

小老婆得跟大老婆爭寵,同住一室容易摩擦生事,而情婦只要穿戴得美美的等著金主上門,用不著擔心柴米油鹽醬醋茶。

 

「你們幾個小女生感情真好。」儘管口舌上較勁,言行間則流露出深厚的友誼。

 

「拜託,誰跟她感情好?馬馬虎虎結婚去,一點都不重視伴娘的存在必要。」聽說台灣的伴娘有紅包可拿。

 

「我們是受她所騙,一時不察墜入永難翻身的罪海中。」上帝請寬恕她誤入歧途。

 

兩人同聲發表受難白皮書,箭頭一致地指向萬惡之首范丹娜。

 

「藍尼你瞧,她們根本不是我的朋友,你放狗咬她們。」范丹娜稚氣的說。

 

藍尼微笑的舔去她嘴角的果漬。「我們家沒養狗。」

 

鈴木夕子和維妮一聽松了一口氣,縮在牛皮椅上的腳又放下地,她們最怕狗了。

 

「丹娜,你命真好,嫁到好老公。」多金,帥氣又體貼入微。

 

「和我們上次在校園裡偷看到的男人不分軒轅……啊!你幹麼捏我?」會疼內!

 

細心的鈴木夕子笑得有幾分僵硬。「我們不是來搞破壞的。」

 

她眼神一使,表情微窘的維妮十分不自在的說:「你千萬別介意呀!公爵大人,那個很帥的男人和丹娜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欲蓋彌彰的說法反而使小洞變成宇宙,激盪著每個人的心緒,無心之過像個石子,一投波紋四散,一波波連接到石沉處。

 

原本笑容樂然的范丹娜沉凝了臉色,歡樂的氣氛不再,空氣重得讓人難以呼吸。

 

維妮知道說錯話了,但她曉得道歉無濟於事,只好匆匆的拉著鈴木夕子走人,把安慰的重責大任交給幽靈公爵,妻愁夫擔。

 

**

 

*「為什麼不開心?」

 

一回到房,藍尼關心的托高范丹娜的臉一問。

 

「他,曾來英國看我。」她覺得自己是背叛者,背叛愛情。

 

他微微一怔,隨即包容的摟她入懷。「你嫁給了我,不是嗎?」

 

他終於明了她為何強硬地要他立即娶她,因為她的心在為難,借由和他的婚姻來阻斷不定的搖擺,她沒有辦法愛兩個人。

 

藍尼慶幸自己出現在她的感情空窗期,否則今生將要錯過他的太陽。

 

「是呀!我嫁給你。」心一寬,范丹娜笑著環住他的腰,她已經作了選擇。

 

范丹娜定律:做了就不要後悔,即使後悔也要咬著牙硬撐,絕不讓人看見她的後悔。

 

「把自己交給我,憂愁、煩惱由我來扛,你只需要開懷大笑。」愛她、寵她,是他惟一的心願。

 

她動容的吻著他。「愛上你真好。」

 

「不用客氣,老婆。」他戲謔的回吻她。

 

「你什麼都不問我,不怕我背著你和舊情人死灰復燃嗎?」她差一點就要放棄他。

 

一生一次的愛是幸福,同時被兩個男人愛著是矛盾,不管選了誰就一定會傷了另一個人。

 

而她誰也不想傷害。

 

一個是初戀,一個是終愛,她都用了心。

 

「因為愛,所以我相信你。」還好他不知道她的掙扎便在神的見證下娶了她,不然他會比她更煩惱。

 

「藍尼……」他的無私讓范丹娜說不出話來。

 

他露出邪肆的笑容抱起她。「老婆,我又餓了。」

 

「別吃我,我很瘦。」她故作害怕地攬上他的頸項,驚恐的眼瞳中閃著黠光。

 

「嗯!是瘦了點,我可以將就。」他將兩人往床上一拋,動手脫起衣服。

 

一室的春光洋溢,笑聲被急喘的呼吸聲取代,愛戀在飛揚。

 

揚上了天際,陽光暖暖。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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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近鄉情怯。

 

睽別了兩年的台灣依舊陽光普照,人潮諠譁,像一群忙碌的工蟻匆忙行進,沒有微笑,沒有招呼,各自錯身而過。

 

今天,她十八歲了。

 

原本有場婚禮等著她,可是她一刻也未停留地趕回來卻是參加一場喪禮,一個若無意外會在今日迎娶她的男人,只是兩人都爽約了。

 

心很難過,層層包裡著憂傷,紅腫的雙眼在飛機上已流光了淚,使她見了久違的家園再也哭不出來,僅以寬大的墨鏡掩飾哀慟。

 

他不僅是她曾愛過的人,更像她血脈相連的親人,陪伴她走過任性的青澀歲月,給了她無憂的純真年少,她無法忘懷的愛人。

 

十六歲走出國門是為了逃避情債,十八歲走入國門是為了哀悼傷情。

 

短短兩年間她由少女成為少婦,青稚的臉龐趨向成熟,驕縱的個性依然未曾改變,飛揚跋扈地不可一世,目中無人地自以為掌控好一切,絕對不會偏離軌道。

 

她是自私的,她是刁蠻的,她是……好勝,所有的源頭皆由她而起,如果她不使性子出走,他仍會是那個叫她野丫頭的男人。

 

而且活著。

 

走進肅穆的靈堂,秦家的親友紛紛讓出一條路,他們都知道他在等她,只是為了等她,否則他走得不甘心,只是為了她。

 

方型框的笑容顯得哀傷,感覺像在落淚,無聲的兩行淚滑下。

 

 

 

是她的變心害了他嗎?該受天譴的是她,他不該代她受過,只因為他愛她。

 

她竟不敢接過三柱清香,自欺地不去相信,他就能永遠存活著。

 

「丹娜,上柱香吧!」

 

不,別叫她接受,事實太殘酷了。

 

范丹娜頭一扭地奔向靈堂後,一手貼著兩人在她三歲時種下的木棉花樹幹,一手撫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他最怕看見她哭了,他說她是他最美麗的晴天娃娃。

 

炙熱的陽光抵不上她心裡的寒,為什麼她要回來送他最後一程?

 

「是你害死他的。」

 

充滿怨恨的沙啞嗓音在她背後響起,曾經她的聲音是甜美如棉,和她所疼愛的侄女十分相似,只是她哭太久了,啞掉了。

 

不想怨她,卻又不得不怨她,因為她不是她。

 

「姑姑,你失態了。」再怎麼說她都是長輩,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攤開讓自己難堪。

 

「你知道他為什麼發生車禍嗎?因為他說丹娜最愛白籐花做的頭環,他要親自去訂,結果他再也回不來了。」

 

恨他的無情也恨他的癡情,從頭到尾他心裡只有一個丹娜,而她范明娜永遠是個可笑的配角,陪襯小侄女的明麗。

 

記得那年她十七歲,隔壁新搬來一戶友善的鄰居,一個七歲大害羞的小男孩就躲在父母身後,她看了以後好喜歡,好想有個弟弟。

 

她常去找他玩,逗他開心,可是他一句話也不理她的關上窗戶,讓她心裡難過了好一陣子。

 

後來大哥和新婚妻子搬回家住,幾年後生了個惹人疼愛的小娃娃,全家都卯起勁來寵她,無時無刻的逗得小娃兒咯咯笑,笑聲引來對面的窗戶打開。

 

從此,他自詡是小丹娜的騎士,願為她斬妖屠龍,赴湯蹈火,守護她終生。

 

那時已二十歲的她明顯的無法介入兩小無猜的世界,所以她瀟灑地飛往美國求學,一待便是八年,直到丹娜的父母因飛機失事而雙雙罹難,她才收拾起行李回國。

 

真是可笑,姑姑長得神似侄女才引起當年已十八歲少年的注意,他喝了點酒抱住她叫丹娜,然後吻了她。

 

在那一刻,她愛上了小她十歲的男孩。

 

十八、九歲的年紀正是最不善控制欲望的時期,她趁著他哄丹娜睡覺後勾引他,帶他到閣樓借口要拿東西時推倒他,跨坐在他大腿上。

 

起先他諸多推拒,怒斥了她不少不堪言語,但在她不死心的摟摟抱抱之下,兩人有了初次的性體驗。

 

 

 

「姑姑,這裡是秦家,請你多少收斂一下行為。」吸吸鼻,范丹娜不想扯破臉的眺望藍得出奇的天空。

 

「為什麼他愛的人是你?」同是范家人,同樣神似的臉孔,為何卻有不同的際遇?

 

「姑姑,我想,你要問的是他為什麼不愛你。」她也奇怪,為何他肯跟姑姑上床卻不愛她,她們是如此相似。

 

范明娜臉色一白的微晃。「你知道了?」

 

「能裝傻嗎?你做得太明顯了。」該說她卑鄙還是自私呢?

 

那年她興高采烈的跑去告訴姑姑,她要在十六歲前夕把自己獻給他,兩人共同在晨光中醒來,迎接她十六歲的第一道曙光。

 

當時姑姑還笑著要她別急躁,這是一個驚喜,到時候再出奇不意的嚇他一跳。

 

結果,嚇到的反而是她,姑姑刻意安排了那一幕是要破壞兩人的感情,而她成功了。

 

雖然離婚了,至少她得償所願,逼走了十六歲的小情敵,讓她覺得彼此間的信任是多麼薄弱,無法再相信人性。

 

直到藍尼以無限的包容和寵愛化解了她的心結,她才有勇氣再去相信人、去愛人。

 

「世上既然有我范明娜,就不該再有你范丹娜。」自從她出生,自己在家裡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少有人關心。

 

瑜亮情結。「姑姑,你玩夠了吧!試著長大成不成?你不是我,我是任性的范丹娜,而你是恬雅的范明娜。」

 

「你到底了解了多少?」范明娜的眼神帶著防備,生怕秘密被看穿。

 

「以前你了解我,但我並不了解你,直到你的心機讓我心寒,我才慢慢理解你的心態。」她不是不任性,而是不被允許任性。

 

一個家只能有一個寵兒,那就是她,年紀是主要的因素,長者約束二十歲女孩的個性,卻放任小嬰兒的哭鬧,所以女孩不能爭寵,只能安靜地等周遭的人想起她。

 

不過,她並未如願,小嬰兒可愛地博取長輩們的疼寵,繼續漠視乖巧的女孩,於是她越來越文靜。

 

「丹娜,你長大了。」范明娜輕歎了一聲。

 

「是你阻止秦哥哥不讓他去英國找我是吧!」其實她心裡是期盼著他來,等著等著心落了空。

 

她苦笑著,「是的,我告訴他別太早去找你,因為你又不知在任性什麼,去了你會生氣。」

 

「而他相信愛護我的你,認為我曾經向你說過某些話,所以他一直忍到忍不下去為止。」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你一向聰明,別人舉一能反三,你能反十為一,只要一句『丹娜說』,他什麼話都肯聽。」這是她的悲哀。

 

「丹娜說」三個字像張符,他的生命只為丹娜綻放,也為丹娜終了,從來都不是她。

 

「秦哥哥傻,你也傻,一個傻到相信你,一個傻得不肯釋放自己,執意抓住別人的夢。」她該看破。

 

范明娜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才十八歲的侄女。「你在英國長大了不少。」

 

十八歲的容貌,三十歲的光華,五十歲的睿智,她是海綿,完全吸收了精華。

 

「我本來就比一般同齡小孩早熟,是你們故意忽視我有著成熟的靈魂。」所以她順著大家的心意裝可愛。

 

「你氣不氣我?是我害死引歌,若我不從中破壞你們的感情,你們倆會快快樂樂的走完一生。」是她的錯。

 

「剛開始很恨你,也恨秦哥哥,但是你曉得我恨不久,沉澱了以後是同情。」她沒辦法恨愛她的人。

 

「是你通知你姑丈、警察和媒體?」那是她有生以來最羞愧的一天。

 

她不愛前夫,結婚的原因很簡單,她到了適婚年齡,而他愛她。

 

「嗯!」范丹娜苦澀的一笑。「你們背叛了我,我還以報復,很公平。」

 

「你曉得我和他在一起幾年嗎?」她有點惡意的說,想傷害侄女。

 

「快十年吧!」已經無所謂了,人死為大。

 

范明娜很驚訝。「誰告訴你的?」

 

「姑丈。」他一直都知道。

 

「沒想到會是他。」對他,她有著深深的愧疚,她利用了愛她的男人。

 

「我們連絡了一段時間,甚至知道你在那件事爆發之後,仍堅持成為秦哥哥的地下情婦。」情字是無解的困。

 

什麼?!他……「其實打從引歌自英國回來就沒再碰過我,他說要等你。」

 

她不知道丹娜做了什麼引起他的恐慌,一回台灣立即著手準備婚禮事宜,打點一切拉雜瑣事不假於外人之手,精心策畫一場豪華、莊嚴的盛大婚禮。

 

這幾個月他過得恍恍惚惚,日子越接近越暴躁,連她稍一靠近都會遭到炮轟,要她離遠些別來招惹他,就像回到他七歲那年,排拒她所有的關心。

 

她想,他可能得知她操控的種種,因此大發雷霆地拒絕她的出現,積極的籌備婚禮。

 

「丹娜,媽要你去上香,她說不能缺了你。」秦引歡的眼中有著對范明娜的鄙視。

 

顯然她來了一會,聽到了其中的曲折。

 

「秦姐姐,我沒辦法……我怕我會崩潰。」她忍受不了看他躺在冰冷的四角棺木內。

 

她眼眶一紅。「傻妹子,你能不去嗎?小弟會走得不安心。」

 

秦引歡很疼愛這個小妹妹,因為她是小她三歲的弟弟最愛的人。

 

「嗯!」

 

兩人相扶持著走回靈堂,范明娜又再一次被人遺忘,只聽見她在風中輕泣著。

 

**

 

*「丹娜,往這邊走。」

 

忍著悲痛完成祭拜儀式,秦家在她肩上別上一朵白花,表示是一家人。

 

「他還沒……」范丹娜裝不了堅強,當場撲倒在棺木旁。

 

因為秦引歌未留下隻字片語就走了,家人都明了他死不瞑目的遺憾,所以只是將睜著眼的他放入棺木,四周並未封釘。

 

人言不到黃河心不死,而他是未見心愛的女子不肯走得急切,為的是看最後一眼。

 

「丹娜,振作點,別讓他走得不放心。」兩個可憐的孩子。

 

「秦媽媽,我很壞是不是?他出事的時候……我都不在……」她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直淌。

 

「別責怪自己,這是他的命,怨不得人。」常年茹素的秦母看得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是有些哀傷。

 

「秦媽媽,能讓我和秦哥哥獨處一會兒嗎?」道別是需要時間。

 

「嗯!我就在前頭,有事就喊一聲別硬撐。」她像慈母一般交代,隨即走了出去。

 

扶著棺木站直身子,范丹娜淚眼迷蒙的望著栩栩如生的秦引歌。車禍讓他的左腦勺凹陷了一角是致命傷,其余並無重大外傷。

 

惟獨一雙意氣風發的雙眸變得呆滯、空洞,茫然無焦距地呈現死寂。

 

「我來了,秦哥哥,我是丹娜,你預定的新娘……」突然,她咬著下唇。

 

她一說完新娘兩個字,秦引歌的眼角流出紅色的淚,似乎聽得見她說話的聲音,意思要她別哭。

 

「我沒哭,你看……我笑了。」她含淚地擠出一絲笑容安慰他。

 

她有著很美的笑容,於是,死了三天的屍體彷彿也跟著笑開了,松開的唇瓣又流出一道紅血。

 

范丹娜用著衣角拭乾血跡,盡量不讓他看見眼淚地強撐著,她怎麼能在幸福之余枉顧他無怨無悔的付出,他的死她要付一部份責任。

 

「你缺席了,我也缺席了,等不到新人的牧師肯定跳腳,我們真壞心,居然戲弄了神職人員,可惜你不能和我一起歡呼……」

 

她自言自語的聊起她在英國的事情,談著兩人小時候的趣事,他背著她去公園的錦魚池偷撈魚,抱著她做賊地摘水果,跑給狗追,她跌倒……說著說著,范丹娜把她從小

 

佩帶的古玉摘下,放在他冰冷僵硬的手心。

 

「秦哥哥,讓它陪著你吧!就像是我在你身邊,別再捨不下我了,你不能不走。」

 

她將手覆住他眼皮上一蓋。

 

未閉。

 

「你要不閉上眼睛,我會哭給你看哦!」忍著傷心她又試了一次。

 

結果仍然一樣,他死也不肯瞑目。

 

「莫非你有心願未了?」

 

她一說,秦引歌的雙眼再度流下紅色的淚。

 

「我知道了。」范丹娜向外喊了一聲,說明了意思。

 

一會兒,秦引歡代替母親拿了一個紅絨袋裝著的盒子進來。

 

「你確定要這麼做?」

 

「總要讓他走得無憾,這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相信藍尼不會反對,他只會寵她。

 

「你更有心,不像你姑姑……」一提起那個無恥女人她就恨得牙癢癢。

 

原來丹娜和小弟會分離全是她一手策劃,簡直寡廉鮮恥,卑鄙到極點。

 

「算了,秦姐姐,何必記掛讓自己生氣的事。」一切都隨風散去。

 

「唉,丹娜,你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以前她都以小女孩來看待她。

 

「每個人都說我長大了,可是我寧願我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用思考,單純的受人寵愛。

 

「別想太多,做你自己就好。」秦引歡是羨慕她的開朗,不愛她愁眉苦臉。

 

笑得悲涼的范丹娜打開盒子取出對戒,吃力的套進秦引歌的指頭,另一只放在自己的手心,當著他的面緩緩套上左手小指。

 

原本的銀戒與鑽石戒指一碰觸發出細微的當聲,他的眼皮悄然的闔上,祥和的表情

 

像是在微笑,滿意她在十八歲的生日成為自己的妻。

 

「委屈你了,丹娜。」

 

秦引歡才一拍上她的肩,范丹娜整個癱軟的身子往下一滑,頓時失去意識。

 

**

 

*夜靜靜地換上黑衣,籠罩住一片哀傷,四周不因白日的逝去而謐音,反而更嘈雜,像一座菜市場。

 

「好好的國內不待跑去英國念書,瞧她惹 出了麻煩,真是太不檢點。」

 

「早叫她別浪費錢去念什麼鬼書,花了錢還賠上自己,簡直丟盡范家的臉。」

 

「等她一醒來就別留她,說不定秦家會收留這個傷風敗俗的丫頭。」

 

堂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冷嘲熱諷,數落著躺在床上的美麗女孩,陡地,一位矍鑠老者拄地一喝。

 

「你們都給我閉嘴,她還輪不到你們來管,等我死了再說。」

 

「爺爺……」眾人吶吶的一喚。

 

「胳臂是向內不向外,自家姐妹豈有自相殘殺之理,范家不出不肖子孫。」哼,一群無腦的丫頭。

 

「爺爺,你老是偏心丹娜,我們也是你的孫女耶!」如假包換的范家子孫。

 

范老太爺冷冷一嗤。「你要是有她一半的聰明伶利,我何必擔心後繼無人。」

 

他已經準備好要讓丹娜接管公司,這些小輩沒一個有商業頭腦,交在他們手上早晚垮台,只有丹娜心思縝密,撐得起他傳下的事業。

 

「爺爺,丹娜再聰明也是要嫁人,像她現在這種情形,恐怕沒幾個人敢要。」辱沒了家風。

 

「最好,過幾天我就帶她去公司學習,等她能獨當一面就放手讓她去玩。」他好過退休後的悠閒日子。

 

「怎麼可以,那我們呢?」

 

「對呀!我們也要,你不能每樣東西都給丹娜。」

 

范老人家被幾個孫女煩得火氣大,揮揮手杖要她們全出去,免得吵死了他的小金孫。

 

「爺爺,你對她們太嚴厲了。」雖然不存好感,但總歸是血脈相同的姐妹。

 

「丫頭,你醒了。」范老太爺喜出望外的摸摸小孫女的頭髮。

 

范丹娜淡然的一笑。「吵得那麼大聲不醒才怪,我又不是聾子。」

 

「爺爺早該把她們趕出去,」群胸無大志的蠢貨上只會扯自家人後腿。

 

「為老不尊哦!爺爺,你的確太寵我了。」她故意調侃他。

 

「你值得人寵,不像她們……唉!回來就別再走了,爺爺老了。」他感慨的一喟。

 

心頭一酸的范丹娜握住他的手。「爺爺最愛說笑了,龜鶴都不敢跟你比長壽。」

 

「人生變化無常,像秦家的小男孩就走得突然。」在他眼中,二十八歲的秦引歌還是個孩子。

 

人老了就看得遠,當年兒子、媳婦不正值年輕,一場飛航事件就斷送了無辜的生命,讓他情何以堪,白髮人送黑髮人。

 

常言道:棺材裝的是死人並非老人,哪天有個意外誰料得准,總要有個貼心的孫女來送終。

 

他不想象隔壁的小伙子一樣走得孤零零。

 

「爺爺……」她落寞的一喚。

 

「瞧我糊塗,不該說的話一古腦的全說了,別生爺爺的氣。」他都忘了兩人的關係。

 

她搖搖頭表示不介意。「我睡多久了?」

 

「足足一天一夜,醫生說你傷心過度又因長途飛行的時差未調適好,才導致缺氧現象,休息休息就沒事了。」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引人疑心。

 

「怎麼了,爺爺,你便秘呀!」她苦中作樂的取笑他。

 

「胡說八道,就會消遣老人家,你……」他覺得很難啟齒,她畢竟是個小女孩。

 

「我們祖孫倆沒什麼好隱瞞,有話就問吧!你的小丹娜保證絕不搶你的手杖。」范丹娜故作輕松的說。

 

范老太爺好笑的輕敲她前額。「醫生說你有三個月的身孕,是秦家小子的吧?」

 

「不是。」原來是這件事,難怪姐妹們大肆的抨擊。

 

「不是?!」怎麼可能?

 

「我是聖女懷孕,無性生殖。」她眨眨許久不裝可愛的無邪大眼一逗。

 

「你喔!就是不聽話,老愛胡闖亂闖的闖破頭還不肯罷休。」他心裡認定小孩是秦家小子的遺腹子。

 

「全是你們寵壞了我,後果要自己負責。」她掀被下床打算外出。

 

「丫頭,你要去哪裡?」天都黑了還亂跑,不為老的至少為她腹中那塊肉保重。

 

「去隔壁幫秦媽媽他們守靈。」十六年的情誼是無法抹煞的。

 

范老太爺支吾了一會兒才說:「秦家小子是等著看你一眼,你昏過去沒多久,遺體就送去火化了。」

 

「這麼快……」范丹娜恍惚的一喃。

 

「丫頭,你沒事吧!」叫人擔心呀!

 

這兩個孩子打小感情好,十六年來從沒分開過,她去了英國才兩年,他就發生意外,令人欷吁呀!

 

「我沒事。」都說了再見,去了有何用,平添傷心罷了。

 

「對了,秦家小子生前立了遺囑,下午律師來過一趟,要你去簽一些文件。」

 

真是可取的孩子,人死了還不忘照顧心愛的女孩,是丹娜的遺憾。

 

「我知道了。」

 

樓下傳來一陣女子的尖笑聲,祖孫倆相視一訕,不明就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群人像瘋了似地學起老母雞式的笑法?

 

人家隔壁在辦喪事,而她們笑得未免張狂,於情於理說不過去。

 

「爺爺,你該不會剛命令律師宣佈遺產的分配吧!」她只想到這個可能性。

 

兩眼一瞪,范老太爺輕敲小孫女的頭頂。「老話一句,等我死了再說。」

 

「那還不容易,謀殺一個老頭子相當簡單。」她做了上吊的動作。

 

「胡鬧,要死也得棒子交到你手中才走得安心。」無法無天的丫頭,連老人家都消遣。

 

「不會吧!我以為我是你最寵愛的孫女,你居然要我死得很難看。」她才不要背個責任上身。

 

「丹娜乖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像是施寵不望報的商人嗎?」他早算計好了。」

 

嗄?!哪有強迫中獎的。

 

眉頭一皺,范丹娜哀怨的想著脫身之計。如果藍尼在就好,她可以耍賴地把爺爺出的難題全丟給他,反正他是商業天才嘛!自己的老公不利用要利用誰。

 

腦子裡轉著壞心眼,肚皮漲著小奸詐,英國——台灣近得很,咻地一聲就到了,何必悉呢?

 

啐,這群丫頭鬧得太不像話,非下去教訓教訓她們不可上想拆了房子不成?

 

「爺爺,小心你的高血壓。」她在警告他別太衝動,所有的孫子中她的個性最像爺爺。

 

同理可證,他的EQ值得商議。

 

「我幾時有高血壓!非要挨我幾杖呀!」他橫眉豎目的假意揮起手杖。

 

笑得天真可人的范丹娜撒嬌地挽起他的手。「爺爺,別嚇著了你的小曾孫。」

 

小曾孫?!

 

望望她平坦的小腹,范老太爺露出快慰的笑意。他真的老了,被一群兒孫給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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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抱歉,我來晚了。」

 

臨時的一場暴風雨影響了飛航,所有的飛機皆不得起飛,因此藍尼才遲到了一天。

 

一窩蜂的女人簡直叫人招架不住,比英國女孩更加孟浪熱情,一開口像連珠炮般轟炸不已,此起彼落的聒噪聲讓人頭疼。

 

至於年輕的男人則抱胸旁觀,一副審視他是何許人的姿態,不疏離但也不友善,禮貌的點頭招呼,直到他提起范丹娜的名字才引起注意。

 

幾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呈現訝然,他了解妻子的家庭背景是三代同堂,兒孫輩眾多,今日一看倒真開了眼界,不下一、二十名,而這些尚屬小輩。

 

「藍尼。」

 

風一般的身影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下投入丈夫的懷中,瞠大的瞳孔都快掉出眼眶,好像龍在他們眼前出現,個個動彈不得。

 

男孩們的震撼,女孩們的嫉妒,畫面可笑而唐突,似乎恍然驚覺到小女孩的成長,一瞬間成熟了幾分,美麗又炫目。

 

蝴蝶戀花,蜂兒采蜜,工蟻築巢,大自然生態的運行,簡單到如字面上般明了清楚。

 

但他們實在不了解,已有秦引歌的小丹娜怎會和個陌生男子擁抱,狀似親暱的親吻,感覺就像兩人相愛已久,而秦引歌剛才過世而已。

 

「還好吧?寶貝。」藍尼厭倦了自己畏光的身體,不能全程陪伴嬌妻歷經一場折磨性的告別會。

 

「有你在,我肩上的重擔頓時輕松了許多。」熱淚盈眶的范丹娜緊緊的環著他,小臉依偎在他寬厚的胸膛裡。

 

他低頭吻吻她的發頂。「把煩惱全丟給我,不許你憂愁。」

 

「老公,你越來越霸道了,連我的快樂與否都要管。」她嬌嗔地利用他的衣服擦掉眼淚。

 

「因為我愛你呀!愛哭精靈,瞧你鼻頭紅通通的,我會心疼。」尤其是當了母親之後。

 

小娜兒永遠像是不肯休息的雲雀般蹦蹦跳跳,連身體發生變化都未發覺,要不是吐得淅瀝嘩啦請來醫生診斷,兩人還不知曉生活中將多條小生命。

 

自從得知她懷孕後他變得異常緊張,不是擔心這,就是擔心那,而她在一夕之間變得沉穩,臉上不時散發出即將為人母的喜悅,淡淡的母性光芒掩去了她與生俱來的任性。

 

寵她,成了一種信念。

 

不只她的好朋友老是怪他太寵她,害她們找不到擁有他一半特質的好男子來愛,甚至連康瑞都發出抱怨。

 

其實整個丁斯莫爾古堡的人都寵她,只是不像他這麼明目張膽,毫無忌憚的狂肆寵溺,任由她在堡中橫行,興致一來捉弄堡裡的僕傭和安全組的人。

 

他們終於了解她不是小天使,而是撒旦的女兒,專門出世來危害人間。

 

不過,他們還是寵她。

 

「咳咳!丫頭,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很不錯的男孩,就是長得太出眾了。

 

范丹娜俏皮的翻翻白眼,故意忘記不成嗎?

 

「爺爺,藍尼。」

 

喝!這是什麼介紹詞?不倫不類。

 

「我是這丫頭的爺爺,管教不當讓你看笑話了。」先禮後兵,他的孫女可不容許阿逗仔抱來抱去。

 

外國禮儀在台灣行不通,何況他居心不良地用著深情款款的藍眸勾引著,他老人家的眼還沒花,不會看不出兩人之間暗通款曲。

 

丹娜才十八歲,人生正美好著,絕對不能葬送在外國人手中,萬一「和番」去了,他的龐大事業要交給誰管理?真要他拖著老命拼到死呀!

 

他不過是個自私的老人而已,一心要把最合他脾胃的孫女留在台灣。

 

「我是藍尼﹒亞斯﹒卡儂公爵,小娜兒的丈夫。」藍尼不卑不亢的以傲然的態度道。

 

「公爵?!」

 

「丈夫……」

 

范老太爺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眼神一轉即令一乾兒孫閉口,挑高的眉尾帶著審判,什麼樣的男子敢站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詞。

 

「你說你是位公爵!」氣質很像,但爵位越高代表越放蕩不羈。

 

「是的,爺爺。」藍尼用蹩腳的中文喚了聲爺爺。

 

爺爺?他可不敢當。「你是英國人?」

 

「土生土長的英倫子民。」他的回答並無不妥。

 

「有沒有打算定居台灣?」

 

「沒有。」

 

好小子,憑你也敢來拐我孫女。「你剛說你是我家丫頭的什麼人?」

 

「丈夫。」藍尼理直氣壯的一笑。

 

笑笑笑,牙齒白呀!「據我所知她還沒結婚,除非她偷偷跑去嫁人。」

 

「她結婚了,和我。」他的小妻子。

 

「不可能,她還未成年。」這小子越看越礙眼。

 

「她滿十八歲了。」

 

范老太爺冷笑地揪著他衣領。「別告訴我你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娶她。」

 

「不是。」

 

「不是?!」他開始有殺人的念頭,他可愛的小孫女慘遭巨人蹂躪。

 

「我們結婚快三、四個月了。」他不怕死的一說,好笑於老人家的舉動。

 

「你……你敢碰我孫女……」他氣到頭頂冒煙,突然奸狡的笑笑。「你們的婚姻不合法。」

 

藍眸微斂的藍尼冷靜地望著他。「我們的婚姻絕對合法。」

 

「不合法。」

 

「合法。」

 

「不合法。」

 

「爺爺,太激動對老人家的血管不太好。」容易腦中風。

 

「別叫我爺爺,我不承認你們婚姻的合法性,在我國未成年的孩子沒有婚姻自主權,除非家長同意。」而他反對到底。

 

雖然台灣政局又髒又亂,但終究是自己的根之所在,這個討人厭的阿逗仔不但不定居台灣,還要帶走他的孫女,於情於理都讓人憤怒,他是絕對不同意。

 

「我們在拉斯維加斯結婚,後經英國主教證婚,婚姻的合法性不容許質疑。」她是他的妻,誰都不可以搶走。

 

「我管你的狗屁英國,在我們台灣它就是不合法,我宣佈你們婚姻無效。」他作勢要拉回小孫女。

 

藍尼動作敏捷地帶開她,讓他撲了個空。「我敬重你是小娜兒的爺爺才手下留情,別逼我冒犯老人家。」

 

「台灣是有法治的地方,你敢當眾威脅我,我要告到你鋃鐺入獄。」眾,指的是一群兒孫。

 

「我有外交豁免權。」他不在意的說,必要時他會借用外交關係施壓。

 

「你……」

 

聽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子為了她爭得面紅耳赤,一個要告人,一個提出外交豁免權,夾在中間的范丹娜有點不耐煩,他們到底有沒有意會到她是孕婦不宜久站?

 

撥開丈夫的手,在兩人怔愕的目光中走回房間,她需要休息。

 

隨後,兩人像做錯事的孩子走了進來,他們都曉得她在生氣,而她生氣時是非常可怕的,不趕快安撫她會好一陣子對人不理不睬,當他們是空氣般漠視。

 

對愛她的人而苦口,無疑是最殘酷的報復。

 

「丫頭。」

 

「老婆。」

 

她沒耐心的一睨。「中英戰爭打完了嗎?要不要我幫忙搖旗吶喊?」

 

「丫頭,你不能怪罪爺爺,誰叫你一聲不吭地亂嫁人,老人家的心都被你揉碎了。」范老太爺一臉痛心的模樣。

 

「少來了,爺爺,別裝孤苦老人博取同情,你是老姜我是小辣椒,你心裡打什麼算盤我清楚得很。」他們一樣嗆。

 

從他一聽到藍尼不打算在台灣定居時,他的表情就變得很難看,一徑地挑語病、找麻煩,非要讓他移民台灣。

 

說穿了不過是老人病發作,要找個代罪羔羊代他扛起事業大擔,標準的老狐狸。

 

范老太爺侷促的一哂。「丫頭呀!你怎麼可以當著外人的面給爺爺吐槽。」

 

「他是我老公,爺爺若不想沒曾孫抱就趕緊討好他,說不定我們一年半載還會回來住幾天。」外人內人不都是自家的人。

 

「孩子是他的?」哼!外國人的播種能力倒是很積極,平白得了好處。

 

「不然你真當我是聖母懷孕,自行繁殖呀!」像蝸牛一樣雌雄同體。

 

「啐!說得好像老鼠似的,還自行繁殖。」口沒遮攔的丫頭。

 

「爺爺……」嘮叨的老頭。

 

范家老太爺一睨藍尼。「我是看在曾孫的面子上才勉強接受你,敬老尊賢的道理要好好學習。」

 

「謝謝。」他的雪精靈果然魅力無人可比,三兩下就擺平頑固的老人家。

 

「我還是看你很討厭,最好對我孫女好一點,否則我用手杖打爛你的頭。」他捨不得小寶貝嫁人。

 

藍尼用著充滿柔情的寵溺口吻說:「我會的,她是我最深愛的妻子,我會永遠的愛她、保護她、嬌寵她。」

 

「說得真好聽。」搶走他孫女敢不對她好,他死了都會從墳墓裡爬起來要他好看。

 

「真心可表,無怨無悔,我們都愛她。」他感性地用了「我們」軟化了老人家的固執。

 

「是呀!我們都愛她。」老眼微濕,孫女有個好歸宿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

 

*沒多久范家的人便察覺到藍尼的異樣,他從不在白天出門且十分的畏懼陽光,細問之下才知道「幽靈公爵」的由來,莞爾地笑話他是夜行性的蝙蝠。

 

半年後他們又在台灣舉行一次婚禮,那時丹娜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為了配合藍尼的特異體質,法院特別破例晚間證婚。

 

隨後兩人去祭拜秦引歌,他的家人頗能諒解她的難處,並誠摯的祝福她幸福。

 

藍尼在心中由衷的感謝他,也明白妻手左手上另一只戒指對她的意義,十六年的守護之情不容抹煞,他體諒她的作法。

 

就在她向昔日戀人告別時,羊水突然破了,於是,范丹娜的長子是在靈骨塔旁誕生。

 

**

 

*八年後「爸!她們笑得好開心哦!我也想去玩泥巴。」討厭啦!太陽光為什麼這麼強烈。

 

「晚上吧!」男子以寵溺的目光望著草坪上玩得大笑的一雙瑰寶。

 

「都是你啦!遺傳什麼壞基因給我,害人家一輩子見不得光。」八歲的小男孩嘟著嘴抱怨,湛藍的瞳眸與父親如出一轍。

 

一晃眼八年過去了,當年的小太陽已是光芒四射的大太陽,如她所言地成為英國最富傳奇的皇家御用大律師,打過無數場空前絕後的熱門官司,一致的全面倒獲得勝訴,聲望直逼年輕的威廉王子。

 

維妮已是人權協會的副會長,進出警局已無數次,每次都要勞煩好友由英國飛到美國去保釋她。

 

當年立志要成為溫泉旅游家的鈴木夕子如願地說服家人,如今已是知名的暢銷溫泉旅游書籍的作家,目前正向日本以外的溫泉點著手,介紹世界級的溫泉地點和佚事。

 

范丹娜的姑姑五年前死於乳癌,享年四十一歲。

 

而她的爺爺仍拖著老命管理公司運作,不過近日正在培訓不算差的子孫來接位,因為他打算到英國養老,含飴弄孫。

 

但,這個孫只指他的小曾外孫女,可不包含長得像父親的曾外孫,父子倆一樣,不得他緣。

 

「媽咪,哥哥好可憐哦!都不能跟我們玩。」五歲大的小女孩編著花環送給母親。

 

「沒關係,有爹地陪他。」兩人一起哀怨好了,省得膩著她不放。

 

「嗯!等會我送他一只毛毛蟲。」看似天真的小臉閃過一絲早熟的狡黠。

 

范丹娜哈哈大笑的抱著她在草坪上翻滾。「壞心的小妖精。」

 

透過陽光的照射,母女倆像兩個發光體,緊緊擄獲每個人的視線,微微地露出愉快的笑意,彷彿古堡裡只有春天再無其他季節。

 

生命的美好在於永不放棄,抓住了希望的光苗就別放手,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

 

「爸,你去試試看能不能改變體質。」擁有母親任性個性的小男孩狠心的將父親推出陽台,感受陽光的力量。

 

猛地一灼燙的藍尼大步一旋,揪住兒子的衣領要將他拋下陽台。「我先拿你做實驗。」

 

「不要呀!媽咪快救命,爹地要謀殺你可愛又討人喜歡的天使兒子。」他連忙討救兵。

 

范丹娜牽著女兒的手走到陽台下,半瞇著眼往上眺望。「你們一起跳下來好了,誰先死我先埋誰。」

 

小女兒咯咯的笑著。春天的鈴蘭花開滿了斯莫爾古堡的四周,叮叮噹噹地隨著發出笑聲。

 

天上的一抹白影瞧兒底下的和樂情形,釋然地歎了一口氣。只要她過得幸福,他的心就能獲得平靜。他看了看一臉無奈的父子倆,不由得笑開了。

 

再見了,我的愛。

 

「老婆,我愛你。」

 

藍尼笑著朝妻子大喊愛語,雖然他無法感受到光的熱力,但是上帝不曾遺忘他,因為他比別人幸運,他擁有兩個太陽。

 

妻子和女兒。

 

「我也愛你,老公。」范丹娜舉起手遮住陽光,以唇形回應。

 

左手的兩枚戒指同時散發著光彩,今天有兩個男人愛她、寵她、護她,她是幸福的。

 

陽光暖暖。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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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俊美媲夫的特級伯爵討愛秘辛,請看月光愛人之三《人狼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