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

作者:蔡青樺(心雨)

     一直以來春、夏、秋、冬四季我覺得是各具風華姿彩,牽動著不同時候的情懷情緒。就連很多人不愛的下雨天我也永遠覺得很有味道,我愛各樣形態的雨。


   香港的三、四月間煙霞霧氣很重,住在海邊的我尤其能體驗這種煙霞的形貌,它們在空氣中蕩,貼著海水表面飄似一陣陣,似一絲一縷地隨風向你盪來,有時它們是粘濕厚重得你會感覺煙霞霧氣壓著你的眼珠呢!晚上黑漆中你依然能在風中的味道和似罩上一陣厚紗海邊有燈光的地方中知道它們就環繞著你每寸身軀。


   往年在這日間遇上這種煙霞瀰漫的日子,我就會想放下手上的工作,有種衝動想沖一杯香茶捧到海邊慢慢細吮,聞著帶著鹹味的海風把自己埋在霞氣裡。


   沒想到,今年看到這煙霞霧氣我只自自然然的想到瘴氣病毒,有種害怕,竟不自覺地把窗簾拉上唯恐這霧氣飄進屋來。窗簾拉上後的一刻我心裡有種難過,只因弟正在醫院中受SARS病毒的折磨,正在生死邊緣掙扎,不想到往常所欣賞的一下子只能引起我的恐懼來。我為弟生死難卜而難過也為我有這種心情舉止而難過。


   我一直以為我的生活已經近乎平淡而且能夠快樂,以為人到這種年齡喜好也許可以改變的不會太多,沒想到實在只要有生一日人還是會因很多不能預知的事情而改變的,而且是每天或每段時期在不自覺中改變了。


   忽然,我又想到,幾十年來自己一向都是個容易笑和下淚的人,但細心一想,這笑這淚也跟從前的有不一樣的地方了。以前,也許是幾年前,也許是年青時,我笑得豪爽或笑得含蓄。現在,可能是近幾年,可能是在自以為自己應該比較老成後,我大多時候只懂笑得得體或就放縱的笑得近乎瘋癲。原來,我的笑都在不覺的磨練中改變了。


   煙霞霧氣短短數天過去了,但我整整六個星期的心情隨著弟的病情好壞而上落如同坐在驚嚇異常的霧中過山車裡。今年5月31日生日前我很想給自己買一部新相機,取締那個陳年傻瓜機。生日的五天前買來一部數位相機,丈夫和我興緻勃勃研究用法,為不用珍惜底片而放盡的下至地磚上至天花板都拍了。


   生日的前四天醫院突然說弟可回家休養,開心興奮之餘也顧不得這突然而來的喜訊是基於配合取消『旅遊警告』的安排或是甚麼原因,總知可以離開醫院就是喜事了!想起最初突然收到他感染SARS時的震驚,對比突然收到他可回家休養的開心,同是一種〈突然〉,心情卻有天壤之別。


   今年5月31日早上,丈夫和金毛犬在海中暢泳,微波輕拍,陽光下閃著他和牠滿溢的快樂,那種人和狗的快樂很直接地從每一個微少動作和笑語中流露,一種毫不需要掩飾的快樂。我迎著細碎浪花涉著過膝的海水,笑著叫著,盡想用新相機把這快樂一一拍下,如同口渴的人攝取這歡樂,又忙於把它覆制到相機中,新相機的鏡頭下我似看到一個新天新海新面貌。


『寫於200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