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殺機

:蔡青樺〈心雨〉

2005(初稿完成)

(第十六回)


  結婚,懷孕,壞處於我就是換來多一種心慌,而好處則是不再需要再在各大報章的招聘欄上無奈尋覓。多了一個愛護我的人,同時多了一個﹝不要隨便上街﹞的關卡。

 

  折騰我的嘔吐暈眩和濃重的睡意稍為轉好的今天,我無意間找到結婚時的一小冊子相片,奇怪這冊會收在鞋盒子裡去,納悶的一一翻看,一頁一頁零碎的喜悅場面,一張張對鏡頭奮力鼓起的笑臉。也許是這些日子我嘔吐 和昏睡得太多了,把結婚當日的場面和當中可能有過的歡悅也吐掉了七八,忘了!就如這小冊子結婚相片中沒我的笑臉,我直有種感覺那只是某人的結婚照片和場面。心裡湧起一陣煩悶。午間的電視廣告正播著火鍋廣告,我突然很想吃火鍋 。對,今晚跟媽媽吃火鍋去,就到電視廣告中這『龍騰海鮮酒家』吃火鍋。吃火鍋的渴望燃燒著我,我急不及待的就要往媽媽家中去,對自己說,晚一點才通知家輝吧!不然,他又是那句,別單獨上街喔!等我回來先啊!

 

  在鎖上大門時我的目光被貼近家門的那兩扇緊閉的後梯防煙門吸引,我想起七樓Suki家中我那些久違了的變身工具,喜悅的靈光一閃。一點猶豫過後決定上去看看,可以的取回家玩一下。我沒有 使用升降機,而是推開防煙門,挺著半大的肚子沿後梯間一步一級的走上去,梯間結集的垃圾袋發出陣陣怪味,有貓吃過餘菜的痕跡。

 

  推開七樓的後梯門,小走廊的盡頭處傳來噼拍的牌子聲和女人的笑語,貼著後梯門Suki的家門半掩,我稍微一想,有人見著就當我來看小姑吧!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到廳裡去!那圓頭大面的傻姑正在廳中的沙發上睡得呼嚕作響,半張的嘴角流出唾液來。看她這個尊容,我把 原本的計劃稍作改變,決心再跟她鬧一下玩。在廚房找來一把廚剪,用手指輕輕的挑起傻姑右手面那刷子一樣的辮子 ,剪下!她在迷糊間醒過來,睡眼朦鬆地看著我手上那一注頭髮,提手摸摸自己的右邊,嘩,的一聲如雷打的叫,妖怪!鬼呀!我壓著笑聲,沒好氣的把那注頭髮 向她作勢一揚。對她說,再叫連你舌頭也剪下來。她哭喪著臉一陣風的跑往洗手間,緊緊把門鎖上。

 

「喂!我是來取東西呢!不是耍你啦!你出來,我給你剪一個新髮型,我們玩扮新娘遊戲好嗎?」我貼著洗手間的木門說。聽到她還在那裡說我是妖怪。

 

「你真的不出來嘛?那好了!我把頭髮掉到街上去!......人家拾到你的頭髮就會去施法術啦!我可不管了!」我唬嚇她,洗手間裡沒了聲音。我默默稍作傾聽,對門內說:「好啦, 那麼我掉頭髮了啦,我走了!」她在裡面叫喊。小走廊那邊傳來婦人展開的問話:「秀珠,你又發開口夢嗎?哎呀!這傻妹就是連發夢也狂呼怪叫的呢,挺煩人的!」

 

  想取回變身工具的念頭已經消失無蹤,我把那注頭髮留在廳中的小茶几上,在半掩的大門離開,走廊中牌子聲依然起落。我沿後樓梯而下回到家中上過洗手間,洗了把面,然後來到街上去。

 

  一輛救護車停在大廈的前側,我站在那裡深深吸一口氣,嗆鼻而污濁的都市廢氣,可依然能舒展人的身心。大廈的門彷是通向光亮的世界的門,人車走得熱鬧匆匆。而我背後那在大廈裡的家永遠是陳舊得一片陰涼冷清。

 

  街上有一點騷動,有店員走到店前在探頭議論,拾荒的老婦和婦人間傳播著大廈後巷發生的一起墮樓事件。 高談闊論和竊竊私語間傳說,是唐太照顧的那個弱智女孩!我驚惑地在內心叫,怎麼她就掉下來的?沒可能!她不是躲在洗手間裡嗎?慌惶間我決定向另一方向的街上走,我必需也渴望立時回到我母親的身旁 。為何這個世界總平白無事的起風浪?總有人突然無故離開,一如當年我的父親。在疑惑難受中我把剛曾捉弄秀珠的事藏為另一個秘密!頭腦中又開始刺痛漸變空白,茫然若失間走進停在路邊的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