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作者:鐵球

   聽媽媽說起,帶年幼時的我去朋友家作客之際,總是萬分尷尬,因為我老是好動的不得了,在別人家始終翻箱倒櫃、跳下跑上的像隻蟲一樣不肯安分,除非讓我翻到了書;其實也不見得是書,只要是白紙黑字,就可以讓我安靜下來。

  我問媽媽:「媽媽,我怎不記得這麼一段事情呢?我是愛看書沒錯呀,但不至於這麼沒規矩吧?妳肯定記錯了!更何況妳也不可能允許我如此沒禮貌的呀。」

  根據媽媽的回憶說:我自小怪的很,只要看到白紙黑字我就會安靜下來,而在友人家搞怪那時,我甚至還未就學,大字不識半個呢,也弄不明白我怎會如此安靜?

  年紀及長,我愈發的愛看書了,真的是白紙黑字我都看。阿姨有好多好多的書,她的書再加上她買給我的書,我可以因此乖乖的呆在家裡安靜一天,連飯都不用吃了。

  我可以看書的範圍極廣,除了阿姨書架上的書之外,同學家、小說漫畫出租店跟書局,都是我的窩身之處。那時有好多書不見得是合乎我年齡該看的,如「金瓶梅」,「包法利夫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飄」、「未央歌」等等,甚至是男生會東藏西藏的「小本珍藏讀物」我都看過——在我眼裡,它們都被我一視同仁,是真正的「白紙黑字」。

  我不見得懂書裡的寓義或故事,因為我都是囫圇吞棗的看完這些書;但是很多字是從那些字串裡懂來的;沒人教我,只是透過成語或片語的上下二字,就不難猜出不懂的字該怎麼讀了,總之我不認得的那些字就是這麼認識的就對了。報紙更是我學認字的好工具。

  我一直在想,我的前輩子到底個怎樣的人?是個書癡?還是個文盲?否則,我怎會愛字如狂?

  或許我是個文盲吧!因為上輩子未能有讀書識字的機會,所以這輩子才會如此喜愛文字。如今我更喜愛以文字做組合(寫文章)。語言的能力甚至可以用文字取代,但是文字殺人不見血的功力,我寧願我不曾看過,只可惜現在翻開報紙,每天看到的文字消息都讓人的心在滴血啊!

  我喜愛用文字來說明我的心思。很多時候有人會說我伶牙俐齒,而伶牙俐齒這四字在我的眼裡卻不見得是我喜愛的;我想說的是:語言所表達出來的意義,有時並不足以代表我真正的想法;我只能說,一些想法透過文字方面的表述,事實上是比較接近我的心聲。

  我真的喜愛文字,有時我的夢境出現的甚至不是畫面,而是一個一個如小精靈般,跳躍不停頑皮不已的國字,我總得費盡心思把它們乖乖的哄下來,然後再組合成一篇篇的文章——唉,我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了?

  自讀書以來,我的國語文程度一直不錯,作文成績也一直拿高分,這方面的能力,是我以為本身僅有的才能,除此之外,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甚麼?如果有一天,我連文字都不想再碰的時候,那就是我宣佈死亡的時候了。

  死亡不一定表示生命的結束,但是停止思考,思想無法再以文字表達出來之時,對我而言,那已跟死亡無異了!

  讀高中時的國文老師很有趣,在教導有關詩詞的課文時,會順便帶出詩詞本身背後的創作故事,或者作者本身的出身背景跟一些小故事。而上作文課時,老師常常出完題目之後就讓人即興發揮;他會大略的告訴你一些可以創作的方向,但是說的很少,我猜,老師是不想限制我們愛作夢的寫作能力發揮吧?

  說到這裡有些哀怨啦——老師發回作文簿時,有時會唸一些寫的還不錯的文章給大家聽,而我的文章被唸出來時,自己心裡總有些小得意,就等著老師大聲的說出我的名字─—可是真的很哀怨,我的名字真的是個菜市場名字嗎?否則怎會每次唸到我的文章時,老師就是會忘記我的名字呢?看他在講台上搔頭抓髮的,我真想站起來告訴他:「老師,您別那麼辛苦啦,我承認,那篇文章是我寫的就是了」。

  唉……明明文章被誇獎是件好事,偏偏我的名字太通常普見了,居然讓老師無法記住,以至於在講台上「罰站」了半天,讓我心中好生愧疚啊;真是的,虧我跟老師還同姓呢!

  有一次上課時,老師出了個題目要我們寫,要拿學校的校名跟自己的名字來寫一首藏頭詩。在講解寫法之前,老師先拿了些同學的名字開了個小玩笑,甚麼「*珠、淑*、美*、*雲、*美」的……說這些名字太普遍化了,是菜市場名字呢,害同學們又羞又氣的嘟了小嘴怨了半天,想破腦袋瓜就是不知該如何下筆,才能將自己的菜市場名字嵌入詩中而顯得清新脫俗?

  就在大家舉頭望天花板,低頭拚命咬筆桿之時,我已經率先站起身子交卷去了,也不過五分鐘時間。

  老師翻開我的作文簿揚聲唸起: 海風迎來心舒暢
                 青草成浪綠倘佯
                 溫暖花開春又到
                 美如仙境賽天堂

 

  唸完我的藏頭詩之後,老師居然大大的誇讚起我的詩:他說我的詩寫的像幅圖畫,尤其最後一句詩中的「賽」字用的好──天堂已經很美了,任誰也不知天堂到底是啥樣子,而我描寫的仙境居然賽過天堂了?我寫的詩讓他很嚮往那樣一個地方呢;老師並且誇獎起我的名字了。

  那時的我很不知好歹,年輕氣盛的像匹脫韁的野馬,有一種莫名奇妙的傲氣,現在想來,實是少年十七、十八時的年少輕狂,不知輕重(但那是已經不再重來的青春啊),我輕率的回了一句:「哪是啊?我的名字俗的很,是菜市場名字呢!」

  當我回完那樣的說話之後,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而老師則是臉紅尷尬的在台上說著對不起,剛剛開的玩笑太過火了,叫我們別放在心上;老師不說道歉還好,一說全班笑的更厲害了。

  現在的我覺得很對不起老師,很想跟老師說聲對不起,當時為了逞一時之勇口舌之快,而讓老師出糗了,可惜聽說老師已經退休了。

  其實老師給了我很大的鼓勵,讓我有勇氣跟理想,在文字創作上繼續努力前進,我會繼續加油的;謝謝你,老師。
  
  (我的名字是我麗馨阿姨取的唷,你們猜到我的名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