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霸主的情人
作者:夙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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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簡介】

風雲花之語

  櫻花的花語是--純潔。

  不過,千萬別被它的花語及天真無邪、粉粉的櫻花外貌給騙了。其實,它有
很深的意喻--櫻花代表了曰本人的武士精神。

  亞洲地區除了日本以外,中國、韓國、印度等地,都是櫻花的原產地。尤其
是中國,賞櫻其實最先是從中國流傳開始,但是奇怪的,最後卻是日本加以「發
揚光大」。

  日本人最喜歡櫻花,對櫻花根本是情有獨鍾。櫻花是日本的國花,花期很短
,就像日本武士的個性,生時轟轟烈烈,死時絕不拖泥帶水;所以,日本武士剖
腹自殺的精神,舉世聞名。

  想到櫻花截然不同的外表與內在--櫻花帶給風雲的啟示是:面對事情,不
要看膚淺的外表,應該多深入了解事件的前因後果。

序幕

  黑氏家族--是一個情婦世家,同時也是一個備受「詛咒」的家族。

  傳說中,在不知多少年以前,曾有一個女人,她身著素袍,一臉哀戚地面對
著屋簷下已纏綑好的繩索,她默默流著淚,心中累積翻騰的仇恨像燒不盡的大火

  「可惡的黑家女人,竟然搶走我的丈夫……哼!在我上吊自縊之前,我--
詛咒姓黑的全家族,世世代代絕子絕孫。我死後更要變成厲鬼,讓你們黑家子孫
不得安寧,不得好死……」

  她的「詛咒」,居然從她斷氣的那一剎那,開始緊緊尾隨著黑家的子孫。

  在那之後的許多年,「詛咒」竟然成真。中國人一向講究「多子多孫多福氣
」,可是,時至今日,對於曾遭受詛咒的黑家而言,全世界綿延的子孫人口數,
竟只剩下寥寥十人而已。

  這個「情婦世家」每一代子孫都深受詛咒--只要成為男人的情婦,搶了別
人的丈夫,必慘遭橫禍,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目前碩果僅存的黑家十位女孩兒,不管她們在世界的哪個角落--她
們都面臨著這駭人的「詛咒」。

  如果,這真是她們注定的命運呢?

  她們能躲得過嗎?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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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個垂死掙扎的女人。

  有誰能想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她,原本有張傾國傾城、豔麗非凡的
臉龐?

  如今她面容枯槁,蒼白如紙,有如風中殘燭!

  她不停地吐出濃濃鮮血,窗外正下著毛毛細雨,綿綿的水氣灑向她弱不禁風
的身軀,她伸出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著。「雨、雨……我聞到雨的味道,但
是,我……卻看不見雨……啊!啊……」她虛弱的尖叫聲,像是宣告生命已到終
結。

  病房的門霍地打開,氣勢逼人,威風凜凜,充滿尊貴威望--日本黑道青龍
幫的老幫主水谷正彥衝了進來;他的身旁圍繞著無數身著深色西服的保鑣護衛他
的安全。

  「雪姬、雪姬--」水谷正彥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她。「我來了,我來看妳了
--是我,我是正彥啊!」這位黑道的老霸主此刻痛不欲生,顯現了他的真情摯
愛,他的手拚命地輕撫雪姬的面頰。「雪姬振作點,清醒點!」

  他手足無措,眼前面色如土、骨瘦如柴的雪姬,竟曾是當代東瀛獨一無二的
美藝妓,也是他水谷正彥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及最疼的情婦。

  黑雲姬兩眼無神地直視天花板,她冰冷的小手被水谷正彥緊緊握住。「正彥
--我……」雪姬的聲音低不可聞。「……你知道我多想你嗎……」

  「我知道、我知道--」水谷正彥疼惜的淚珠滴到雪姬發白的嘴唇上,曾經
令人聞之色變的老幫主竟泣不成聲。「雪姬,當年妳為什麼要不告而別,妳為什
麼要離開我,妳看妳現在……」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她離開他的日子--世界彷彿
乾枯了。

  「我不願傷害你的妻子望子,尤其我知道你愛的人是我……原諒我選擇離開
你--」雪姬淚眼朦朧地道:「我好想再看看你的容貌,可惜我--」

  「別--」水谷正彥堅決道。「我找了妳這麼多年,今天終於找到了,我不
會再放妳走。沒有任何事能難倒我,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為妳治病,相信我!」

  「正彥--」雪姬彷彿將燃盡的蠟燭。「我相信你……不過--」她顫抖地
道。「我更相信黑家子孫的命運及「詛咒」……一切終將太遲……」

  「雪姬,我不准妳說喪氣話,我記憶中的妳,是如此的燦爛,充滿著懾人的
飛揚神采,妳的美無人能及--」水谷正彥陷入最美的回憶中。「妳一定要康復
,妳永遠是東瀛一代名藝妓!」

  「藝妓?」黑雪姬突然呼吸急促,她困難地吐氣而水谷正彥的胸前即刻鮮血
淋淋。

  「雪姬--」水谷正彥感到自己的心臟好像停止了。

  雪姬抓住水谷正彥的衣襟,咬牙說道:「……藝妓不能對男人動真情,否則
只有自討苦吃……而我卻對你動了真情,但是,我無怨無悔……」她不斷吐血,
任水谷正彥也無法止住,她繼續道:「請你答應我最後的請求,如果你真愛我,
請你照顧我唯一的女兒夜瞳……當年我為了成為你的情婦,無情地把她丟在修道
院裡……」

  當年黑雪姬與不知名的野漢生下夜瞳不久後,她便認識了水谷正彥,兩人隨
即陷入愛河之中。雪姬為了讓自己無後顧之憂,便將夜瞳送入了修道院裡。

  「我知道,我知道夜瞳。」水谷正彥心碎地接口。他知道雪姬並不同於其他
的狠心女人,只因雪姬愛他至深,所以連夜瞳都不要了。

  愛--畢竟是自私的。

  「不要……讓夜瞳的命運與我相同……求求你……求求你……」黑雪姬的聲
音越來越小,直到她的手下垂,曾經美若天仙的臉黑暗了,再也無法發光。水谷
正彥懷抱著她,許久仍不曾鬆手。

  在水谷正彥身旁,站著年少時因故加入青龍幫,而服侍青龍幫幫主從未間斷
的三浦友光,他是青龍幫幫主的心腹。他身材矮小,白髮蒼蒼,冷峻的容顏因戴
著一副金邊眼鏡而顯得柔和許多。他目光一閃,震驚地看見老幫主流下兩行清淚

  淚水?這位黑道大人物,也有情有淚?

  「雪姬……雪姬……」水谷正彥呢喃不斷。直到雨聲消失,太陽從烏雲密佈
中透露出少許的曙光,七道彩光燦爛地灑進窗戶內,直射他的臉龐,這光芒終於
把水谷正彥驚醒了。他從恍惚中回神,抬起頭注視仿似天堂降臨般的天光。他微
微一笑,一定是天使來了,祂們把他最愛的女人雪姬帶上了天堂。

  看著陽光他突然了悟--原來這只是黑雪姬的「藉口」!她根本是最有情有
義的母親。雪姬不要女兒夜瞳的命運與她相同,成為令人唾棄的情婦,承受黑家
的「詛咒」!

  而他的女人--難道真的死於黑家的「詛咒」?

  他下了堅定的決心。「雪姬,我答應妳,我一定會完成妳的心願。」

  雪姬!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請妳安息……

※※※

  「水谷老爺,這邊請--」三浦友光謙卑道。「前面就是馬利亞神學修道院
,這是本世紀初,外國傳教士因在日本宣揚天主教所建的,是一所專門供想成為
神的使徒的修女進修的神學院。」他頓頓口續道:「我調查過了,黑夜瞳確實住
在裡面,她--」三浦友光不知從何說起。「修道院向來自給自足,不需外人的
協助,除了靠信徒的捐款,修道院的修女本身精通多國語言,可以靠翻譯語文維
生,有些甚至精通醫術,而她們也自己種植蔬果……她們的生活是清貧、刻苦的
--」三浦友光的目光直視老幫主水谷正彥,語含深意道:「黑夜瞳住在這裡,
整整十六年從未離開--」

  水谷正彥聞言心中百感交集--黑夜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嗎?修道院讓
她培養出了什麼樣的人格?

  不過,今天以後,他要使黑夜瞳的生命燃燒,他要讓她未來的生活變得多采
多姿,與眾不同。水谷正彥心中對著死去的雪姬默默承諾著。

  修道院的大門口站著一位修女穿著的年輕女孩,一副手足無措又害臊的模樣
。水谷正彥倏地喜出望外,陰翳許久的容顏於此刻發亮。

  天!他彷彿見到了年輕時候的雪姬,因為,她們長得實在太像了啊!

  夜瞳--是雪姬的化身,她會代替雪姬,陪他一陣子!

  水谷正彥向她奔了過去,不由分說地把她緊緊抱在懷中。

  「我的女兒,我最愛、最愛的女兒。」他激動莫名地喃喃道……

※※※

  他是一個所向無敵的男人。

  喜歡他的人拜他為神,憎恨他的人則封他為「惡魔」。

  他是令整個日本黑社會聞之喪膽的人。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惡魔,號
稱「冷面殺手」。因為他有著非凡的能力,冷血的手腕及冷酷的容貌,及毫不留
情、絕情絕義的個性。

  他絕不是泛泛之輩,他是一個特殊且不同凡響的大人物。

  他--不僅是青龍幫的少主,更是當今日本的黑道霸主,是能叱吒風雲,縱
橫天下的人。

  他是水谷正彥的獨子,水谷旭傲--人如其名,像東升的旭日,傲視群倫。

  青龍幫到了他這一代,採用類似中國春秋戰國時代的「離間」與「合縱」計
謀,將原先一直四分五裂的幫派整合,統一了日本黑社會--他成為當今日本天
下無敵的黑道霸主!

  水谷旭傲真如中國人常講的「英雄出少年」,三十歲的年紀,已有著大將之
風,日本黑道幫派甚至稱他為「主公」。

  「主公」是日本人在大正時代對豐臣秀吉的尊稱--水谷旭傲何德何能,竟
得到如此崇高非凡的地位?

  水谷旭傲總是一身深黑的日本和服,外出時是深黑的現代西裝;他筆挺的西
裝更彰顯他不苟言笑的臉,和冰冷的變眸。

  雖深得女性青睞,但他卻只是視女入為玩物。

  那一天水谷正彥召見了他一直非常疼愛的兒子旭傲深夜長談,房內發出震耳
欲聾的崩天爭吵聲,之後水谷旭傲便像一頭發瘋的獅子般從書房中衝了出來。

  從那一刻開始--水谷旭傲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成了風流倜儻,嬉戲人間的紈垮子弟。他日夜遊蕩在鶯鶯燕燕的場所。

  水谷正彥就是在大阪這條燈紅酒綠,花花大街其中一家毫不起眼的旅館裡找
到他。

  「旭傲--在裡面嗎?」水谷正彥面色凝重。

  「是的。」三浦友光難為情地回答。「主公在二樓的小房間內……」他結巴
,無法言語。

  水谷正彥冷哼。「哼!女人!」他目光一凜,窮兇怒急地奔上樓。

  陰森黑暗,簡陋不堪的小房間映入水谷正彥的眼簾--這麼卑微低下的地方
,更使得他怒氣高漲,暴跳如雷。

  面對那一扇圯朽破爛的木門,水谷正產不待部下踢門,整個壯軀往門板上撞
去。木門因他憤怒的力量一下就被撞開--窄窄幾個排齊的榻榻米上,有一對交
纏的男女……

水谷旭傲的背脊重重被揮了一拳,地上的女人本能地尖叫,立即拿起被單蓋
住自己的嬌胴。

  水谷旭傲的目光好像要殺人般青著臉揚起頭,眼神畜著兩簇火花,冷不防,
一記耳光已狠狠揮向他。

  「你是什麼身分?什麼地位?到這三流的地方搞女人?別忘了你的尊貴與傲
氣!」

  兒子與父親四目相交,兩人好比是龍中爭霸。水谷正彥怒火中燒指著花容失
色的女人續道:「她是有夫之婦,她的丈夫是商界有名的人物,你我都認識,你
--竟然玩她?」

  水谷正彥發現兒子旭傲仍是一張毫無悔意的臉,他氣急敗壞地又甩了兒子一
耳光,而旭傲仍是無動於衷。水谷正彥咬牙命令那女人離開,女人離去後--父
親與兒子之間似乎更是劍拔弩張。

  水谷正彥冷冷地開口。「為什麼?這不像你,你最近一直像發春的公豬追著
母豬跑--」他需要兒子旭傲的答案。

  水谷旭傲卻答非所問,他只是道:「從那女人死後,我第一次挨你打,難道
「她」在你的心目中,真的比我還有地位?親生兒子不如你的情婦?」水谷旭傲
怒聲相向。「那「她」死的真好--」

  「住口--」水谷正彥發瘋似的責罵。「你是要跟你的父親挑戰嗎?」

  「挑戰?」水谷旭傲雙眼發光,一臉冷漠。

  天!老幫主發狂了?他竟對他的兒子口出惡言?

  隨從機靈地將高貴的和服套在赤裸的水谷旭傲身上,想藉此動作分散注意力
,化干戈為玉帛。

  水谷旭傲尊貴地任僕人為他穿衣,他背對著他的父親,窄小低矮的房間,因
為這幾個高個兒,使得室內有著令人窒息的氣氛環繞。

  半晌,水谷旭傲清晰可聞的輕屑笑聲劃破屋內寧靜,他尖銳地說:「我出身
黑道世家,黑道的生存守則我心知肚明--」他緩緩唸出一句話。「活過今天,
沒有明天。」

  他回首以深不可測的目光直視他的父親,冰冷道:「這是小時候的「家訓」
,我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怠忽。」

  「你--」水谷正彥面露慈光,伸手握住兒子厚實的手掌,和顏悅色道:「
旭傲,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的婚禮絕對是日本黑社會本世紀最大的「世紀婚禮
」……」

  水谷正彥興高采烈,沒發現旭傲的臉色變得難看,他眉飛色舞地續道:「一
年以前,我告訴過你,我要你娶黑夜瞳為妻的事。去年,因為她母親的過世--
」想起雪姬,他的面容還是難掩傷心欲絕。「現在喪禮祭典已滿一年,你們可以
舉行婚禮了。下個月我會公開你們的婚事,讓全日本黑社會慶祝我青龍幫少生及
黑道霸主水谷旭傲成婚一事--」水谷正彥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這是大事,
這是大事--」

  儘管父子間關係剛融洽,但顯然暴風雨還是要來到。「爸,我必須提醒你,
我不是犧牲者,我不愛黑雪姬的女兒,你要我娶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爸,你別
逼我!」

  「逼你?」水谷正彥又怒火中燒了,他咆哮。「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兒子,你
就沒有選擇的餘地,記住你所承諾的--你不能忤逆你的父親。」

  這就是青龍幫老幫主冰谷正彥的傲氣。

  他的兒子水谷旭傲絕對無法反擊。

  「爸--」沈默好一會兒,水谷旭傲的眼神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憎恨,這把仇
恨的火花直射入水谷正彥的眼瞳中,水谷正彥的目光為之閃爍。

  他看錯了嗎?他讀出了兒子對他的恨!

  水谷旭傲咬著牙,不顧後果一鼓作氣道:「爸,其實我已有愛人,她叫優愛
美代,我還來不及告訴你--」

  水谷正彥厲言打斷他。「孩子,你的愛人不能為你選擇,只有你的妻子黑夜
瞳才能為你所愛,相信我,只要你看過你的妻子,你一定會愛上她的。」水谷正
彥獨斷地否定他的一切。

  「爸--」水谷旭傲見到父親如此獨斷的一面,他已不能再多說什麼。

  不過,熊熊的恨火,已迅速襲向他全身……

※※※

  當水谷正彥出現在她面前時--黑夜瞳知道他將改變她一生的命運。

  得知母親黑雪姬的死訊,她是如此茫然、不知所措,但是,水谷正彥輕易地
讓她凌亂的心歸於寂靜。他說了一句話:「妳母親臨死前,將妳交給我--」水
谷正彥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慎重。「雖然妳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是,我向天主
起誓,我會待妳如我自己的女兒一樣,捍衛著妳的終生。」

  這句話深深震撼著夜瞳。

  她相信,除了天主及修女之外,他--是她生命中另一個貴人。

  她將自己的生命,完完全全地交付予他。

  從她十六歲以後,便面對著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人生。

  幾乎每個週末,水谷正彥都會不辭辛苦地從東京到北海道的札幌來看她,而
且從不空手而來。他帶來的禮物完全是夜瞳從來沒有見過的奇珍異寶--流行的
高貴服飾、首飾、鞋子……甚至最昂貴的日本和服。

  「這……為什麼……」夜瞳的臉一陣潮紅,她是如此嬌羞可人,水谷正彥彷
似看到了雪姬在對他微笑,他完全被迷惑了。

  「這不是我送的,是我兒子送的。」水谷正彥說謊道。他老人家活了一大把
年紀,擁有世間的一切,卻從來沒有如此大的「願望」--他看到了一個很美的
畫面,是他兒子水谷旭傲與雪姬的女兒黑夜瞳的婚禮……他開始有一個「圓夢」
的計劃。

  「你兒子?」愛做夢的美麗大眼,竟出現了一抹嬌柔與難掩意亂情迷的興奮
,和不知所措的神色。

  「是的。」水谷正彥不動聲色道。「他很喜歡妳呢!所以「命令」我,每次
來看妳,都要帶一大堆世界上流行的新潮東西給妳--」

  喜歡我?修道院的生活中,「喜歡」可是相當露骨的說詞,畢竟,她們只能
愛天主、敬天主,天主是她們的唯一;夜瞳的臉倏地脹紅。她遮住靦腆的一面自
圓其說。「怎麼可能?他又沒見過我……」她將手中的小丑娃娃抱得好緊好緊-
-那是母親黑雪姬送她唯一的禮物。

  「他見過妳,」水谷正彥畢竟是老狐狸,說謊話時也不變臉。「妳與妳母親
長得一模一樣,旭傲小時候總是對我說,如果雪姬阿姨有女兒,像雪姬阿姨一樣
漂亮,他長大一定要娶她為妻……當他知道雪姬真有一個女兒時,他真是興奮莫
名!有時,緣分就是如此奇怪及有趣。」他愛憐地摸摸夜瞳的頭髮。「我相信天
主對妳的安排。」

  天主的安排?

  水谷正彥似乎才是「主宰」夜瞳命運的人,天主也對他莫可奈何!

  水谷正彥成功地讓黑夜瞳陷入由愛織成的網中--她無法自拔地愛上了素昧
平生的水谷旭傲。她的心中滿懷對旭傲的情愫……

※※※

  水谷旭傲舉行世紀婚禮的日子即將來到。

  全青龍幫上上下下都在忙碌著,尤其是青龍邸,更是顯得熱鬧非凡,每一處
都洋溢著歡愉的氣息。

  而唯獨悶悶不樂的人,或許就是新郎水谷旭傲了。他對他的終生大事漠不關
心,好像是別人在辦喜事似的。

  他恨黑夜瞳……這股恨,來得天翻地覆,來得驚濤駭浪,仿似燃燒他整個生
命……

黑--夜--瞳!水谷旭傲咬牙切齒地「咬」出她的名字!

  「啊--可惡!」他大叫著舉起木劍,往一棵茂盛的櫻花樹砍下去,粉色的
櫻花瓣漫天飄落,形成一幅美麗的畫面。水谷旭傲抬首注視象徵日本武士精神的
櫻花瓣撒落,他忽然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一切。

  三浦友光的聲音,讓他從怨恨中回神。他以日本禮對待水谷旭傲,絲毫不敢
怠慢。

  「主公,你在練習劍道嗎?」他畜著蒼蒼的白髮、白鬍,年紀雖大,但聲音
卻中氣十足,比之年輕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劍道?」水谷旭傲冷哼。「在這節骨眼,我還有「心情」練劍道?」他加
重心情兩字。

  這冷冷的調子,讓服侍青龍家多年的三浦友光,敏銳地立即改口道:「對不
起,主公,你是在欣賞櫻花吧!每年快到櫻花季時,是青龍邸裡裡外外最快樂的
時光,尤其今年,主公,你將完成終生大事--」

  水谷旭傲突然旋身,發瘋似的對三浦友光吆喝:「誰要結婚?是我的父親要
結婚吧!」他雙眸冒出火花。「我永遠不會承認黑雪姬的女兒--黑夜瞳,是我
的妻子!」

  三浦友光嚇了一跳。「主公,這萬萬使不得,如果被老幫主知道,你們之間
--」

  「我們之間--哈哈!哈!」他窮兇惡極地咒罵。「自從黑雪姬介入我們父
子之間後,我們之間還有親情嗎?」他的模樣氣憤。「我水谷旭傲和父親之間的
感情,早已完完全全被黑家母女破壞殆盡了!」

  「主公--」

  一瞬間,水谷旭傲的臉龐又顯得平靜無波,這更令三浦友光愕然不已。

  才一秒鐘的時間,主公的表情竟能千變萬化,他真是讓人摸不透的男人。他
的自制力一流,更有著凡人無法兼備的過人忍耐力,所以他年紀輕輕就征服日本
黑社會,成為舉世無雙的霸主。

  水谷旭傲走進屋內,盤起雙腿坐在他面前,三浦友光立即為主公沏茶。水谷
旭傲的尊嚴令他這老頭子連舉杯的手也發顫了。

  水谷旭傲突兀地問:「告訴我,有關她的事--」

  「她?」三浦友光呆愣了好一會兒,過去的日子裡,每當老幫主水谷正彥試
圖向旭傲述說有關夜瞳的種種之時,主公的反應是極端的不理不睬。而如今……
他為什麼不直接問他的父親?

  彷彿看穿三浦友光的疑惑,水谷旭傲譏誚道:「我父親對她的評語完全客觀
嗎?」

  連水谷旭傲也看得出來,老幫主正彥的心,已完全被未進門的媳婦黑夜瞳佔
據了。

  黑夜瞳究竟是哪來的魔力,讓老幫主著迷至此?

  三浦友光乾笑三聲,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並沒有親眼見過黑夜瞳--」
他見到水谷旭傲瞇起雙眼,像在示警似的。三浦友光立即將來龍去脈,一五一十
地稟告。「沒錯,我是隨著老幫主去修道院找黑夜瞳小姐,不過,我只見到她的
側面--」

  為什麼?難道,她長得奇醜無比,見不得人?水谷旭傲雙拳霍地握緊,繼續
等待三浦友光給予一個合理的解釋。「主公應該明白--」三浦友光小心地說明
原委。「那是女子修道院呢!我和老幫主是在修道院的大門口與黑小姐相遇,不
過,黑小姐穿著一身毫不通風的修女服,甚至頭髮也被包住。而且,修道院的女
長老只准她與一個男人碰面,所以--」

  是這樣嗎?這並不是他要的答案。水谷旭傲又瞪了三浦友光一眼,三浦友光
感到毛骨悚然;他困窘地嘆了口氣道:「去年,與黑夜瞳小姐見面時,她只有十
六歲,尚未完全脫離小女孩的夢幻,所以她的手中一直抱著一個小丑娃娃!」他
終於講到「重點」。

  小丑娃娃?天!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孩?水谷旭傲感到一陣噁心。

  三浦友光明白主公的古怪神情,他深呼吸一口氣,不顧後果道:「今年她十
七歲了,不過,上星期我陪老幫主去看她,但她的手中還是抱著小丑娃娃……」
他識相地不說話了。

  水谷旭傲快崩潰了,父親要他娶的妻子長相跟小丑一樣?而且是一個十七歲
的「小」女生?長年住在修道院,清純而不染紅塵,她懂得盡妻子的「義務」嗎

  父親水谷正彥正在凌遲自己的兒子!

  水谷旭傲一陣昏眩,眼前天旋地轉。

  感到水谷旭傲的臉色不對,三浦友光撲向前,關心地喚道:「主公--你還
好嗎?主公……你怎麼了?」

  「下去、下去--」水谷旭傲揮手。「下去……」口氣十分無奈及無力。

  「主公!」三浦友光莫可奈何,只能黯自神傷地退下。

  偌大的書房只剩下水谷旭傲一人,他坐在榻榻米上,而連接花園的和室門開
啟著。

  這花園佔地三頃,栽種的全是日本的國花櫻花。這是當年水谷正彥為取悅他
的情婦黑雪姬所建造的人工花園,因為黑雪姬最愛櫻花。

  事隔多年,就算黑雪姬早已離開水谷正彥,但在他水谷正彥的心目中,黑雪
姬才是他最愛的女人。

  而不知何時,對黑雪姬痛恨無比的水谷旭傲,竟也愛上了父親為情婦建立的
這個「櫻花園」。他對櫻花有著難以言喻的情感。

  小時候,每當他不愉快時,只要看著滿山遍野的櫻花樹,彷彿就能忘卻一切
憂愁。

  櫻花林讓他放鬆心情……他狂愛站在櫻花樹下,尤其當櫻花凋落,從樹上撒
落時,彷似是從天而降的粉紅色細雨,水谷旭傲肆無忌憚地享受「櫻花雨」的味
道。

  而現在,就算凝視著像細雨紛飛的「櫻花雨」,也無法揮去載不動的恩怨情
仇……

他不自覺地抬起右手摀住他的額頭,他注視到他右手腕上的紗布--長年以
來,他一直在他的右手腕上纏紗布,不曾在眾人面前卸下過。

  儘管外面眾說紛紜:主公曾割腕自殺,害怕疤痕被人家見到;或手腕有刺青
,證明他是稱霸天下的霸主……種種的揣測,還是沒有人知道主公為何要這樣做

  水谷旭傲面容哀傷地址下紗布,在四下無人之處,堂堂日本黑道霸主水谷旭
傲,眼眶中噙滿淚水--

這是恥辱,這是恥辱……他一定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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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葛莉修女--」在離別之際,夜瞳最捨不得的就是撫養她多年,比自己母
親還親密的修女們。

  「夜瞳--」葛莉修女端睨這個面容如花似玉,且已長得亭亭玉立的女孩,
她心中有著深深的不捨!不過,她知道夜瞳的命與她們不相同,她並不屬於天主
,天主並沒有召喚她一生奉獻於教廷。但是--在十七歲以前,她卻完全以「神
學」的教育來教導夜瞳。

  這是一個錯誤嗎?

  外面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夜瞳懂嗎?夜瞳了解嗎?

  「不管如何,夜瞳--請妳記住,永遠別忘記天主的愛--人與人之間也是
要有愛,沒有愛是無法活下去的。」葛莉修女蹲下身子輕撫夜瞳的面頰。「好好
地愛妳的丈夫、妳的家庭……願天主保佑妳!」

  「修女--」夜瞳激動不已。

  「用愛做武器,就能抵抗外面的邪惡世界,妳不比外面的小孩差,在我們的
眼中,妳是最好的、妳是最聖潔的,妳不封閉、妳是充滿善氣的。天主愛妳--
」葛莉修女一語雙關地說。她心知肚明夜瞳的恐懼--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的
將來。

  不過,修女的話,輕易地化解了夜瞳的恐懼。是的,只要有愛--愛才是這
世界的唯一。

  她不再害怕了。

  抱著手中的小丑娃娃,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她愛旭傲,旭傲一定也愛她……她是如此天真。

  ※※※

  今天,是青龍幫的「世紀婚禮」。

  不過,這婚禮實際上應該是從昨日午夜就開始了。

  要把夜瞳從修道院迎接出來,再回到青龍豪邸,所需的時間太長;而依習俗
新娘正午前便須到達宅邸,只怕路程遙遠苦了新娘子;故青龍幫的人,深夜就到
達了修道院。

  尤其,身為未來主公夫人,她的衣著豈能隨便!這傳統的日本新娘和服,據
說要穿上十幾件以上,實在難以想像!

  島田阿桑是水谷正彥特別安排來服侍夜瞳的,她對傳統的日本禮俗相當有研
究,同時她也是一位食古不化的老太婆,對人相當兇悍。她向來是習慣大呼小叫
的人,這次卻莫名其妙地放低音量,而且,顯得慈藹疼惜,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
思議,難道--眼前的女孩無形中融化她了嗎?

  主公夫人就像天使,不僅美若天仙,美得讓男人屏息,不!連自己看了她都
會心生疼惜之意呢!她清純又善良,而且,還如此謙遜、溫柔,在她身上,看不
見驕傲的影子。「主公夫人,妳必須一絲不掛地穿上和服--」島田阿桑很尊敬
地稱呼夜瞳,她清清嗓子道。

  夜瞳的表情就像是撞見了魔鬼。赤裸著身子?這是敗德的行為!在修道院這
麼久,修女是不准她們裸體的。「不……不……」她本能地抗拒。

  島田阿桑不由得哈哈大笑,這女孩以她的真心服人,她打從心底喜歡夜瞳。
「別怕,妳必須要這麼做,等會兒十幾件和服壓下來,包妳喘不過氣--」

  「但是、但是……」夜瞳杏眼圓睜。

  「主公夫人,這年頭像妳這樣的女孩還真是罕見呢!」島田阿桑不動聲色地
走向夜瞳。「妳可以把我當作妳的母親,這樣妳就不會不好意思了--」見到夜
瞳還是猛搖頭,她又遊說道:「拜託,天底下哪一個人不是赤裸的生與死,妳們
說耶穌是神,難道他不是裸體來到世上--」

  在夜瞳思索間,島田已經衝向夜瞳,任夜瞳尖叫也無用。半晌,夜瞳一絲不
掛地站在島田面前,她雙眸閉著不敢睜開,接著一件白和服套在她身上,島田蹲
在地上,在她的腰上繫結。

  夜瞳滿臉通紅,島田阿桑興奮的聲音傳來。「妳真是美!我替主公高興,光
看妳婀娜多姿、毫無瑕疵的嬌胴與肌膚,我相信他一定會愛上妳!」

  旭傲愛她……

一想起旭傲,她的丈夫,夜瞳只管臉紅心跳,任何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島田一拍掌,多了兩位隨從謙卑地為這位「黑市夫人」服務。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當一切大功告成時,島田阿桑滿意地露出如釋重負的表
情。「主公夫人,我發誓,妳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該出發了--」島田注意到啟程的時間已到。「快!現在是吉時,再不走
就來不及了。」發現夜瞳堅毅的臉龐,島田好像看到夜瞳如古代日本武士般堅忍
不拔的性情。

  葛莉修女將一個雕刻精細,栩栩如生的十字架項鍊掛在夜瞳的玉頸上,上面
有耶穌受難的雕刻圖,她說:「妳是天主最愛的小孩,天主會與妳長在。」

  夜瞳再一次細細環顧這間伴了她十七年歲月的修道院,她感傷不捨的心悸動
著。她什麼也沒帶,除了後來水谷正彥送她的禮物外,她只帶著母親黑雪姬送她
的小丑娃娃,以及為了要留作紀念的修女服和伴著她多年的舊聖經。

  踏出修道院後,將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迎接她……她將是黑社會的「霸主夫人
」。

  數十輛加長形的勞斯萊斯黑色轎車,整齊排列著迎接主公夫人;上百位衣著
整齊筆挺的保鑣捍衛著夜瞳,一路順利地回到水谷豪邸。

  ※※※

  象徵黑道氣派的加長形轎車,正往青龍邸大門前進……水谷旭傲一身正式傳
統新郎倌的穿著,更顯得英氣逼人,帥氣非凡,不過--他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深黑色的眼睛,欲冰得好像可以凍死人地注視著落地窗外。

  「主公--」三浦友光垂首。「新娘的禮車--」

  「我看見了。」雖是平平淡淡的語氣,但卻令人感到凶惡。

  三浦友光做出一個「請」的大手勢。「主公,迎接新娘了!」

  水谷旭傲的臉色灰暗,不,我絕不承認她!他緩緩旋過身子下樓……

水谷旭傲真想當場逃婚!如果不是他天生大風大浪也不能讓他折腰的傲然身
骨;如果不是他永遠能面對任何人生衝擊的自尊,他真的會轉身就走。

  她的手中--真的抱著一個小丑娃娃。這成何體統!有哪個新娘子在婚禮中
還抱著小丑的?水谷旭傲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鄙視。

  「她是在玩家家酒嗎?你們為什麼不把她手中的小丑拿掉?」水谷旭傲咬牙
道。

  「主公,這是老幫主允許的,他說:只要新娘高興,一切都無所謂。」三浦
友光無奈地解釋。

  可惡!「什麼跟什麼!到底誰是老幫主的孩子?爸爸竟「聽從」她?」水谷
旭傲面露兇狠之色。

  「主公--」三浦友光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他也無話可說。

  水谷正彥坐在大廳的主位,他欣喜地看著一切,他的美夢就要成真了。

  一步一步,新郎與新娘兩人越來越近,直到--他們的四目相交……

※※※

  水谷旭傲威風凜凜,英姿颯颯,如天神般唯我獨尊,真真實實地站在夜瞳面
前。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彷似將全世界都踩在腳底下的男人。

  生長在修道院中的她,雖然只見過彬彬有禮,溫和如春風的修士,但是,她
對男人的認知並不貧乏;這得歸功於修女的教導,和聖經兩性上的提示。

  第一眼看到水谷旭傲,她的靈魂在悸動。她的丈夫絕對是不可一世、男人中
的男人--他英俊挺拔、又高又壯,五官立體顯明,挺直的鼻子,黑又濃密的頭
髮,削瘦的下巴,高聳傲慢的額頭,抿緊的薄薄雙唇--完全不懂笑為何物的嘴
。吸引人的亮麗黑瞳總是熠熠生輝;好像被濃濃的陰霾遮住,更像是深藏不露的
刀鋒。

  他--莫測高深,無人能透視他的靈魂與心思。

  他--冷漠無情,像會殺人於無形的眼瞳,令夜瞳噤若寒蟬。

  天!他的妻子--水谷旭傲的心臟彷彿停止了。

  他錯了!她長得根本不像小丑!

  她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子--一身昂貴的日本和服,把夜瞳襯托得如此高貴
優雅;

  她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端莊氣質。而她身上所散發出迷人的清純及親和力,
才是最駭人的魅力。

  他必須承認,黑夜瞳是個傾國傾城的小美人。

  他是堂堂的黑道霸主,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但是--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
人。

  優雅、燦爛、富有朝氣、脫俗,就像是盛開的粉色櫻花--讓所有的人失了
魂,為之傾倒。

  她像櫻花。她有櫻花的味道--有女人成熟的身體,但她的眼睛卻又散發著
無邪、純潔,以及--她對他無比的信賴。

  他--是她現在和未來的天、地及生命。

  不過,他厭惡她的聖潔。

  他討厭她的虛假。

  就是她像孩子般的純真面容,輕易地欺騙了他的父親;她有天使的外貌,但
是卻有像毒蛇一般的心。

  她是惡魔。

  夜瞳感到不尋常,前所未有的情愫氾濫。不!這是壓迫感。他帶給她不是濃
情萬千的感覺,而是極大的威脅?雖然夜瞳不想這麼承認,但是,赤裸裸襲擊她
的……是恨?

  水谷旭傲的眼光閃耀著兇殘,不是溫柔及疼惜。

  她在害怕?她怕他?雖然厚重的和服遮住她弱不禁風的嬌胴,但是他深深感
到她正「毛骨悚然」。

  夜瞳本能地將手中小丑抱得死緊……水谷旭傲循著她抖動的動作,第一次終
於可以仔細地瞧瞧他一直很好奇的小丑娃娃--

這小丑好舊,它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就連它的頭髮,原本應翹起來的兩根
鳩鳩,一邊也垂了下來。它的臉,骯髒無比……天!水谷旭傲的心涼了半截,她
到底是從多封閉的世界走出來的?哪一個女孩不愛新潮、時髦、流行?她們絕不
會把一個應該丟進垃圾桶的小丑當作心肝寶貝。她這舉止,究竟是……

夜瞳注意到水谷旭傲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臂上,她嘴角泛著笑容。是的,一
定是她的丈夫也喜歡她的寶貝小丑……她該怎麼表達她的喜悅呢?尚未考慮這是
否是個合宜的舉止--她已衝動地將小丑娃娃遞給水谷旭傲。

  這個讓新郎倌錯愕及眾人吃驚的舉止,配上她濃妝艷抹仍遮不住的幼稚表情
,讓水谷旭傲幾乎要吐血。「你喜歡這小丑,就給你抱……」謝天謝地,吵雜的
人聲,讓他再也聽不清楚她清脆又嬌滴滴,卻令他生厭的口吻。

  幸好,觀禮者都是見過世面的人,懂得視若無睹,只敢暗笑,但仍裝模作樣
地恭賀。面對竊竊私語,以及戲謔的容顏,黑道霸主的反應是--繼續不動聲色
地抱著小丑。

  他的威嚴令人懾服,所有的人立即鴉雀無聲--虎虎生風的水谷旭傲,竟然
「替」新娘子抱著小丑娃娃?

  島田阿柔和三浦友光乘機扶他們面對面坐下,百餘位黑社會幫派及政官商要
人士,也繼續共同見證日本第一幫派「水谷組」霸主的世紀婚禮。

  躲在黑暗角落中的,不乏青龍幫的敵人。與青龍幫是死對頭的「藏橋組」公
子藏橋清原,也在遠方偷偷地觀望……藏橋清原一直是水谷旭傲最大的天敵,他
們雙方為了爭奪地盤及擴展勢力,使得他們之間不斷上演「龍蛇爭霸」的局面-
-

水谷旭傲的妻子真是美!烏溜溜的長髮,櫻桃小嘴,明眸皓齒--為何水谷
旭傲總能集好運於一身?既擁有黑道勢力,又能娶得美嬌娘……藏橋清原的眼睛
不覺駐足在夜瞳身上,無法離開。

  儀式緩緩地進行著--

在日本古禮的宣示下,他們成為夫妻……

※※※

  冗長的世紀婚禮終於結束時,早已夕陽西下,除輝射入青龍邸,櫻花林內粉
色與黃色交輝映,散發出不屬於這世間的光芒--它是人間最美麗的天堂。

  夜瞳經過長廊時,玻璃正反射出這片人間天堂似的美景;她情不自禁地停下
腳步。

  這比磅礡的山勢或是一望無際的海洋,都還令她盪氣迴腸,渾然忘我。

  櫻花林--帶給她強烈的震撼。

  「很美,是不是!」島田阿桑的聲音由夜瞳耳際傳來。

  夜瞳嚇了一跳,驚覺自己的失態,她低下頭。「對不起,我……」才經過青
龍邸的長廊,她已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她覺得什麼都好新鮮。

  「妳跟我道歉幹什麼?」島田阿桑覺得好笑。「妳現在是萬人之上的黑道霸
主夫人,妳有權力做任何事,我們無權干涉。夫人,所有妳說的話及所做的事都
是對的。」

  「我……」夜瞳疑惑,一切都與修道院不同,難道這就是「外面的世界」?
有權就可以為所欲為?

  「夫人,這片櫻花林是主公的最愛,妳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陪主公逛這
座近三頃,號稱日本最大的人工櫻花花園。」島田解釋著。

  講到水谷旭傲,夜瞳就像情竇初開的少女,滿臉通紅不已。島田阿桑看著,
不禁要嘲笑她。「夫人,現在可不是臉紅心跳的時候,夜已深了,我得趕快替妳
裝扮,等主公召喚妳。」

  是洞房花燭夜嗎?

  瞧著夜瞳花容失色的臉,於是島田向她鞠個九十度的躬。「夫人,請容許我
碰妳的手臂,拖妳走--這樣會比較快--」

  島田絕對是盡忠職守的好僕人,她迅速地脫光了夜瞳身上的十幾件和服,將
她丟進水池裡。然後她被套上一件櫻花顏色的和服,她的秀髮被梳得好直--時
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

  水谷旭傲的豪寢。

  一個完全日本化的現代和室,佔地五十餘坪,豪華又不失簡樸。雖是完全單
調的原木色彩,但所採用的裝潢全是高級木材,這間豪寢價值上億日圓。

  而寢室的另一面,完全由厚重的玻璃落地窗隔間,窗外是翩翩飄落的櫻花花
瓣--水谷旭傲賞櫻的時間不分四季、不分晨昏……他喜歡一有空閒時,就能看
到櫻花。

  僕人離開後,水谷旭傲就筆直地站在落地窗前,連和室正中央的大床也不看
一眼,彷彿大床礙著了他--從今以後,他再不能孤枕而眠。

  他的目光不經意瞄到他隨手扔在地上的小丑娃娃……

門外僕人通報「她」已來到。

  水谷旭傲立即回首,露出猙獰的笑臉--他絕對歡迎「她」。

  ※※※

  站在主公和室面前,夜瞳仍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不過,過了今夜,她應
該被稱為妻子,而不再是新娘了。

  現在--她準備為她的丈夫獻出她的貞操。

  只要拉開這扇木門,水谷旭傲就在裡面--就算唸了千萬遍讓自己內心平靜
的禱告辭,但此時此刻夜瞳還是嚇得不知所措。他是她的丈夫,她本來就該為他
「獻身」……但是……天主!她真的嚇死了!

  怎麼辦?怎麼辦?來不及了,隨從已將和式木門拉開,她被推入黑漆漆、伸
手不見五指的暗室中--

然後,僕人又把門關上。

  ※※※

  夜瞳的眼前一片黑暗。

  她的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似的。

  旭傲呢?他在哪裡?為什麼不過來接她?為什麼讓她孤零零地被黑暗包圍-
-她雙拳緊握,過了許久終於提起勇氣。「旭--」話尚未說出口,便被打斷了

  「別開燈,小修女!」一個暗啞低沈的嗓音傳來,當他叫她「小修女」時,
聲音充滿了輕佻與譏諷。

  夜瞳的心一沈,她聽見了他在床上翻身的聲音,顯然床的位置,應該離她有
一段距離;她又聽到他發出了個「噓」的聲音。

  「你--」

  水谷旭傲傲慢地笑了。「小修女,妳不覺得這樣有情調多了嗎?」

  夜瞳的眼睛漸漸適應黑暗後,她依稀能看見--水谷旭傲的懷中,抱著另外
一個女人。

  他--正在撫摸那女人的胸脯,而那女人為了避免自己叫出聲,只好用手掌
摀住自己的嘴巴。

  「情調?」這麼挑逗的用法,她在修道院可沒聽過。

  也好,趁見不到他的人,她可以壯壯膽--把自己的真心話說出來。天主保
佑她!

  「是的,黑夜很有味道……我……」夜瞳嚥了嚥口水,她這一番話,令水谷
旭傲停止了對懷中女人揉捏的動作,像豹一樣瞇起了雙眼。

  「我雖然是在修道院長大,但我並非無知,修女們教了我們很多東西--我
會至少五國以上的語言,我也懂得醫術、算術,我會種菜、做飯……」他們的呼
吸,在黑夜中顯得無比沈重。「我有自信能夠做好青龍邸夫人。」

  頓一頓氣,她又續道:「謝謝你之前送我許多禮物。現在,我最欠缺的,或
許就是不知道如何「順應潮流」,不過,我會好好學習,請別瞧不起我。」

  水谷旭傲的眼睛散發出陰光。

  「在我的信仰中,我知道婚姻是神聖的,我要做一個聖潔的妻子,我沒有任
何東西可以回饋給我的丈夫,不過,我向天主起誓--我絕對是聖潔的。」

  天知道,當她說話時,她其實是緊握著胸前的十字架項鍊。她一直不願拿下
這條項鍊,連新婚之夜項鍊還是伴著她。

  「聖潔?」他重複這「高尚」的名詞。

  水谷旭傲緊抿的雙唇上揚。「好笑,我好像在聽演講,這麼說來,妳還是聖
潔及神聖的「小修女」嘛!」這些話讓夜瞳瞪大雙眼,他的言語在殺人!「搞清
楚!我要的是能在床上滿足我的妻子,我可不要冰冷的、自以為是、自命清高的
淑女。」無情的話,像利刃般刺進夜瞳的心臟。「對一個我深惡痛絕的女人,我
趕她走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送她任何東西。」

  這是噩夢!夜瞳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可是這噩夢還沒結束。「說!」他以審判犯人的口氣道。「妳怎麼誘拐我的
父親,讓我父親對妳唯命是從,送妳無以計數的金銀珠寶?難不成,你們之間-
-」

  太過分了!「不--」夜瞳高亢地尖叫。「你怎能侮辱我,你是我的丈夫啊
!你怎能污衊我?」

  「為何不能?我是稱霸日本的黑道霸主,我要人生就生,我要人死就死!」
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

  語畢,燈亮了。

  燈光耀眼如白天,讓人在黑夜中,清清楚楚地目睹事實的「真相」。

  夜瞳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水谷旭傲光著身子,而那女人也是,他親暱地拉起那女人,而那女人則躲進
他懷中,他們緊緊貼在一起,被單蓋住了他們交纏的肉體。他咄咄逼人道:「她
才是我的愛人,她叫優愛美代。雖然我無法和她結婚,但我只承認她是我的妻子
。」他充滿嘲弄。「妳幼稚得讓人瞧不起,還妄想嫁給我?妳--配嗎?」語畢
,水谷旭傲捧腹大笑。

  夜瞳亮麗的大眼盛滿淚珠,淚水潸潸滑下。

  優愛美代雖對夜瞳充滿憐惜,不過,譏諷的口吻更是毒辣。「來自修道院不
食人間煙火,古板、膽小如鼠、乏善可陳、不解風情的青澀小處女,妳懂得男女
之間的「事」嗎?妳不適合旭傲的,妳的貞節與神聖,還是奉獻給上帝吧!快滾
吧!妳沒見到我們正火熱嗎?小修女,床上的事--妳不宜觀瞻,以免犯了褻瀆
罪。哈,哈哈……」

  她的丈夫與他的情人--一幕幕不曾停止嘲笑她的容顏……夜瞳整個人搖搖
欲墜,為什麼--

她哭得淚眼婆娑,她那股心碎斷腸的容顏,竟令水谷旭傲停止了狂笑聲,他
--感到心中一股莫名其妙的刺痛……

他們的目光遙遙相望--不過,水谷旭傲的眼睛呈現不曾有的跋扈與殘忍。

  夜瞳猛地一旋身往外衝--

「站住!」水谷旭傲的聲音是那麼空洞、無神。「別忘了妳的小丑,以及-
-」他判了夜瞳「死刑」。「桌上的離婚證書!」

  離婚證書?

  他--要與她一刀兩斷?

  「你……」夜瞳神魂俱裂。「為什麼要這樣待我?」

  世界末日一般。

  水谷旭傲的心抽搐不已。

  她只說了這句話,然後靠著天主給她僅有的意志力,她無意識地走向倒在地
上的小丑娃娃,再拿起了那張離婚證書。

  她頭也不回地衝出丟,走出人生絕望的第一步……

※※※

  水谷旭傲緊盯著那扇雕刻精緻的木門--他的眼瞳黯淡不已。

  她那傷心欲絕,痛徹心扉的容顏,深深印在水谷旭傲的腦海中……他將會永
生難以忘壞。

  她--傷心欲絕的容顏早消失了,只剩無比平靜及永不屈服的容顏,她有股
傲氣、有著死也不受屈辱的個性。

  這也許是隱藏性的,但是他卻看到了……

「旭傲,」優愛美代撒嬌地叫喚,真是太棒了!她的心頭大患終於除去。以
後,她才是名副其實的青龍邸夫人、黑道霸主的愛人。她張開雙臂。「來吧!繼
續愛我……」

  她主動貼上水谷旭傲雄壯的身軀。

  誰知,水谷旭傲竟一把將她推開,他不疾不徐地下床背對著她,目光直視櫻
花林,許久許久--

「旭傲……」優愛美代錯愕不已,水谷旭傲無時無刻散發著威嚴的架式,誰
敢惹他?面對他這般反常,她雖憤怒,但也只能靜觀其變。

  他怎麼了?

  水谷旭傲失笑著。

  只是因為--她椎心刺骨的容顏,深深震撼著他?奇怪,這是心如刀割嗎?

  笑話!他是個冷面殺手呢!傷害無數的人,哪次後悔過?

  後悔?他竟在後悔?

  水谷旭傲自覺不可思議。

  他習慣性地抬起右手觸摸他的頭髮,他瞥見了右手腕上的繃帶--天!他怎
能忘記他的恥辱?

  他盯著紗布,偏偏,夜瞳痛不欲生的容顏與紗布交纏……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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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谷正彥坐在象徵王者的龍椅上。他目光遙遠,卻充滿愛意,他正在思念誰
?庭院的櫻花讓他看到過去與雪姬在一起最快樂的時光--雪姬身穿藝妓的和服
,正在跳舞取悅她最愛的男人……

夜瞳突然衝進水谷正彥的書房中--她狼狽、淒慘、憔悴、落魄,有如一隻
喪家之犬。

  「夜瞳--」水谷正彥趕緊迎向她。「妳怎麼了?」他安撫夜瞳,扶她坐在
椅子上,以他「老江湖」的本事,他敏銳地猜到--難道紙包不住火?

  夜瞳開始語無倫次,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他--和別的女人躺在床上…
…他根本不愛我,我真傻!我一直認為我能和丈夫白頭偕老……而他卻要和我離
婚……」

  「離婚?」水谷正彥呆住了,旭傲真是目中無人,今天才新婚,就要跟妻子
離婚?

  水谷旭傲壓根兒不把他放在眼底?他勃然大怒。「這個畜生--別怕!我替
妳討回公道,我去找旭傲算帳。」他拖著老邁的身子奪門而出。

  「夠了!」夜瞳無力地出聲制止。「我受夠了!」她抬首看他,在背叛中備
受煎熬與折磨。「你何嘗不也是在玩弄我?你欺騙我,我受夠了!」

  玩弄?水谷正彥神色呆滯,無言以對。「夜瞳--」他走過去,想抱住她,
夜瞳卻把他推開。

  她自絕望中吐出語道:「女人--究竟是為誰而活?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男
人何必玩弄女人?」她盯著手中的小丑娃娃,大澈大悟道:「我就像這玩偶,任
你們擺佈,我太無知,所以好騙!」

  「夜瞳,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水谷正彥噤住口,他見到了珍珠般的
淚水,滑落她的面頰。

  是雪姬在哭泣?水谷正彥的心臟抽緊。

  夜瞳閉上雙眼,手握住十字架項鍊許久,她的腦海中閃過:沒有愛是無法活
下去的。愛才是這世界的唯一……

她潰然喊道:「騙人、謊言,每個人都在騙我!」

  「夜瞳……」水谷正彥心疼不已。

  夜瞳握著十字架項鍊無語問蒼天……天主,我做錯了什麼事,您要這樣懲罰
我?但是,她無法拋棄天主的教義與指示。她要謹守誡律,她不能犯罪。

  我!不能離婚。上帝不允許離婚。天主教是不容許離婚的,我……究竟該怎
麼辦?

  她的心已被掏空,情已斷裂,她只剩軀殼沒有靈魂,她沮喪地說:「以天主
的名義發誓--我絕對不離婚。」她突然起身走向水谷正彥,面無表情地面對他
,她心灰意冷道:「我不願再見到水谷旭傲,請你--讓我離開吧!」

  離開?

  水谷正彥激動地往後退了一步。

  對於傷痕累累的夜瞳,也許離開是唯一的路……

※※※

  清晨的陽光照進櫻花林,又別有一番風情。

  不知道水谷旭傲最喜歡看什麼時候的櫻花,一大早,他還是與平日一般坐在
落地窗前賞櫻--

而現在自稱是他妻子的優愛美代,則赤裸地躺在床上,她索然無味地端睨水
谷旭傲高深莫測的容顏。真是的!那個小修女走了,不是應該就萬事OK嗎?怎知
道旭傲卻完全變了個人,變得乏味且不愛理睬她。為什麼?他不是恨那個小修女
嗎?

  優愛美代思索間,敲門聲驚擾了他們,三浦友光自在地開了門。他們已知道
昨夜所有的事,所以島田阿桑也沒出現來服侍夜瞳。

  見到躺在床上大膽放浪的女人,著實令三浦友光呆愣了一會兒,怎麼也無法
預期是這幅煽情畫面;不過,奇異的倒是水谷旭傲整齊的衣著。「主公,老幫主
要見你--」

  三浦友光佯裝視若無睹道。

  優愛美代溫怒地睜大了雙眼,但是,卻瞧見旭傲自在的容顏。他玩味道:「
我早就料到她一定會找老爸告狀。」畢竟,她唯一的靠山就是水谷正彥。

  望著三浦友光和優愛美代若有所思的表情,水谷旭傲大搖大擺地離開。

  ※※※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有水谷正彥一個人面對他?

  他的父親,一夕之間顯得蒼老無比,昔日的英雄風範早已消失無蹤。

  水谷正彥有氣無力道:「兒子,你贏了!青出於藍,更甚於藍,你比我狡滑
、卑鄙、毒辣、狠心--」老人的容顏如此落拓、淒涼。「你用盡心機,而夜瞳
真的被你逼走了。這下,你高興了吧!」

  她--走了?她真的有骨氣的走了?

  為什麼他的心好像跌在深海中?

  老人失笑。「這對我是晴天霹靂的打擊,你知道嗎?我一直希望夜瞳能做我
的女兒,陪我過後半輩子,我老了,連雪姬也比我還早走……」

  「是嗎?」水谷旭傲皮笑肉不笑。「父親大人,身為黑道中人--怎可講出
如此「人性」的話?」

  水谷正彥注視兒子冷血的臉,他伸手摀住自己的臉,深深嘆了口氣。「你沒
嘗過愛的滋味,你不知道愛會讓人軟弱、不堪一擊……」他犀利的目光透視著兒
子,言中有意道。「她不願意離婚,也什麼都沒帶走,只帶走了她的小丑娃娃,
你放過她吧--」

  不願意離婚?水谷旭傲冷笑反問:「我母親聖子在世的時候,你又饒過她嗎
?」

  他是在報復?原來--旭傲在為他母親聖子報仇?

  「我是對不起你的母親和你,但當年我們錯誤的相愛已經是無法挽回的悲劇
了。」

  水谷正彥痛苦道。「但,夜瞳是無辜的。」

  水谷旭傲仍不動聲色地轉身往前走--

「兒子,」水谷正彥叫住了他,語重心長道。「我從來不相信,任何見過黑
家女人的男人,會有不動真情的。」

  黑夜瞳的美--難道無法融化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

  水谷旭傲用力伸出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腕--

他咬住下唇,似乎承受著驚天動地的哀慟……

※※※

  水谷正彥筋疲力盡,為什麼他的兒子不饒過夜瞳呢?

  就算他試圖隱藏夜瞳的行蹤,但是,水谷旭傲還是輕而易舉地查到了夜瞳的
去處。

  隔天,他立刻坐飛機前往台灣。他要把夜瞳逼到絕境?

  而水谷旭傲的舉動,同時也衝擊著優愛美代,但她所憂心的是旭傲堂堂一位
大幫主,面對一張離婚證書,有必要親自出馬嗎?旭傲是日理萬機的人,那位小
修女竟有本事讓他放下一切,狂奔台灣……為什麼?

  水谷旭傲知道自己的心被誰牽引著嗎?

  ※※※

  台灣桃園中正機場。

  沒想到她還會再穿上修女服,這真是諷刺!夜瞳站在桃園中正機場出境處,
仰望清晨台灣陰霾的天空。

  傷心地告別水谷正彥後,夜瞳帶著所有的家當,毫不猶豫地飛回台灣。

  雖然她在日本長大,但台灣是她和母親的故鄉,兒時的印象已不復記憶,但
在被遺棄的現在,這份「歸屬感」正是她迫切需要的。

  到台灣後,她首先遇上的難題,就是要如何立足生存?

  夜瞳站在出境的地方,握著頸上十字架項鍊禱告了好久,她決定往東的方向
走去。

  每個人都忍不住注意著夜瞳,她穿著密不透風的修女服,拎著小小的行李箱
,居然想「走路」離開機場,她是來傳教的嗎?為何看來無依無靠又不知所措?

  經過大家奇異的目光,夜瞳不知其所以然,只是一味以微笑待人;而她的笑
容,如溫和的春風,讓人不禁發出會心一笑,這女孩真美!

  日正當中,夜瞳汗水淋漓,她感到呼吸逐漸沈重,天!台灣熱得讓她幾乎喘
不過氣來,她終於走到有房子的地方,但她已頭昏眼花了。

  人生地不熟,她該何去何從?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回想到那一幕:他們在
床上赤裸著……「丈夫」的背叛讓她有切膚之痛,她又悲從中來,不行--她必
須遺忘……她幽幽的雙瞳,不由得往天空望去--

突然,貼在電線杆上的紅色紙條吸引了她,她睜大眼慢慢地閱讀:吉屋出租
,限單身女子,租金……感謝天主!這一定是神的旨意,有著落了。夜瞳趕緊取
出紙筆記下來,她拿出桃園的地圖,朝地址的方向走。

  ※※※

  這房子有夠破舊,木造的三層樓搖搖欲墜,上樓時木梯也嘎吱作響。

  「四樓?奇怪--」夜瞳驚呼!原來四樓是屋頂加蓋的「違章建築」。這也
是木板隔出的房間,不過,從外觀看,小多了呢!

  好不容易找到木門,夜瞳早已筋疲力盡,但是為了避免今夜餐風露宿,她還
是硬拖著疲憊的身子敲門。

  終於有人來了。今天,她白麗花一定要不擇手段把床位租出去--她絕對要
多一位室友來分攤她的房租。

  白麗花跳起來開門,想像與她有緣的人長相如何--萬萬想不到,這位陌生
女孩的打扮……她嚇了一大跳!

  「妳是修女?」白麗花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不是。」夜瞳篤定地回答。「我是因為住在修道院,所以才穿修女
服。」

  住在修道院?她是何方神聖?這人會是她的室友,她可要先做身家調查。

  看白麗花驚訝的神情,夜瞳實在受夠了這一路上人人給她的異樣眼光,她趕
緊找話題聊。「妳好!我叫黑夜瞳,妳這裡有房間要出租嗎?我早上剛從日本來
到台灣,一路走路找房子……」夜瞳露出了像天使般無邪的笑容。

  這微笑真是不得了,連白麗花這位屋主也被收買了。「妳早上才下飛機,然
後走路來這裡?」從機場到這裡,可是一段很長的距離吶!

  夜瞳堅毅地微笑點頭,她被太陽曬紅的臉,更令白麗花佩服得五體投地,她
趕緊把門全打開。「進來吧!我倒杯冰開水給妳,妳要租床位,我們等會兒再談
!」

  租床位?夜瞳皺眉,不是分租房間嗎?怎會變成租床位?她來不及思索,白
麗花已經把她拖了進去。

  ※※※

  這房子內部真夠簡陋。兩張上下鋪的單人床,床旁邊有一個帆布衣櫥,右邊
一間簡陋的浴室,沒有廚房,不過木門旁有一個破爛的小冰箱,上面有一個電磁
爐。所剩的空間,還放了一張書桌和一張椅子,書桌上有一台小電視--這就是
全部的「家具」。

  也因為如此,當夜瞳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時,白麗花就必須坐在床邊了。
白麗花很好心地從冰箱中取出冰開水,倒了一杯給夜瞳。「抱歉,我只有冰開水
。」

  「這樣就夠了,感激不盡!」夜瞳謙遜地接過杯子。「別小看這杯開水,對
我而言如同是荒漠中的甘泉--」夜瞳目光發亮,說得煞有其事。

  這倒令白麗花木然了,不僅是她面對著一位古怪的修女,也包括她感受到前
所未有的肯定及溫暖,這一直是她欠缺的。白麗花的心莫名地升起了一股熱流,
她不得不承認她由衷地喜歡夜瞳。

  「妳剛剛說……妳叫黑夜瞳?」白麗花皺眉。「妳姓「黑」?好特別喔!」

  「是的。」夜瞳把自己的名字再清楚地敘述一次。「妳叫什麼名字呢?」她
反問。

  「我叫白麗花。」

  「妳姓白?」夜瞳幽默道。「看樣子,我們是一「白」一「黑」喔!」

  白麗花聞言,也會心一笑,她從頭到尾端睨夜瞳,羨慕道:「不過,妳長得
好美!

  妳雖姓黑,但是妳的肌膚卻白如凝脂,而我雖姓白,我的肌膚卻黑得發亮,
這真是顛倒錯亂呢!」

  她們面對面,兩人相視微笑。

  「妳幾歲?」白麗花好奇。

  「我十七歲。」夜瞳回問:「妳呢?」

  「我十八歲。」

  「太棒了!」夜瞳興奮道。「我想我們一定和得來!」隨即她又垂下臉。「
不對,我還不知道妳願不願意分租給我--」

  白麗花面容一整,在心底暗笑,故意刁難道:「是的!我要先調查妳:我問
妳,妳身邊有多少錢?我可不要跟一個繳不出房租的無賴住在一起--」白麗花
搖腳道。「為了證明妳的誠心,妳要先預繳兩個月的房租,共七千五--妳有問
題嗎?」

  「七千五?」夜瞳很「誠實」地將她所有的「財物」拿出來給白麗花看。「
這些是我待在修道院所存的錢--」夜瞳相當難為情道。「去掉買飛機票的錢…
…算一算,大概還差五百元--」她無辜又純潔的大眼繞啊繞。「妳可以先「恩
待」我嗎?我答應妳,我會盡快去賺錢還給妳--」

  恩待?她竟用這字眼?「別告訴我,妳在修道院活了近十七年,只賺了大約
兩萬元?」沒想到夜瞳竟篤定萬分地點頭,白麗花露出驚訝的表情,試探性地問
:「妳知道現在台灣像這樣正常工作,一個月平均有多少收入嗎?」

  不出所料,夜瞳真的搖頭。白麗花心一沈。「妳知道在台灣吃一餐飯,大約
要花多少錢?」

  天!黑夜瞳還是搖頭,白麗花只差沒有當場撞牆!她尖叫:「妳到底在修道
院裡做些什麼?」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說明一切。「奉獻。」

  「錢不是萬能,人生活的目的--是要做更有意義的事。」

  白麗花啼笑皆非。「真好笑,妳是我見過最「正經」的人--」她譏誚。

  「什麼意思?」

  「沒什麼啦!」她轉移話題道:「妳帶了多少東西?如果妳的行李很多,要
我減租是不可能的!」

  「我的行李很少,一點也不會造成妳的麻煩及負擔。」夜瞳斬釘截鐵道,為
了證明似的,她把她的行李打開--聖經、小丑娃娃,以及另外一套修女服,和
一些盥洗的日常用具。

  「真的有夠少。」白麗花驚訝萬分。

  夜瞳卻是緊張萬分。「妳到底要不要分租房子給我?妳只要租給我一張床就
夠了。

  這不是妳的本意嗎?」

  「咦!妳不怪我騙妳?」白麗花表面正經八百,不過,卻有些心虛地站起來
。「其實,我是二房東。」她終於坦白了。「所以我不該算妳這麼高的房租--

  夜瞳老老實實回答:「耶穌說:有人打妳的左臉,妳要連右臉都給他打--
我不會怪妳!」

  「有趣。」夜瞳因為低著頭,讓站起來的白麗花只能看到夜瞳的烏黑秀髮,
她意有所指道:「我不討厭天主教的修女,我是台灣原住民,以前,我住在落後
的深山裡,台灣政府根本不管我們這群弱勢原住民的死活,幸好那些仁慈的修女
,到我們這部落救濟,還為我們免費醫療、提供糧食--我一直很感激那些外國
的修女呢!」

  白麗花這段感人的話,讓夜瞳抬起頭,雙眸炯炯發亮,白麗花笑得有夠跩。
「看來我跟妳有緣,單人床的上鋪就成為妳的!而且我先不跟妳收房租,現在,
這就是我們的家--」

  「家?真的嗎?」夜瞳笑逐顏開。「謝謝妳!我一定是最乖的室友,我會趕
緊去找工作--」

  看夜瞳天真的傻蛋樣,白麗花笑不可遏,不經意看夜瞳看得入了迷。

  ※※※

  隔天一大早,夜瞳身穿修女服,出門去找工作。她根本來不及適應環境,她
現在要自食其力,沒錢--她可是會餓肚子的。白麗花很好心地告訴她:前方不
遠處有一個工業區,在應徵女工,向來很缺人,很容易應徵上的。

  什麼是女工?夜瞳不知道,畢竟這世界對她而言很陌生,不過她不擔心,只
要她肯學,將來就會懂的。

  夜瞳一個人出門,因為白麗花晚上工作,所以白天要睡覺;至於白麗花的工
作性質,夜瞳沒有過問。

  今天的工作找得很不順利。夜瞳不懂,為什麼她連區區一個作業員都應徵不
上?難道只因為她沒有學歷證明?但是,做作業員需要高學歷嗎?她又不是目不
識丁。然後,她看到超商在徵人,她立刻進入店內問,誰知老闆又推說不缺人。
最後,她看到了速食店缺人,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但過了五分鐘,她還是失意
地從店裡出來。

  下午三點,她走得又累又心灰意冷,肚子也餓得嘰哩咕嚕,為了省錢--白
麗花教她買泡麵,只要回家燒開水就可以吃。夜瞳買好了泡麵,意興闌珊地走回
去。她取出鑰匙打開門--霎時,尖叫聲從房間內發出。

  夜瞳本能地關門,緊緊閉上雙眼,而床上的男女也「興致」全無。不一會兒
,聽到開門聲,夜瞳戰慄地睜開雙眼,而那位邪里邪氣的男人對她不懷好意地笑
著,夜瞳心跳八百。幸好他只向她揮揮手,便轉身走了出去。

  待這位陌生男子遠離,夜瞳推開半掩的門,迎接她的是似曾相識的畫面--
白麗花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莫名的,夜瞳竟感到她的心彷彿狠狠撕扯著。

  她儘量強顏歡笑。「妳怎麼不告訴我,妳……結婚了呢?」

  白麗花立即捧腹大笑。「拜託!不愧是修女,古板得要死,誰說一定要結婚
才能做這件事?」

  「妳--」夜瞳的臉一陣慘白。「妳沒結婚就……」

  白麗花打斷夜瞳的話,一臉無愧於心道:「嘿!我又沒跟他收費,只有--
」她翹起一雙美腿。「我只有晚上才收錢。」

  什麼?「原來……原來……妳晚上的工作是--天!這是罪大惡極的事!」

  「拜託!妳說,到底是出賣靈魂可惡,還是出賣肉體可惡?搞清楚,我只是
出賣肉體。」白麗花說得理直氣壯。「我何錯之有?男人可以買淫,女人就不能
賣淫?」說著,白麗花從床上坐起來穿上衣服。「剛剛那位,是我現在的男朋友
。」她無所謂地解釋。「這世間,有名無實或無名有實的男女太多了。只要相愛
就好,何必在乎那薄薄的一張紙?毫無價值啊!妳說是不是呢?」她無奈地嘆了
口氣。

  夜瞳啞口無言,白麗花說得有錯嗎?她的面容閃過哀傷,倏地,又用力搖搖
頭。「不對、不對,神--憎恨色情。」夜瞳的目光出現一股慈祥。「這是真理
。」

  「真理?」白麗花罵了一句髒話。「我告訴妳--唯有填飽肚子,才是唯一
的真理。」她從床上跳了起來,用手指著夜瞳。「別裝得多清高,我問妳,妳今
天找到工作了嗎?」她輕鄙。「一天沒收入,或許妳還有骨氣,如果一天接一天
,看妳能撐多久--」白麗花突然用手觸摸夜瞳的臉,色迷迷道:「等到妳發現
妳美麗的肉體可以賺很多錢的時候,我不相信妳不會墮落--」

  「住口!」夜瞳有骨氣地道。「我不懂天主為什麼要安排我認識妳。但是,
以天主之名起誓,我不會住在這裡太久,等我有錢,我會立刻離開妳--在我的
心中,妳是撒旦!」

  「撒旦?笑話!」白麗花驕傲地抿起唇。「如果沒有我,妳早該睡路邊了。
」她走入浴室,夜瞳望著她的背影雙拳緊握,呼吸沈重……

※※※

  整整一個星期,夜瞳不相信她竟然真的找不到工作。她的信心開始軟弱,對
自己的未來更是憂心忡忡。幸好白麗花沒有趕她走。現在,她每天只能用土司果
腹了。

  而從那一夜開始,她和白麗花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所幸兩人的「時段」不
同,白天夜瞳出門,晚上白麗花出門。不過,她們有一個時段不得不碰面--就
是在清晨時。

  夜瞳會往早上讀聖經,白麗花會在清晨回來洗澡吃早餐;那時她們兩人也是
各做各的事。

  但今天情況卻有些許不同,白麗花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她喝醉了酒,昏迷間
用許多不堪入耳的字眼大罵男人……打擾了夜瞳的「靈修時間」。夜瞳發誓從沒
見過這麼低俗骯髒、沒水準的人。她從臥鋪上跳下來,試圖遏止白麗花沒有分寸
的惡毒口舌。聖經說:人的舌就是「蛇」。

  誰知,白麗花竟一把抱住她,她的雙手將夜瞳抱得好緊,然後莫名其妙哭了
起來。

  她哀號大哭,夜瞳心一軟,終於明白白麗花也跟她一樣可憐,只是她一直偽
裝出堅強的模樣。

  她想安撫白麗花,不料白麗花一陣噁心寬吐了;夜瞳躲避不及,連她也遭殃
,房間內酒氣沖天。等白麗花吐夠了,人好像也清醒了。面對一身狼狽的夜瞳,
她總算還有點良心。「對……不起……」

  「不--」夜瞳釋然地笑了。「在我的眼中,妳現在只是病人,我不跟妳計
較。」

  說著,夜瞳主動跪在地上幫白麗花脫鞋,她的動作讓白麗花嚇了一大跳。「
別緊張,妳喝醉了,需要有人服侍妳。來!乖乖躺在床上,我為妳脫衣服、擦身
子……」夜瞳叨唸了一堆,當她把毛巾放在白麗花的裸背上時,白麗花突然伸手
按住夜瞳的小手。

  白麗花感慨萬千道:「我母親在我十二歲時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

  她長吁短嘆,真摯地說:「謝謝妳。」

  白麗花看不見夜瞳的表情,不過,她卻聽見夜瞳如母親般慈祥的聲音道:「
現在我終於明白,其實,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語畢,兩人又哈哈大笑,新的友情在這對少女心中滋長著……

※※※

  白麗花真是個重義氣的人。隔天,白麗花回饋給夜瞳一件禮物--一條淺藍
色的牛仔褲和粉紫色的無袖緊身背心。夜瞳拿到手時,一張臉欣喜若狂;因為,
這是對兩人友情的肯定。白麗花可知道,這是夜瞳這輩子第一次收到外人的禮物
--除了水谷正彥送她的「嫁妝」之外;不過,那些卻成為她現在最厭惡的東西

  白麗花佯裝無動於衷,一開口就損人。「我如果是老闆,看見一位修女穿著
的人來找工作,我只會想她是不是要來跟我傳教或要我捐錢,我躲她都來不及了
,要我錄取她--門都沒有。」白麗花好像在訓話。「妳有清純的外表,要好好
利用。很多老闆都喜歡用「乖乖牌」:傻傻地埋頭努力工作,不問薪資。知道嗎
?」

  夜瞳似懂非懂地點頭,她聽話地換上現在青少女的休閒服飾,夜瞳癡癡地注
視鏡中的自己--她好像不認識自己了。她感覺自己好像變得更世俗化了。

  「真是可愛兼漂亮!」白麗花吹了個口哨。「這副亮麗又清純的外貌,包准
妳今天一定找到工作。」

  「真的嗎?」夜瞳還是半信半疑,不過,白麗花很快便將她趕出門。

  ※※※

  真的是時來運轉?換套衣服就有如此的不同?夜瞳又試著應徵一家號稱全世
界排名百大企業的台灣分公司,這次她當場獲得「面試」。

  感謝天主!夜瞳直想跳起來大聲歡呼。她相信,只要面試的人肯見她,她就
有能力說服主管錄用她--她有絕對的自信。

  夜瞳並不與這群女工進入同一間大會議廳裡面試,她被召喚到另一間隱密的
豪華大辦公室,夜瞳雖有疑惑,但還是欣然接受這「特別」的安排。當這間豪華
寬敞的辦公室門關起來時,夜瞳不自覺地感到一絲涼意及詭譎。

  她的目光直視義大利進口的高背黑色絨絲椅上,一直背對她的陌生主管。她
相當禮貌地行了九十度的大禮,並小心地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黑夜瞳,今年
十七歲,我長年居住在日本……」她一直沒有抬頭。

  然後,她聽見「他」站起來的聲音,她感受到他那股犀利的目光,她抬頭,
臉色倏地慘白,伸手摀住要尖叫的唇。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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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瞳一動也不動。天!是他……是水谷旭傲!

  一身黑色的西裝,筆直地服貼在他剛硬的線條上,他看起來儼然是統治黑世
界的魔王。水谷旭傲陰冷的面容散發著殘酷、獨裁、狂妄之氣,他大步地邁向她

  她不要見他,她不要再見到他……這意念,讓夜瞳回神後自然想奪門而出,
但手才握到門把,一雙厚實的手掌已將她整個人一把捉住,她被迫不得不面對他

  他離她只有咫尺之遙。

  他暴戾地伸出鋼條似的雙手壓住她的玉頸。

  夜瞳大眼如臨死般驚悚。

  他的面頰靠近她的耳際,霸道地說:「妳只要尚未簽字離婚,就休想逃出我
的手掌心--」

  「你--」他在羞辱她。為了要她簽字離婚,他竟千里迢迢從日本追到台灣
!她的丈夫不斷在欺凌她,她真傻!她應該知道--他不會放過她。

  忍不住心碎悲傷,她咬住下唇,不爭氣地哭了。

  汩汩的淚水滑下夜瞳的粉頰,晶瑩剔透的淚滴到水谷旭傲的手掌上,手上的
淚珠順勢滑到了他的手腕,夜瞳的淚水滲進了他手腕上的白棉織紗布……

她的丈夫很惡毒地續道:「妳不簽字,我便無法和優愛美代結婚。哼!如果
妳不簽字,我將會一直脅迫妳--妳不會找到工作,永遠--」他露出猙獰的笑
容。「別小看日本黑社會的勢力,我們的力量無遠弗屆,遍及全世界,我可以掌
控台灣大大小小的企業。妳能想像我現在所站的位子,這是黑道的企業嗎?」他
野獸般的目光已經咬死了她。「如果妳夠聰明,妳這一刻應該懂,為什麼妳「總
是」找不到工作!」

  夜瞳的淚水像是黃河氾濫,她的心--升起了仇恨……不!她不應該有。天
主總是說:要愛人如己,而且,他還是她的丈夫……不過,這丈夫卻要他的妻子
活活餓死?這是什麼邪惡世界?

  在他雙手漸漸用力下,夜瞳還是努力發聲問出她唯一的疑問。「我……跟你
無冤無仇,為什麼你一定要逼死我?」

  無冤無仇?這句話震撼了黑道霸主!

  半晌,水谷旭傲鬆了手,夜瞳嚇得四肢無力,滑倒在地上。

  水谷旭傲居高臨下地注視已奄奄一息的夜瞳,沒想到卸下修女裝的她,雖只
著一身輕便的牛仔服裝,也能夠顯出她的脫俗,她一樣神聖,不同流合污。

  不!他用力搖頭,似乎想除去這不該有的漣漪,他的心中只能有恨。他唯我
獨尊不可一世道:「妳總以為妳很無辜,其實,妳就是罪魁禍首!」

  夜瞳眼中寫著不懂。

  水谷旭傲反諷道:「也好,我必須讓妳知道我也有「人性」,再給妳一個月
,不管如何,妳一定要簽字,除非妳想嚐嚐黑道對付不知好歹的人的手段--下
次再見。」

  他留下了那張離婚證書。「妳現在是一隻被拔光羽毛的小鳥,再也飛不起來
了。」

  水谷旭傲露齒大笑,說完這句話後,大步離去……

他刻意忽略他的左手一直握著右手腕的紗布--因為那上面有夜瞳濕濡的淚
水……

※※※

  夜瞳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當室內一片闃黑,她仍然沒有開燈,她的心有了轉變!

  她學會了怨恨。她恨上帝、恨她的母親、恨水谷正彥、恨水谷旭傲!

  她恨……十七年來所有累積的仇恨,完全傾巢而出,就像是山洪爆發,一發
不可收拾。

  她再也不相信愛。

  她徹底地崩潰了。微弱的月光是室內唯一的光源,她的眼瞳不經意地往地上
一瞥,瘦小的影子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突然面露兇光。

  小丑娃娃--這是她一直最鍾愛的禮物。

  她發瘋般抓住小丑娃娃,用力地打、扯、摔--半晌,小丑娃娃已四分五裂
,它身上的棉絮散開,頭斷裂成兩半。

  當小丑娃娃的脖子被扯斷的瞬間,一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
好奇地從小丑細細的脖子中取了出來。

  天!竟是一封信。發黃的紙證明它藏在小丑娃娃的身上許多年了。

  夜瞳迫不及待地打開被摺得好小塊的信紙,她藉著月光閱讀著--她的心在
沸騰。

  這竟是她母親黑雪姬數十年前所留下的「遺言」。


「我最愛的女兒:

當我要把妳送進修道院時,我知道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妳。妳知道妳的笑容
像天使嗎?妳知道妳清純無邪,像不染紅塵的蓮花嗎?讓我這位骯髒、淫蕩的母
親都不敢抱聖潔的妳,我怕我污染了妳。我身為藝妓,其實也就是妓女,但乖女
兒!千萬別瞧不起我。這是我的宿命--有人說,從母現的身上看得到女兒的雛
形。我無時無刻都在祈禱--妳別步入我的後塵。

  希望妳這輩子別看到這封信,如果妳看到了,表示妳過得不幸福,才會將小
丑娃娃毀了。

  妳是我的女兒,妳長得一定比我更卓然出眾,我不相信會有男人不愛妳。不
過,若有男人背叛妳,讓妳恨男人時,那就請妳--把自己最美麗的容貌和身體
當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吧!

  妳要像小丑般懂得: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對男人動心的女人,只有一個「
慘」字能形容。

  母親 留」


  夜瞳愕然地注視著母親娟秀的字跡,她呆愣好久,然後大笑。

  她笑得邪氣而狡詐--完全變了一個人,她豁出去了。

  母親,謝謝妳的教導--讓我知道我的美麗能刺死所有的男人……在夜瞳的
心中--只知道要復仇。

  ※※※

  這是白麗花回到家見到的情景--夜瞳坐在地板上打包行李。

  「妳要走了?」白麗花心中莫名一陣不捨。

  「才怪!」夜瞳回首對白麗花微笑著說。「我只是把聖經、修女服、小丑娃
娃……收起來而已!我不要再看見這些東西。」不過,她卻獨獨捨不得玉頸上的
十字架項鍊,把它當成裝飾品吧,反正十字架對她再也不具任何意義。

  「為什麼?」白麗花驚訝著那個小丑娃娃的身體斷裂,這--到底發生了什
麼事?

  夜瞳的大眼直視她,這眼神令白麗花不寒而慄。「有一個女孩,在修道院長
大,她的世界只有修道院的天空那麼大……她無知地深愛上她未曾謀面的丈夫,
她對愛情、婚姻充滿懂憬……」她一五一十地敘說在她心底永遠的烙印,夜瞳的
目光顯得遙遠。

  她一定是在說自己的故事,白麗花心知肚明。不過,她的神情激動無比,她
發誓,如果可能的話,她一定會代夜瞳殺了那個無情無義的丈夫。

  「現在,小女孩決心要脫離過去所有的包袱,她要重新開始,不過,她笨得
可以,妳願意幫她摸索這個對她而言,還是一知半解的新世界嗎?好好教她如何
生存。」夜瞳的話中充滿哀求的語氣。

  白麗花衝動地蹲在夜瞳面前。「為什麼不?」她憤慨不平。「那個小女孩應
該長大了,她必須要重生。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幫助她的。」

  白麗花發誓,她見到了「小女孩」眼眶中的淚水,夜瞳哽咽道:「我替小女
孩謝謝妳。」

  ※※※

  「妳叫我看電視?」夜瞳不懂。

  「當然。」白麗花教導夜瞳。「電視上演的種種,就是反映現代人生活的寫
照,如果妳想要快速地了解這個地方,妳就要好好吸收電視所演的一切,包括未
滿十八歲不得觀賞的影片--」

  夜瞳不顧一切地照單全收--她除了睡覺以外,連吃飯也守著電視。短短幾
天,生性聰慧的她進步神速--台灣一般的通俗用語、生活習慣、少女流行的服
裝,還有男女之間最禁忌的事……她當然也懂得何謂「情婦」,以及如何取悅男
人,和如何「毀滅」一個男人。她發現花花世界中的男男女女不外是殺人、放火
、雜交、外遇、離婚、未婚生子……她如果不離婚,好像無法適應時代潮流。離
婚--這點她終於釋懷了。

  這千變萬化,充斥拜金主義的現實世界,讓夜瞳不自覺地走入墮落的陷阱中
……

※※※

  於是夜瞳選擇最極端的方式來證明自己並不無能。除了水谷旭傲,她不乏其
他男人,她也能玩弄男人,她拋棄了舊有的教條束縛,她厭惡做一個被人嘲笑的
小修女。

  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

  夜瞳再次注視鏡中的自己--細肩帶露出胸罩肩帶的小背心,和她黑色蕾絲
內衣相互輝映;膝上三十公分的超級短裙配上長統馬靴,襯托出她的修長美腿,
撩撥男人的情慾。不過,她身上還是掛著十字架--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矛盾
之處!也因為如此,她成了聖潔與風騷的綜合體。

  「現在想想,的確是出賣靈魂可惡啊!」夜瞳完全認同白麗花以前的說法,
她現在已完全地墮落。「賺錢第一!」

  「沒錯--」白麗花有另類的人生觀。「沒有錢怎麼燃燒我們年輕燦爛的生
命?」

  「是的。」夜瞳附和。「我得趁年輕貌美時,好好大撈一筆--」她要享受
墮落,她要用女人的「本錢」--肉體--賺錢。

  「耶!沒有愛,只有金錢至上的人生--」她倆相擁高聲歡呼。

  ※※※

  把自己最美麗的容貌和身體當作是利刃,去刺死所有的男人-唸著這句「座
右銘」,夜瞳尾隨白麗花走進桃園一家頗富盛名的酒家。

  也因為如此,她闖進了藏橋清原的生命……

※※※

  藏橋清原站在酒家樓上,注視這充斥情色的成人世界。

  為了發展「藏橋組」在海外的黑道勢力,他來到台灣已有好一段時日。日本
的黑道勢力畢竟有限,況且,大部分的地盤都被「水谷組」霸佔,如果要硬搶,
就會造成幫派血拚--其實,他早已準備好要與水谷旭傲血拚。東京那塊合盯地
--無論如何,他可是卯上水谷旭傲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必須要讓「藏橋組」的勢力擴展成為第一--而發展海
外勢力的第一步,當然是最近的台灣。台灣的色情已氾濫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光
看這酒家人群熙攘的盛況--他知道自己「投資」的眼光沒錯。

  藏橋清原人不高,頗瘦削、單眼皮、大臉;不過,這倒讓他顯得俊氣,眉宇
間露出的精明幹練,顯現出他的不凡。

  奇怪,藏橋清原搞不懂自己今天為什麼這麼心慌意亂、不知所措--他似乎
有預感,今夜將會遇見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尋常的意念闖入他的腦海中?他的心--早已被那位水谷
夫人迷得神魂顛倒,就在參加水谷旭傲婚禮的那天……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無
人能取代。

  藏橋清原遙望一樓的大門,而他的眼前卻浮現水谷夫人當新娘子時的傾國風
采--他期待能與她再見一面……就在許願時,藏橋清原的面容突然散發出光彩
--

可能嗎?不、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他在做夢,一定是老天爺聽
見他的期許,一定是……此刻,水谷夫人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他之前聽到許多黑道弟兄間的流言,傳說水谷旭傲在新婚之夜就把妻子趕走
……顯然,這傳聞是百分之百正確。

  水谷旭傲真是冷血動物?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想到此,藏橋清原暴跳如雷
,他真想狠狠揍水谷旭傲一頓,他緊握手扶梯的雙手發紫,然而他的心卻是歡喜
的,她--將會屬於他。

  他興高采烈地火速奔下樓。

  ※※※

  如今,水谷夫人站在他面前。

  看她迷惘、手足無措的神情,藏橋清原知道她不認識他。這樣也好,他與她
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藏橋清原完全以陌生人的姿態待她。「妳叫什麼名字?」濃濃的日本腔,說
得不標準的中文,讓夜瞳本能地愣了一會兒,又是日本人?她難道擺脫不了日本
人?

  藏橋清原敏銳地注意到她身上散發出的「自我保護」色彩,他對她微笑。「
妳別怕我,我不是壞人。」他更加靠近她。「妳可以仔細看我,妳會發現我的臉
上寫著:我是好人。」

  夜瞳聞言,噗哧笑了出來,她以流暢的日文道:「沒想到向來嚴肅的日本大
男人,也有像你這麼幽默的。」她對他的戒心大大減少。「我叫黑夜瞳。」她自
我介紹。

  藏橋清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仔仔細細、從頭徹尾瀏覽了夜瞳一遍,夜瞳還是
很害羞,但她佯裝輕薄地對藏橋清原說:「一切都是為了賺錢,希望我能合格。

  「妳能「希望」的事情多得令妳想像不到呢!」藏橋清原言中有意道。「如
果我說妳錄取了,妳相信嗎?如果我說我很喜歡妳,妳相信嗎?」

  哇!大老闆還真直截了當。這可讓站在一旁的白麗花大開眼界。不過,美女
在前,有哪個男人不心動?白麗花竊笑不已。夜瞳--真是不同凡響。

  「喜歡?」夜瞳冷冷地回道。「老闆,我只要求能養活自己,我一點也不相
信愛,這是不切實際的字眼。」

  藏橋清原懂她的心--這就是被丈夫水谷旭傲負心拋棄後,傷痕累累的夜瞳

  藏橋清原露出和煦如陽光的笑容。「我記住妳的話了,不過,我會改變妳的
。」他渾身散發著自信。「妳將會發現--我是唯一能讓妳信任的男人。」他紳
士似地對她微微點頭,聳聳肩說:「妳想什麼時候開始讓我付妳薪水?我是個很
猴急的人,現在好嗎?」

  夜瞳眼眸發光,笑得燦爛極了。「謝謝你的急性子,只要賺錢--我迫不及
待!」

  藏橋清原本能地伸出手握住夜瞳的小手,拉她走進酒家大廳。

  當她的手被藏橋清原呵護在他的大手掌間,一股奇異的感覺貫穿夜瞳的腦門
--她顯得僵硬,心底翻騰著千百種情緒。

  這個男人動作如此溫柔,應該是丈夫對妻子的態度。這男人不是她的丈夫,
但卻是第一個握住她手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不應該是水谷旭傲嗎?

  不對。夜瞳告訴自己:一個月後,水谷旭傲就不是她的丈夫了。

  「妳在想什麼?」藏橋清原犀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夜瞳的心。

  夜瞳猛地一回神,囁嚅胡謅道:「沒……什麼!」她尖銳地反問:「那你又
在想什麼?」

  「我在想--」藏橋清原停下腳步,他的眼光專注地停留在夜瞳乳溝間的十
字架項鍊上。「我感謝命運之神的安排,讓妳今夜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你……」他面容的真誠不容置疑。這男人對她……可惜,一切都太遲了,
她已被她的丈夫傷害得體無完膚,她再也不會相信任何男人--

※※※

  這就是她的「工作」?簡單得離譜!

  她只是「陪」大老闆--而且每天都只做這件事。

  藏橋清原以一個很簡單的理由說服道:「想想我也是個大酒家的老闆,但來
酒家上班時,卻沒有女人陪,我也實在需要一個伴,而我看上妳--」他深吸一
口氣,正經八百地說:「做我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連一秒鐘猶豫的時間都沒有,反正她已豁出去了。「只要
有錢,我都答應你。」

  藏橋清原喜上眉梢。「好,成交。」

  藏橋清原不讓夜瞳接其他客人,佔有慾顯而易見,酒家內謠傳著:大老闆包
養了一名酒家女,而且談戀愛了,這次--好像是絕對的認真!

  放縱吧、墮落吧!夜瞳命令自己心中只能有仇恨。

  日子一天過一天,夜瞳對工作已能得心應手,更懂得玩火,來麻痺自己的神
經。

  她要玩弄男人於股掌之間!

  母親大人說得好--女人也可以控制男人……不過--

藏橋清原卻是真心待她好,他好似把她當成真正心愛的人。

  他看得出來夜瞳不喜歡他碰她,儘管她裝模作樣的放蕩、輕佻像豪放女一樣
。不過……她內心其實像冰柱般毫無反應。

  藏橋清原體貼地只是握著她的手,就心滿意足了,他不曾抱她、吻她。連夜
瞳也實在無法置信天底下竟有這種不近美色的男人!當她要下班時,他會給她一
大筆金錢--比白麗花「努力工作」要多上十來倍呢!這可議白麗花羨慕死了。

  而夜瞳也懂得回饋--她帶著白麗花去吃喝玩樂,兩人花錢花得不亦樂乎,
反正,夜瞳晚上又會把今天花的錢賺回來。她們每天享受「有錢就是大爺」的生
活,與她從前的寒酸貧窮有天壤之別。夜瞳逐漸沈迷在金錢的漩渦中……不過,
日子一久,看著藏橋清原的「付出」,不費力就能賺取暴利的夜瞳感到心虛。今
天,藏橋清原還是塞給夜瞳一大把花花綠綠的鈔票,她實在不懂--她的「服務

  並不是最好,為什麼藏橋清原對她卻是不同的待遇?「你--」夜瞳的嘴張
成O字形,困窘得不知如何開口。

  藏橋清原突兀地伸出手指,按住夜瞳的櫻唇,他主動開口。「別問為什麼。
」他輕撫夜瞳粉嫩得像蘋果的面頰。「讓妳開心是我最大的樂趣,如果可以試著
收起妳的利刃,妳會發現我是唯一對妳好的男人--」

  這句話讓夜瞳雙眸發光,面對他熾熱的眼神,她竟有股對男人報復後的快感
。偏偏,她的眼前,卻掠過一個嘲諷她、逼迫她的面容……

她的心在吶喊:不、不--她要徹底忘記他……

「夜瞳,答應我,好不好?」藏橋清原控制不住激情地喚她,將她一把抱在
懷中。

  這是第一次,他抱她--

夜瞳命令自己放鬆,把小臉完全埋進他的胸膛裡……她試圖喜歡他身上的氣
味、喜歡貼在他身體上的感覺。

  此後,她開始願意坐在藏橋清原的大腿上,任他親密地抱著。她的衣著因「
職業道德」而暴露,一坐下往往大腿間徹底暴露,而藏橋清原不准她春光外洩,
總是會拿一件大風衣將兩人團團圍住。

  當兩人體溫升高時,一股酥軟的感覺襲向夜瞳全身,她幽幽嘆口氣,軟軟道
:「這是什麼感覺?你為什麼總是喜歡抱我、喜歡看我,真的只因你付錢給我嗎
……」她從他懷中掙脫,一張臉直逼藏橋清原,她黑白分明的目瞳寫滿疑惑。

  「妳說呢?」藏橋清原輕笑。「我不會給妳答案的,我要妳主動地完全相信
我,沒有疑惑、沒有懷疑。」

  「這樣嗎?」夜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是一個特別的人,跟你在一起毫
無壓力、毫無束縛、毫無顧忌--真好!」

  「真好?」藏橋清原心懷不軌的意圖特別明顯。「那我就可以好好地碰妳-
-」才說完,夜瞳一聲尖叫,藏橋清原已把她撲倒在沙發上,藉著大披風的遮擋
,她躲在他的懷中……

夜瞳不知道,角落裡有一個男人,發了狂地將手中的酒杯捏碎……

※※※

  一個月後,水谷旭傲再度來到台灣,不同的是三浦友光陪著他。為什麼要三
浦友光作伴?主要的原因是「水谷組」與「藏橋組」兩大黑道幫派為了東京那塊
合盯地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水谷組」的部屬,深怕霸主水谷旭傲會被「藏
橋組」的人暗殺。

  水谷正彥雖為夜瞳的事氣得火冒三丈,但他仍嚴厲下令旭傲不准踏出青龍邸
一步,他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旭傲的安全。誰知旭傲總是喜歡和他唱反諷,一個
月一過,他又踏上台灣,理由是他一定要黑夜瞳簽字離婚,一分一刻都不能延。

  夜瞳跟他沒有血海深仇,為何他要這樣咄咄逼人?百般無奈下,水谷正彥只
能眼睜睜地見旭傲到台灣……為了保護旭傲,水谷正彥也只能信任三浦友光了。

  三浦友光明白老幫主的憂心,所以事前已派人探聽好一切,他希望主公火速
和夜瞳碰面,拿了離婚證書後,二十四小時內離開台灣--如此可以避免水谷旭
傲的生命受到威脅。

  三浦友光命令部屬查明黑夜瞳的住址,當水谷旭傲一下飛機,一輛凱迪拉克
轎車便載著他們火速往目的地前進。

  三浦友光以為手上的住址應該是住家,但當車停在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酒
店前時,三浦友光大驚失色。水谷旭傲的面容更是僵硬如雕像。

  「怎麼回事?地址錯了嗎?」三浦友光問道。

  隨從恭敬地回答:「沒有錯,我們百分之百確定黑夜瞳在裡面。我們甚至-
-」不愧是日本人一板一眼的作風,做事一絲不苟。「連黑夜瞳現在所坐的位置
都查到了。她每天都陪大老闆,坐在最好、最角落、最大的包廂……」

  屬下還沒報告完畢,水谷旭傲已激動地衝了出去,三浦友光反應敏捷地緊跟
在後。

  ※※※

  酒家內燈光昏暗,最角落的位置當然看不清楚。三浦友光感到主公表現出不
曾有過的焦急與緊張,像充氣太滿要破掉的氣球,他趕快用力按住主公的肩,雖
是卑微,卻充滿前所未有的警告語氣。「沈住氣!」

  三浦友光走向前向服務生要了兩個最靠角落的位子,點了一瓶烈酒。他們剛
坐到椅子上,服務生已很有效率地送來烈酒,並為他們倒酒,而室內的黑暗也暫
時讓他們搜尋的倩影未有著落。當水谷旭傲煩躁地執起高腳杯時,他的目光突然
一顫,他感到極大的悲慟,「鏘!」的一聲,同時將杯子捏碎。

  「主公--」三浦友光嚇了一大跳,立即握住水谷旭傲的手腕。「要緊嗎?
」他說話相當小聲,知道不能讓水谷旭傲的身分曝光。

  水谷旭傲搖頭,無神地注視手掌上的血漬,手傷會比心傷還痛嗎?他捫心自
問,他--怎麼了?

  這是什麼力量?讓他變得脆弱而不堪一擊?

  父親的話浮在他腦海--只有愛……

愛?

  「我怕你的手有碎玻璃,你要看醫生--」三浦友光好著急。「走吧,主公
!」

  水谷旭傲堅定地搖頭,三浦友光憂心之際,急切說:「我知道你急於和黑夜
瞳簽字離婚,我保證天亮之前,一定會讓夜瞳簽字--」

  水谷旭傲卻笑了,這笑聲不是狂傲、驕縱,而是--心寒、心痛、心酸……

老僕人果然能洞悉主公的心,三浦友光故意佯裝嫌惡的語氣。「主公,黑夜
瞳即將是你的下堂妻,對你而言她是垃圾,是你丟掉的……」

  「是嗎?」水谷旭傲的臉閃過百分之百的堅決及憎恨,他一字一字咬牙宣示
道:「就算她不是我的妻子,是垃圾,我也不准別人享用她!」他的神情顯得如
此激動。

  三浦友光無法理解主公複雜的心理,他回首偷瞧水谷旭傲那雙要燒死人的眼
睛,像強力膠般盯著那煽情的鏡頭,不曾離開--

三浦友光耐人尋味地笑了笑,以長輩關懷的心情語重心長道:「天底下有一
種女人,看似單純如白紙,不過只要在白紙上滴下任何一點點的墨汁,這黑色的
污點就會慢慢擴張,很快的就會變成一張黑紙。以我的人生經歷,可以做這樣的
斷言--這種女人,正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她們的本性比壞女人還壞,尤
其當她們潛藏的劣根性外顯時,男人是鬥不過也碰不得的。」

  水谷旭傲瞇起了眼睛,三浦友光「意喻」些什麼?黑夜瞳--就是這種會置
男人於死地的女人?

  不過,她躺在那男人懷中,那既清純又撩人的模樣,真的會讓所有男人為她
死而無憾……她知道自己有這種魅力嗎?

  一名「水谷組」的隨從,躡手躡腳走到三浦友光面前,在他的耳際一陣私語
。三浦友光臉色倏地凝重,待隨從離開,他立即向水谷旭傲稟告。「不好了!我
剛剛得知,這酒家是「藏橋組」的產業,萬一被發現處境會相當危險--」

  「「藏橋組」?」水谷旭傲目光犀利而警戒,他推理道:「這麼說,這間酒
家的大老闆是藏橋清原--」

  「是的。」三浦友光知道他瞞不了事實。

  水谷旭傲露出駭人的面容,他不敢想像……為之氣結道:「那男人是藏橋清
原?」

  「是的。」三浦友光實話實說,但頭垂得好低。

  水谷旭傲跳了起來,他一定瘋了,他居然想--殺人!

  他竟有股想殺死藏橋清原的慾望!

  他雖身為黑道霸主,但也深知殺人是罪大惡極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胡亂殺
人。而夜瞳竟然讓他失控--三浦友光用盡全身的力量按住主公的肩膀,他在水
谷旭傲的耳際喊道:「你究竟怎麼了?別讓女人毀了你!」

  「我--」水谷旭傲一臉失魂落魄,任三浦友光扶著他快速地走出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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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亮了。

  夜瞳也要下班了。她抬頭注意酒家的時鐘。

  她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怪的是,水谷旭傲居然遲了一天!

  他會這麼簡單地饒過她嗎?

  真是討厭!她嘆了一口氣,她現在巴不得趕快跟水谷旭傲離婚,然後做藏橋
清原的女人。她覺得藏橋清原比水谷旭傲好上千倍,跟著他,他會疼她、愛她,
而且她也不愁吃、不愁穿……今天,藏橋清原說要帶她到海邊玩……她看看時間
,真的來不及了,清原在等她了--

※※※

  夜瞳杏眼圓睜,是他,是水谷旭傲!他總是神出鬼沒,夜瞳緊張地左右張望
,怕藏橋清原見到。或許是吧!也許她根本不希望讓藏橋清原知道她結過婚,她
急急忙忙跑向他,刻意離他三尺遠。

  她發現水谷旭傲眼神怪異,眼睛紅腫,表情僵硬如石;她不知道,水谷旭傲
站在門外一整夜了。她見到他的右手掌被層層紗布包著,不過她不會關心,更懶
得過問。她無情地說:「你遲到了,你應該昨天出現的。」夜瞳揮揮手。「算了
,反正你現在起碼出現了,真是謝天謝地!」說完,她由乳溝間拿出一張紙,把
手伸得很遠,試圖遞給水谷旭傲。「這是離婚證書,我在上面簽了字,拿去吧!
從此,我跟你毫無瓜葛,你可以跟你的愛人結婚,不要再來找我了!」

  眼見水谷旭傲不為所動,夜瞳皺起眉頭。「你很奇怪呢!你不是一直要我簽
字離婚嗎?現在怎麼……」她的目光瞄到三浦友光就站在不遠處,她小聲要求道
:「三浦先生,你可以站出來一下嗎?我有東西麻煩你轉交--」

  既然被「點名」,三浦友光便站到夜瞳的面前。「黑--」他欲言又止,因
為,他不知道要如何稱呼夜瞳。

  夜瞳倒表現得落落大方。「無所謂,叫我夜瞳就好。」夜瞳把手中的紙放在
三浦友光的手中。「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你們老大。」或許永遠她都不會再叫水谷
旭傲的名字。

  她頭也下回地轉身往前走,而藏橋清原的車子也剛好到巷子口。夜瞳高興地
向他揮手,藏橋清原眉開眼笑地放下車窗對夜瞳搖手。冷不防,他的目光變冷冽
了。

  是水谷旭傲!

  光看水谷旭傲王者的氣勢,藏橋清原明白自己不是水谷旭傲的對手。不過他
卻得意洋洋地笑了,因為黑夜瞳正要投奔到他的懷裡。

  夜瞳打開車門坐進車廂裡,藏橋清原故意親暱地抱住她。當車子離去時--
他背對著夜瞳,對冰谷旭傲做出一個勝利「V」的手勢。

  三浦友光忐忑地把離婚證書遞給主公,水谷旭傲卻以受必的手,用力將之捏
緊--黑夜瞳想甩掉他?

  休想、休想!

  他把離婚證書撕得粉碎……

黑夜瞳--只能屬於他!

  ※※※

  玩了一天,夜瞳回到家,今天是夜瞳和白麗花的休假日,她帶了許多消夜回
來,雖然和藏橋清原在外玩了一天,但她不願讓自己在外過夜,畢竟,男人還是
不可靠的,相信女人最好。

  「我回來了!」夜瞳大叫,她見到白麗花正在哼哼哈哈地唱歌,心情好得很

  「回來了?好玩嗎?妳帶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她故意酸溜溜地道。「有人
現在是老闆眼前的「紅人」,吃喝玩樂都不愁啊!」

  「少來!」夜瞳喊冤。「無論何時何地,我可沒有忘記過妳啊!」說著,夜
瞳把豐盛的小菜從塑膠袋中倒出來,白麗花興奮地大叫。「這些都是妳喜歡吃的
。」

  「哈哈!算妳有點良心。」白麗花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品嘗起來。

  夜瞳看著這破舊的房子,連像樣的桌椅都沒有,索性她也坐在地上,一邊欣
賞白麗花難看又好玩的吃相,一邊和她聊起天來。「我真不懂妳為什麼要住在這
--」

  「比豬窩還不如的地方?」白麗花替夜瞳接口,看著夜瞳長吁短嘆。「誰叫
我沒妳有本事,妳有包妳的男人,我可是諸事都要靠自己--」

  「拜託!誰相信男人可以依靠。」夜瞳回了這句話,突然想到什麼似的。「
對了,我買了香檳回來跟妳好好慶祝、慶祝。」她伸手把香檳取出來。

  「香檳?慶祝?」白麗花搞不懂。

  「因為--」夜瞳全身喜氣洋洋,她猛眨眼睛。「我今天把離婚證書交給他
了!」

  這裡的「他」,當然就是指水谷旭傲。

  「真的嗎?萬歲、萬歲!」白麗花衷心為夜瞳高興。「太好了,這樣我們老
闆就有機會了。」

  夜瞳不語,只是笑不可遏。

  白麗花大叫:「既然如此,我為妳高歌一曲!」說著,她突然一本正經起來
,神色就像是世界級的女高音在唱世界級的名曲,她高唱義大利的名曲--山塔
路其雅。

  她的聲音真好聽,夜瞳深深被震撼著。

  白麗花唱完歌,夜瞳不禁鼓掌叫好。「妳應該去學聲樂,唱歌劇,當歌手,
妳會是世界第一!」

  白麗花被讚美,興奮得手舞足蹈地說:「我小的時候,教堂的修女教我唱聖
歌,那位老修女是位奧地利人,她說學音樂一定要到「音樂之都」維也納,所以
,我的願望就是到維也納學聲樂。」

  「真的嗎?」夜瞳也露出如夢幻般的面容。「我也一直好嚮往歐洲。以前修
道院的修女們說:歐洲是天主教的根源,歐洲有許多有名的偉大教堂:十一世紀
是古羅馬式建築,十三世紀是歌德式建築,十六世紀是文藝復興式的建築,十七
世紀則是巴格可建築--尤其是奧地利的維也納森林,周邊有許多舉世聞名的修
道院……」夜瞳幾乎是倒背如流。「我的願望是去歐洲看教堂!」

  「是嗎?太棒了!我們真是志同道合。」白麗花欣喜若狂道。「我其實一直
朝著這目標在前進--」她跑向床鋪,伸手在床鋪下翻來翻去,找出了一本存摺
。「這是我的秘密,告訴妳喔!我省吃儉用,完全都是為了去奧地利唸書--而
我的願望就快完成了。」說著,白麗花竟跳起舞來,她跳舞跳到夜瞳面前,把存
摺拿給夜瞳看。

  夜瞳睜大眼,數了好幾個零,她羨慕得直流口水,她恍然大悟地說:「妳做
酒家女,都是為了出國?」

  夜瞳不小心觸及白麗花的傷心處。「沒錯。」她收起平日嘻笑的模樣,面容
相當哀怨。「妳以為我喜歡作賤自己嗎?這是我的命。十二歲我媽媽過世後,我
爸爸因好賭積欠了一大筆債務,於是把我賣掉……我十二歲開始接客,十五歲逃
走開始自食其力,但我什麼也不會,只能靠賣肉體維生。告訴妳,天底下的男人
都是大渾球。是我的生父把我賣掉的!我爸為什麼就能逍遙過日?他比我更可惡
、更該死!男人憑什麼瞧不起我,把我賣掉的不就是男人?」白麗花激動莫名,
語氣哽咽。

  夜瞳的心在滴血,為什麼女人永遠是受害者?她不服氣……她要證明:女人
不是弱者。

  白麗花感到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趾高氣昂地回嘴。「我不需要妳的安慰
,更不需要妳的憐憫及同情。」

  不過,她卻聽到譏誚聲。「拜託,我早就不是修女,我現在才不會對人家「
奉獻」

  呢!」夜瞳把頭靠在白麗花的背上說:「我只是想求妳別拋下我,妳若一個
人去奧地利,我就無依無靠了,我被我前夫傷害夠了,無法再將自己的終生託付
給任何男人,妳幫我想想看,我該怎麼快速賺錢跟妳一起去歐洲,我不反對用我
的美麗來賺錢……誰叫這世界上的男人都受不了女人的誘惑呢!」夜瞳突然笑嘻
嘻。「妳知道聖經中的亞當和夏娃吧!是夏娃先誘惑亞當犯罪的,其實,女人比
男人還壞呢!」

  「妳……」白麗花咬住下唇,怕自己痛哭失聲,她用力吸鼻子好久,然後伸
手握住夜瞳的手腕,還是破口開罵。「妳喔!就是需要我的「開導」啦!妳最沒
用了,妳身旁就有一個大金主,不會好好利用嗎?」

  「大金主?」夜瞳偏頭一想。「妳是說藏橋清原?」

  「妳總算有點腦筋了!」白麗花看著夜瞳。「告訴我,妳喜歡他嗎?我感覺
大老闆是真的喜歡妳喔!」

  「我……」夜瞳面有難色道。「我不知道!我當然知道他對我很好,但是,
搞不好是花言巧語,況且,男人就不會變心嗎?」

  「說得好。」白麗花又繼續逼供說:「我只是問妳,妳喜不喜歡他的身體,
妳會不會愛上他呢?」

  「這--」夜瞳搖頭。「妳為什麼出這個難題給我呢?喜歡他的人跟喜歡他
的身體有差別嗎?」

  「當然有。」白麗花尖銳地問道:「告訴我,妳是處子嗎?」

  夜瞳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囁嚅道:「我雖結過婚,但……沒機會跟丈夫圓房
--」

  這是她的奇恥大辱。

  白麗花大聲歡呼。「妳一定要好好珍惜這輩子最好的「交易」機會,這最值
錢!」

  白麗花狡詐地說:「女人一輩子只有一次「第一次」,如果,妳真要做妓女
,就別傻得把自己奉獻給不付錢的男人,那是在做白工!我看妳可能不愛藏橋清
原,但應該還能接受他的身體吧!這樣最好,你們互不相欠,如果妳願意,跟他
開個「價錢」,若藏橋清原真在乎妳,他會答應妳的。然後--」她小心翼翼地
說:「出賣妳的貞操!」

  出賣我的--夜瞳瞪大黑溜溜的眼珠。

  不過,有差別嗎?她已選擇了要玩弄男人,是不是處女只是遲早的問題……

※※※

  今天,夜瞳面對藏橋清原時,顯得手足無措。她認為自己這輩子是不可能再
有愛,更不可能再走進愛情的墳墓--婚姻。所以,她的身體是由她自己來主宰
,如果出賣肉體的同時又能賺錢,何樂而不為?

  藏橋清原光看夜瞳沈思的臉就會入迷,他不經意伸手環住她的柳腰,夜瞳驚
呼,隨即在藏橋清原的懷中僵硬地笑著,藏橋清原輕撫夜瞳如瀑布的長髮,他好
奇道:「妳在想什麼?」

  「我……」夜瞳嚥了嚥口水,故做鎮定,其實內心波濤洶湧。「我以前曾問
你,抱著我是什麼樣的感覺?你說不會給我答案,我想--」水汪汪的大眼訴說
著。「我在想: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是你談戀愛的感覺呢?」

  藏橋清原敏銳地說:「妳只說我,顯然妳還沒有墜入愛河中喔!看樣子,我
得多加把勁。」

  「我嘛!」夜瞳答非所問道:「我現在視錢為我的情人。我很想跟白麗花去
歐洲。但是,我沒有這麼多錢--」

  「妳需要我借妳錢嗎?妳不用借,妳只要開口我一定會「給」妳的。」他強
調「給」這個字。

  「不!我只靠我自己。我不靠別人--」她心底加句話--尤其是男人。她
囁嚅道:「想來想去,我或許只能賣身了。」她的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似的。「我
……你……如果你不嫌棄我--」她深呼吸好幾口氣。「老實說,我還是處子,
你--願意出錢買我嗎?當然,「純交易」……」

  「妳--」藏橋清原的驚訝不小。為了怕面對這種窘境,夜瞳早把頭垂得低
低的。

  她一直盯著他那雙擦得好亮的黑皮鞋,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耳際才傳來低
沈的嗓音。

  「這麼做,妳會很高興嗎?」

  夜瞳心亂如麻地點頭。

  「我覺得很榮幸被妳選中,妳要明白,我很喜歡妳,只要妳高興,我會答應
為妳做任何事。我懂妳的心--與其把自己獻給妳愛的人,卻慘遭拋棄的命運;
倒不如掌握妳自己,將妳的貞操當作是交易--只有金錢,沒有感情,妳就不會
被傷害。」藏橋清原說得一針見血。他決定似的說:「妳開價多少?」

  夜瞳不敢說話,只是用手比一個數字。

  藏橋清原唸出來,夜瞳點頭,他又說:「我必須承認,我買妳的初夜,感覺
是喜從天降,我可以給妳多一倍的價錢--」

  夜瞳被嚇得猛地抬頭,看到藏橋清原近在咫尺的臉,她害羞極了,急急忙忙
又撇過頭。

  藏橋清原粲笑道:「瞧妳!我將是和妳有一夜情的男人,別怕我--就今夜
!好嗎?」

  今夜?夜瞳感到雙腿發軟,幸好有他扶住她,她笑瞇瞇。「有美女相陪的夜
,我也迫不及待。」

  他遞給她一張名片。

  「這是飯店住址,晚上見!」他在夜瞳額頭上親吻,依依不捨地離開。

  ※※※

  夜瞳穿著上次白麗花送她的牛仔褲和無袖的粉紫背心,看起來像是個清純無
比的女學生。這才是她的真面目嗎--永遠是個單純天真無邪的女孩?天知道,
她不得不承認她討厭酒家女的暴露穿著。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進了這家五星
級的國際飯店。

  走進電梯,望著鏡中的自己--哎!她這「呆」模樣,怪不得會讓「他」欺
侮她。

  真是的!她倏地責備自己,已經離婚兩天了,怎麼還會想起他?不過,現在
是由她來玩弄男人的日子。

  她的腦海中,拚命「背誦」白麗花教她的流程:進門問好、洗澡、躺在床上
……洗澡……還有,千萬不能忘記要他戴……她的手伸進牛仔褲的口袋中,緊握
住好幾個保險套。如果不幸有「意外」,要懂得攻擊,踢他的要害、咬他,還可
以用指甲抓他……電梯門霍地開啟,夜瞳踏進一個她未知的情慾世界……

※※※

  夜瞳的心像是急速失控的火車般--她悄悄地開門,探頭後不禁驚呼,這房
間真是大得離譜。

  而她會在這裡度過她的初夜--她心中百感交集。她靜悄悄地走進來,帶上
門,悄無聲息地觀賞這個豪華的房間。

  中間的大床旁有個偌大的空間,擺飾成一個休息賞景的區域,面對風景區放
著兩大張高背的沙發椅,而藏橋清原正文風不動地背對著她--「清原你來了,
怎麼不告訴我!」夜瞳只能從落地窗外透進的光線,望見他霧濛濛的影子。「你
等我,我現在去洗個澡--」

  她感到他還是沒有反應也沒有回頭,但夜瞳卻感到似曾相識的一股壓迫感,
那不應該發生在藏橋清原身上的,那種會令她窒息的感覺,應該是「他」在場時
--她轉身拔腿就跑。

  她衝入浴室,整個身子緊緊壓住門板,好一會兒,她的呼吸才逐漸平順。奇
怪!今夜她怎麼一直把清原誤想為「他」?她猛搖搖頭,決定好好洗個澡,讓自
己清醒一下。

  她脫下了衣服,注意赤裸的身體上還繫著十字架項鍊,她不禁內心一陣悸動
。她倏地閉上眼睛,彷彿踏上了「不歸路」的神情,莊嚴地把十字架取下來,然
後踏入浴池中……

※※※

  當她再度面對藏橋清原時,她全身赤裸,只披了一條白浴巾,而藏橋清原還
是沒有把頭轉過來。「我好了,清原--」夜瞳又莫名其妙地不寒而慄。她拚命
甩去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她佯裝若無其事道:「這樣……我躺到床上去等你--
」說完,她走到床邊,坐在雪白的大床上,她的眼睛還是盯著高背椅不放。她的
嬌胴緩緩移到床中央,她的手,仍是握著白浴巾握得死緊。

  而高背椅後的男人呢?他一身日本和服,儘管面對落地窗,但是他身上散發
的「龍中之王」般的凌人氣勢,絲毫不減。

  不變的是他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或許只有他的手能表現出他的心情吧!已包
紮紗布的手,這時候還是不怕痛地用力緊握住椅把。

  是時候了嗎?他冷峻的臉嘲弄似的一笑。然後他緩緩起身,心高氣傲地面對
著黑夜瞳。

  夜瞳的臉一剎那間比石頭還僵硬。

  她感到天崩地裂,身上的血似乎流盡了。

  是他?他真的陰魂不散地跟著她?他永遠會跟隨她到天涯海角?

  夜瞳回神後立刻跳下床往外跑--不過,才沒跑兩步,她已被水谷旭傲狠狠
抓住。他用力地把她甩回床上,夜瞳的大浴巾因震動而鬆開。她迷人的胴體完全
展現在他面前--

水谷旭傲的眼睛像野獸般瞇了起來。太完美了!她潔白、純真、毫無瑕疵,
但她那雙眼睛所激起的憤怒,又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大膽、狂野、富有
魅力--

他很快地拉開和服,整個人撲在夜瞳身上,夜瞳拚命地掙扎,她大叫:「為
什麼你還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放開我!清原呢?」

  水谷旭傲變了臉。「妳叫得真親密,可惜妳喊破嗓子,他也不會來了!」他
咬牙切齒,用著控制不住的嫉妒語氣說:「妳再叫他的名字;我會要妳好看!」
他無情地抓住她的手腕,她豐滿的雙峰平貼著他強而有力的胸膛,窮兇怒急地咆
哮。「他想要妳的身體,門都沒有!」他把頭埋進她的雙峰,殘暴地吸吮她的蓓
蕾。「他碰過這裡嗎?有嗎?他吻過妳嗎?」他抬頭,妒火沖天道。

  「又有多少女人碰過你,享受過你--」她指的是他和優愛美代的事。「你
可以,我當然也可以!」她佯裝一臉無所謂。

  「不知羞恥的女人,妳真放肆!」她的話刺激了他,全身血液直衝腦門,他
怒聲痛斥。「說!他有沒有碰妳、吻妳,有沒有--」他的樣子像要殺死她,她
嚇得魂不附體、魂飛魄散,讓她完全忘記要對抗他。她像個服從的女僕結結巴巴
道:「沒有……他沒有碰我……」

  他放下心中一塊大石,為什麼?只因他要黑夜瞳的身體完全只屬於他一人?
他的眼神變得柔和。「妳是我的!妳只能屬於我--」他們的目光交纏,他宣示
道。

  「女人不是弱者!」夜瞳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憑什麼?我不再屬於你,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我不知廉恥也是我的事。我憑我的本事賺錢,我高興把
「第一次」賣給清原,你管不著--」這時,她的神情有著赴湯蹈火的決心。「
記住,我絕不是一隻被拔光羽毛的小鳥,我會飛得很高。我要洗清我「前夫」不
要我的恥辱。放開我!否則,你會付出代價。」

  「有趣!」水谷旭傲的眼中閃爍著火花。「才離開封閉的修道院沒多久,妳
就懂得放浪、淫蕩,懂得做娼妓?才離婚第二天,妳就向別的男人投懷送抱?」
他越喊聲音越大,幾乎要把夜瞳的耳膜震破。

  「我們一樣啊!沒有你們男人的「需要」,身為女人的我,怎麼有機會在外
面的世界大玩特玩呢?」夜瞳詭詐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頭用力咬住他
的乳頭,水谷旭傲痛得嘶吼。

  他迫於無奈,吆喝道:「鬆口!否則我會打妳--別逼我!」

  天!她與他抗拒的這股不怕死的力量打哪兒來的?水谷旭傲可以確定他的胸
前一定有一大塊瘀血,而她好像要咬斷才甘心--這中間夾著多驚天動地的仇恨

  可惡!水谷旭傲發狂了,他想揍她,但卻下不了手。為什麼?高高在上的黑
道霸主一時間也答不上來--他竟對夜瞳手下留情?以往,如果有人讓他受傷,
他會……他青黑著一張臉,讓這位小處女鬆口的法子,只有--他的手掌直覆她
那片神秘的處女地。

  「啊--」一聲尖叫,夜瞳終於鬆了口,但是她卻開始踢他。

  可惜,她的反擊無異是以卵擊石,水谷旭傲輕而易舉地將她的雙腿拉開,用
他強壯的身體困住她。不過,狂野火熱的憤怒在她的體內肆虐,夜瞳仍不死心地
拚命舞動四肢。她不留餘地地用她的指甲在他的面頰上畫下一道道血痕。他無情
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她的手腕發麻。

  「真是可怕,妳真的不是弱者!」水谷旭傲筋疲力竭,他終於相信三浦友光
的「諫言」了。黑夜瞳體內隱藏多年的邪惡、兇殘,完全因他而全盤托出了。

  水谷旭傲感到胸前深深刺痛,他低頭一瞧黑夜瞳的「傑作」,全身骨頭格格
作響,散發的狂暴是如此銳不可當,他怒氣騰騰道:「好!既然妳可以賣淫,那
我就買春。」

  這可是第一次,黑道霸主水谷旭傲要花錢買女人。以他的氣勢及威望,有多
少女人甘願倒貼他,除了她--諷刺的是,她還曾經是他的妻子呢!「我開出比
藏橋清原高五倍的價錢,天亮我就付清。不過,前提是--我要妳對我唯命是從
。」

  「笑話!」夜瞳黑色的眼瞳因狂怒而更顯幽暗。「自大、狂妄、變態、該下
十八層地獄的無賴--任何男人要買我,我一定賣,但就算你散盡家財,我發誓
絕不賣給你。」她臉上的堅決是不容置疑的。

  「妳……」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水谷旭傲像慘無人道的暴君。「好笑--
妳懂不懂得衡量自己的分量?以我的力量,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對妳施暴--」
水谷旭傲由齒縫中吐氣說話。「我給足妳面子了!我願意付錢給妳--而妳,「
籠中之鳥」是沒有權力拒絕的--」

  「是嗎?」夜瞳的神色有著駭人的瘋狂。「我不買你的帳。如果你真想碰我
,小心我的牙齒很利,如果你想不能人道的話--我願意隨時奉陪!」

  「妳--真沒想到,才沒幾天,妳連這樣惡毒的「招式」都學會了。我不能
小看妳--」水谷旭傲沈著一張臉,咬牙一字一字道:「好--我喜歡馴服這種
放蕩不羈的女人,天亮時,我會向妳證明,妳這輩子永遠會記得今天。就像妳在
我胸口留下疤痕一樣,我也會讓妳留下永遠無法抹去的「記號」!」

  他說到做到。

  而夜瞳只是不斷高亢地大叫:「我不賣、我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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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無力防衛自己受到侵犯是難以忍受的,夜瞳還是抗拒著他,又踢又打,恨意
在她腦中澎湃,恐懼則給予她驚人的力量--不過,一切終是徒勞無功。

  為了怕她再露出「利牙」,以及踢人要害和指甲抓人的行為,水谷旭傲索性
將他和服上的長腰帶取下,在她的雙手腕間打了個死結按在頭頂。然後,不費吹
灰之力又輕易地在她的腳踝處打結。

  夜瞳感到一陣冰冷的恐懼,水谷旭傲笑著說:「無論如何,我都會小心不去
碰到妳的唇--」他大笑著威脅。「如果妳再不乖,我會拿布摀住妳的嘴巴。」

  「你真是壞透了!」夜瞳的臉上血色褪去,她必須承認她在做困獸之鬥,她
只能用一對充滿怨恨的眸子瞪著他。

  水谷旭傲瀏覽夜瞳的全身說:「妳真是甜美、純真!妳知道我將會對妳做什
麼事嗎?妳不懂也無所謂,我會教妳--」

  夜瞳還是繼續叫罵。「我不賣、我不賣……」她的胸部劇烈起伏,玫瑰色的
乳尖在他的注視下,本能地傲然挺立。水谷旭傲情不自禁伸手捧住她的胸脯揉捏
,然後,她便忘記了要說「我不賣」這三個字……他的力道加強,神色有著一抹
柔情,自言自語道:「沒想到,今天,竟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住口!我們已經離婚了。」夜瞳知道在力氣上無法抗拒他,但言語絕對可
以。「你不是我的丈夫。」

  水谷旭傲冷笑傲氣道:「這世界,只有男人可以不要女人,只有我能不要黑
夜瞳,黑夜瞳不能不要我……只要我高興,我可以隨時改變我的心意,誰也不能
左右我。」

  「你--」夜瞳的眼睛在燃燒。

  「幸好妳動彈不得!不然妳會殺了我,是不是?」水谷旭傲故意做個謝天謝
地狀。

  他更是肆無忌憚地在她傲人的雙峰上愛撫,一股前所未有的親暱感襲向她,
但她抗拒它、否認它。水谷旭傲英俊的容顏出現淘氣的笑容,他玩味道:「有人
說:「等待是刑求中最難受的一部分」,妳今天敢咬我,就必須受罰,我會讓妳
嘗嘗等待受刑的滋味,我會讓妳饑渴難耐--」

  夜瞳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她用全部的意志力隱藏內心的焦慮,她佯裝
無動於衷。

  「妳知道妳最敏感的地方在哪裡嗎?我會讓它們歡愉、疼痛--」他又說道
:「妳美得讓我想好好品嘗妳,但我不想用我的手,我想用我的唇--」

  夜瞳驚悚地瞪大雙眼,而他的唇已經展開翻雲覆雨的挑逗。他溫柔地讓他總
是抿笑的雙唇挑逗她的耳際、眼睛、玉頸、乳峰、下腹、大腿、小腿,及她的最
隱密處--唯獨不親吻她的雙唇。

  那是最窒人的折磨嗎?他的唇就是最精緻的刑求工具?她感覺到自己的乳尖
及下腹疼痛地收縮,她拚命深呼吸,咬緊下唇,不准自己發出滿足愉悅的聲音,
而當他的唇飄至她的下腹時,她嘗試避開,但他無情地用膝蓋定住它們,繼續那
感官的酷刑。

  她快瘋了!她感到身子痙攣、抽搐,而他則更是強大地進攻她,他的舌碰觸
她最神秘的幽谷,她無法遏止自己的雙腿,用力夾住他的頭--她發出了像動物
瀕臨死亡的呻吟……她被埋沒在一波波的感官狂濤中。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感覺到水谷旭傲著急地解開她腳上的死結,
分開她僵硬的雙腿,堅決進入她那片柔軟中。

  她本能地夾緊雙腿抗拒,但他的堅挺已長驅直入。疼痛漫過她的全身,她哭
了出來,同時也恢復了神智,雙腿開始拚命地踢他。

  「對不起,寶貝,對不起……」水谷旭傲向她道歉說。「我不會再讓妳疼痛
--我會好好愛妳。」他試圖想減輕她的痛苦,便停了下來;夜瞳感到他在她體
內是如此契合,彷彿他們原本就是一體的。

  是!他們合而為一了--他們是丈夫和妻子,這種感覺如此神奇!

  然後,她的身體本能、主動地迎合他,她的大腿夾住他的腰,好緊好緊,她
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只是不停地發出嗚咽聲。她迷迷糊糊地聽到他對她柔情
萬千道:「我會給妳的、我會給妳……」給?給她什麼?她抓住他的肩膀,她快
受不了了。終於--他緩緩地移動了,深入又淺出,不斷地……他發出狂喊。「
妳好緊,好濕……」

  剎那間帶來的充實令她屏息。他深深地刺入她,以最完美的喜悅充滿她,令
她目眩神迷。

  她因高潮而吶喊,拱身迎合他,他抬起她被捆綁的雙手,套在他的頸後,他
們的氣息相接,雙唇相遇--出乎意外的,她竟讓他的舌頭長驅直入,品嘗她唇
中的甘甜。

  狂熱的喜悅包裹住他們兩人,一直向上攀到更高、更高的銷魂之喜……

她全身止不住地顫抖,水谷旭傲用全身的力量將她壓住,讓她慢慢回復平靜
。然後,她不願意面對他,把頭埋進枕頭下,許久、許久--

「妳在害羞嗎?別這樣,妳已經完全屬於我了--我必須承認,妳雖然一點
經驗都沒有,但是妳的純潔卻讓我慾火焚身,血脈賁張……」水谷旭傲不自覺地
伸出食指……在她的酥背上挑逗似的畫線。誰知,好半晌,她竟真的都沒回應?

  怎麼回事?水谷旭傲心臟揪緊,連忙低頭細瞧--天!他摀嘴偷笑。

  ※※※

  她竟虛脫地睡著了。

  看樣子他真的把她累壞了。在這應該親密相擁的時刻,她竟然睡著了?黑夜
瞳--他最親密的伴侶,他會好好憐惜她。

  水谷旭傲小心地將綁在她手上的腰帶卸下,若她的雙手因受捆綁而痠痛,他
會心疼的。心疼?他竟也懂得這個詞?他一點也不敢吵醒她--睡夢中如天使般
的純潔容顏,以及因疲憊而無意識發出像嬰兒般的鼾聲--都令他陶醉。他的目
光出現不曾有的濃情蜜意--

妳終於完完全全屬於我了,夜瞳!

  我要好好看住妳,不讓任何人奪走妳,妳永遠屬於我。

  水谷旭傲的眼神專注警戒……因怕夜瞳離開而緊盯著她;但是,他終究敵不
過睡神的到訪,當天明破曉時,他才緊緊擁住夜瞳睡著了。

  ※※※

  賣了!

  真的賣了?

  她想變壞,所以她出賣貞操,誰知又被她的「丈夫」買了回去……

她醒來後發現她的世界、天地變色,她心中升起強烈的罪惡感與痛苦……

而罪魁禍首正是躺在她身邊熟睡的男人,這一切只能以「造化弄人」來形
容。不過,既然到了這步田地,她再也不會在他面前落淚,她要報復--逃跑不
是她現在的作風,她要他知道,黑夜瞳變了!而打擊這種無情男人的方式,當然
還要加入別的男人才夠精彩--

她偷偷摸摸地下床……

※※※

  美色當前,大意失荊州--這是水谷旭傲現在的寫照。他是唯我獨尊的黑道
霸主,竟也會失足在女人手裡,而她還是他的妻子!

  水谷旭傲在奇異的歡愉感中醒來,他一睜眼便發現夜瞳趴在他的大腿間,正
以狡詐的眼光望向他。雖然她的動作曖昧,但她卻衣著整齊。

  「夜瞳--」他想伸手抱住她,卻發現他的雙手被綁住了。「夜瞳--」他
的心跳加速。

  「你一直不斷地欺負我,別以為我學不會黑道的手腕,如果可以,我會讓你
死在這張床上--我真會切斷你的命根子!」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唬
人。

  「夜瞳--」這女人現在是十足的毒辣!

  「別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她尖銳地叫著。她突然伸手握住他的,並細細
觀賞把玩。水谷旭傲立即展現他的雄風,夜瞳的臉上交換著純潔與放浪的風情。
「不過,我改變主意了,因為我覺得它還頗可愛的,雖然昨夜它讓我領悟你的無
能。我相信你將是我見過最遜的一位,以後我生命中的每一個男人,都比你好一
萬倍。」她由口袋中取出好幾個保險套,在他面前晃啊晃。「我要跟你說再見了
,今夜,我會在藏橋清原的懷中,我答應要做他的女人!」她想了想電視劇的「
措詞」。「就是你們男人常說的「情婦」!」

  當夜瞳說這句話時,水谷旭傲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的憤怒加起來,也及不上
這一剎那的千萬分之一,他喪失理智地狂喊:「妳敢……妳敢……」

  這真是她報復的手段?比將他千刀萬剮還更讓他泣血蝕骨!

  「從你趕走我又讓我沒有工作,用以脅迫我和你離婚,到我把小丑撕扯成兩
半及取下十字架項鍊,以致離棄了天主後--我再也沒有任何不敢做的事。」這
是她現在的「人生」,夜瞳絕對是墮落的撒旦。然後,她鬆了手,溫柔地為他蓋
上被單。

  她跳下床,走到漂亮的玻璃桌旁,取下他放在桌上的皮夾。「哇!這麼多張
簽過名的即期支票,謝謝你的慷慨。」她對他揮揮手,保證說:「我現在確定,
我永遠不會忘記你這位大手筆的富豪。」她不忘對他做個親吻的手勢道別。

  她打開大門,藏橋清原立即走了進來。他鐵青著一張臉面對水谷旭傲。

  夜瞳清晨離開水谷旭傲後,在走廊間聽到奇怪的聲響,她好奇地打開其中一
個房門,發現藏橋清原被捆綁丟棄在角落。

  她立即替他解開束縛,問明原委後,兩人才知被設計了,藏橋清原在夜瞳耳
畔說了個計劃,準備為兩人報仇,夜瞳毫不考慮便答應,於是她又悄悄溜回房間
佈置一切……

而躺在床上的「牢中之龍」水谷旭傲,雖危難當前卻還是尊貴不減,不可一
世。

  藏橋清原居高臨下地注視他,大笑道:「原來黑道霸主也不過如此,我和夜
瞳站在這兒「算計」你,而你卻睡得像死豬似的,任我們將你五花大綁。小心,
你的霸主地位會岌岌可危!」

  水谷旭傲沈默不語。但他將爆發的狂怒非常明顯。

  「我佩服你搶女人的工夫,竟然派人在電梯內偷襲我,把我綁在另一個房間
。你「代替」我買了夜瞳的初夜。不過,在這文明的時代,如果男人還在意女人
是否處子之身,那他就落伍了,小心你死板的傳統腦筋,會被時代淘汰的--別
以為你這樣就贏了!」藏橋清原親密地摟住夜瞳。「我從來不在意女人的過去,
我只在意現在我對她的愛,你只得到她的初夜,但是,我將會得到她以後的每一
夜--如果你夠聰明,你會知道你是最大的輸家!」

  他意外地昂首闊步走向前,低頭在水谷旭傲的耳際吐露崩天的恨意道:「謝
謝你讓我度過「寂寞」的昨夜,這筆債,我一定會還!還有東京合盯那塊地--
隨時小心你的背,你的背是沒有長眼睛的。」

  藏橋清原雄赳赳、氣昂昂地轉身離去,當然,他的手緊緊地摟住了夜瞳……

※※※

  水谷旭傲是在三浦友光出現後,才解脫夜瞳纏在他雙手的腰帶。三浦友光看
見主公的狼狽樣,又注意到主公的臉上有許多抓痕--昨夜……他心中有許多疑
問,但他識相地沒有多問。

  水谷旭傲抿著唇,那樣子真是嚇人。他火速地穿上和服,心中想著如何再搶
回夜瞳。他的目光不經意瞥見洗臉槽旁的項鍊。他將它握在手上,他知道這是夜
瞳結婚時掛在頸上的十字架項鍊。

  夜瞳竟連這十字架也不要了,她現在心中,真的只願享受墮落?

  水谷旭傲緊緊握住這項鍊,心力交瘁地走出來,眼眸又撞見白被單上的殷殷
血跡……他頓時感到一陣昏眩--

「主公!你要緊嗎?」三浦友光急忙扶住水谷旭傲。

  水谷旭傲坐在床沿,嘆息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好累……」

  他真的覺得好累,而且是精神上的疲乏,就在夜瞳今天離開他之後……

※※※

  離開飯店,黑夜瞳到銀行辦完事後,就和藏橋清原分手。藏橋清原聰明的不
過問,只是順從地送她回家。

  黑夜瞳手裡握著一本存摺--裡面的存款完全是與水谷旭傲一夜情的酬勞。

  從她面無表情的臉上,實在看不出她真正的心情及想法。

  夜瞳看著存摺內的天文數字,想著纏綿的昨夜,身體的不適還不及心中的傷
痛。原來她當真還愛著他,否則不會輕易在他懷中失魂。也許在她聽到「水谷旭
傲」這名字時,就已愛上了他,更注定了此生要沈淪在這場情愛風暴中。

  但愛了又如何?他會珍惜嗎?夜瞳再也無法承受他無情的打擊,只能選擇藏
起愛戀,強迫自己堅強,繼續用美麗養活自己,同時築起與男人間冰冷的無形牆

  白麗花在家中等她。一見夜瞳回來,自然表現出關心。「妳還好嗎?」白麗
花注意到夜瞳奇怪的表情。「坐下來休息一下,妳現在雙腿間一定很痠,我買了
一些補湯,等一下燉給妳吃--」她當夜瞳是自己的親妹妹。

  夜瞳將手中的存摺,放在白麗花的手中。「給妳!我希望妳將來能做一流的
聲樂家。」

  「妳瘋了!」白麗花看了看上面的數字,用力將簿子丟在床上。「妳講這句
話是什麼意思?妳答應過我要一起去維也納,妳不能食言!」她啐嚷。

  「不,不--」所有堅強的面具都已卸下,夜瞳雖然平靜,卻顯得如此可憐
;她無法再遮住她柔弱的一面,流露了無限的哀傷。這是真實的她--一個脆弱
無比,像玻璃般易碎的女孩。

  白麗花激動地抱住她。「告訴我,妳是不是後悔了?妳打我、罵我,都是我
擅自作主給妳出這爛點子!我完全忽略了妳與我完全不同--」白麗花有感而發
道。「妳是聖潔的,而我是卑下的。我不得不承認人的命各有不同,妳永遠都不
像妓女,如果真的做了,妳會覺得自己很髒,做了褻瀆、淫亂的事。妳會生活在
悔恨之中,我不要妳跟我在一起卻不快樂!」白麗花透徹地道。「妳應該高高在
上,讓大家捧在手心裡疼愛,妳應該有個美好的未來--」

  「不要再說了!」夜瞳握住白麗花的手,誠摯道:「答應我,不要再做那種
事,拿著錢離開台灣,好好地重新生活--」

  「我……」白麗花眼眶發紅。「妳最笨了啦!我跟妳非親非故,幹麼要為我
犧牲?

  妳這樣無法在功利的社會生存,學世故一點吧!跟我一起到維也納,妳的願
望不是要到歐洲看教堂?」白麗花精打細算道。「我們的錢,讓我們可以在歐洲
的小鄉鎮生活得很好,那裡的房子一定沒有台灣貴--」

  「哎--我沒臉去歐洲看神聖的教堂。」夜瞳感傷道。「無論如何,我是不
可能用這筆錢的。」

  為什麼?

  因為水谷旭傲奪走了她的童貞?因為是他,她絕對不要用他的錢--她愛他
,她不要因那段回憶使自己像娼婦一般的廉價。

  所有一切的墮落與放縱,無非是對他憎恨的報復手段?

  如果他不要出現在她的生命中,那該有多好,那一張離婚證書難道就能剪斷
她對他的愛恨糾葛?

  對他的愛怨情仇,這輩子她真能置若罔聞?真的能完全放下?

  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我知道--」白麗花說話了。「妳還愛著他,是不是?」他--當然是指
夜瞳的「前夫」。

  「我……」夜瞳沈默了。

  「妳為什麼無法看清楚,是他不愛妳,是他拋棄妳啊!妳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何錯之有?」白麗花忿忿不平地大叫。「為什麼妳還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我--」而夜瞳保持沈默,許久後,她淡然地笑了。「其實,人最大的弱
點是對自己不夠誠實,即使我們犯了錯也不承認。可是,犯錯並不可恥,重要的
是知錯能改。」夜瞳豁達地問:「妳痛恨妳父親,妳恨所有的男人,所以妳以出
賣肉體、玩弄男人為樂,但是--妳真的活得快樂嗎?」

  「我--」白麗花啞口無言,她的心在悸動。

  「我不知道為什麼天主要這麼待我們,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答
案。」

  夜瞳信誓旦旦道。

  「夜瞳--」白麗花不捨地抱住了她。「告訴我,妳以後要去哪兒?」

  「我--」夜瞳的眼神幽暗。「我也不知道,不過,以前修女總是告訴我:
「就算上帝死了,我們的命運還是被上帝牽引。」妳知道這意喻什麼嗎?」眼見
白麗花搖頭,夜瞳心平氣和地說:「信仰是生生世世的事,我想,我也是如此。

  「夜瞳--」白麗花的心沈到海底。

  「噓!別再說了!」夜瞳溫柔得像一灘水,她轉移話題,俏皮地說:「我好
餓,又覺得全身痠痛,妳說怎麼辦?」

  「笨蛋!」白麗花忍住那股離別依依的傷心,佯裝罵她。「妳趕快去洗澡,
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然後--」白麗花力圖振作,嘻笑地說:「我決定要帶妳
去好好吃一頓大餐,而且由我這個小氣鬼請客,如何?」

  「當然好。」夜瞳燦笑如花地走進浴室。

  浴室中傳來嘩嘩像下雨般的聲音。

  白麗花靜靜地坐在浴室邊。

  外面的世界或許相當熱鬧,此刻,她卻能對一切置之不理,她的心非常平靜
。她在這混濁的世界中,已找到了迷失的自我。

  這剎那間,她似乎已頓悟出人生真正的意義及自我的價值。

  白麗花小聲地道:「夜瞳,我知道錯了,我答應妳,我會重新過活。」

  夜瞳突然開門,身上只披一條粉紅色浴巾,沮喪道:「十字架項鍊不見了,
一定是在飯店弄丟的--」她低頭認栽。「哎,算了!反正,我也不配戴它。」
她們的目光相對,兩個人會心一笑。

  室內突然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窗戶吹進陣陣寒風,帶著駭人的氣
息,兩人嚇得魂不附體,尖叫連連。

  「停電了、停電了!」白麗花狂嚷。「夜瞳!不要怕,我去拿手電筒--」
她摸索起身,奇怪,為何沒有聽見夜瞳的回聲?「夜瞳、夜瞳,妳在哪兒?」

  「啪!」電燈又亮了,白麗花的臉發白。

  室內,只有她一人。

  夜瞳人呢?

  「夜瞳、夜瞳……」她四處張望,小小的空間,卻再也不見夜瞳的倩影。

  「夜瞳--」豆大的淚珠滑下白麗花的面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眼睛瞥見窗戶旁夾著一張紙條,她狂亂地取下它,顫抖地打開,上面寫
著短促的字:「我是她的丈夫,理應從妳身邊帶走她。」

  天!夜瞳被她的丈夫帶走了,那個她一直恨之入骨,又愛到深處無悔的男人
……

※※※

  「到底怎麼回事?」水谷旭傲咆哮。「已經三天了,為什麼夜瞳還一直不醒
?」他坐在夜瞳身邊憂心忡忡,難掩不曾有的失落神色。他緊緊握住比他小一倍
的纖纖玉手。

  「夜瞳--」他失神低吟。

  此時,夜瞳躺在原本應該是他們新房的雪白大床上。

  水谷旭傲綁架自己的妻子從台灣回到日本,已經整整三天了;而這三天對他
而言,彷彿三個世紀那麼長。

  那一夜,他闖入夜瞳的家,像來無影去無蹤的龍捲風,趁著夜瞳洗完澡不留
神間,用毛巾摀住她的嘴巴,而毛巾內含有強烈的麻醉劑,不到三秒鐘,夜瞳已
經昏倒在他魁梧的懷中。

  所以,夜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回到日本,她更不知道自己已在她深惡痛絕的
水谷旭傲懷裡--

水谷旭傲自豪於自己天衣無縫的計劃,偏偏夜瞳卻昏迷不醒,他預計她應該
一天就清醒了。

  水谷旭傲整顆心緊繃得像隨時會斷裂的弦。

  「為什麼她還不醒?」主公陷入歇斯底里,對所有屬下叫罵,隨從嚇得噤若
寒蟬。

  「主公--」三浦友光聰明地開口安撫主公。「其實,主公夫人會昏迷不醒
,是因為--」他見風轉舵地改口叫夜瞳為「主公夫人」,並小心翼翼地說:「
主公當時下的麻醉藥劑量太重了,超過夫人的年紀所能負荷,自然……」

  原來--當時是怕她會掙扎……誰知?哎!「她會有生命危險嗎?」他頹喪
地用手摀住高聳的額頭。「她何時會醒?」

  「不曉得。也許最近,也許要很久。」三浦友光看著主公鮮少出現的哀痛表
情--希望主公這次肯真正面對自己對夜瞳的真心。

  水谷旭傲遣走所有的人,寬敞豪華的寢室只剩下他一人,他要分分秒秒都照
顧她。

  他對夜瞳說:趕快醒過來吧!親愛的!

  他不自覺地用了何等親暱的字眼……

※※※

  整整昏迷一個星期,夜瞳終於有動靜了。

  三更半夜,室內一片黑漆漆的;她睜開霧濛濛的大眼,感覺她的周圍全是暗
的。

  有一處粉色的光線射進來,那道光源好美,深深撼動她的心弦。她不由得試
圖坐起身,但是,伴之而來的是頭疼欲裂,眼冒金星。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試著把斷斷續續的記憶拼湊起來,可惜徒勞無功。她
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翻轉,卻不幸摔在地上。

  喔!她全身好疼,她怎麼會這麼落魄淒慘?她瞧了瞧自己,為什麼?為什麼
她全身赤裸?

  這裡--究竟是哪裡?

  當記憶逐漸堆積成一幅畫面,再加上似曾相識的景象--她的臉蒼白如紙。

  又是他!全天下最狂妄自負的……該死的!

  因為是他,所以她就算全身無力,也不會讓他瞧不起。她如有神助般顫抖地
爬了起來。

  她一絲不掛地朝著那一片美麗的光源走過去,那裡吸引了她,也徹底讓她迷
失。

  她推開落地窗,迎接那最美的亮光,她驚呼--光源散發的地點竟是那片櫻
花林!

  櫻花林散發著濃濃的霧氣及幽香,在朦朧的月光反射之下,粉色的櫻花瓣讓
櫻花林呈現了霧濛濛的迷情。虛無縹緲,泛著粉色的神采。

  自然界的神奇與奧秘,讓夜瞳深深被感動著。她仿似忘卻一切烙印在心底的
仇恨,駐足在櫻花林的一邊不捨離去;她忘我地走進煙氣瀰漫的櫻花叢林中。

  ※※※

  凋落了的櫻花,花瓣兒一片片地自樹幹上隨風而逝,毫無眷戀。美麗柔弱的
櫻花,沒想到竟也有「壯士一去不復返」的烈性情。

  是誰?誰這麼膽大包天敢侵犯他的櫻花林?

  感覺到地上沙沙的腳步聲,水谷旭傲火冒三丈地回頭--他頓時呆愣住了。

  是夜瞳。

  月牙在她赤裸的身上灑下一層金黃的薄紗,被櫻花簇擁著的她,金黃與粉色
交融,她像是櫻花之女神,不屬於這庸俗的世間。她赤裸地站在櫻花林的中央-
-讓水谷旭傲徹徹底底陷入她的魅惑中。

  他完全忘卻了他著迷的櫻花林,他的眼底,只看到她……

「夜瞳。」他的心是跳躍的,因為,她終於醒了,感謝天!她平安無事。「
這裡很冷,趕快披上我的和服--」他迅速解下黑色和服外套。「我應該寸步不
離地待在妳身邊,只是,我太累了--」他一直二十四小時地照顧夜瞳,若不是
今夜櫻花太美,才離開她半晌……而夜瞳竟醒過來了!

  他將和服往她身上被去,但孱弱的夜瞳卻推開他,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水
谷旭傲的臉僵硬如石,夜瞳潰然地喊:「為什麼你要抓我回來?你到底要怎樣才
肯放過我?我不要再見到你,我不要--」

  夜瞳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往後倒,水谷旭傲立即抱住了她。「夜
瞳、夜瞳……」

  他呼天搶地地喊:「來人、來人啊!」水谷旭傲抱著夜瞳往屋內跑。「快叫
醫生、快叫醫生!」

  一下子,青龍邸燈火通明,每個人都是一臉惶亂,他們的心中閃爍著同樣疑
惑--主公震耳欲聾的叫喊,竟是為了一個女人?這女人,主公不是不要她了嗎
?但現在……主公的心思真是深不見底。

  外面的櫻花瓣,正一片片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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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妳終於醒了!」當夜瞳睜眼的一剎那間,島田阿桑總算鬆了一口氣。她坐
在床沿,正細心地為夜瞳擦拭面頰。「謝天謝地!妳知道嗎?主公為了妳快瘋掉
了!我是看著他長大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失魂落魄。」島田笑著,但是夜瞳的
臉色卻凜冽極了。

  她兩眼無神,島田又喋喋不休。「妳吸入太多麻醉劑,所以才昏迷許久,真
是危險--」

  「危險?」夜瞳目光一閃,諷刺道:「我死了不是更稱他的意?你們幹麼費
心救我?」

  「妳--」島田感嘆夜瞳才離開豪邸沒多久,主公卻可以輕易使她變得不再
天真。

  她或許還有善良、純潔的特質,但在水谷旭傲面前,絕對不復見。

  島田幽幽地嘆口氣,只見夜瞳兩隻手撐住床鋪,努力想坐起來,島田立即制
止。「不行!主分說妳不准起床--」

  「不准?」夜瞳眼神駭人。「他敢不准我起床,還不准我穿衣服--」夜瞳
在被單下的身子還是空空如也。「島田阿桑,很抱歉,我不想留在這裡!」說著
,她雙腳已落地。

  「主公夫人,千萬不要,沒有人敢不聽主公的命令--」島田阿桑拚了老命
地制止,她用盡全力想壓夜瞳回到床上。

  「我已經不是你們主公的夫人,我早已和水谷旭傲離婚了。我是我,我不受
制於他。」夜瞳怒氣沖天地吼叫。「我要離開這裡--」

  天!她敢痛罵主公?還要「這樣」出去?「別這樣!夫人,主公若知道我失
職,他會殺了我--」島田緊張萬分地哀求。

  夜瞳仍有些虛弱,但卻惡狠狠的。「我說過別叫我夫人,還有……」

  就在夜瞳與島田拉扯之際,大門忽然打開了。

  是虎虎生風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的眼神異常高深莫測,他那張跋扈
、霸道的臉及至高無上的架式,說明著觸犯他者死。

  島田慌慌張張地行了九十度大禮。「主公,對不起……我失職,原諒我……

  「這兒沒有妳的事,妳可以離開了。」水谷旭傲對慌張的島田說。

  沒想到主公大發慈悲,赦免她--這是不曾有的恩寵啊!「是……謝主公…
…謝主公--」待她關門遠離時,這話還像錄音帶重複不停地播放呢!

  ※※※

  這間寢室如真空的狀態,他們之間的氣息停止,空氣顯得緊繃,像一顆不定
時的炸彈,一觸即發。

  水谷旭傲聲音冰冰冷冷,但卻無形地吐露無奈與無比的關心。「我不是故意
對妳下這麼重的藥,我那時太急了,對妳造成傷害,我非常遺憾。」他只能說遺
憾,雖然他很愧疚,衝動地想請她原諒他,但他還是難以啟齒。

  似乎過了一世紀那麼長,夜瞳終於有回應了。但她說的話卻讓水谷旭傲感到
心驚肉跳。「我的身體你已經得到了,對於我你還有什麼值得眷戀的?既然你也
不是想置我於死地,那就放我走吧!」

  「放妳走?」水谷旭傲目光凝重,他的心莫名糾結在一起,但他佯裝趾高氣
昂,咄咄逼人地說:「走?妳能走去哪兒?這裡是日本呢!別忘了妳已舉目無親
。」

  夜瞳故作堅強道:「誰說我沒有家?我還有修道院呢!我可以回去那裡。」

  水谷旭傲雙拳緊握,殘酷地道:「妳以為妳還能回去嗎?憑妳在台灣的所作
所為,妳以為上帝會原諒妳嗎?如果妳真有臉回去,修女們也不會收留一個不再
純潔、為錢賣淫的女人。」

  水谷旭傲第一次因為女人而感到毛骨悚然,她身上散發出冰冷的恨意。她站
起身來,坦蕩蕩地轉身面對他--再次面對她赤裸、婀娜多姿的嬌胴,水谷旭傲
感到他的心開始燃燒。

  她的眼睛充滿狂怒,但嘴角卻充滿嘲弄,而她的聲音顯得如此倨傲。「修道
院也收留那些被男人玩弄拋棄後,無家可歸的可憐女人。」說著,目光直視前方
大門板,筆直地往前走。

  經過他身邊時,他一把扯住了她。「妳忘了妳沒穿衣服嗎?」他氣急敗壞地
叫嚷。

  「你還搞不清楚嗎?」夜瞳的食指抵住水谷旭傲的胸,她玩味地說:「膽小
怯懦的黑夜瞳已經死了,現在,就算你不給我衣服穿,我也敢這樣走到修道院。

  「該死的!妳敢!」他頭冒千把火,下一秒,夜瞳已被狠狠摔在床上--他
瘋狂地壓住她。

  青龍邸的隨從、屬下警覺爭吵聲,於是不動聲色悄悄地走近門邊,挨住門板

  主公似乎被這棘手女人,惹得暴怒--他們得隨時待命,預防突發狀況……

※※※

  「妳不知道要順從妳的男人嗎?」他差點脫口而出「丈夫」這兩字。「妳在
修道院十七年都白活了,一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我就是太懂「做人的道理」,才會被你糟踢和侮辱!」夜瞳狂嚷頂撞回去

  「我一直待在門口守候妳--」這是他第一次對夜瞳吐露她對他的重要。

  沒想到,竟得到夜瞳的譏誚。「守候我?一代黑道霸主,卻像個忠心的狗兒
,二十四小時禁錮我?若被傳了出去,可是有損你令人聞風喪膽的形象--」

  水谷旭傲為之氣結,他不想再有保留。「妳昏倒前說不想見我,所以我不敢
出現在妳面前;但我怕妳又一睡不起,於是我站在自己房門口等妳醒過來--我
做得還不夠嗎?但卻落得被妳譏笑!黑夜瞳--妳比我還鐵石心腸!」

  夜瞳眼瞳迥然發光,或許有一秒鐘,他的話牽動了她心底深處最纖弱的神經
,但想起過去……她毫不留餘地地吼回去。「你以為你這樣做,就夠了嗎?你把
女人當成什麼?玩物?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大聲地喊道:「還是你把女人當作是妓女--」她一咬牙。「你留下我就
是要我當你暖床的「工具」,是不是?」

  「不--不是,妳都不是--」水谷旭傲崩潰了,她不是淫婦啊!她為什麼
要作賤自己?

  天底下大概只有她有本事把他逼瘋,他用他野蠻又強大的身體緊緊壓住她,
夜瞳幾乎快斷氣了。「妳要怎樣才肯留下來,妳說--」

  夜瞳失去理智似的高亢尖叫。「我一定要將你蠻橫的鐵腕作風斬除--」下
一秒,她張開利齒,狠狠地咬住他的右手腕,儘管上面纏著白紗布,仍然不減夜
瞳瞬間的爆發力。

  不到幾秒,水谷旭傲的白紗布已滲出血跡,這女人真要他死?先前是咬他心
臟旁的乳頭,現在又咬他手上的動脈--真是要他這一生留下難以忘懷的「記號
」。

  過了好久,夜瞳終於鬆了口。

  只因他楚楚可憐地在她耳際說:「只要妳肯留下來,我完全任妳處置。」

  稱霸天下的黑道霸主,竟對夜瞳搖尾乞憐?

  「你--」夜瞳感到手足無措。

  所有的情慾,愛恨糾葛,恩怨情仇--只因為他?他讓她的世界翻覆了。

  水谷旭傲突然將她摟得結結實實,好像兩人再也不可分,他重複一次他的承
諾。「只要妳肯留下來,我完全任妳處置。」

  他總是將她推入深不可測的深淵,及紊亂無比糾葛的世界。她不知道她的未
來如何,她似乎也遺忘了過去,她只有這一刻--躺在他的懷中。

  他們無法抗拒命運--究竟是什麼聯繫著他倆?

  一切都無所謂了,他們不願意再探究。

  他的厚手掌輕撫她白裡透紅的面頰,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這樣深情款款的神
情,在訴說什麼?

  「睡吧!」他低沈渾雄的嗓子,像是搖籃曲。「我抱著妳睡覺--」他小聲
地「要求」。夜瞳錯愕地注意到他臉上有一層紅暈,她無法置信,不過,水谷旭
傲似乎覺得很難堪。他驀地用大手摀住夜瞳的眼睛道:「睡吧!」

  夜瞳突然伸手按住他的大手,內心洶湧澎湃--

她愛他啊!但是,他卻不愛她……

※※※

  「情況如何?」水谷正彥緊張地問。「他們兩人--」他到現在還搞不懂兒
子旭傲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一會兒逼夜瞳走,一會兒又把夜瞳抓回來。旭傲這般
反覆無常,真是前所未見!

  三浦友光向老幫主稟告主公在台灣時「怪異」的表現,而現在--寢室內的
崩天爭吵已悄然結束,而主公與夜瞳都還在寢室內。

  「是這樣嗎?」水谷正彥鬆了一口氣,他相信兩人一定達成和解,或許正在
燕爾相好呢!他老人家笑得合不攏嘴,不管如何,這總是表示旭傲又要夜瞳了,
這是件好事。

  「別吵他們,一切順其自然,讓他們感到無拘無束--」說著,他下令僕人
收拾行李,他準備出門遠行度假去。

  「老幫主,你--」三浦友光滿臉疑惑。

  水谷正彥釋然地嘆口氣。「旭傲是個自尊心很強及相當大男人主義的孩子,
我不願意讓他在我面前覺得丟臉,而夜瞳會長大的,會知道如何對付這種沙文豬
--」他噗哧一笑。「友光,替我好好保護他們。」

  「是的。」三浦友光九十度的鞠躬,問道:「老幫主,你要去哪兒?」

  水谷正彥淡淡地笑著。「我想要重回過去的時光--重回與黑雪姬相愛的地
方。」

  「老幫主你……」三浦友光不禁感嘆,有誰知曉堂堂青龍幫老幫主--水谷
正彥,竟是個癡情種?

  ※※※

  夜瞳起床時已是黃昏,她還是首先見到島田;島田跪在地上。「主分等妳好
久了呢!」

  什麼意思?夜瞳坐起身,注意到島田的後方還有兩名女僕,她們的手上拿著
一件很漂亮的絲綢粉色和服,上面嘯著數不盡的櫻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
是手工製的,肯定昂貴非凡。

  其實,還不只這些呢!原本很男性化的房間,一下子顯得柔和起來,因為多
了好多女性的飾品,大約三尺長的化妝檯,上面擺滿了無以數計、價值非凡的珠
寶,經由鏡子的反射,所有的寶石閃閃發光,令人目不暇給。

  「這是主公送的!」島田加話道。「很明顯的,他想取悅妳。」

  「是嗎?」夜瞳不以為意地笑笑。「天知道他取悅過多少女人?這一切是虛
有其表罷了!」

  「錯了。」島田想反駁,但是,倏地又閉上嘴巴,想想之前夜瞳的「遭遇」
--在床上抓姦,面對這樣背叛的事件,叫妻子情何以堪?島田轉移話題道:「
這是主公賜給妳的和服,全日本大概就這麼一件,來!我為妳換上,他要妳跟他
一起用晚餐--」

  夜瞳沒有拒絕,只是陷入沈思中……她要有骨氣,不再軟弱--她不能讓水
谷旭傲好過。

  穿和服是很費事的一件事,根據經驗,她會像木頭人一樣任島田擺佈。

  須臾,島田阿桑及另外兩名女僕已把夜瞳打扮成一國名伶。

  ※※※

  晚餐竟是在櫻花林中。

  在一片茂盛的櫻花樹下,水谷旭傲坐在僕人為他們準備好的毯子上。而此刻
櫻花林正在下著「花瓣雨」……

他的眼神又是高深莫測,而他的表情也早就恢復一絲不苟及蠻橫殘忍。夜瞳
才一靠近毯子,他已經伸手拉住她,厚重的和服理所當然讓她跌進水谷旭傲的懷
中。

  他們兩人沒有說話。

  夜瞳靠著他厚實的胸膛,就算沒看向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像火球一樣地
射向她,她不由得回想起結合的那夜……

水谷旭傲的目光熠熠生輝,仔細瞧著她,他有些惋惜地道:「我忘了妳的小
丑娃娃。在情急之下,我沒有把妳的小丑帶回來,我記得妳很喜歡那小丑娃娃的
。妳要我幫妳從台灣帶回來嗎?」

  夜瞳回答得毫不在意。「你變了,我也變了--我把那個小丑娃娃的頸子弄
斷,而且扔了它。」

  「夜瞳--」他知道小丑娃娃是她的心肝寶貝,她會毀了小丑,一定是想拋
棄過去的一切……

「回答我--」這時,她比他還具有威嚴。她單刀直入地問:「為什麼你變
了?你的真面目呢?你到底當我是什麼?」

  「我--」水谷旭傲言辭閃爍,一時間答不出話來。

  她輕斥。「算了,其實我也不需要你正面回答我。」她尖銳無比道。「衷心
感謝你之前拋棄我,讓我在受苦中,學習到什麼是人性。人性是矛盾、衝突、極
端的;就如同我,受天主感召的我是聖潔的,而每每見到你,我醜陋的靈魂就會
出現--我會變得不像我!」她抬首對他嬌媚一笑,水谷旭傲就渾然忘我了。「
我甚至可以為錢出賣肉體,逼自己做藏橋清原的情婦。」她的眼瞳閃爍著復仇的
光芒,卻又顯得天真無邪。

  水谷旭傲全身僵硬地死瞪著她,夜瞳露出玩味的笑容。「我們之間真是好玩
--」

  她在空中撿了一片櫻花瓣,語含深意道:「你趕走我時也許在笑,但你的真
面目卻在哭,而現在,我看你要哭了,但實際上你卻是笑的--因為我在你手上
,而不是在藏橋清原的懷中。是不是呢?」她側過頭,幽幽嘆息。「我不知道你
到底有何居心,不過,看樣子你絕對不會放我走就是了--」

  水谷旭傲喜怒不形於色。

  「我也發現你實在很無情--優愛美代,你是不是趕走她了呢?」夜瞳猛搖
頭奚落道。「我記得你信誓旦旦的說:你愛她,你要娶她……小心一點兒,你會
有報應的。」

  她一臉嘻笑說:「但是,我還頗高興的。因為--」她陰森森道:「我洗清
了我的恥辱,你又要我了!」

  水谷旭傲還是不說話。

  夜瞳認栽道:「好吧!既然逃也逃不了,我也許要認命,採用另外的手段-
-」她將櫻花瓣一點一點撕開,破裂的小花瓣兒掉到自己的和服上,她的和服上
弄得滿是櫻花碎瓣。

  過了許久她假裝道:「你知道墮落是很享受的事嗎?」她豁出去道。「當不
成藏橋清原的情婦,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是我又收了你這麼多的金銀珠寶,
天下又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樣好了,」她突然撲倒在他的懷中,無比嬌嗔地道
:「我們來一個「交易」--我做你的情婦吧!」

  這是唯一不受傷害的方法--夜瞳如此告訴自己,留在他身邊,不用付出感
情--他們只有肉體……

情婦?

  妳做我的情婦?

  水谷旭傲瞪大眼睛。

  ※※※

  他窮凶惡極地問:「妳怎麼知道「情婦」這個名詞?」

  夜瞳單純得令人愛憐。「看電視學的,但你別怕,我學到很多,知道如何扮
好情婦的角色。」

  情婦?

  她應該是他的妻子,怎麼會變成他的情婦?不過,他的自傲讓他說不出來-
-他不承認那張離婚證書。

  收她做情婦,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既不用讓她離開,又能佔有她……眼見
水谷旭傲遲遲沒有反應,夜瞳一時興起,詭詐道:「沈默應該是你的回答,你真
是不給我面子。」夜瞳舉起一大罐清酒。「好吧!既然你不答應,那我就藉酒澆
愁了--」她將整罐清酒舉高,淘氣又瘋狂地往頭頂倒下,霎時她全身都濕透了
,清酒淡淡的芳香散發在她身上。

  水谷旭傲看傻了眼,他的心怦怦狂跳不已。

  他再也無法偽裝,他不要再隱藏了。他要她!他熱血沸騰饑渴難耐,他永遠
要不夠她……只見她仰頭大笑。「你不收我做情婦就算了,我把這件渾身酒氣的
和服還給你--我進門去換下--」

  水谷旭傲忽地緊緊將她拉進懷中,他的手抓住她的髮絲往下扯,迫使她的頭
仰起,她柔軟微啟的唇令他瘋狂,他猛地低頭攫住她的唇。「是的、是的,妳是
我的情婦……」他發出滿足的讚嘆。「情婦,我的情婦……」

  他終於承認她了。

  他揶揄地笑著,幽默兼命令道:「不准再咬我--」

  「我不會了……」夜瞳呢喃著。「我捨不得--」她抗議著。「那一夜,你
失控將我的唇堵住,我的牙齒有咬住你的唇嗎?」

  水谷旭傲狂笑。「我該明白妳是中國人常說的「紙老虎」--」

  「紙老--」她不懂,不過,最後的字消失在他的唇中。他的吻好強烈,他
將她的和服扯開,大手整個包住她玫瑰般的胸脯。即刻,他感覺出它們的敏感和
戰慄。她的身子因他而火熱、通紅。

  慾望使他說話斷斷續續。「妳不需要……清洗……我的舌會幫妳做完這件事
……妳身上的清酒,需要我來品嘗……」他根本來不及將她的和服完全解開,只
是將她的和服往上推。他讓她趴著,臀部朝上,他像快渴死般拚命汲取那一片最
美的水源地。

  「好香、好甜--」他又親吻她所有的肌膚,將她身上的酒味去除。他的手
更不忘撫過臀,在她的臀上施壓,這更為她帶來了灼熱的興奮感,及兩腿間的濕
潤。夜瞳不斷地倒抽口氣,她的體內有股狂熱的需要在吶喊著。她沮喪地低喊出
聲:「喔……」她抬手想抓他、碰他,無奈她只能摸到空氣。

  水谷旭傲會心一笑,迅速地離開她,脫掉自己的衣服。他威風凜凜地站在她
面前,夜瞳發出驚嚷。儘管這是第二次看見他赤裸,但是她仍心盪神馳,她的心
像小鹿亂撞般跳個不停。

  他是男人中的男人--他的胸膛強壯又火速地起伏著,他的小腹平坦而結實
,雙腿有力,大腿間包裹著令她陷入歡愉中的武器--而他,也順從她目光地勃
發起來。

  「一起。」他說。

  他翻轉過她的身子,使她見不到他,她又發出抗議之聲;不過,當他握住她
的臀部,火熱地進入她時,她嬌喘咻咻,整個人陶陶然。

  她抬起自己,和他一起律動,他把她帶得更深、更高--直到那從未滿足的
泉源降臨他們。

  她的身子盈滿了放縱的狂喜,她聽到了他粗嘎的喘息,強而有力的心跳,她
感到他身子的顫抖--最後,他們緊緊攀附在一起,再一次地爆炸了--

夜瞳一動也不動地躺著,幾乎毫無知覺。水谷旭傲的手仍然環住她,他的臉
埋進她全是清酒味的髮梢中。

  「嘿!情婦,別睡著了。不能像上次那樣--給了妳,妳就倒頭大睡不理我
。這不公平!」他親暱地輕拍她像紅蘋果的粉頰,笑容可掬道。「別忘了妳還沒
吃晚餐,以及--要陪我賞櫻花。」說著,他把她抱了起來,像嬰兒般的環在自
己的懷中,寬寬大大的和服就是他們最好的遮蔽物。

  夜瞳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水谷旭傲笑在心底,索性拿起筷子,挾了生魚片
,往她的櫻桃小嘴送。「妳睡得好嗎?住得習慣嗎?喜歡穿和服嗎……」一連串
關心之語。「妳喜歡我送妳的寶石和和服嗎?」他輕聲細語著。「對了,妳喜歡
吃生魚片嗎?」說著,他又挾了生魚片往她嘴裡送,夜瞳很自然地張開嘴,乖乖
地咀嚼食物。

  這不像他,這根本不是他。

  她心底吶喊、疑惑、猜忌、迷惘--更重要的是,她模糊地意識到--自己
怎麼會從堅決抵抗他變成這樣柔若無骨地默許他,心甘情願、無怨無悔地獻給他

  答案全指向一個字--而她心知肚明。

  有人說愛上就愛上了,豈可說不愛而輕言放棄。只是--這是一條不對等的
路,水谷旭傲不會屬於她,更不會愛上她……喔!她不是早就清楚地知道了?

  既是如此,為什麼還是感到心如刀割,心酸難忍,揮也揮不去……

「想什麼?」他把她抱得很緊,她柔軟的身體曲線,恰恰貼住他全身。她仍
感到他急促的心跳聲,及胸毛拂過她胸前的感覺。

  「我在想--」她憋住那股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俏皮撒嬌道:「我們剛
剛所做的事--勝過擁有所有的一切:青龍邸、清酒、生魚片、壽司、櫻花……

  水谷旭傲聽聞她大聲的「肯定」,他不自覺臉上發光,燦笑道:「是這樣嗎
?」他沒發覺,他的眼底再也沒有櫻花,只有黑夜瞳,他露出鮮有的玩笑神情。
「我依稀記得,有人說我「無能」,也有人說我遜斃了--」

  夜瞳的眼珠轉啊轉、繞啊繞,無辜道:「那個人是誰?怎麼這樣說你--不
過,誰叫你總是自命不凡--天怒人怨的結果,就會像--」她有技巧地道:「
你的胸及手腕……」她輕觸他的胸膛,真的有一個貝齒的疤痕。「這是「小貝殼
」!」她溺愛地稱呼他的傷痕為「小貝殼」,並低首在他強而有力的胸膛上輕輕
一啄,水谷旭傲倏地氣喘咻咻。夜瞳又把他的手掌攤開,而他的大手掌上留有一
些玻璃割傷的小疤痕。她問道:「你的手心,為什麼……」

  水谷旭傲直言不諱地陳述……看到她與藏橋清原卿卿我我,失控得捏碎玻璃
--站在外面一整夜……

夜瞳格格直笑。「有沒有搞錯,你在嫉妒啊!這是吃醋的行為喔!」

  嫉妒?吃醋?水谷旭傲目光幽暗,天!他不曾發覺嗎?

  夜瞳露出性感的笑容,好奇地握住他的右手腕,他的手腕還是被白紗布包裹
住,不過,仍是有些血漬。她嬌柔地說:「昨夜又咬你,這也有留下我的齒痕嗎
?這也是一個「記號」嗎?」

  夜瞳敏銳地發現他充滿難以言喻的哀傷,他們面對面……水谷旭傲一語雙關
道:「紗布包太厚,幸運地沒留下痕跡,而它--」他咬住下唇道:「它是一個
仇恨的「記號」,所以我把它遮住了。」

  仇恨?感覺他變臉,她立即詼諧撒嬌道:「死得了人嗎?」這句話,徹底化
開水谷旭傲解也解不開的憂愁。

  他仰天長笑。沒錯,一點也沒錯,起碼他活著,夜瞳在他的懷中……大男人
主義作祟的心理讓他鄙視輕斥了一聲。「死不了人的。」他耐人尋味道。「除了
手腕,其他都是妳送給我的「記號」啊!我很寶貝的,而我相信我一定也達成了
我的誓言--在妳身上留下「記號」--」

  夜瞳嬌羞地更躲進他懷裡,她嘟著嘴小聲道:「沒錯,你在我身上留下永恆
的烙印,你讓我不能沒有你。」

  水谷旭傲放聲大笑。「我相信我也洗清恥辱了。」

  說完,他狂熱又極具佔有慾地迫使她的唇分開--更深入地侵略她的唇內…

紗布內的秘密究竟是什麼呢?也許夜瞳疑惑重重,但是,她識相的不會問,
而且,她也忘了要追究,因為,水谷旭傲成功地擺佈著她的身體和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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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下來的日子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

  青龍豪邸上上下下的隨從或僕人、保鑣,都一致認定,主公一定愛上了他的
「情婦」黑夜瞳。

  天地之大,他們的眼中卻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事物。

  水谷旭傲開始荒廢正事,終日只伴著他的情婦。

  夜瞳片刻不離水谷旭傲,與他形影相隨。水谷旭傲喜歡在偌大的櫻花林中漫
遊,現在,他絕不會忘記帶著夜瞳一起賞櫻,夜瞳會淘氣地在林中四處亂轉,有
時她會突然躲起來,惹得水谷旭傲心驚肉跳;但不一會兒她鈴鐺般的聲音便會迴
盪在漫天飛舞的櫻花瓣中。「來抓我,你猜我在哪裡!你一定抓不到我。」

  水谷旭傲眼尖地看到遠方有粉色的和服掠過,他一個箭步狂奔過去,以迅雷
不及掩耳的速度,拉住夜瞳的衣角往後扯,夜瞳一下就跌在他的懷中--

「小獵物,妳被我抓到了,看妳怎樣補償我?」坐在滿滿花瓣上,水谷旭傲
不懷好意地將手伸進她的和服內,愛撫揉捏著。

  「不公平!」夜瞳嘟著嘴巴。「為什麼……」

  「因為我是一等一的獵物高手,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瞭若指掌,一切都在
我的控制之中--」他翻身,躺在花瓣上,她順勢坐上他的肚子。「妳不能逃出
這片櫻花林,就如同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高深莫測的眸子在威脅什麼?還是在告白什麼?

  不過,夜瞳還來不及思索,已感到他的硬挺及緊繃,她露出古怪的神情,同
時看見他眼中寫滿需要。「不行--你沒取悅我,你沒讓我贏,我不要--」她
很不服氣。

  「小東西!妳沒聽過玩捉迷藏輸的人要怎麼處罰嗎?」夜瞳聽到一聲裂帛響
聲。「輸的人要任贏的人為所欲為--」水谷旭傲將她破裂的和服尾端往外一丟
,把她的臀部抬高。他也把自己的和服往上扯,他的傲然挺立歡迎她像天鵝絨柔
軟的禁地。她從來沒這麼做過,這對她是項嶄新的經驗。她不知所措。「別怕,
我教妳--」他進入她,與她深深地結合成一體……

由於她在上面,不曾被他的力量所壓服,不再任他控制,他捧住她的臀部,
教導她--她本能地抬起自己,
和他一起律動。

  他見到櫻花瓣片片圍繞著她,她發出愛的呢喃……她燃燒自己,也讓她的男
人嘗到了炙熱的喜樂--

直到那一剎,他顫抖了,她倒在他的懷中,他將他的種子撒在她的體內。許
久許久,他還是在她體內,不曾離開。

  ※※※

  「我再也不要跟你玩捉迷藏的遊戲了!」夜瞳抱怨不停。「你每次都把我的
衣服毀了。」她心疼。「這些和服都好貴--」望著破破爛爛的和服,害她不敢
堂而皇之地走進豪邸內。每次都要水谷旭傲抱著她,而她都把頭埋進他的頸項間
不敢見人,因為隨從的眼光都十分曖昧,她實在丟臉極了。

  「好嘛,對不起!」水谷旭傲向她道歉及承諾。「我保證不再這麼粗野,以
後在櫻花林中,不准穿衣服。只要套我寬大的和服,省得麻煩--也讓島田她們
輕鬆一點。這樣好嗎?」他柔聲地下令。

  「你--」一股衝動,某一根細膩的神經讓她差點要淚水氾濫。

  「妳又不高興嗎?」水谷旭傲緊張著。「妳若是不喜歡穿我的超大和服,那
我就讓妳每天下不了床喔!我只好在床上愛妳--」

  「不……不……」夜瞳猛搖頭,水谷旭傲一把擁住她,夜瞳把頭靠在他的肩
上,她討厭他對她那麼好。「為什麼替我著想?對於我,你可以隨心所欲啊--

  「傻瓜!」水谷旭傲緊擁著她,真心道:「在妳面前,我已不是什麼黑道霸
主,我……只是妳的男人。」他心甘情願地坦承了。

  我的男人?夜瞳雙眸炯然發光。

  是的--他的情婦早已擄掠了他……

※※※

  從此以後,每天他們都在樹林裡玩「捉迷藏」的遊戲,有時夜瞳跑累了,或
者兩人激烈的「運動」使她疲乏,她會將頭枕在他的背脊上,像個孩子般安心入
眠。所有的僕人見到主公像「奶媽」的舉止,皆詫異萬分,然後私下竊笑不已。

  主公徹底被這女人改變了他大男人的性情--而他可知?

  水谷旭傲不准夜瞳看電視,他怕夜瞳因為看太多電視而學壞了!習慣於午后
在櫻花樹下看書的他,理所當然的要他的情婦夜瞳伴他一起看書,他說多讀好書
,有益身心。

  他們一起坐在大毯子上,夜瞳會為水谷旭傲倒清酒在橢圓形的酒杯內,供他
品嘗;

  而不喝酒的她,也會為自己沏壺道地的中國烏龍茶。

  不過,水谷旭傲的眼中已不再是櫻花、手中的書,或清酒--他的眼瞳中,
完完全全被夜瞳的一顰一笑給佔滿。他往往情不自禁地抬眼偷偷觀看著她。

  有時,她會撩起和服露出兩截白溜溜的小腿,躺在毯子上邊揮舞小腿邊看書
。有的時候,她會躺在他的大腿上,而她那股聚精會神,專注的模樣,常讓心不
在焉的水谷旭傲大嘆不如。

  他原本以為看書會讓夜瞳覺得無聊,出乎意外--夜瞳竟比他更喜歡沈浸在
書中的世界。

  夜瞳喜歡唸書更基於看電視,水谷旭傲書架上豐富的藏書,幾乎快被夜瞳看
完了,也包括各國的原文書。「好看、好看!這些世界文學名著真是膾炙人口,
以前我在修道院,都只能唸聖經。」

  「妳都看得懂?」水谷旭傲不得不承認,在語言方面,他是夜瞳的手下敗將

  「當然,我精通日文、中文、德文、英文、法文--」夜瞳大言不慚,饒趣
道。「別用這些語言罵我喔!那你會吃不了兜著走--」

  「不敢,情婦至上!」水谷旭傲對她行「童子軍」禮,看著他在眾人面前不
曾有的憨狀,夜瞳捧腹大笑。

  有時,太融入故事劇情中,夜瞳會淚眼婆娑,水谷旭傲則會柔情萬千地抱住
她。「別哭,那是小說啊!」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他十分憐惜。「不讓妳看
電視是怕妳被「假劇情」教壞,讓妳看書的結果居然一樣--妳吸收太快了,而
且搞不清真實與虛構。」

  夜瞳最後對小說下了一句註解。「寫小說的人是瘋子,看小說的人是傻子。

  「那妳是傻子喔!」他愛憐地道。

  夜瞳點頭又搖頭。「不對,我是為了陪你呢!誰知道消磨時光,竟會浪費這
麼多淚水。」她在水谷旭傲的耳際嚶嚶耳語著。「我這些淚水都是為你流的。旭
傲--」

  她鮮少叫他的名字,不知為何,也許,就算他們的肉體再親近,但他們的心
還是有一段長長的距離--不管如何,他是黑道霸主,他的名字豈是隨便的人能
叫喚的?而她又不是他的妻子,充其量她只是他的妾--這地位及身分上的差異
,都令夜瞳顧忌著。

  其實,她不知道水谷旭傲何其渴望聽到她像天籟般的呼喊。每當她叫他的名
字時,他的心都融化了,這是不曾有過的感覺。「我知道。」他結結實實地擁抱
著她,對她說:「讓我來取悅妳,我吟詩給妳聽--」

  夜瞳百分之百肯定,沒有人見過不可一世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如此感性的一
面。

  他以生硬的中文朗誦中國文學中古老的愛情格言詩句。「天若有情,天亦老
……」以及「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很榮幸能感受到你如此稚氣的一面,你只讓我看到,是不?」夜瞳會心
一笑,伸手輕撫他的面頰,水谷旭傲的臉染上一層彷似晚霞的紅暈。「其實,我
喜歡這樣的你。」夜瞳展露笑靨。

  她說「喜歡」?天!他感覺快樂似神仙呢!他的手自然覆上她的玉手,緊緊
握住,這已表達了一切--向來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
他仍是悶不吭聲。

  他們的目光相交,一切盡在不言中……

夜瞳陷入沈思中說:「我覺得你吟的詩真有趣!」她幽幽嘆口氣。「沒錯,
上天根本是無情、冷血,所以祂永遠不會老。」她抬頭望穿濃密的櫻花,仰望
藍天白雲的天空。「不過,我相信世間或許唯有愛情才能叫人賠上生命。但是
若人死了,所有愛恨糾葛,真能一了百了嗎?」

  「夜瞳--」水谷旭傲目光一閃,他--不相信愛。他一直是抗拒、輕鄙的
,他低首注視他手腕上的白紗布……

夜瞳笑得有些悲戚,櫻花凋零的花瓣像雨水一瀉而下。「櫻花--這些天會
完全掉落吧!剩下的就是光禿禿的枝頭了。哎!」夜瞳語重心長。「這麼美麗的
櫻花,為什麼它美好的生命卻這麼短暫?怪不得對櫻花情有獨鍾的你,由櫻花含
苞待放,到茂盛、凋零……你都捨不得放棄賞櫻。那種心情,我現在能體會了,
無形中被你潛移默化,我也愛上了櫻花。」

  水谷旭傲莞爾,試著揮去他不該有的感傷,他伸手執起酒杯,細細品嘗清酒
,當一片櫻花瓣飄到他的清酒杯中,他讚嘆道:「妳知道日本人視之為至高無上
的享受是什麼嗎?」

  端睨懷中夜瞳疑惑的神情,他說:「就像現在的美景--在櫻花樹下,與心
愛的人用餐,享受著櫻花瓣紛紛掉落在清酒杯中,那般清酒與櫻花瓣散發出的獨
特氣息--」

  「你說錯了--」夜瞳糾正。「我不是你心愛的人,我只是你的情婦。」她
心知肚明,直言不諱。「我們說好的,只是玩一玩,誰也不欠誰。」

  端睨她一臉無所謂的神情,水谷旭傲愕然發現自己的感情……

心愛的?

  這三個字他從未對女人開口說過,而今……他的一顆心沈到谷底。

  夜瞳沒發現異狀,有感而發道:「我發覺櫻花真的很有個性,怪不得日本人
的國花是櫻花--櫻花真像是古代日本武士--失敗與成功就在一線間--贏就
活,輸就剖腹自殺--櫻花也是,綻放就綻放,枯萎就枯萎,從不留戀在世間的
時刻。」

  「其實,這也表示日本人對於做錯的事,從不會原諒--」他目光幽暗,不
經意地問道:「那妳--對於對不起妳的人,妳會原諒嗎?」

  夜瞳的目光燃起一族火焰,她注視他,腦海中卻不自主滑過那一夜,水谷旭
傲的背叛……她噗哧一笑,老老實實答:「曾經我覺得自己是上帝,可以寬恕人
,不過,現在我覺得那情操太偉大了,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個平平凡凡的人,我做
不到。」她咬牙切齒道。「我對背叛我的人,那股天崩地裂的恨,或許,只有放
火燒了這座櫻花林,才能消失殆盡。」

  「夜瞳--」水谷旭傲倏地感到魂飛魄散,這女人……

黑夜瞳是要來毀滅他的?

  「幹麼?」她嬌笑。「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你怎麼了?」眼見水谷旭傲沒
有反應,她眉心深鎖。「你不開心,我也不高興。做情婦要想辦法逗你開心--
」她突然心血來潮地跳了起來,跑到水谷旭傲的前方。「我跳舞取悅你--」她
興高采烈地大叫。

  這好像大正時代,古代日本的藝妓,會在櫻花林中跳舞取悅主公--這一刻
的黑夜瞳,命運竟與她母親黑雪姬的命運相同……差別處,或許就是夜瞳不是在
跳舞,因為她根本沒有受過藝妓的訓練,她--其實是在玩花瓣……

她將佈滿遍地的櫻花瓣捧在手掌心,然後用力一撒,讓花瓣自她頭頂落下,
滿天飛舞的櫻花,就這樣在她周圍轉啊轉、繞啊繞、旋啊旋,彷似有成群的粉色
蝴蝶在她身旁為她喝采……她格格笑個不停,笑聲迴盪在櫻花林,她不斷重複著
這個動作,像個無邪的孩子--

水谷旭傲的目光不曾離開過她--他陶醉其間,沈迷得無法自拔。

  曾幾何時,他完全被她吸取了魂魄而不自知?

  她將他全部的人、心,完完全全掠奪了。

  他--只有她,他--只是她的附屬品。

  他不再有自我,他也不再是萬人之上的黑道霸主水谷旭傲,他更不再鍾愛櫻
花--他現在只是黑夜瞳、他情婦的奴隸。

  就在她一絲不掛地出現在櫻花林那粉霧迷濛的夜晚,他就忘了櫻花,因為她
比櫻花更迷人千倍、萬倍。

  她比櫻花更純潔、美麗、嬌豔、天真、可人--所以他瘋狂,他沈溺、迷戀
於她。

  水谷旭傲感到好像被大繩層層捆綁住,再也無法掙脫。而那大繩就是夜瞳嗎

  天!

  他……愛她,他早就愛上了她!

  所以,他眼中不再有櫻花的影子,因為,她就是櫻花!

  她是櫻花的化身。

  她更像古代日本武士--生時威風,死也壯烈--她有那股「壯烈成仁」的
決心。

  他不該愛上她的,千不該、萬不該,愛上仇人黑雪姬的女兒!

  他應該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所以新婚之夜讓她蒙羞,趕她走,逼她離婚……不過,一切在藏橋清原出現
後又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只因,他就是不能讓別的男人奪走她的童貞。

  為什麼?

  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自己,因為他要欺凌她,而佔有她肉體的方法,也
是一種報復。

  而今,她自願做他的「情婦」,在交易之下,她卻完全贏得這場遊戲,她讓
他愛上了她……

不、不!他不可能愛上她的,不可能……他一定是只愛她的身體,因為她就
是櫻花的花語--純潔。而純潔的女人,最是可怕,她的無邪會蠱惑他……只是
這樣,只有這樣,她用她的清純讓他徹底忘記他是天下舉足輕重的黑道霸主。

  所以--他不愛她的,普天之下,可以讓他滿足的女人何其多。他不需要她
的,一定會有其他的女人,床上的「工夫」更是一流……水谷旭傲拚命說服自己

  只見夜瞳突然停止了笑聲,她一臉疑惑及關切。「你怎麼了?旭傲,不舒服
嗎?你的臉色好難看啊!你要休息嗎?」她毫不知道櫻花林--已經山雨欲來。

  她走近毯子,低下身子伸手捧住水谷旭傲的面頰。「你--」她的目光柔情
似水。

  「不要碰我。走開--」水谷旭傲無情地推開夜瞳,夜瞳手足無措,一下被
推離三公尺遠--她跌在櫻花瓣中。

  面對這天旋地轉的變化,她的臉血色盡失。

  「不要過來,不要再過來……不要再碰我。」水谷旭傲像驚弓之鳥拚命地往
後退。

  「我要遠離妳、我要遠離妳……」他不斷地這麼說,像在告誡自己。

  他旋過身,落荒而逃--偌大的櫻花林,只剩夜瞳孤單一人……

她仰頭望天,像瘋子般狂亂地哈哈大笑。

  他厭惡她了。

  他嫌棄她了。

  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

  這一夜,夜瞳獨自坐在這張新的大床上。水谷旭傲不知跑去哪裡了。

  夜瞳摸摸這張新的床,她嗤之以鼻--「新」?可惜,現在的他,只要舊人
,不要新人。

  這張大床,還沒買幾天呢!就在她說要做他的情婦--而他難得貼心地說:
我不要妳睡在妳滿懷介意的床上。為了徹底消除優愛美代橫梗在他們之間的陰影
,他另外買了一張義大利進口的羽毛床。

  可惜,如今床伴已消失無蹤,她難道要抓枕入眠?她嘲笑自己能繼續待多久

  不!她不甘心,就算要墮落也是由她玩弄他。應該是做情婦的她不要他,是
她厭倦他的身體……

她面無表情地默默為水谷旭傲準備一件家居和服,她把和服抱在懷中。

  敲門聲響起--夜瞳傳喚三浦友光。

  三浦友光站在門板後,對她恭敬有禮。「夫人,妳找我有何吩咐?」

  「我--」她優雅地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三浦友光,她目光詭譎地望著凋
零的櫻花林,她不露痕跡地要求。「帶我去找主公,你知道他在哪兒--」

  「我--」三浦友光低首為難道。「夫人,怒難服從,主公畢竟是我的主人
……原諒我!」

  「我早就知道你會這樣回答。」夜瞳挑高眉笑著道。「你難以違抗命令,是
嗎?其實,我只不過是事先「詢問」你,你不答應也就罷了!我無論如何都會找
到旭傲的--」她露出傾國傾城的容顏,自傲篤定道。

  「夫人--」三浦友光用力握緊雙拳……這個可怕的女人--

※※※

  眼前是一棟豪華賓館,氣派的車子停在它的前方。「夫人--」三浦友光顯
得有苦難言。

  「你怎麼了?」夜瞳一臉無辜。「我只不過幫旭傲帶件換洗的衣服,瞧你緊
張的。

  放心,我不是女巫,不會下咒殺死薄情寡義的男人!」

  「我--」三浦友光一顆心仍是忐忑不安。「夫人--其實,主公--」他
不相信水谷旭傲會捨得傷夜瞳的心,事出必有因……「妳一定誤會了主公--」

  「放心,我都懂的。」夜瞳燦笑,黑夜中,三浦友光看不到她眼中閃爍著仇
恨的光芒。

  黑夜瞳泰然自若地下車,她步伐堅毅地向前走……

※※※

  水谷旭傲赤裸地躺在大床上,目光狂野地注視眼前曾誤為愛人的優愛美代。

  對優愛美代而言,這是個千載難逢、不可多得的好機會--那一夜水谷旭傲
跑到台灣找黑夜瞳後,她發現旭傲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他常常若有所思,而且神
情落寞,到底怎麼回事?她不敢問。他只打了一通電話--要她火速搬出青龍豪
邸……她不敢不從,所以她走得很倉促,沒多久,黑夜瞳就佔據了他,不是以「
妻子」的名義,而是以「情婦」的身分……

她恨死了黑夜瞳,她隨時都想找時間伺機奪回水谷旭傲的心--而今夜,這
位黑道霸主親自召見,優愛美代欣喜若狂,幸運之神又降臨,她的「希望」又來
了。

  水谷旭傲瘋狂地吻她,好像饑渴的野獸,優愛美代用盡全力配合他、取悅他
--她心底邪惡地笑著,黑夜瞳認輸吧!明顯的,他厭倦妳的身體了--

冷不防,水谷旭傲卻將她推得老遠。

  老天爺--他滿腦子都想著夜瞳!

  他拚命搖頭。不行、不行,他一定要忘了夜瞳、一定要把她排出腦海……

「怎麼了?你--」這是不曾有的。優愛美代嗲聲道。「親愛的,你回到床
上,我們來玩遊戲--」說著,她將他推倒在床上。

  水谷旭傲哄堂大笑,他懂她的「意思」。他坐在床沿,命令自己沈浸在性愛
的慾望中,他的眼睛只見美代性感地將一件一件衣服自她的身上脫落……然後撲
向他。

  當她吻住他時,一陣強烈的噁心感竟莫名其妙襲向他,他火爆地將美代推開
,美代踉蹌地往後倒,還帶著一臉不可置信。

  水谷旭傲的神情如驚濤駭浪一般。

  除了夜瞳以外,別的女人他都不要?他只要黑夜瞳。

  只有黑夜瞳才能滿足他?

  他不能沒有她?他無法再碰其他的女人?

  他對優愛美代咆哮:「滾--滾--」他的表情如此地痛澈心扉,他的聲音
如此地破碎。

  這一刻,他再也不像是唯我獨尊的霸主,優愛美代的心糾葛許多不曾有的情
感。「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水谷旭傲無神地抿笑,他緊緊閉上雙眸道:「我不愛妳。」

  「你--」剎那間,優愛美代傷痛的心被仇恨所蒙蔽了,她的兩眼立即閃起
兩把怒火,瘋狂尖叫。「是不是那個小賤種?是不是?」她衝向他,狂野地抱住
他。「旭傲,你只是一時被那小狐狸精給蠱惑了。她只是羞澀的小修女啊!她床
上的工夫一定沒有我好。你是愛我的,一定只有我能滿足你--」

  水谷旭傲試著推開她,不知為何,只要再碰到她,他就會感到一股良心不安
--覺得對不起夜瞳。優愛美代用力抱緊他,他一時心軟,僵硬無比地任她摟住

  優愛美代只是更加摟緊他,在他懷中的美代,憎恨的表情已經說明--她不
會輕易饒過夜瞳。

  沒有人發現,房門已經緩緩打開……

※※※

  這就是夜瞳見到的景象--兩個赤裸的肉體,密不可分地擁在一起。

  當水谷旭傲見到夜瞳時,他的心臟彷彿停止了,他心虛地立即把優愛美代推
開,他不想要她誤會。不過,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美代回首見到了夜瞳,她歡喜夜瞳目睹到他們正卿卿我我。

  她要把夜瞳推入大海的深淵,她要讓夜瞳知難而退……

兩個女人的目光相遇,夜瞳面無表情,而優愛美代則是一副挑釁的架式。

  水谷旭傲瞥見三浦友光,正要破口開罵,夜瞳卻插進話來。「主子豈可不明
就裡責備沒有犯錯的僕人?是我要他帶我來的,而他,不得不帶我來。因為就算
他不願意,我也有辦法找到你。」

  「夜瞳--」水谷旭傲的心涼了半截。她話中的意思如此明顯,他懂得--
這女人血中的基因,有一部分是豁出去不要命的。

  「旭傲,你又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何怕我知道?」夜瞳笑得如此
無邪,她像順從丈夫的日本小婦人,卑躬屈膝地走向水谷旭傲,微微行禮道:「
我為你帶來一件和服,是要給你換上的!」

  「夜瞳--」水谷旭傲整個人心神不寧。「聽我解釋。」

  「解釋?」她的聲音好甜、好柔。「你不需要啊!我怎擔待得起呢!」她不
疾不徐地訴說著。「當今世界上,只有丈夫能管妻子,妻子能約束丈夫,我們又
不是夫妻,我只不過是你的一位情婦。你找其他的女人並沒有錯。」

  「夜瞳--」水谷旭傲臉色發白。因為,他又見到她那股武士般的容顏。

  夜瞳清純的笑容下,是深藏不露的驚世駭俗人格?

  「看來,你不需要我了嘛!」感覺出優愛美代的自鳴得意及對她強大的敵意
,夜瞳又笑了,她當著兩個人的面說:「老實說,我們之間,不過是「玩弄」的
遊戲--你玩我,我玩你--」

  語未畢--她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她想甩了他?

  水谷旭傲的心臟揪緊。「夜瞳,聽我說-」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肘,把她拉到
離他只有咫尺的距離。「夜瞳!」

  「說什麼?」她仰首,佯裝甜蜜地靠近水谷旭傲,這是一把最美麗的刀,惡
毒得可以刺死男人。「切記一點--對情婦最不公平的事,就是讓她獨守空閨。

  她用力扯開他,無奈,他硬是不放手。「放手--」夜瞳神色駭人。「放手!

  「不,我絕不放!」水谷旭傲堅決道。「不放!」

  「好!」不知她哪來的力氣--竟可以將他拉著走?

  她一路拉著他出賓館,三浦友光緊緊跟隨,主公夫人的拗脾氣,他是領教過
的。然而,主公「冷面殺手」的稱號,只怕要被夜瞳打敗了。

  眼看車子就在眼前,夜瞳還是執意往前走,水谷旭傲剎那間抓狂了。「妳為
什麼不聽我解釋?妳為什麼這麼不聽話?」

  他大喊。一位發瘋的黑道霸主把他的情婦給扛了起來。

  夜瞳拚命抓他--她往他最脆弱的腰際咬下去。「啊--」他真要被她咬死
、氣死--

突然,他們都被拋向遠方,水谷旭傲緊緊摟住夜瞳,有他強大的保護,使得
夜瞳倖免於難,毫髮未傷,強烈的火光讓他們睜不開眼睛。

  天崩地裂的爆炸聲襲向他們,火花四起、漫天飛舞,整輛車已四分五裂,被
燒得面目全非,熊熊的火焰,掀起了再也無法挽回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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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青龍豪邸。

  最大的會議室內,正在召開青龍幫最高的緊急機密會議。

  三浦友光及眾多「水谷組」的黑道弟兄,個個面色凝重。水谷正彥聽聞兒子
旭傲的座車發生莫名的爆炸事件,他立即飛奔回來。「這到底怎麼回事?」他大
聲咆哮。「是誰敢在黑道霸主頭上動刀?」

  他對水谷旭傲破口開罵。「只差一秒的時間,你和夜瞳就會活活被燒死啊!
」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若不是水谷旭傲剛好將夜瞳往背上一扛,只怕他們都將
會被大火燒得化成灰燼。「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麼辦?整個青龍幫該怎麼辦?」

  水谷正彥表現出一位父親對兒子的焦急和憂心如焚。水谷旭傲雖悶不吭聲,
但是,他的心卻深深悸動著。

  三浦友光負罪般跪在地上。「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保護主公,賜我死罪吧
!我絕無話說。」

  「你--」水谷正彥面有難色。「錯不在你,就算你死了,能解決問題嗎?
」水谷正彥的心中不捨三浦友光,三浦友光一直無怨無悔地服侍他及水谷旭傲。

  「但是--」三浦友光難辭其咎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是誰放炸彈在車子裡
,萬一--」想到霸主及夫人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景象讓他無法言語。

  眾人面面相覷。「你起來。」水谷旭傲一絲不苟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驚訝的面容皆掃向霸主,只見水谷旭傲毫無受到驚嚇的神情。「這不
是你的錯--」他自嘲。「色字頭上一把刀,如果我不要與舊情人會面,想暗殺
我的人,絕不會有機可乘。」

  水谷正彥聞言,表情難看極了。他親自扶三浦友光起來,拍拍他的肩膀--
老幫主水谷正彥對眾弟兄宣佈。「我下令眾弟兄二十四小時待命保護少主,加派
人手調查汽車爆炸案,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水谷旭傲不以為然道:「與本幫最糾纏不清的「藏橋組」,是我們誓不兩立
的敵人,只怕--」他不由得想起他與夜瞳的初夜……藏橋清原為了夜瞳,曾發
的「誓言」。

  水谷正彥皺緊眉頭,他不得不佩服兒子過人的洞悉力及分析力。「好,就調
查「藏橋組」最近的活動。再棘手的問題,都難不倒青龍幫。」他命令所有人離
去,只留下水谷旭傲--這是他和兒子攤牌的時機。

  望著水谷旭傲玩世不恭的臉,水谷正彥狠狠地打了水谷旭傲一耳光--

※※※

  「爸--」水谷旭傲的臉色十分難看。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夜瞳?」水谷正彥激動不已。「你既然不要她做你
的妻子,又用情婦的名義留住她,你知道這樣做會害死她嗎?」水谷正彥崩潰地
嚷道。「黑家世代的子孫一直被一個古老的詛咒纏繞,黑雪姬死於詛咒,我不要
黑夜瞳與她母親的命運相同--」他坐在椅子上緩緩敘述。「夜瞳到現在還不知
道這個詛咒,雪姬把女兒送到修道院的用意也在此,做情婦是女人最可悲的命運
。所以,夜瞳需要結婚……」

  水谷旭傲的臉色發白,他感到身上的血流盡……不,夜瞳不會死的!他雙拳
緊握,佯裝不屑地說:「真是笑話!這是一個科技昌明的時代,是講求證據的世
界,沒有詛咒更沒有鬼誕,父親大人,很抱歉,你說的話我無法相信。」他不顧
一切道。「我就是要黑夜瞳永遠做我的情婦!」

  水谷正彥發飆了。「你完全不顧夜瞳的死活嗎?車子爆炸只是一個警告--
她會死於非命,死在你眼前。」

  水谷旭傲大笑道:「那我也來下個咒語--如果我玩弄黑夜瞳,那櫻花林亦
受焚燒--」

  語未畢,水谷旭傲的眼瞳中卻閃爍著吞噬櫻花林的大火,張牙舞爪地向他們
襲過來--「不好了!」紛紛攘攘的高亢叫聲。「櫻花林著火了、櫻花林著火了
……」

  水谷旭傲整個人渾渾噩噩--夜瞳!

  「夜瞳--」他朝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的櫻花林方向奔去--

※※※

  夜瞳還是待在水谷旭傲的寢室裡,不過,她已飽嘗「景色依舊,人事全非」
這句話的苦與恨--旭傲不再屬於她,而這片將凋落的櫻花林呢?

  她一直站在落地窗前,她的眼底全是櫻花--櫻花啊!櫻花,為什麼妳的生
命總是來匆匆也去匆匆?就像我和旭傲之間……櫻花凋零了,我們也結束了。

  她的淚早就流乾了,她的心也歸於死寂--母親的話言猶在耳:對男人動心
的女人,只有「慘」字能形容。她只能笑自己真是傻!總以為自己墮落就能夠「
掌握」一切,是她決定做他的情婦的,她要玩弄他。告訴自己就算旭傲再度變心
,她仍能瀟灑面對,--可惜,她又錯了!為什麼她總「以為」她能?那股被撕
裂的疼痛,傷心欲絕的思緒,比死亡還駭人。

  她後悔了,深深地後悔了,她雙手習慣地伸到乳溝間,想握住十字架項鍊-
-可惜,項鍊早已不翼而飛了。

  她的背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這影子與她長長的身影結合。夜瞳快速地
回頭。

  ※※※

  優愛美代偷偷溜進青龍豪邸,站在夜瞳後面。

  優愛美代面露詭詐笑容。「妳知道藏橋清原是位特殊不凡的人物嗎?」

  夜瞳悶不吭聲。

  她又說著不著邊際的事。「「水合組」是日本第一大幫派,而「藏橋組」名
列第二大幫派。「藏橋組」的頭目就是藏橋清原,是水谷旭傲的頭號敵人。藏橋
清原不論各方面的能力、才華,都足可與旭傲相提並論,他只是在等待時機--
顛覆整個青龍幫是早晚的問題。另外,他還有水谷旭傲所沒有的特質--溫暖、
癡情。妳懂我的意思嗎?」

  優愛美代扮演著好人的角色,實際上卻是披著羊皮的狼。「藏橋清原對妳用
情至深,儘管妳現在是水谷旭傲的情婦,他還是在等妳回心轉意--」繞了一大
圈,她終於說出重點。「坦白說,妳已是個棄婦,而棄婦還有另外一位黑道頭目
要你,是妳修來的福氣呢!藏橋清原現在就在外面等妳,如果妳願意跟他--我
知道一條從豪邸通到外面的密道,我可以告訴妳密道在哪兒。」

  她不要等旭傲來趕她走,她寧可有自尊的先走。

  夜瞳笑了,水谷旭傲不斷地打擊她、背叛她,讓她不斷受到傷害,那她就繼
續墮落--再到另外一個男人的懷中。

  她不是水谷旭傲的棄婦--因為棄婦不會這樣風風光光地離去,還有另一個
有情有義的男人正張開雙臂歡迎她。她會有一個最美的未來--

她簡單道:「密道在哪兒?」

  她那發光的容顏,深深印在優愛美代眼底。

  藏橋清原在另外一端的密道口等她,他緊緊將夜瞳摟在懷中。

  藏橋清原像個新郎倌一樣抱著美嬌娘離去,櫻花林同時燃起熊熊烈火……

※※※

  火勢像高速的飛機爆炸,已將整個接花林毀了,櫻花林滿目瘡痍,面目全非
,像一座墳場--

一場大火,將櫻花林燒得寸土不留。

  所幸沒有造成任何傷亡,只是財物損失難以估計,和--耀眼粲然清純的櫻
花林已不復再見。

  為什麼?是上天要懲罰他嗎?

  水谷旭傲的心在滴血……

水谷正彥跪在地上激動地哀嚎。「什麼都沒了,雪姬走了,連櫻花也滅燼了
……」

  他終於俯首認錯。「這是我的錯,是聖子在報復我。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報
應!」聖子是他的妻子,也是旭傲的母親,水谷正彥對兒子道:「我和你母親是
奉父母之命結婚,沒有愛做基礎,會是怎樣的婚姻?我承認對不起你母親,這輩
子我只愛黑雪姬,但是,兒子!你也看到了,不顧一切的後果,讓我付出極慘痛
的代價。違反社會規範下禁忌的愛--讓我這一生良心永不安寧。」他蒼老、落
拓道。「兒子,你與我絕對不相同,因為你先遇見了夜瞳而且娶了她,我想你愛
她,但是你因恨我而不承認,如果你肯認清自己……」水谷正彥哭了。

  父親哭了--他為誰而哭?因為自己愛不著而哭,還是為對不起妻子而哭?
或是為思念愛人黑雪姬而哭?還是為了再也見不到櫻花林之美而哭--水谷旭傲
肝腸寸斷,他低首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白紗布……

他多想大哭一場--夜瞳不見了。

  她走了?就在櫻花林被火焰吞沒時……

夜瞳成功地毀滅了他。水谷旭傲現在只想當場自盡,如果不是為了父親,先
發瘋的人一定是他。

  水谷旭傲終於承認他愛他父親。儘管父親不愛母親,而母親把對父親背叛的
恨加諸在他的身上……他知道他應該恨水谷正彥的,卻因為這一場大火,燒去了
對父親的恩怨情仇……

他命令三浦友光扶水谷正彥去休息。父親離去後,水谷旭傲像一隻失控的野
獸,四處對下人發飆。「為何水谷豪邸門禁森嚴,夜瞳卻失蹤了?是誰出賣我?
誰是叛徒?」

  當部屬將優愛美代帶到他面前時--水谷旭傲恍然大悟。

  他衝向優愛美代,像鋼條的雙臂捏緊美代的手肘。「說--」他咬牙切齒。
「是妳讓夜瞳離開我的,是不是?妳出賣我,妳知道我的和室底下有一條密道通
到外面--」

  「出賣?我怎麼敢?」旭傲用力地掐住她,她竟邪惡地大笑。「旭傲,你變
了!你不是像一座永不動搖的山嗎?怎麼這一刻……」她繼續嘲笑道。「你怎麼
還這麼盲目?

  你以為是誰毀了你的櫻花林?是你最愛的女人放火燒的--」優愛美代尖叫

  一字一字像尖銳的刀狠狠戳進水谷旭傲的胸口,他鬆了手,踉蹌地倒退好幾
步,優愛美代繼續嘻嘻哈哈地惡毒道:「水谷旭傲這四個字有什麼了不起?你真
當這日本黑社會沒有人敢跟你抗衡嗎?你怎麼還這麼狂妄自大,難怪夜瞳不要你
。」她一張臉極端的無辜。「我只是告訴夜瞳--藏橋清原在密道的另一端等她
,如果她願意跨出來……」

  她聳聳肩。「應該是你「出賣」夜瞳,你的變心把她賣了。」

  夜瞳在藏橋清原懷裡--水谷旭傲彷彿被判了死刑,他的世界再也沒有光彩
。「主公--」眾弟兄急急扶住他。

  他想起了夜瞳的「誓言」:我對背叛我的人,那股天崩地裂的恨,或許,只
有放火燒了這座櫻花林,我的怨,才能消失殆盡吧!

  她恨他,她真的恨他……

他抬頭注視優愛美代洋洋得意的臉,臉色發青道:「妳和藏橋清原是一夥的
。我會殺了妳--」

  「是因為我讓你顏面全無,所以你要殺了我吧?」優愛美代佯裝手足無措道
:「我好怕啊!不過,夜瞳是藏橋清原的人了!」她瞧不起道。「畏首畏尾的烏
龜,你只敢拿殺我來遮掩自己的失敗與無能?只因我傷了你不可一世的自尊心?
至高無上的霸主--我鄙視你!」

  「妳--」水谷旭傲自省……「妳說得對,我是沒用,心愛的女人離棄了我
,而妳成功地毀了我!」這是他最真摯的一面嗎?這番話,讓優愛美代心悸。「
妳走吧!」水谷旭傲背對著她,再也不願見優愛美代。

  他沒有見到優愛美代心痛如絞的神情,她才是最大輸家,因為,水谷旭傲不
愛她。

  這一刻--她見到了脆弱不堪一擊的水谷旭傲。她對他竟不再有怨,是的,
他一直不曾屬於她。她早就知道水谷旭傲不屬於任何女人,除了黑夜瞳。

  黑夜瞳--她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特別的女人。她永遠不會忘記黑夜瞳離去
時的神情--像一位武士那樣大義凜然。

  他的背後傳出她嘲笑的聲音。「沒想到,我能見到你可憐兮兮的一面,哼!
真是好玩。」

  被她譏誚的水谷旭傲不為所動。

  優愛美代停止笑容正經道:「你放我走的恩情,和我背叛你的罪我會償還-
-這不是為你,而是完全針對夜瞳。」她嗤笑。「我從來沒見過那種女人--就
算給她無盡的恥辱,而她卻能釋然,露出「出世」般的笑容……這女人與眾不同
,我是敗給她了。」

  她深深吐口氣道:「藏橋清原帶夜瞳坐火車到北海道去了。如果你夠聰明,
你會知道「藏橋組」的頭目坐火車是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到北海道後會坐飛機離
開日本,你只剩這個機會。他愛夜瞳,更知道你拚了命都會把夜瞳搶回來--」

  優愛美代只見到水谷旭傲的背脊,但她卻感覺到他散發出的決心。「謝謝妳
。」

  ※※※

  日本高速火車。

  誰能相信車廂中來來往往的人群,全是「藏橋組」的弟兄。藏橋清原早已佈
下了天羅地網--

夜瞳在他懷中,她靠著他的肩膀,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北海道札幌就在眼
前了,而時速兩百的高速火車,上百位整裝待命的黑道弟兄正保護他和夜瞳--
任是天龍地虎,只怕也是插翅難飛。更遑論也是區區血肉之軀的水谷旭傲?

  藏橋清原想到此,握住夜瞳手臂的手不自覺更加用力。夜瞳感覺到他的力道
,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來。

  藏橋清原對她溺愛地笑著。「對不起,吵醒妳了嗎?我不是有意的。到北海
道還要三個小時,妳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我睡不著了!」夜瞳的大眼炯然發光,做深呼吸的動作。「我喜歡這
裡--一片白茫茫的風光!」她對他微笑。「謝謝你貼心地送我到札幌,你居然
知道我想念養我的修女們,你的心真好。」

  「因為我愛妳。」藏橋清原不再避諱,不過,夜瞳卻顯得安靜,目光黯淡憂
傷。

  「我帶妳到修道院跟修女道別,然後,我們坐飛機前往美國紐約結婚--」
他在她耳際承諾道:「我不會再讓那個忘恩負義的男人欺侮、干擾妳,妳放心吧
!」

  夜瞳不發一語,只是無神地注視窗外,大自然的風光似乎更吸引她的目光,
藏橋清原任由她,只要她高興就好。

  他不知道,夜瞳心底其實在哭泣。

  為什麼到這節骨眼,她仍是忘不了水谷旭傲?

  她無法再接受其他的男人,更何況是藏橋清原,他太好,她配不上他,她不
再聖潔,她不要對不起他--這輩子,她不可能再接受其他的男人。

  難道天主早已安排了她的去路?所以,祂任藏橋清原帶她回修道院?

  一定是這樣。修道院才是她未來的歸屬。她由哪兒來,就該回哪兒去,繞了
一大圈--她發現真正的自我。

  旭傲,現在喊你的名字,將來,我只能將你留在我心深處,不去恨你太難,
原諒我沒有高尚的情操,我只會選擇遺忘你,永永遠遠……

仰首望天,夜瞳淒愴地笑了,這笑,包含太多的辛酸與血淚……

她沒有發現一部車子,不要命地拚命追著火車--藏橋清原端視窗外,臉色
鐵青。

  是他?

  竟是他?

  ※※※

  有誰敢開車跟高速火車拚命?

  當今天下,或許只有這位冷峻非常、稱霸日本天下的黑道霸主敢如此--水
谷旭傲的車子與火車的速度相當,他卯上了這輛高速火車。

  藏橋清原把車窗打開,不可置信地眺望離他不遠的水谷旭傲。「你瘋了!」
他大喊。「你敢跟過來?」

  水谷旭傲拚命地踩油門,這一剎那,他還真像個魔王頭目,他咬牙。「你敢
搶我的女人--」

  「搶?」藏橋清原哈哈大笑。「說得好。夜瞳是在我懷裡,不過她將會是我
的妻子,明天我會和她在紐約結婚,既然現在看到你,喜帖就免了--」說著,
他把夜瞳緊摟在胸口。

  水谷旭傲幾乎要將方向盤捏碎,他的臉色好像被狠狠揍了好幾拳。他的黑眼
緊緊盯住夜瞳。

  夜瞳的大眼卻沒有光彩、沒有反應,像一潭死水。

  藏橋清原故意抬起夜瞳的下顎,欲一親芳澤--水谷旭傲全身骨頭嘎嘎作響
。「你敢碰她,藏橋清原--我發誓我會殺了你!」

  「來啊!我不相信你有本領對付這高速火車。」藏橋清原瞄了瞄水谷旭傲的
跑車道:「你沒帶保鑣,獨身前來?我告訴你,火車上百位「藏橋組」的弟兄,
隨時待命,準備--殺了你!」

  「你錯了!」水谷旭傲狂嘯。水谷旭傲居然將車子往火車靠近,直到近在咫
尺。「藏橋清原,我們該來算總帳了!合盯那塊地,還有夜瞳--」

  「你少說兩樣--」藏橋清原仰天長笑。「汽車爆炸和櫻花林的大火--怎
樣?我應該比你更技高一籌吧!」

  櫻花林被燒了!是藏橋清原放的火?夜瞳霎間睛天霹靂。

  水谷旭傲徹底瘋狂。「藏橋清原--如果天不亡你,我也要亡你!」

  水谷旭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向火車,抓住護欄……

※※※

  只見強風將水谷旭傲整個人吹得搖搖欲墜,真不知他哪來的駭人力量,讓他
不被風吹垮、不被擊倒--他用盡全力敲破了車窗,然後打開內銷跳進火車裡。

  迎接他的是無數的拳打腳踢--「藏橋組」的弟兄視這位稱霸天下的黑道霸
主「水谷組」的水谷旭傲為天大的敵人--

一場激烈的廝殺展開--「藏橋組」的弟兄執起腰際間的武士刀,面對冰谷
旭傲。

  武士刀的刀鋒尖銳,而他們的神情更是充滿殺氣。

  水谷旭傲習慣性摸摸右手腕的白紗布,抿著唇笑,「藏橋組」的兄弟拿了把
武士刀遞給水谷旭傲,他卻拒絕了。

  水谷旭傲面不改色,徒手面對所有的敵人。他不畏懼利刃,為了夜瞳--他
會殺光所有「藏橋組」的人。

  武士刀不間斷地揮向水谷旭傲,不過水谷旭傲竟像中國人發氣功般,迅速將
每個人推出他身外……片刻間,整個車廂已是鬼哭神號,彷如戰爭後的景象。

  水谷旭傲終究還是面臨了寡不敵眾的現實問題,他也受傷了,武士刀尖銳地
到過他的背脊和手臂,鮮血汩汩流出,但他仍力挽狂瀾,終於到達了最昂貴的頭
等車廂。

  水谷旭傲真是金剛之身?上百把武士刀竟然傷不了他?藏橋清原眼見車廂內
的弟兄傷痕累累,他冷血的目光一閃:心頭糾結的憤怒完全泛開來--水谷旭傲
已邁開大步走過來,他用腳踹開頭等車廂的大門。

  夜瞳眼見水谷旭傲渾身浴血,夜瞳感到自己的心像被大卡車輾過,是怎樣的
男人,會為一個女人不要命……

夜瞳就在他面前--水谷旭傲眼瞳發亮,儘管全身淒慘不堪,但是,他仍容
光煥發地伸出手。

  「別動--」藏橋清原將手中的槍對準水谷旭傲的心臟,這出乎意料的舉止
,讓水谷旭傲和夜瞳不知所措,瞪大了雙眼。「別懷疑,我絕對會開槍殺了你!

  水谷旭傲估量了下,將手枕在頭後面做投降狀,藏橋清原的一隻手緊緊環住
夜瞳,另一隻手學著槍輕視道:「我錯看你了,向來視女人為敝屣的你,竟會為
一個女人大開殺戒--」

  「我沒有殺人,只是用合氣道傷了他們手肘上的筋骨--」水谷旭傲從容不
迫地說。「我沒有必要騙你。」

  「合氣道?好一個傳統古老的中國武術啊!」藏橋清原諷刺。「沒想到,至
高無上的黑道霸主,也懂得發揚古代武術?」

  水谷旭傲置若罔聞,他的心全都繫在夜瞳身上,他似乎下了萬般決心道:「
只要你肯放過夜瞳,東京那塊合盯地,我免費送給你。」

  藏橘清原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這是你嗎?毀了一座櫻花林還不夠,你
還要毀了那塊合盯地?你不再是「冷面殺手」了嗎?」他拚命搖頭。「這完全證
實了一句話,不管是士豪富商或凡夫俗子,在面對感情時--」藏橋清原臉色出
現感慨,心寒道:「一樣是無能及無知。」

  他們都是一樣--水谷旭傲和藏橋清原都無法自拔地愛上了夜瞳。

  藏橋清原為之氣結道:「你把我當成沒有志節的人嗎?你收買不了我的--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過夜瞳,因為我比你還早就愛上了她!」

  「你知道為什麼「水谷組」和「藏橋組」一直是仇敵嗎?」藏橋清原怒氣相
向。「你父親水谷正彥和我的父親藏橋慎交惡的罪魁禍首就是女人--讓我來告
訴你這個故事。」

  他幽幽地敘述,聯繫兩代間的愛恨交加--一切只為了一代藝妓黑雪姬。

  ※※※

  藏橋清原赤裸裸道:「說女人是禍水真不為過,當年我父親和你父親曾是同
窗好友,更是知己,不過,他們同時愛上了號稱東京最美的女藝妓黑雪姬,於是
他們反目成仇了。但是,始作俑者是你父親水谷正彥,因為他不擇手段,橫刀奪
愛,是我父親先認識黑雪姬的!但是,黑雪姬更是個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所以,她死不足惜,淫蕩的女人都死有餘辜。水谷正彥是個自私鬼,根本不顧
我父親沒有黑雪姬的日子會如何!

  黑雪姬離開後,我父親整個人都變了,他整日守著黑雪姬的照片,不知喃喃
自語什麼,然後我父親開始時常打自己,每次我見狀前去制止,我父親就會可憐
兮兮地對我說: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迷戀黑雪姬至此,他試著要把自己打醒,因為
他是唯我獨尊的「藏橋組」幫主!」藏橋清原霍地大聲喊。「然後,一個精神妄
想的瘋子,有一天終於爆發了,他用火焚燒自己,就在水谷正彥大興土木,蓋了
一座櫻花林取悅他的情婦黑雪姬--我的父親卻就這樣帶著怨恨死了!」

  這就是糾葛多年的真相--夜瞳心痛如絞,她怎麼也想不到……母親的話,
在她耳際響起:如今,這兩個男人為了她自殘,她就是那把利刃……

這一刻,他們的命運活脫脫是上一代的翻版……

藏橋清原一點也不後悔道:「我放火燒了櫻花林是理所當然的為父報仇--

  藏橋清原見到了水谷旭傲眼中的同情與哀傷,說道:「你以為我父親水谷正
彥和黑雪姬禁忌的愛情,只有你受傷,我沒有受苦嗎?」水谷旭傲舉起手臂,藏
橋清原見到了他手腕間的紗布。「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們兩人是同病相憐!」

  「你--」藏橋清原頓時啞口無言。

  「你要報復就衝著我來好了。」水谷旭傲聲音柔和了許多。「反正,櫻花林
已一無所有了,放了夜瞳。」

  「不--」藏橋清原篤定道:「夜瞳跟著你不會幸福。」他目光顯得遙遠。
「我小時候縱使知道黑雪姬是壞女人,但她的美令我震撼,我常常望著她的照片
發呆,我一直希望她有個女兒--我知道自己一定會愛上她,所以,當夜瞳出現
在我的生命中,我知道她就是我要的女人。」他的眼瞳綻放著愛意。「我願意讓
她成為我的妻子,而你只要她做你的情婦,你知道這中間有多大的差別嗎?夜瞳
只要當男人的情婦,隨時命在旦夕--」

  夜瞳的臉發白,藏橋清原述說的是黑家的「詛咒」……「黑雪姬曾經將這些
告訴我的父親藏橋慎,所以,你如果沒有破壞我和夜瞳,夜瞳不會多受這些苦難
--」

  「你根本不愛夜瞳,你完全不顧她的死活--」藏橋清原斬釘截鐵道。「她
現在分分秒秒都受作情婦的「詛咒」,相當危險,我願意立刻娶她!」

  詛咒?

  夜瞳真是欲哭無淚、哭笑不得。原來黑家的子孫,還有這一個不為人知的過
去--如果黑家的女人總是把美麗當作利刃,那她們必會死於橫禍。

  「不!你錯了。」水谷旭傲當著藏橋清原的面,剖開自己的真心。「夜瞳,
我愛妳!再給我一次機會,做我的妻子!」

  夜瞳笑了,她知道自己必須付出的代價。她的臉孔像天使般安詳,她平靜說
道:「就算沒有黑家的「詛咒」,我也早已明白--放縱所要享受的苦果。做情
婦本來就是錯的,我是該嘗嘗嗜血的對待,我無話可說。我知道你不愛我,只是
怕我死了,你會少一個折磨的對象才這麼說,放心吧!我不怕受天主責罰。」

  「夜瞳--」水谷旭傲的眼睛閃過心痛的神情。

  藏橋清原接口道:「夜瞳,我不會那樣對妳的。我不會讓報應發生在妳身上
。」

  夜瞳也只是以高深莫測的臉回應。

  藏橋清原以槍指著水谷旭傲,信誓旦旦說:「夜瞳屬於我。」他得意洋洋的
表情如此明顯。「現在,只剩我們男人之間的戰爭--」他心高氣傲地決定。「
念在你並沒有置我的弟兄們於死地,所以我也放你一條生路--你從火車上跳下
去,是活、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藏橋清原從口袋中取出一副手銬,將手銬去向水谷旭傲,命令道:「撿起手
銬!」

  水谷旭傲不得不彎下腰撿手銬,成為俘虜的他看起來仍是威風凜凜,藏橋清
原拿槍逼水谷旭傲退到車廂旁,打開了車廂門。「把手銬銬上你的手,快點!」
他的聲音消失在強風中。

  水谷旭傲將手銬銬住自己的左手,但他又忽然停止了動作。他目光熾熱又泛
滿愛意地注視夜瞳,柔情似水地問:「夜瞳--我再問妳一次,願不願意做我的
妻子?」

  「我寧可死無葬身之地,也不願意再做你的妻子。」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好--」慣有嘲弄的笑容又浮現在水谷旭傲臉上,那是他要發飆前的神色
,夜瞳頓時毛骨悚然。「夜瞳,如果妳真的自願受報應,那我會跟妳一起死。因
為,我無法忍受沒有妳的日子--」

  「旭傲--」這番話讓夜瞳感到整個心被掏空了。

  水谷旭傲像龍捲風般抬高他的腳往外一踢,藏橋清原一不留神手中的槍脫手
,飛到好遠的角落。

  「你--」水谷旭傲雙拳緊握,連續對藏橋清原施打,夜瞳驚恐得尖叫。在
藏橋清原頭昏眼花之時,水谷旭傲又一個大反撲,讓藏橋清原跌在地上久久無法
動彈。

  夜瞳想向前跑,不過眼明手快的水谷旭傲抓住了夜瞳。「放開我、放開我!
你為什麼要對我糾纏不清?」她對他張牙舞爪,拳打腳踢。

  「因為我愛妳。」他大聲地再重複一遍。

  「你這不可理喻的豬--」她再也說不出話了,因為水谷旭傲竟將另外一邊
的手銬緊緊地扣上她的右手腕。「你……」她愕然地注視他。

  「我不要妳有任何意外,我怕妳真受「詛咒」報應,這是唯一能保護妳的方
法--讓妳無法離開我。」水谷旭傲沾沾自喜著。

  「你瘋了!」夜瞳咬牙,現在他們的生命息息相關。

  「我會向妳證明我的愛和瘋狂!」水谷旭傲表達了他堅定的意念。

  藏橋清原在他們背後大叫,他試圖坐起身,無奈力不從心。「我不甘心,走
著瞧!水谷旭傲,我不會放過你的。」

  「好--你要怎樣才心服口服!」無論如何他與藏橋清原,今天一定要有所
了斷。

  「為了讓我們心服口服,我們來比賽!」藏橋清原面色鐵青地說。「既然夜
瞳已落入你的手中,現在快到北海道的札幌了,這兩個小時內,我不相信你能派
弟兄救援你。而「藏橋組」在北海道的勢力強盛,若你能在一個小時內躲過我的
弟兄們,我就放過你,你甚至可以帶夜瞳大方的離開,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
勾消!」

  水谷旭傲用著令人生畏的語氣說:「別忘了你的承諾。」

  車廂外綠油油的原野急速消逝,水谷旭傲突然摟著夜瞳縱身往下跳……「啊
--」

  夜瞳的尖叫聲響徹山谷。

  藏橋清原看傻了眼,他目瞪口呆。水谷旭傲為了一個女人,可以犧牲生命?

  這一刻,他不禁捫心自問,究竟誰最愛夜瞳?他在心底劃下了問號。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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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水谷旭傲用力將夜瞳攬在懷裡,他們不知道這奮不顧身一跳的命運究竟如何
--

他們摔進了一望無際的寬廣草原,車速加上外拋之力,他們全被摔得頭昏腦
脹,讓水谷旭傲和黑夜瞳覺得全身骨頭都要摔碎了。

  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平平安安,毫髮未損,回想剛剛這一剎那間,真令人
膽戰心驚。「夜瞳!妳要不要緊?」

  關切的語氣換來的卻是窮凶惡極的咒罵。「我恨你、我恨你!」她小小的拳
頭拚命敲打他的胸部。

  水谷旭傲霍地抓住夜瞳的手,用力得讓夜瞳手腕發紫。她看得出來他真的是
到極限了,通常這個時候--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往往最後會換來男人的拳打
腳踢,這是夜瞳從電視和書上看到的。

  她想不到水谷旭傲已伸出手掌用力劈向她,她本能地舉高左手摀住,如果不
是她右手被銬住,她一定立即逃之夭夭。

  誰知手掌卻柔情蜜意地扳住她的下顎,他還是問她老話。「妳有沒有受傷-
-」

  「你--」夜瞳完全嚇住了。

  「放心,我不會打妳--」水谷旭傲剛毅的線條變得柔和。「我以後只會在
床上讓妳乖乖的--」天!生死燃眉之際,他竟然還囂張地這麼說!

  「誰跟你有以後--」她的話消失在他的唇中,就在夜瞳還眼冒金星之際,
水谷旭傲已拉她往前跑。

  因為,後面一群「藏橋組」的弟兄緊緊尾隨在後。

  「放開我、放開我……」一路上,夜瞳不斷地叫囂,儘管她累得跑不動了,
聲音也由宏亮轉為嗚嗚咽咽。但是,水谷旭傲還是極力往前衝。

  只見他們就要跑向大馬路了,而後面的黑道弟兄還是緊追不捨--

前方是一個小城鎮。有一輛垃圾車正好經過,水谷旭傲目光一凜,為了贏得
這場遊戲、為了夜瞳,他最心愛的女人--

※※※

  「藏橋組」的弟兄停下了腳步向遠方四處眺望。「人呢?他們怎麼不見了?
怎麼回事?」

  他們張望了許久,立即用行動電話通知所有弟兄,要他們在大街小巷仔細梭
巡--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

  垃圾車所到之處,「藏橋組」的弟兄紛紛躲避。「真是臭啊!」高高在上的
黑道霸主冰谷旭傲,一定不可能藏在裡面--「走、走、走……」大夥往另外一
條路跑。

  一輛賓士車開過去,藏橋清原坐在車子裡。下了火車以後,他立即坐上了這
輛轎車,趕往小鎮。他不斷端睨手中的金錶--還剩三十分鐘……水谷旭傲究竟
在哪裡?「搜!給我搜--」他下令。

  ※※※

  有誰能想像--黑道霸主水谷旭傲竟躲在眾人都會唾棄的垃圾堆中?

  「不准說話,忍著點!」在臭氣沖天的垃圾車裡,水谷旭傲把夜瞳抱得好緊

  夜瞳除了憤怒,還有想殺人的衝動。

  「我恨你、我恨你--」她揮手抓住他的手腕,為了洩恨,再也不顧後果,
用力扯下他手腕上的白紗布--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做,除了黑夜瞳,她已經氣到
歇斯底里。

  白紗布一被扯下,多年來深藏在水谷旭傲心中的秘密--也被揭開了。

  看著他手上的「記號」,夜瞳愕然瞪大了雙眼,她原本是噁心得想嘔吐,但
這刻,她心寒得想哭。

  水谷旭傲自在地說:「很醜是不是?所以我從來不敢給任何人看--」他無
所謂的笑了笑。「妳一直說恨我,那我又要恨誰呢?」

  在這發出惡臭味的垃圾車中,他們之間繚繞著情、愛、怨、仇、恨……水谷
旭傲說出了他的血與淚--

※※※

  「妳知道妳母親黑雪姬帶給我們家多大的災難嗎?我恨她,我恨那賤女人…
…」水谷旭傲叫罵。他終於在黑夜瞳面前說出他多恨她的母親。「我曾經發過誓
,如果見到黑雪姬,我會毫不考慮痛斥她下賤,然後拿刀殺了她!如果,黑雪姬
不在也無所謂,她的子孫會是她的「代罪恙羊」……」他輕嗤,痛恨自己無能。
「但是,現在我面對她的女兒,除了能痛罵那賤女人外,我不能做任何事,因為
我無法遏止自己愛上她的女兒……沒想到,我與我父親一樣,逃離不了黑家女人
對我們的魅惑--」

  「旭傲--」夜瞳劇顫著。

  這是水谷旭傲血淋淋的控訴。「我父親並不愛我母親聖子;儘管他們是奉父
母之命結婚,但我的母親卻深深愛著我父親。然後,黑雪姬闖入了他們平淡的婚
姻。兩人的世界怎能容忍一位第三者?我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精神變得異常,
整天瘋瘋癲癲,當他們兩人甜甜蜜蜜、恩愛異常時,卻是我和我母親過著煉獄生
活的開始。雖是青龍幫少主,我的日子欲如在水深火熱之中,我母親把對我父親
的恨加諸在我身上,她不斷凌虐我,常常說要帶著我自殺……」

  「積壓已久的恨一觸即發,她的話終於成真了。那一天,她拿著鐮刀跑到花
園裡,她說要先砍死我再跳河自盡。我當她是胡言亂語,誰知,她竟真的扯住我
的手腕,用那刮樹枝的失利鐮刀,往我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剁下去……」

  為什麼會這樣?她母親黑雪姬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豆大的淚水流下夜瞳的
面頰。

  「下人們聽到我的哭喊聲,緊急前來制止,不過已經太遲了,我的手腕韌帶
被切斷……」水谷旭傲第一次在她面前卸下冷峻無情的面容,他傷心欲絕。「這
是個很可怕、噁心又醜陋的刀疤,是不是?」

  他天真地又說:「我實在討厭這個疤,所以在上面刺了一條青龍的圖案,象
徵我是青龍幫的幫主,不過我試圖遮掩仍是無功,這疤痕太大,加上刺青,害我
的手腕成為「四不像」,年紀小的我,開始害怕別人看見……後來,我用白紗布
捆住,不管我紗布下的真相為何,終將是個秘密了。但是,隨著白紗布的遮蓋,
我也戴上了神秘的面紗,人人只能私下臆測,但對我這位大名鼎鼎的黑道霸主永
遠戒慎恐懼……我是人人聞之喪膽的水谷旭傲--」

  不!不是的。那是他虛偽的面貌,真實的他,只是藉由白紗布來遮住他無助
的一面。這一定是他這輩子永遠無法釋懷的恨--她知道的。夜瞳哭得淚眼婆娑

  他的神情恍如是肝膽欲裂一般。「可惜,我錯了,白紗布遮得住傷痕,但怎
能遮得住如噩夢般的童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隨著時光流逝,我仍難掩心中
酸痛如積壓的怨懟,黑雪姬不僅帶給我這個永遠也抹不掉的刀疤和如地獄般的回
憶,還帶來了一個女兒。」

  水谷旭傲正視夜瞳梨花帶淚的臉龐,他無奈地乾笑。「我恨死那個賤女人,
但命運卻要我娶她的女兒……我恨黑雪姬,所以相對的我也恨黑夜瞳!不過,在
婚禮上,當我第一眼見到我的新婚妻子時,我的妻子早已不知不覺將我的魂魄給
吸走了……」他的目光不由得交映著身穿日本古代新娘子和服的夜瞳。「她真的
好美,純潔得像櫻花--我愛她,我好愛她,只是,我不肯正視自己的情感,我
不斷欺騙自己,強逼自己恨她,我要報復、傷害她--所以,我做了許多慘無人
道的事,我知道連天理也難容,更遑論是我的妻子。」

  他伸出右手,捧住夜瞳的粉頰,她的淚珠灑落在他刺青及疤痕交纏的手腕上
……他獻出了他的真愛道:「我愛妳,夜瞳!我明白我的妻子擁有傳統武士般的
烈性情,我不敢奢望她會原諒她的丈夫……武士--只有自盡謝罪,沒有纖悔生
還的權力--」

  「不--」夜瞳抓住他的手腕,毫不畏懼地親吻上面的刀疤及青龍圖案,她
淚流滿面地說:「如果自己也犯錯的武士,沒有資格論斷別人的錯,旭傲--」
夜瞳激動哭嚷。「你說得沒錯,我以為我很無辜,其實我就是罪魁禍首……我原
諒你了……」她將他的手腕按在自己的面頰上,在她的丈夫面前,她第一次將綿
綿的愛意化做言語。「我愛你、我愛你,我早就愛上了你……」

  「夜瞳--」水谷旭傲如飛上雲霄,他的心這般狂喜。「夜瞳,我愛妳、我
愛妳!

  我--愛--妳--」他大叫,兩人緊緊擁在一起。「妳是我的妻子,妳一
直都是我的妻子……」他喃喃自語。

  在這惡臭薰天的垃圾堆中,他們的眼中沒有陰霾、沒有仇恨,所有恩怨已遠
離了他們,一切雨過天青,他們只有無止盡的愛……

※※※

  當他們要跳下垃圾車前,水谷旭傲習慣性地要將白紗布裹在手腕上,卻被夜
瞳制止。「別--」她柔情蜜意地將小手放在他的手腕上,雙眸炯然發光道:「
你的手腕不管有疤痕或是刺青的青龍圖案,在我的眼中都好美--不要再隱藏它
,真的,求求你!」

  「不要向我乞求,我答應妳。」水谷旭傲豁達道。

  從那個留下刀疤的夜晚到今天,他的手腕終於完全被仇恨釋放了……

手銬銬住他們,也聯繫他們,他們一起從垃圾車上往下跳,迎面而來,是上
百位「藏橋組」的黑道弟兄,以及站在弟兄們中間的藏橋清原。

  而離比賽結束的時間,已過了一分鐘……

※※※

  藏橋清原與水谷旭傲目光遙遙相望。他們的眼睛犀利如老鷹鎖住獵物般。

  水谷旭傲與夜瞳的情況慘不忍睹,渾身比臭水溝還臭,讓人不敢靠近。

  藏橋清原哈哈大笑,極盡諷刺之能事道:「叱吒風雲的大人物,竟躲在最卑
劣的垃圾堆中。真有你的,怪不得翻遍整個小鎮,你們仍無蹤影。」

  水谷旭傲淡然地笑了。「只要能與夜瞳在一起,我可以做任何苟且偷生之事
,我甚至可以為她死!」

  藏橋清原神色一凜,話中有話道:「獨一無二的殺手,忍人所不能忍之事,
水谷旭傲,你不愧是「冷面殺手」,不愧是響叮噹的大人物--你是真正的英雄
!」

  「不,我還不是。」水浴旭傲道。「今天,如果我們不能化敵為友,不能化
干戈為玉帛,我就不是真正的英雄。希望你懂我的意思。」

  「你--」藏橋清原失笑,面無光彩道:「這場比賽我輸了,不是嗎?」

  「不!」義正辭嚴的聲音傳出,是夜瞳。她站了出來,她的聲音好柔,柔得
可以化解任何剛強,面對這兩位男人中的男人,她語重心長道:「其實,沒有真
正的輸贏--我們大家都是犧牲者--」說著,當著所有人的面,夜瞳執起了水
谷旭傲的手腕,看見那觸目驚心的刀疤,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尤其是藏橋清原。
夜瞳緩緩敘述那個久遠的故事……「如果美麗的女人真是利刃,那我願意毀了我
的容貌,替我母親贖罪--」她的聲音如此祥和平靜,讓這兩位對立的男人心底
升起了一股赤裸裸的痛與疼惜。

  夜瞳百感交集道:「我的母親做了罪大惡極的事,她是死有餘辜,但我們並
沒有因她的死而解脫,我不要這樣,我們不能活在仇恨的陰影下,讓她醜陋的靈
魂羈絆我們,我們太傻了!我們完全活在一個不明就裡的怨懟下……」她清澈如
潭水的眼睛直視藏橋清原,一個字一個字地吐露。「我不是我母親,我不願意做
壞女人--」她泫然欲泣。

  他懂她的意思。藏橋清原雙拳緊握。

  水谷旭傲伸出大手握住夜瞳,藏橋清原目光幽暗。他必須認輸,他無話可說
。「我會實踐我的承諾。」眼見水谷旭傲和夜瞳的眼睛發光,藏橋清原仰首對藍
天白雲笑了,他大言不慚道:「說來好笑!我當時信誓旦旦地自忖:水谷旭傲怎
麼可能有天大的本事顛覆既定的事實呢?除非--」藏橋清原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是命中注定、這是天意--如果真是,我會將夜瞳還給你。萬萬沒想到,你
真的做到了!」千分之一秒的跳車鏡頭,現在還是讓藏橋清原心有餘悸。「你為
了夜瞳,奮不顧身地跳下車,那種為求與愛人生死與共的精神,深深震撼了我!
那一剎間,我就知道我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他心服口服道。「我們之間--就一筆勾消吧!」

  「你--」水谷旭傲閃過很深的疑惑。

  藏橋清原開懷大笑,意有所指道:「放心,我說話算話!反正,你也付出很
大的代價了--」是的,被焚燒的櫻花林,就是最慘痛的結果。「我們是文明人
,文明人的時代應該懂得「以德報怨」。我是高級知識份子,歷史上太多例子值
得我們借鏡。我們既身為幫派的頭目,就像古代小國的一國之首,怎樣讓自己不
要遺臭萬年,讓人家敬仰你,一直是我的目標。」

  水谷旭傲達觀地笑了。「這是你可貴的一面,你是正人君子,我佩服你。」

  兩人目光相遇,真所謂「英雄惜英雄」。

  藏橋清原望了美若天仙的夜瞳最後一眼,他釋懷說:「謝謝妳讓我從桎梏中
解放出來,妳與妳母親截然不同。因為妳,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受「黑雪姬」這
個名字影響了--」說著,他將手銬鑰匙丟給他們。

  然後,藏橋清原頭也不回地走了……大批的「藏橋組」弟兄尾隨在側。

  塵埃落定後--望著藏橋清原的背影,水谷旭傲緊緊抱住夜瞳。

  ※※※

  他們來到一處深谷,這山谷說深也不深,不過完全是天然形成。山谷中遍野
的露天溫泉,煙氣裊裊,白霧濛濛;而令他們詫異的是--這裡因受濕度、溫度
的影響,竟然還看到櫻花搖曳坐姿,在和煦溫暖的微風中舞動,漫天飛舞。「櫻
花--」夜瞳興奮地叫著,一片粉色花瓣飛到夜瞳的手心,她捧著細心把玩。

  而水谷旭傲則把她當成寶貝般捧在懷中呵護著。「妳知道我們多臭嗎?如果
不好好洗個澡,我們比貓狗還臭呢!」他調侃道。

  夜瞳嬌羞如花地笑了,她像個妻子般為丈夫寬衣解帶,水谷旭傲卻回絕了她
。「不要!妳為我吃苦受罪,讓我來服侍妳。」

  「不--應該是我--」夜瞳根本來不及把話說完,水谷旭傲已把她的和服
扒開,「撲通」一聲--她跌進溫熱的大自然原始溫泉中。水谷旭傲也泰然自若
地跳入水池。

  「我的小寶貝--」水谷旭傲溫柔地抱住了她。「別緊張!」他分開她的大
腿,讓她夾住他強而有力的粗腰,他則捧住了她的臀部。「這水池真深!看樣子
,妳要一直讓我抱住妳了。」

  「討厭!」熱水滋潤了夜瞳的肌膚,她面紅耳赤嬌嗔道:「今天以前,我都
還不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情婦,你就已經這麼霸道、獨裁、專制、蠻橫--」

  他給了她像一世紀那麼長的吻,直到她渾然忘我,沈浸在他的舌帶給她的蝕
骨銷魂中。「小傻瓜,妳一直是我的妻子啊!當時,那張離婚證書,我早就把它
撕毀了,我根本不承認它!原諒我沒有告訴妳,都怪我的大男人主義在作祟--
」望著夜瞳瞪大如銅鈴的眼睛,水谷旭傲哈哈大笑。「誰當妳是情婦?我討厭那
字眼,女人的名詞應該是「妻子」,世上不知哪個無聊的人,替女人取個那麼不
入流的稱謂?這些人真是缺德!」

  看著她的大眼充滿水氣,他把她摟進濕瀌瀌的懷裡道:「我對不起妳,讓妳
承受那麼多的苦,」他真是好愧疚。「我沒有碰優愛美代,真的,那天我突然領
悟到:我愛妳。不只是妳的肉體,包括妳的靈魂……我根本不能沒有妳,但我怎
麼可能敗在女人手裡……不曾有女人控制我……」他在她的秀髮上輕吻。「結果
我發現沒有任何女人能再吸引我--天底下,我只要黑夜瞳!」

  夜瞳的手緊緊環住旭傲的胸膛,她激動地說:「我真的不是情婦嗎?」她哽
咽低嚷。「這對我而言相當重要,這證明了我不是敗德的女人!」

  「妳當然不是,」他斬釘截鐵地說。「黑家的詛咒永遠不會降臨在妳身上,
因為妳是我水谷旭傲的妻子--天地為證,」水谷旭傲溫存道。「妳記得妳問過
我的話嗎?妳當時怒火攻心地問我:我把女人當作什麼?現在我告訴妳答案--
」他低沈的嗓音,彷似帶給她一輩子的保證。「不管別的女人是什麼,但是,黑
夜瞳這一生既然身為女人,就只能讓我水谷旭傲今生今世好好的疼妳、愛妳,妳
是我的珍寶!」

  「旭傲--」夜瞳的淚水如長江洩洪,再也無法遏止,她泣血般哭訴。「我
會跑去陪酒,無非是要自甘墮落,因為你不要我……我會跟藏橋清原到北海道,
並不是要與他在一起,而是要回到修道院……我不喜歡墮落,墮落讓我痛苦,我
現在對你發誓,如果將來有一天你不要我,我會回到修道院,終老一生。」她哭
嚷。「我好愛你,不管你如何傷害我--」她領悟道。「我對水谷旭傲是刻骨銘
心、至死不渝的愛。」

  「不管歲月如何變遷,我都不可能不要妳--」水谷旭傲真情真意道。「妳
的本性善良、脆弱、慈悲、美好、清純。妳更有無可取代的特質--外表像櫻花
般純潔,內心卻像日本武士,隨時以死搏命--沒有人比得上妳,我的妻子是獨
一無二的女人。」

  「旭傲--」夜瞳用力吸吸鼻子,她晶瑩剔透的淚珠在他的胸膛上留下淚痕
,她感動無比。「能得到你的愛,對我而言是天大的恩寵!」

  「寶貝!我們都被傷害太久了。妳母親黑雪姬間接地傷害我,而我又傷害妳
--」

  水谷旭傲有感而發。「我想這傷痕或許難以消逝--但是,我要妳明白:妳
是我另外一半的靈魂,沒有妳,我的生命就不完整。」

  櫻花瓣翩翩飛舞,撒落在溫泉中,好似在為他們恭賀。「妳看,櫻花!」水
谷旭傲充滿睿智道:「櫻花謝了又開從不間斷--我們的生命也要這樣:不能讓
人、事、物擺佈我們。放下一切包袱、糾纏不清的愛恨情仇,不要眷戀過去,我
們要好好重生--」

  是的--他們要像櫻花一樣,珍惜最短暫的綻放時間。

  他們享受著難得的櫻花溫泉浴--水谷旭傲不懷好意地為她洗澡刷背,他故
意鬆手,害她不得不把四肢攀住他,她怕跌進水中,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他的雙手落入水中,覆住她的胸脯。「老天,我好想妳,」夜瞳情不自禁地
低呼一聲,並急切地拱向他。「我無時無刻不想妳,我一直想這麼做--」他嘶
啞著嗓子,他的大拇指探索那堅硬的乳峰,頑皮地把玩。

  夜瞳感到全身彷彿被包在火焰中,她急促地喘息,他的堅挺正頂著她最為柔
軟的部位,他的胸膛靠著她膨脹而沈重的乳房,每一個微擦的動作都使他們心跳
加速,更加狂野無比。

  「天!妳的小蓓蕾好繃。」他不斷地挑逗、愛撫、探索她。「是因為我,是
嗎?」

  瞧她的眼神仍如小女孩般清澈單純,但是,她卻發出類似哭泣的呻吟,她雙
手用力抓住他的肩,他知道她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妳需要我、妳需要我…
…」他發出一聲哀嚎。「我要爆炸了!」

  他注視她甜蜜的笑容,捧住她的臀部,狂亂急切地佔有她,完全充滿她,用
力地戳刺她……

「我愛妳,夜瞳……」最後他說。「雖然我知道妳是聖潔的,但是,我還是
覺得妳是女巫,對我下了符咒,讓我這位黑道霸主,對妳死心塌地……」

  「我愛你,旭傲--」夜瞳仍是如此清純無邪。

  他們的愛之語不斷迴盪在這山谷間,久久無法散去。

  ※※※

  當他們回到青龍豪邸時,受到眾人的歡迎;尤其是水谷正彥得知了兒子與夜
瞳完美的結局--他這一生真的無憾了。

  而豪邸的櫻花林被毀,水谷旭傲不願重整。「我不需要櫻花林了,因為我的
妻子夜瞳比櫻花更迷人,更眩惑我的心。」

  看著夜瞳像小妻子般倚偎在丈夫水谷旭傲身邊,這番話,更讓眾人皆會心一
笑。

  第二年的春天,櫻花林的枯樹竟萌出新芽,萬物欣欣向榮,蝴蝶、蜻蜓飛舞
在園子間,一切是那麼充滿朝氣、希望。

  ※※※

  清晨,霧氣迷濛。

  「櫻花林又長出新的櫻花芽了--」夜瞳興奮地告訴旭傲。「我終於看到大
自然的神奇,天主讓所有的生命生生不息--相信不用再多久,櫻花林又會像從
前,永遠牽扯繚繞著我們的生命--」

  他們從臥室的落地窗,注視遠方小小的一朵櫻花,她的丈夫從背後環住她,
他們一起遙遙幻想未來花木扶疏的櫻花林的景象。「是的,我的妻子,櫻花讓我
們的生命密不可分!」

  夜瞳旋過身子,抱住丈夫的腰際,不小心摸到他腰際間古老的疤痕,水谷旭
傲調侃道:「妳真是在我的身上留下不少「記號」啊!」這是那一夜汽車爆炸前
,她反抗地咬住他的腰……

夜瞳羞答答地道:「你也是在我身上留下很多「記號」啊!」

  水谷旭傲沾沾自喜,夜瞳這小妻子真懂得滿足他大男人的個性,他把她凌空
抱起來,他的手腕再也沒有紗布,在陽光的反射下,清清楚楚見到刺青的青龍和
疤痕,他柔情萬千道:「閉上眼睛,我準備送妳三樣禮物。」

  「送我?為什麼?」夜瞳燦笑。

  「因為我一直欠妳這三樣東西,我好不容易終於把它們尋回來--」水谷旭
傲說得煞有其事。「我花了很大的力氣和精力要來取悅妳,親愛的,妳可不能不
領情!」

  夜瞳撒嬌道:「不敢不從!主公大人!」

  「又叫我主公大人?好像我是個老頭。」水谷旭傲頑皮地敲了她一下頭,看
著她淘氣的笑臉,乖乖地閉上雙眸,又清純又嫵媚,讓他按捺不住,偷偷輕啄了
她的唇;誰知這一吻轉變為火辣辣熱吻,他戀戀不捨--跌到了床上。

  「討厭!」夜瞳抗議。「你一直在欺侮我,」她嬌嗔地嘟著唇。「每次都離
不開這張床--每天都要到日上三竿才出得了那扇大門--」她的臉陣陣潮紅。
「僕人們說得多難聽啊!」她垂下眼,聽著水谷旭傲總是一陣自豪的狂笑聲。

  她翹高唇,嬌滴滴道:「你這狂妄的沙文豬--」她抬起頭,張口結舌,看
傻了眼--

是小丑娃娃?

  而且是完好如初的小丑娃娃?水谷旭傲把小丑「縫補」好了?小丑娃娃穿著
全新的衣服,它的笑容好像在告訴她--人生不是戲,戲也不是人生。淚水在她
的眼眶中打轉。她緊緊咬住下唇。「旭傲--」

  「不准哭!」水谷旭傲佯裝粗聲粗氣地威脅。「哭了我就不給妳下面一個禮
物--」看著夜瞳像小孩子般急急拭去淚珠,他滿足地笑了,一五一十敘述他的
辛苦。「我花費好大的力氣才找到妳的好友白麗花,結果,她竟連妳的那袋東西
也一起帶到維也納,她把袋子寄還給我,其中也包括妳給她的那張支票。她說她
現在過得很好、很充實,她請妳放心,她很努力地學語言唸書,而且半工半讀…
…她活出一個全新的自己,日子也許清苦些,但她活得無愧於心。她相當感謝妳
,認識妳改變了她的一生。」

  「這樣就好。」想到白麗花活出自我,夜瞳心滿意足地笑了。她看到天主為
她安排的路--陰暗的過去遠離了,她期待未來的一位聲樂家--白麗花。

  水谷旭傲又自顧說下去。「那個袋子裡裝的修女服,原諒我不會還給妳,因
為怕妳將來負氣又去做修女,不過,希望妳喜歡「整型」後的小丑,和這本破舊
的聖經。」他把聖經放在夜瞳的手中,夜瞳如獲至寶。

  「我喜歡,謝謝你--」她泫然欲泣道。疼惜地將小丑娃娃抱在懷中,右手
緊緊握住聖經。

  「別忘了還有一樣禮物--」說著,水谷旭傲從口袋中取出一條十字架項鍊
,小心翼翼地掛在夜瞳的玉頸上,那是夜瞳熟悉不過的項鍊。「妳遺忘了它,」
他話中有話道。「我知道我的妻子不能沒有這條項鍊,這是她信仰的象徵,當時
我撿到了它,現在終於物歸原主了!」

  「旭傲--」她的眼瞳閃閃發亮,奔進他的懷中。

  他對她耳鬢廝磨,在她耳際道:「我擅自作主,把妳的那張支票全數捐給修
道院,希望妳不會在意。」

  「怎麼會?」夜瞳欣喜地說。「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感謝修道院為我培養
的人生觀,如果沒有她們,也許我會與我母親相同--把美麗變成罪惡!」想到
母親,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水谷旭傲釋然地笑著取出了那封信,夜瞳愕然,這是黑雪姬的遺書。「抱歉
,我從破敗的小丑中找到這封信,並且看了它--」水谷旭傲掏心掏肺說。「妳
錯了!美麗是忠貞、善良、誠實、善解人意、堅毅不拔……這些美好的特質,完
全在妳身上彰顯出來,妳當之無愧!美麗不是利刃。妳母親根本不是美麗,她是
醜陋的。」

  「旭傲--」夜瞳終於領悟了。美麗終究是表象,最重要是那顆純潔的心。
她注視身旁心愛的丈夫。「我終於知道天主要我們學習的課題,我找到答案了,
其實,世間最難的事莫過於--寬恕。」

  「是的。」水谷旭傲贊同。「寬恕妳的母親--我現在感謝她生下妳!」

  「經過種種的苦難及磨練……我們會發現開花結果後的美麗;珍惜所擁有的
一切。現在的我,仍是相信--愛才是這世界的唯一。」夜瞳釋然道。

  他們彼此相視而笑……她的丈夫承諾道:「我對妳的愛--無怨無悔。」

  彷彿是櫻花化身的黑家第五個子孫黑夜瞳,被黑道霸主水谷旭傲疼愛,捧在
手掌心呵護,她真是集嬌寵於一身啊!

  而黑家第六個子孫呢?

  黑夜眩是個徹底變態的狂人,對自己的女兒身恨之入骨。她把自己當作「男
人」,而對於真正的男人,她一律收做「情婦」……


--全書完

※請期待黑情婦傳說十之六440「酷女的情婦」十二月眩目上市。

※關於黑夜憐的愛情故事,請看薔薇情話360「帝王的情婦」。

※關於黑夜蝶的愛情故事,請看薔薇情話380「至尊的情婦」。

※關於黑夜萼的愛情故事,請看薔薇情話400「暴君的情婦」。

※關於黑夜舞的愛情故事,請看薔薇情話405「情夫的情婦」。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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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苦的夙雲】

  夙雲很苦。

  如果是以前,人家說夙雲是不是妳最好的朋友?我當然斬釘截鐵絕對說是。
不過,現在,可能此話有待商榷。

  怎麼說?

  因為,我不會了解夙雲在小說世界中的痛苦。

  我又不寫小說,所以實在我無法了解她寫小說的心情,那種孤獨、憂傷、寂
寞、患得患失、壓力、陷入歇斯底里、瘋狂《我不騙你們!有一次,我聽到夙雲
對稿子發出嫌惡的駭人笑聲,實在太不像是人,嚇死我了》……她就算跟我說,
我也無法體驗各種箇中滋味。

  不過,朱筆絕對有這個認知:寫小說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勞心又勞力,這是
因為我有一位夙雲(這位很辛苦地爬格子的女人--老實說,她覺得她根本是「
病態」,有「雙重人格」,下次再透露!),我真的心有戚戚焉,感觸良深。所
以,不管每一本小說有沒有辦法得人共鳴,想到夙雲的可憐樣,我就覺得任何一
本小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從夙雲寫小說後,看著夙雲,我學到很多。

  恭喜夙雲終於為了二十本小說了!她說沒什麼,跟別的作家不能比,她差多
了!不過,我說她是「兼職」呢,光這點,就很難能可貴!不是嗎?可憐的她,
只有我跟她慶賀!

  寫小說的路多艱辛,現在她的心情,我想是無人能體驗。就算有人跟她同樣
身為作家,我想也是無法了解她的心情吧!

  希望夙雲能苦中作樂,創造更好的小說!

  還有一件事--我們「終於」有共識,很不容易呢!「霸主的情婦」是我們
兩人「一致」都認同好看,尤其是櫻花,我晚上都夢到櫻花(對不起,我太入迷
了!),隔天,我告訴她,她說她也是夢到櫻花處處飄落……

「灰姑娘奇緣系列」中的「火焰新娘」--賣量我有看到。我沒有忘記我的
承諾,但是,奇怪,她那四本幾乎都賣得好近,可見得,夙雲的忠實讀者是四本
都一起買喔!

  不過,根據她說的數字,根本是「天文數字」。

  十二月的「酷女的情婦」會是怎樣的小說呢?我覺得,有些大膽、新潮!但
是,偷偷賣個關子,下下本,最精彩的還是一九九九年二月「床上的情婦」喔!

  我是不是更「貝戈戈」?因為,我先把夙雲的小說曝光了!

  祝福夙雲:做自已的夙雲,堅守夙雲的風格,超越夙雲,做一個無人能及的
夙雲!

  我在寫什麼?我自己也看不太懂。

  但是,我相信她懂的。

  夙雲的第二十本小說--謝你們帶給我的福氣 夙雲

我四姊是我見過最特別、最與眾不同的人。夙雲覺得,在這浮華虛榮的世界
,要找到這樣的人,可能已經絕跡。而且,她還是大學生,長得清秀,又精通日
語和一些西班牙語,相當優秀。

  如果她有十元,一定會貢獻七元給佛堂,三元留著自已用,所以,她可謂是
拮据過日。她常常會走路回家,甚至連一雙破了的鞋子也拾不得買,衣服也是。
更誇張的是,一條毛巾用到斷成兩半,我媽媽心疼地,免費為她買了一條新毛巾
,結果,她竟然很生氣地說媽媽太浪費……我問她「為什麼」,她總回答說:「
東西夠用就好。」

  夙雲跟她到外面吃自助餐,如果,餐盤裡只剩最後一小塊紅蘿蔔,夙雲不想
吃,她就會厲聲指責我說:「如果妳不喜歡吃紅蘿蔔,就不要夾。」

  為了更苗條,夙雲前一陣子吃中飯時,只吃菜不吃飯,她就嚴肅地對我說:
「阿妹,以前的人因為窮,所以可憐地吃飯配菜;妳現在把菜當主食,不吃飯,
妳已經在消福了。人就是先消福,再消祿,最後消壽,所以,可能一場無情的意
外就會讓人撒手人間-因為,沒有福氣享受了。」

  我四姊常常叫夙雲要吃「菜脯」,因為可以藉此好好思念前人的苦日子;她
常常提醒夙雲要惜福,對人生一定要謙卑。

  有一次在餐桌上,夙雲問她一件事,當時夙雲很困惑。我收到一封讀者的信
,信中大約敘述:「……因為父親的外遇,造成父母親的婚姻很不快樂;過了許
多年,後來協議離婚,父親再婚後的半年,也只有半年,竟然在車禍中喪生--

  我問四姊:「為什麼會這樣?」老實說,我很震驚。希望我四姊這位修行人
給我一些人生上的開悟與見解。

  不管她的觀念大家是否贊同,但是,夙雲寫出來與大家一起分享。

  這是我四姊的看法:「人就是很愚癡,在你的人生路途上一帆風順、飛黃騰
達時,人就會自傲,妄自尊大,就會「忘舊」,嫌棄厭惡「舊」的東西;討厭自
己的老婆,不屑自已的小房子,輕視自己原有的工作……但是,對某些人來說,
只要一旦拋棄過去,他的人生就會變得更壞。為什麼呢?只因為--人的好運並
不是他自己帶來的,而是別人給予你的福氣。是你的妻子讓你的事業如日中天,
是公司讓你名利雙收,甚至,是你這個小房子讓你平安順利。如果,你一旦拋棄
了這些,自然就沒有福分了。所以,妳會看到一些例子。當他們自命不凡時,確
實也就是跌到谷底的時候……」

  四姊的「真理」,讓夙雲對人生天有不同的見解。

  我四姊對夙雲告誡:「永遠不能忘記妳的讀者,因為有他們,才成就這樣的
夙雲。

  是讀者帶給夙雲今天,「夙雲」這個名字是拜讀者之賜。永遠要感謝讀者帶
給妳的福氣!」

  現在,真的是衷心感謝--謝謝讀者帶給夙雲的福氣!

  如今,我四姊出家了。臨別依依之際,我永不會忘記那樣的日子--

外面總機妹妹打電話給我,她一副吞吞吐吐,面有難色的模樣:「……有人
找妳,是……」

  「是誰?廠商嗎?」我問。

  「不是啦,是--一位尼姑啦!」總機妹妹終於說出來了。她一副很大驚小
怪的模樣。

  「尼姑?」那一定是我四姊。我衝了出去,她現在「六根」斷得真乾淨,大
概也不會承認我和她有任何血緣關係。

  一點也沒錯,我見到了她打坐的樣子。她這樣堂而皇之地來……幸好我對人
生有不同的見解,否則,真不知道一般人做何想法。

  「幹麼?」她從花蓮千里迢迢地來,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沒錯,佛堂需要錢

  我很老實地說:「我這個月有出小說沒錯,但是,我不曉得支票何時收到-
-」當時是很賊地有意迴避。

  然後--真是太巧了!總機妹妹在此時拿了一封掛號信給我。「妳的信--
」這真是因緣際會啊!

  上面正是「林白」的掛號信,我心底震驚之際,開始禱告:最好是一張支票
,而不是兩張,不然……

結果打開一瞧,真的是兩張支票!然後,四姊笑得詭譎地把兩張支票都拿走
了--

我一直懷疑她有「神算」,由這件事情得到證明。

  我四姊送我一段話,我把它當作「座右銘」,我總感覺,她看得出夙雲的未
來。

  回想當初,那一個燥熱的夜晚,吃完晚飯,我蹺著二郎腿,無聊地看著一本
發黃小說,我四姊突然發神經地對我說:「阿噴!妳寫小說,好不好?」

  我愕然看著她,瞪大了眼睛,好一會兒,毫無遲疑便脫口而出:「好,寫就
寫--」當時,不知為何,我還真聽話呢!

  就這樣,踏上了寫小說的旅程--我是個毫無寫作經驗,毫無豐富文采,毫
無中文底子的人,卻獲得大家的厚愛,感謝大家的不嫌棄。

  我四姊寫著--


「給夙雲:如果,妳不得已身為人,要做一個最有自覺的人。

  如果,妳不得已寫小說,要做一個最有智慧的小說家。」


  這句話深深震撼著夙雲,我將這句話轉為:「如果,我們不得已身為人,希
望做一個最豁達自覺的人。如果,我們不得已做一些事,希望以智慧來面對它。

  與大家共勉之!

  夙雲姊姊談現實愛情觀--第一次 夙雲

關於小絮的死,獲得很多讀者回響。謝謝你們不斷寫信來安慰我,有人同情她
,也有人罵她,說她「活該」,其實,我心中的痛不是你們所能想像--不過,
任何一件事的發生,總是讓人有省思的地方,現在,夙雲化悲憤為力量,正視這
問題。寫完這篇後記,在我的小說中,我將永遠不要再提小絮……夙雲會將她埋
在我心深處。

  小絮曾經告訴我:他跟她要求有性行為。

  我只能告訴她:「請想清楚。」畢竟,我們都長大了,是老女人了,我也不
能干涉她……

她說:「妳是老古板……」然後,就是一大堆嘲諷我的話--但是,最後結
果呢?

  小絮,如果,妳地下有知,會不會很後悔當時沒聽夙雲的勸告?

  當然,身體是妳自己的,男女之間「性」的本身沒錯,但是,人不能離群索
居,所以,人必須活在社會的價值觀之下,而我們是不是有足夠的能力去面對外
界的眼光呢?

  當然,今天一切已成過去,我從來很不贊成婚前性行為,現在,想以一種「
理性」的方式,條條有理地列出,跟大家分享。(請永遠相信夙雲的誠心,雖然
這是言情小說,但是,夙雲還是覺得夙雲的小說不僅是小說。)

  談戀愛的女人很容易面對的問題是:男朋友總是提出上床的要求,特別當妳
是「沒有任何經驗」的時候,這樣的壓力往往讓妳不知所從;明明不想給,但又
怕不給,男友會不會因此離開妳……我想,當妳們面臨這種情況時,想想:

第一:妳能不能容忍發生關係以後,很不幸的,對方拋棄妳,移情別戀?

  夙雲收到太多信,都是有性行為後才分手……這些女孩都相當痛苦,甚至有
的不得已墮胎、鬧自殺。還有一些壞男人,只是把妳當成「戰利品」,視為戰績
,向眾人炫耀--萬一發生在妳身上,妳能不能接受面對這種被譏笑、甚至是被
傷害後分手的後果呢?有「恢復」能力嗎?像小絮,就是很軟弱地自殺……

第二:若是懷孕,或是感染性病,妳能夠處理嗎?

  這是最糟的狀況--夙雲不會認同現在時下所講的「對自已負責」這句話-
-妳要怎樣負責?拿掉小孩?還是生下來?收到太多墮胎女孩的信,對小孩的愧
疚感都很嚴重,無論何種行為,都會造成無限肉體與心靈的傷害,以及傳統價值
觀賦予妳的罪惡感。

  妳能夠承受嗎?

  第三:如果未來結婚對象不是現在的男友,妳能夠承受任何發生的狀況嗎?

  現在性觀念這麼開放,處女當然不是對未來唯一忠貞的表示;但是,不可否
認,還是有很多傳統或是小心眼、善妒的男人,相當在意這種事。如果,妳將來
的老公,真的很在意,妳怎麼辦?妳有辦法面對嗎?

  想想以上……無論如何,「第一次」時,要好好三思而後行!切記!以「保
護自己」為要點。絕不是在匆促、甚至是「愛他,就給他」的情況下發生。誠實
面對以上幾個問題。如果妳堅持說不,一個值得愛的男人是不會強迫妳的。但是
,若是妳交往的對象對妳的拒絕視若無睹,那妳真要好好考慮,值不值得在這人
身上放感情了。

  「尊重女人」的男人,真的是比較值得信賴。至於那種妳拒絕和他上床便立
刻要分手的男孩,把他當作是垃圾吧!

  夙雲向來口拙,只是泛泛之輩。擔心妳們,又說不出口,希望以小小的後記
,表達我對妳們的關切!別嫌我囉嗦!

  如果,你們收到夙雲的信,現在都是用電腦打字,但別因電腦字就懷疑我的
真心!因為手傷很嚴重,字寫太多,傷到大拇指;用打字,拇指比較不痠痛。總
是有人羨慕夙雲寫小說,看夙雲傷痕累累的手,你們還會羨慕嗎?所以,人不用
去羨慕別人,要肯定自己,做真實的自己。

  我向來討厭討論自已的小說;畢竟,小說都是虛構的。不過,面對你們的多
種疑惑,躲不過的我,也只好稍微解釋:有人說我的風格變了--一會兒柔情,
一會兒強悍,一會兒平淡,一會兒激烈……或許吧!就看在「夙雲」兩字上面,
因為「風」與「雲」意味著--恆久不變的千變萬化。寫小說時的我,心掌控我
--我寫「夙雲」的小說。現在的我,常常禱告,把小說交到上帝手中。會寫多
久,夙雲也交給上帝決定。

  因為,我太宿命了。

  這就是夙雲。希望大家接受這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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