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戲俏人兒-第一章-

原著:季璃

改編自mandy

        

        

        

        

  話說這繁華熱鬧的京城裡,一直都有著新鮮事兒,但有件事對外地來的人是鮮事兒,對從小就在京城中長大的人卻早就見怪不怪了。

  說起這件事也不算是件事兒,應該說是個現象吧!說怪倒也不怪,就是稀奇了一點。

  那就是在京城之中,有幾戶人家特別奇怪,這幾戶人家都是家世淵源,有戶姓花的人家九代經商,富了九代,到現在依舊是有錢人家,還有戶姓滕的人家裡武功高手特別多,連著九代祖先都是御前帶刀侍衛,現在家裡兼營鏢局生意,另外有戶歐陽家專出狀元,在朝為官人數堪稱天下第一多。

  再來就是有戶專開飯莊的家,聽說這家人九代未分家,家裡的親戚人數已經多到數不清,每回開飯總是席開數十桌,再來就是從九代之前就專門出產神醫的梁家,以及能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魚家,據說他們家九代以前的祖先乃堂堂大名的鬼谷子,至於實情如何,早已不可考究。

  這六戶人家直至今日,依舊安然地在京城裡存活著,至於他們能否平安撐過第十代,所有的京城百姓們都在等著瞧。

  鬧市裡,人聲鼎沸。

  有賣菜、賣魚、賣肉,還有賣雞鴨的,另外還有賣雜貨、布匹還有胭脂水粉的,每個商人都在吆喝著,生怕自己喊得不夠用力,不能把客人給吸引上門,做不成買賣。

  然而在熱鬧的氣氛之中,隱約可以感覺一股詭譎悄悄地在醞釀著,有人在張望著,有人在竊竊私語,隨著時間逐漸過去,人們開始騷動了起來。

  最後,不只是販子商人,連一般人都跟著議論了起來,按照以往的慣例,每天在市集之中必定出現的奇景應該早就上演了,怎麼眼下都快過辰時了,人卻還沒有出現呢?

  為了那該來而沒來的人,小販懶得賣菜,客人懶得買菜,每個人都像是失了魂似的,甚至於還有人無聊地歎起氣來。

  「來了!來了!家人來了!」

  就在這一聲吆喝之後,原本死寂的街市再度恢復了熱絡,每個小販都趕忙回到攤子前,對於浩蕩前來的屠家人莫不是屏息以待。

  迎面而來的是幾名身強體健的壯漢,他們的背上都扛著一個大籃子,而走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名穿著湛青色粗布衣袍的女子,不甚精緻的穿著並沒有掩去她麗質天生的美貌,她的膚白賽雪,杏眸桃腮,柔黑如絲的秀髮以木簪挽住,明媚的艷容吸引住不少人的目光。

  但是,泛在她眸光之中的冷然,卻足以讓所有覬覦她美色的一半男人退避三舍,而另一半好膽不伯死的男人為什麼至今都不敢過去招惹她,那一直都是個不解之謎。

  對於旁人好奇的眼光已經習以為常,也已經學會視而不見,她在一個菜攤前停住腳步,視線停留在一堆似乎賣不掉的涼瓜上。

  「姑娘,這些涼瓜便宜賣你,算你八百文錢,要是論斤稱兩,絕對值個一兩銀子。」見客人上門,老闆立刻揚聲招呼。

  「那也要你能全部賣出去,才有一兩銀子。」揚唇輕笑了聲,「我看這天冷,你的涼瓜不好銷,就七百文錢吧!看你那些荸薺還帶著剛出水的軟泥,光瞧就知道新鮮,給我兩斤吧!今晚好跟涼瓜一起做『清蒸涼瓜鑲』。」

  眼看硬生生就少賺一百文錢,麻臉張咬牙掙扎了半晌,終於點了點頭,「七百文就七百文,翎姑娘,我麻臉張夠意思吧!那以後你們飯莊是不是可以多來我這個小攤買菜……」

  「以後是以後的事。」一張絕美的艷容仍舊面不改色,纖細的身影立刻調頭到隔壁攤子,對小販吩咐,「給我兩把飛龍菜。」

  一旁的雁兒見主子只買了兩把菜,不解地問,「小姐,咱們家那麼多口人,只買這些不夠吧!」

  「這是要煮豬肝湯給湘妹喝的,她剛生完,喝點飛龍菜豬肝湯可以補補血,她的身子也會恢復得快些。」

  一邊說著,一邊又往下走去,只見一群百姓跟在家的隊伍後面,就只買買過的菜,沒入她法眼的,一律沒人要買,最可憐的當然是那些沒被她光顧的小攤,老闆們一個個愁眉苦臉。

  「福伯。」她走到肉攤前,輕喚了聲。

  「姑娘,你昨天吩咐的半副豬肝,福伯給你備好了,你瞧瞧這貨色,還行吧?」

  「福伯,你做生意果然還是厚道。」驗過貨色之後,她微笑說道。

  「那還用說?只要你還上福伯的門光顧的一天,我福伯就絕對不敢做騙人的生意。」

  「那就從豬舌到豬尾巴,什麼都給我來一點吧!今天要做涼瓜鑲,絞肉要多一些,您費些功夫替我剁好,晚些時候我派人來取。」

  「知道了,姑娘。」福伯笑得兩邊嘴角差點咧到耳朵旁,只要姑娘買過的東西,還怕後面的客人不搶著要?她從豬舌頭買到豬尾巴,今天他這個小攤上的貨色絕對又會被一掃而空!

  「今天飯莊裡缺的東西全都買齊了,咱們回去吧!」看見菜籃子裡裝得差不多了,準備打道回府。

  從她八歲開始,就隨著母親每天清早到市集裡挑買食材,隨著年歲與見識增長,再加上眼光獨到而銳利,什麼貨色新鮮美味,而什麼又是魚目混珠,有欺騙之嫌,完全都逃不過她的眼光。

  時日一久,她懂得挑貨色,也專門挑好貨的名氣傳了出去,市集裡的客人知道跟著她挑貨準沒錯,在她沒來之前,誰也不敢先下手。

  久而久之,就演變成大夥兒都在等她這個識貨的高手出現,不只來市集的客人在等她,攤商們也只能很無奈地等著她來,才好開始做生意。

  也知道他們每天上街買菜早就被當成了奇觀,其實飯莊裡要用的材料也早有配合送貨的商家,她大可不必每天撥時間上街,但像福伯他們這種在街市裡做生意幾十年的老人,沒足夠貨源可以供給飯莊,在市集裡做生意也拚不過本錢比較厚的對手,如果她不幫襯一點,他們可能就得收攤喝西北風去了。

  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從她娘那一代開始,這些老商家們就在價錢上特別優待家,能少花一毛她就不多花半文錢,一直就是她做人處事的原則!   

*  *  *  *  *
 

  靜。幾乎教人為之窒息的寂靜。

  此刻,這寂靜就瀰漫在家的前院大廳裡,相較於門外的冰天雪地,門內的空氣雖然有暖爐烘著,卻也是冷得直凍人心,倘若不是最近沒聽說家有出什麼事,要不然只怕教人以為才剛死了人。

  「咳!」一聲渾厚而蒼老的咳聲打破了沉默,老長輩很努力地想替自己的夥伴撐腰,但終究還是無疾而終。

  被打破的沉默幾乎是立刻又籠罩回來,面對那張冷若冰霜的艷容,眾人好不容易鼓起的滿腔熱血頓時又冷了一半。

  「你們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請再說一遍。」美眸冷冷地掃過他們,把他們還剩一半的熱血完全給澆滅掉。

  但事情好不容易發展到這個地步,眾人面面相覦了一眼,決定還是跟她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我說啊──」被眾人推出來代表發言的九公原本氣勢滿滿,但一見到質疑挑起的眉梢,萬丈豪氣立刻被削弱了一半。

  涼冽的眸光集中到發須通白的九公身上,「九公想說什麼,就儘管直言,兒正專心地聽著。」

  「呃……不用太專心聽也沒關係啦!」九公幹笑了兩聲,但他的妥協立刻就遭到同伴的抗議。

  只是……嗚,沒志氣的原因並不是他枉活了大把年紀,明明大夥兒說好一起前來壯膽的,現在卻把他一個人推出來說話,以後要是兒把矛頭都對到他這個老頭子身上,他在這家莊還有好日子過嗎?

  「如果你們沒想說的,那就恕我不奉陪了!」冷冷地說道,一張嬌顏宛若隆冬的冰霜,只是一記眼神都能教人從骨子裡冰寒起來。

  「說說說!我們當然有話要說!」九公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之後,終於再度開口:「我們想說,你收錢的方式會不會太狠了?賣一個消息一萬兩,那位趙老爺可是鼎鼎大名的大善人,他不過是要找一件失落在外的傳家寶,你竟然好意思敲他竹槓,咱們家又不是開黑店的!」

  「喔?黑店就可以收取高額的報酬嗎?那從今天起,咱們家就當做是在開黑店好了,請你們就認了吧!」定定地瞅著他們,心想那位趙老爺是大善人,他們家就一定要開門做免錢生意嗎?

  「你──」

  「我怎樣?你們不服氣嗎?」冷笑挑起一道柳眉,如水般澄澈的眸光掃視了眾家兄弟一眼,「好吧!既然今天咱們把話說開了,就一起來算個帳吧!你們對我有任何不滿,但說無妨。」

  「你不會給我們來個秋後算帳?」

  「不會,不過你們有不滿,我也有,在你們算我的帳之前,讓我先算算你們的帳吧!」她伸出右手,一旁的雁兒立刻將手裡的簿子遞到主子手上。

  「那是什麼東西?」

  將手裡的本子丟到他們面前的桌上,「這是咱們家這個月的帳本清冊,就讓你們好好瞧一瞧,咱們家到底有多會花錢。」

  眾人瞪著那本攤在桌上的本子,面面相覷了一眼,沒有人敢主動伸手拿起來,彷彿本子長了利牙會咬人似的。

  「你們不看看嗎?好,那就讓我告訴你們吧!咱們家九代未分家,上上下下共有六百餘口人,每天你們一睜開眼醒來就要吃飯,一天三餐不加小點,一個月下來,別說旁的,就算是調味要用的蒜就用了上百斤,更別提你們要吃掉幾百斤的米,除了吃的花費,你們進進出出,難道就不用花費嗎?」

  「呃……那一點錢……」

  「一點?你們就算再省著點用,每回出門,你們總得上帳房支銀子,少則數兩,多則上百兩,你們以為那些錢都是憑空掉下來的嗎?那還不都是大夥兒經年累月攬下來的銀子,聚沙成塔之後才讓你們任何時候都有錢可使嗎?」

  「可是……」眾人面面相覷,明明就有一肚子話想說,但到了嘴邊,還是只能硬生生吞下去。

  「可是你們仍想當好人,少賺點無妨嗎?」

  「我們是想……」

  「想是嗎?既然你們想省錢,那好,你們就把三餐都給省了別吃吧!這樣一來,我也省事一點。」

  說完,她轉身領著雁兒走人,留下在場的眾人們個個瞠目結舌,好半晌,在這家的大廳裡靜得落針可聞。

  把三餐都給省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們沒得吃了?

  那是不是說他們吃不到她所做的美味菜餚?

  那……那乾脆教他們餓死算了吧!這明明就是在懲罰他們,她還說不會秋後算帳引明明算起帳來就比誰都還要凶狠!

  這時,眾人互覷著對方,一股詭譎的氣氛瀰漫在他們之間,驀地,有人從裡面衝了出來,往離開的方向跑去,嘴裡沒志氣地大聲地嚷著:「兒!你走慢點兒,咱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

  接著,又有幾個人跑了出來,跟隨著往大門的方向跑出去,「對對對,有話好說啊!」

  「兒──」

  轉眼間,大廳裡已經空無半人,全都跑在的身後,請求她的原諒,他們一個個發下毒誓往後絕對會好好做事,絕對不會再有任何抱怨,只求大發慈悲,賞他們一口飯吃……   

*  *  *  *  *
 

  民以食為天,自古以來吃飽、吃好就是一門大學問,而對於家族人口眾多的家而言、如果讓大夥兒都吃飽、吃好,更是一件大大的學問。

  在家飯莊裡有一個小後院,凡是送進屠家的食物材料都會先到這個小後院做處理,在後院的南方和東方各有一個小石窖,一個培釀醋與醬油,另一個則是釀製美酒,其中不乏百年的陳釀。

  石窖裡冬暖夏涼,雖然外面天寒地凍,但是窖裡仍舊維持著如涼夏般的溫度,脫下襖子,只穿著單薄的衣衫在裡面來回地工作著。

  尋常女子在她這個年紀,十有八九都已經覓到了夫家,歡歡喜喜地當新嫁娘,成天只要想著如何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但她卻從來都沒想過要嫁人,原因之一是她從來不曾遇過讓自己動心的男人,原因之二,是她娘臨終之前的交代,原因之三,是因為她家專出樂天挑嘴之人,每天能吃好睡好,彷彿就天底無大事,逍遙似神仙了。

  要是沒個人來扮黑臉,差遣他們去辦正事,努力去掙錢回來,只怕一家幾百口人就等著喝西北風了!

  不過,他們也不過就是樂天這個幾乎可以稱為優點的缺點,一身本領倒是不能小覷,凡是交給他們的差事,鮮少沒有辦成的。

  只不過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這些人還是沒學乖,上次聚眾抗議她給的差事太多,集體想給她鬧罷工,這次竟然還胳膊往外彎,說她跟客人收太多錢,簡直就是不知世事,吃米不知道米價!

  逐一地翻看著缸裡的酒醅,隱約地泛起一抹冷笑,既然他們閒到可以替外人說話,那就代表她可以派更多的差事給他們,最後讓他們忙得沒空拿這種無聊的事情來讓她煩心!

  她太過專心,沒發現一個小酒罈從矮架子上倒落,滾到了她的腳邊,就在她移動腳步的時候,一個不留心就被絆跌了跤。

  「啊……好痛!」

  她及時扶住了大酒缸的邊緣,才沒有整個人摔倒在地上,但是,一陣劇痛從她的左腳踝傳來,讓她不由得痛得嬌顏慘白。

  好疼!

  但她仍舊倔強地咬住嫩唇,無論如何都不讓自己就蹲在地上不動,她勉強地扶著牆走出石窖,開口想要喊雁兒,才想起不久前自己才差她去各院傳話。

  一陣輕雪隨著寒風刮到她臉上,忽然襲身而上的寒冷,讓她立刻就發現到襖子還留在石窖裡忘記穿上,但是腳踝的疼痛讓她不想再走一大段路回去石窖裡的架子上取棉襖。

  她心想自己的寢房離這裡不遠,她只需要再撐一會兒,回到房裡,先自行塗些藥酒,等雁兒回來之後,她再教雁兒扶著去灶房。

  又走了兩步,發現在寒風之中,腳踝的疼痛沒那麼明顯,但是卻因為沒使力而感到格外寒冷,就像快要被冰凍似的,險些就快要沒有半點感覺。

  快要不行了……咬著牙,看著被風雪覆蓋的前方路途,以往不曾覺得這條路有那麼遠,常常一天來回個十數趟也不成問題,為什麼她現在卻覺得自己可能必須走到死,才可能回到自己的寢房呢?

  「扭傷腳了?」低沉的男性嗓音隨著風雪從她的背後飄來。

  聞聲回眸,看見了一尊高大修長的男人身影就站在她的身後,心裡有一瞬間微訝於他的雍雅俊美,或許是地面上的積雪消去了他的足音,讓她根本就沒聽到他靠近的腳步聲。

  她沒見過他。這個認知讓她立刻冷了嬌顏,要是以往,她一定會追究,但以她現在這個狀況,倘若兩人有了爭執,她絕對是不利的一方。

  「嗯。」她淡然頷首,回頭繼續撐著已經疼痛不已的腳,一拐一拐地往自己的寢院走去。

  驀然,一隻男性修長的臂膀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摟進懷裡,低沉的嗓音近得就像在她的耳畔低語:「既然見到有人,就應該開口請求幫助才對。」

  「我不想追究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家莊的後院,我也不需要你幫忙,如果你現在立刻消失的話,我可以當作自己沒見過你。」她冷冷地說道,對於一個闖入者而言,她的處置方法可以算是寬宏大量了!

  「可是你見著了!」將她攬到身前,長臂緊緊地扣住她纖細的腰肢,讓她依附在他的身上,讓她雙腳騰空離地,不再加重傷勢,「而我呢?既然已經見到了你需要人幫忙,無論你有沒有開口,我都幫定了!」

  「你──」瞪圓美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遇到一個如此無賴強勢的人,而且是在她狀況最糟糕的時候!

  「在哪裡?」

  「什麼在哪裡?」

  「你的寢房。」他挑眉覷著她一臉戒備的神情,心裡覺得好笑,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果然是一名很有趣的女子。

  從他混進家的那一刻起,就不斷地從每個家人的口中聽到她的名字,就算是以咬牙切齒的語氣提及她,在眼神之間依舊可以看到她之於他們的特別,對她,每個家人可以算是又愛又恨吧!

  然後,他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那天九公等人與她發生爭執的時候,他從窗外窺見了她秀麗的翦影,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個不禁風的弱女子,但說起話來,卻又強勢得令人咬牙,看見一票家人追在她身後討飯吃的情景,實在教人忍不住莞爾。

  但她的好手藝,確實教人不由得傾心。

  「放開我。」冷淡的語氣宛如銳針般刺向他,「要是你再不放開我,我要開口喊人了!」

  「想喊,也要你喊得出聲。」

  不解他話中的意思,只見他勾起一抹神秘至極的笑容,就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他的大掌輕輕地按住她的脖子,力道輕得幾乎殺不死一隻螞蟻,但被他摸過之後,她感到喉嚨一陣暗啞,無論她再多用力,都發不出聲音。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張嘴想開口,但看起來卻只有蠕動唇形,雖然不明白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但她的神情仍舊非常鎮靜。

  「我只是想幫你而已。」他露出無辜的笑容,聳聳肩,抱起她的神態宛如她只是一根不具重量的羽毛。

  「你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雖然她的表面看起來非常鎮靜,但是心裡卻是又急又氣,失去聲音的狀況讓她感到無助。

  「有嗎?」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既邪氣又無賴,斂眸直直地瞅著她,「說吧!你要我往哪個方向走?」

  瞪著他,生平第一次有種想要破口罵人的衝動,卻偏偏她現在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半晌後,她決定放棄,心不甘情不願地開了口。

  「往左走。」她別開嬌顏根本就不想看他。

  但還是將她虛弱的氣音聽得一清二楚,明明就可以運用輕功一下子就抵達的距離,但他就是偏偏想要慢慢走,她抱起來比想像中還要嬌小,抱起來的感覺也比他料想中好得太多。

  每到一個轉角,她就替他指出方向,最後終於回到她的寢房,那是在辰之院最角落的位置,有些訝異,畢竟她現在是家發號施令的當家,住的地方卻連雅致都談不上。

  任他將自己抱進房裡,擱在暖炕上,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時興風雅的人,平時也總是很忙,總是早早出去,很晚才回房,所以也從來都沒想過要換掉這間從小睡到大的寢房。

  畢竟,在家還有許多年老的長輩,他們的身子骨已經不太硬朗,每個院落裡冬暖夏涼的寢屋當然應該讓給他們才對。

  「現在我已經回房,你也如願幫到我了,可否請回了?」她撫著疼痛的腳踝,心裡覺得納悶,只不過是失去他的體溫,竟教她覺得原本應該溫暖的寢房竟然比外頭的冰天雪地寒冷。

  「藥酒放在哪裡?」他很巧妙地假裝沒聽見她的話,當然也就可以不理會她的逐客令。

  他是故意裝作沒聽見的!

  立刻心思銳利地發現他的意圖,倔強的目光對上他惡劣的笑容,好片刻氣到說不出半句話。

  不,此刻的她,就算是不生氣,也說不出半句話!

  「在櫃子右上方的拉屜之中。」她朝櫃子使了個眼色,如果可以的話,她實在很想把這個男人剁成八塊,以洩心頭之忿。

  輕頷了下首,繼續假裝沒見到她眼底的恨意,依照她指示的位置拿出了藥酒,回到暖炕前,大刺刺地坐到她身邊,完全不顧她的掙扎,抬起她的左腳擱在腿上,就要褪掉她的鞋襪。

  「放、放開──」嬌顏漲紅,急忙地想要抽回被他掌握的腳踝,但是傷處傳來的劇痛卻讓她痛得不由得瑟縮了下,讓她不敢再輕舉妄動。

  她瞪著他,心裡想的已經不只是把他剁成八塊,她還要把他拿去餵魚!

  她雪白小巧的蓮足擱在他的掌心,顯得特別地惹人憐愛,只是顯得腳踝上的紅腫格外地令人觸目驚心,替她將藥酒輕輕地塗在傷處,緩慢地揉著,均勻地施加內力,化去她的瘀傷。

  疼痛比意料中的輕微,她訝異的眸光從他揉著腳踝的手掌往上抬,看著他的臉,原本她以為他不過是個玩世不恭的痞子,故意要逗她尋開心,卻發現事實好像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好些了嗎?」他低沉的嗓音含著笑,驀然抬起幽邃的黑眸,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嗯,已經不太疼了。」她搖了搖頭,劇烈的疼痛確實在他的揉撫之後得到了舒緩。

  「所以,我真的幫到你了?」他挑起眉梢笑瞅著她。

  原本不解他眼底詭譎的笑意究竟有何用意,只覺得他似乎在等待她說些什麼,幾乎是立刻地,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謝謝。」

  雖然說得心不甘情不願,但是她確實不能否認他真的幫了她一個大忙,她靜靜地看著他泛起滿意的微笑,替她穿好鞋襪,然後站起身來,往門口步去,眨眼間,就消失在細雪飄渺之中。

  「慢著──」

  這才想到自己根本就沒問他的名字,急著追到門口,已經不見他的人影,她伸手按住喉嚨,剛才,她好像喊出聲音了?

  他點了她的啞穴!心裡除了明白之外,還有些訝異,她一直沒猜出自己被點了穴道,是因為她並沒有感覺他碰到了啞穴的位置,但她聽說過,武功高強的人可以易穴而著!

  她低頭看著左腳踝,除了還留有他手掌的餘溫之外,已不感覺到疼痛,這時,在她的心裡的疑惑更甚了。

  他究竟是誰?出現在家,究竟是有什麼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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