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d Household--Korean Baby 〈六〉   by  Orange

6.我弟弟的情人〈上〉

「世事真是難料……姐。」
……
「競選還正開始呢,我那白癡的姐父怎麼辦?」
……
「現在天黑了。他們都回去了。」
……
「我早告訴過你,別對自己太自信……」
……………………
清晨--
純淨的陽光照進了狹窄的車內,晃著趴在方向盤上的臉頰。
賀森在一片安靜寧和的氣氛中,睜開了眼。
眼前,迷迷糊糊的是一片亮麗的綠色,輕輕的搖曳著,發出閃閃爍爍的耀眼光芒。
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他的手臂枕得沒了感覺,渾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他揉了揉因為趴睡而腫脹的眼睛,記起了此刻身處何處。
他在墓地中,車道的兩邊,都是大大小小交錯著的墓碑,他旁邊放雜物的箱子裡插著幾份報紙,偌大的黑體字寫著震驚政界的慘聞。
對了,佑赫的姐姐去世了,昨天是她下葬的日子……
他在晚上的時候陪著佑赫到了這裡,待到很晚……
晚到……他後來都睡著了……
啊!!!!!
賀森忽然像想起了什麼,迅速的趴向車窗。
佑赫仍在前一晚站的地方,連姿勢……都沒變過……
在他睡著的時間裡,他就這樣……站了一整夜?
……
晚秋的早上,已經漸漸的轉涼。
有露水凝結在佑赫的發上,沾濕了他的外衣。
周圍很安靜,他聽見隱隱約約的,女孩子的聲音……
「佑赫……這裡……」
「快啊……媽媽要生了喔~~佑赫。」
……
「佑赫,別哭啊,還有我呢……媽媽走了,還有我陪著你呢……」
佑赫……
遙遠的聲音,他好像在哪裡聽過。
但是太久了……久得他已經記不起來了……
這個墓碑上貼著他的姐姐的照片,但是他總覺得,那不是她……
是他的母親……
他的眼前晃過人影,讓他迷惑。
他一直站著,想著……想弄明白,那張臉,到底是他姐姐的,還是母親的……
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太過耀眼的光線反射過光滑的碑,晃得他眼疼。
佑赫低下頭適應了一會兒,不遠處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他想要側耳再聽,可是再也聽不到女孩稚嫩的聲音。
他又站了一會兒,想起這天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這才起身決定離開。
他抬腳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因為站得太久,腿有些麻了。
他姐姐的葬禮辦得風光而隆重。有數百名賓客到現場哀悼,光是記者就圍了好幾圈。
可笑的是,他做為她親生的弟弟,卻只有在眾人散盡之後,才可以單獨的到墓前看她。
他們的關係一直就是這樣,見不得人……
到了她死,都沒有改變……
他坐進車裡,卻下意識的縮起身子,靠向冰冷的椅背。
賀森從前面把開會用的文件夾遞給他,永遠有條不紊的聲音,提醒著他近日的日程安排。
「會議在10點開始。下午2點您和陳先生約好了生意,就是那天在聚會上認識的陳先生……
後天,是夫人的祭日。我已經讓人訂了花……」
但是不適時響起的手機聲打斷了他的話。
佑赫接了電話,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賀森從後視鏡中,看著了他異常陰沈的臉色。
他隨意的應付了幾聲,之後收了線,他從後視鏡中望向他的眼,說:
「先回家。」
……
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他將車子停在門口的時候,只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屋裡走出來,佑赫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就直沖樓上而去。
他將車停好,再出來的時候看見了禁,才從她口中得知,是TONY在上午的時候,在浴室裡暈倒了。
「現在沒事了吧?」
「嗯。叫醫生來看過了,只是之前的傷風沒好加上沒吃飯餓暈的。」禁坐在高高的臺子上,用柔軟的皮子擦著手中澄亮的槍管,漫不經心的說著。
「少爺上去看他了?」
「這還用問嗎?」禁扯了扯唇角,頭也沒抬。
「……」
「賀森……別打他的主意。」禁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停了停動作,吊起眼瞥著他,「除非,你想讓少爺親手殺了你。」
「他是少爺的弱點。」
「我知道。」當初還是她接的命令幹掉他呢。
「相信我的話,賀森,如果那時我開了槍,現在絕不會坐在這裡和你談話。」
雖然那時是佑赫的命令,但是就連她也說準,真的做掉他之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等著她。
「但是必要的時候,為了少爺的安全,我還是會……」
「噓~~~不用說出那個字,我們都明白。」她跟他是一樣的。
「你還是先歇會兒去吧,我說少爺一時半會下不來。」
禁慢條思理的說著。
他對他重視的程度,遠比他自己想的,要深得多……
………………
「不吃不喝,你想用這種方法,引我過來?」
TONY才恢復了一些意識的時候,就聽見耳邊傳來這樣惡魔的聲音。
他的頭還有點暈,渾身無力。
他想起來自己是在浴室裡暈倒了,卻沒料到,這不起眼的事竟然把已經有一星期沒見面的他給招來了。
「你還挺有心計的,TONY。懂得用這種手段,讓我注意你。」
佑赫坐在沙發裡,冷冷的笑著。
他知道他已經醒過來了,自從那日從張氏回來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個死樣子,讓他看了就厭煩。
那天,他惹火了他,於是他把他丟在張氏的門口,徑自揚長而去。
他只是想羞辱他一番,來平復自己心頭的怒火。然而他卻又忍不住犯賤的派人在張氏的附近看著他,以防他出什麼意外。
晚些的時候下起了大雨,他特意打去電話,讓張氏的大門晚關了一個小時。但是也是直到賀森按他的要求,把渾身濕得像落湯雞一樣的人帶回來的時候,他才知道,他竟然連躲也不會躲的在外面一直淋了一個小時……
那天晚上TONY發起高燒,害他不得不連夜把醫師找來家裡,折騰了大半夜才穩住他的病情。
之後他像孩子一樣在他的懷裡哭鬧著,又拉扯著他的衣服不讓他離開。
他知道他很難受,但是他的耐性被磨光了還是忍不住開始吼他,這只受了委屈的小猴子就抽咽著將燒得紅通通的臉蛋埋進他的胸口。
他很奇怪,白天他的怒火,竟會因為他小小的動作,而消失殆盡。
他蜷縮在他的懷裡磨蹭著,很久才平靜下來,安靜的睡去。
然而第二天,當他的燒退了之後,當他的意識清醒過來之後,他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冷漠的推遠了他們的距離。
他不再依賴他,不再和他主動的說話,不再向以前一樣,時不時像小孩子一樣的撒嬌……
他知道,那日的舉動傷害了他,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傷口有多深,他的高傲讓他不想去知道……
於是他們之間,本就脆弱得禁不起碰撞的關係,又開始潰然的崩塌。
真諷刺。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犯賤了,才會把他接到家裡住,自找麻煩。
「已經醒了嗎?別和那些不識趣的女人一樣,跟我玩這套把戲,我不希罕。」
沒有回答。
對於他這樣的冷嘲熱諷,TONY早已麻木了。
他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靜靜的聽著。
他跟自己說,該對他死心了吧?他還能對他奢望什麼,他已經被他傷害得夠了……
真的夠了……
他知道他內心的孤獨,知道他強硬殘酷的外表下,有著怎樣脆弱的靈魂……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他,縱容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他漸漸的忘卻,以為這樣就可以填補他心裡的空缺。
但是在做過那麼多結果卻只是給自己帶來越來越重的傷害之後,他才發現,他並沒有這麼偉大……
他沒有偉大到不記報酬的付出,他想讓他快樂起來,卻發現自己原來是這樣的微不足道……
他所做的一切,抵不上那個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
他甚至不需要做什麼,他的存在,就已經在佑赫的心裡,佔據了所有的空間……
他嫉妒!!
他在嫉妒佑赫的弟弟……什麼也不用做,就可以輕易的得到他的重視……
他終於明白他的姐姐那日歇斯底里的發泄,他終於也淪落到,像個失寵的女人一樣,無理取鬧到自己都厭惡的地步……
他已經,再也不想說什麼,再也不想做什麼了……
「不說話?」
佑赫走了過來,皮制的鞋底沈重的敲打著地板。他走到他身邊,停了下來。
「說話!你聾了嗎?!」
他瞇起眼,忽然猛的將床上的他一把拽了起來。
他不允許--他不聽他,不看他,不感受他!
他不允許,他忽略他的存在!
他是張佑赫,就算他不愛他,只是玩弄他,他也得必須聽他,必須看他,必須感受他!
他從未像對待他這樣對待過任何人,他已經夠縱容他,夠寵著他,他還想要什麼。
他討厭貪得無厭的人,就算是他,也一樣!
誰也別想奢望他不想給,可能也給不起的東西……
「你想死?」
和那個女人一樣……想用死來強迫他記住他嗎!
可笑!!
他扯出冷冷的笑容,說:
「為我甘願去死的人已經很多了,你不是唯一一個。」
「……」
「別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讓我心軟!」
「……」
手裡的身體軟綿綿的,虛弱得像是沒有一絲力氣,曾經紅潤的臉蛋,此刻也一片慘白,那雙眼裡空洞絕望的神色讓他看得心疼……
他忽然無法再面對他,只有狠狠的將他丟回床上,背對著他發出指令:
「一會兒,把桌上的粥喝了。我會讓人看著你,灌你也給我灌下去!」
「呯」的一聲巨響,召示著佑赫摔門而去的怒氣。
TONY靜靜的躺在床上,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他抽泣著,慢慢的蜷起身子,縮向床角。
心裡很冷,那是被他傷害的永遠也無法彌補的空洞……
他終於親身體會到,七炫當時的痛苦。
他對七炫的傷害,得到了報應。現在輪到他,被拋棄的時候了……

 

6.我弟弟的情人〈中〉

<佑赫>
我從未想過,這輩子會再見到安七炫。
我在那個秋天的下午,把他送給了文熙俊。
我以為,今生連他的屍體也無緣再見,然而……
我看見了什麼?!
那個墮落淫蕩的男人……
我憎恨厭惡的玩物……
竟然出現在我最愛母親的墓前
……………………
他以為自己花了眼,但那坐在石階上,抱著大大的兔子玩具,正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的男人,漆黑閃亮的髮,纖細的身材,精緻如畫的五官--確實是他當初拋棄的……
安七炫。
這個認識讓他驚詫,因為他記得那日明明將他丟到了文熙俊的地盤,他不相信他能夠安全的逃脫,他也不相信經過了文熙俊的料理,他還能安然的,坐在這裡。他走了過去,腳步並不輕,但是那個似乎正一心關注著手心裡小鳥的人,連頭也沒抬一下,毫無防備。
「安七炫。」
他終於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他覺得尷尬!
竟然要他主動叫他去得到他的注意力!
這個太過鎮靜的小東西終於抬起了頭,明亮的大眼睛裡,閃著迷惑的光芒。他是在叫他嗎?
七炫眨了眨眼,確定他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可是他明明不叫那個名字的……
他認識他嗎?!
眼前這個居高臨下正用一種不太友好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男人,由於背著光,他的臉隱在黑暗裡,他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卻不由自主的發起抖來。那是由心底深處傳來的寒氣,繼而迅速的佔據了他的身體,他恐慌的開始四下尋找那唯一一個可以讓他安下心來的身影。
「不記得我了嗎?」
那個男人蹲下身來,與他的視線相齊,然而這樣的舉動,卻並沒有讓他覺得安全多少。
他看見了他的臉,那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漂亮的臉,細緻而冷漠。
他沒見過他……
他再次對自己肯定。
但是那樣漂亮的臉蛋,卻讓他的恐懼,來得更加強烈。
他懦弱的轉過頭去,不敢再觸碰他的目光,可是他的下巴立刻被戴著手套的修長手指捏住,硬生生的轉了回去,冰冷的皮子咯得他疼。
「我是張佑赫,你不記得了?」
彷彿來自地獄般冰冷的聲音,震得他的心都顫抖起來。
他一定在哪裡聽過這聲音,但是他記不起來,記不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
他發出細細的乞求,掙不開他的手指,只有下意識的抱緊懷裡軟軟的兔子,那上面,有元元的味道……
元元……
元元呢?!
元元在哪裡!!!
「哼……安七炫,你還挺會裝的。」
望著那雙湧上水氣的大眼,盛滿了慌張無措的神情,佑赫只覺得心被重重敲了一下,憤怒迅速的湧了上來。
他忍不住用力捏著他的下頜,看到手中的臉蛋聚起痛苦的表情,漂亮的唇委屈的抖著,溢出細微的呻吟。
「啪!」
他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咬著牙吐出一直的猜測:
「你喪失了記憶?!」
「放開我……放……」
「啪!」
又是一個巴掌,打得那小東西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你以為我會信你嗎,安七炫?!」
他才不信,他喪失了記憶!!
他才不信,曾經跟在他身邊的奸詐冷血的情人,變成現在這副頭腦白癡的模樣!他才不信,那個費盡心思,連自己的哥哥都要殺害的殺人犯,會露出現在這樣無辜單純的眼神!
他不信!!
他一直暗地裡派人在找他,因為他聽說沒有人發現他的屍體。
他在找他,為了那個只不過陪他上了幾回床,連自理能力都沒有的殘廢,他竟會找自己丟過的東西……
他的人找了幾個月都沒發現的東西,竟會讓他在無意間,這樣平常的碰見。但是他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他怎麼可以,在幹過那些令人髮指的惡行之後,還能夠平平安安的坐在這裡。
他怎麼可以,在接受了他最殘忍的懲罰之後,還可以安然無損的活著。
他怎麼可以,在背負著弒兄的罪惡下,還可以天真的忘掉一切,露出如此平和甚至滿足的神色……
那他算是什麼!
那安勝浩又算是什麼!
「忘了?」
他忽然一把揪起他的領子,瞪著他害怕的眼睛,狠心的收緊了勒在他頸子上的雙手。
「你以為忘了,就可以逃避一切嗎?!」
就算你現在真的什麼都忘了,和初生的嬰兒一樣純潔,一樣無辜,我也照樣能一手掐死你!
「你不記得我了?也不記得你那個沒用的哥哥了?」
「放……放開……」
「你毀了他,讓他現在像個廢物一樣,躺在床上等死,你都忘了?」
你都忘了?!!!
你真該看看他現在的樣子,現在這副生不如死的德性!
他癱在床上,就連爬上輪椅也要用半天的時間……
你真該親眼看看,是不是那樣就會讓你想起些什麼!
你的哥哥,他為了你和我做對,他為了你憎恨我……
而你竟然將這些都忘得一乾二淨。
那我為了你而背負著的他的恨,又算是什麼!
安七炫,你該死!
我後悔了,後悔那日沒有親手殺了你,而讓你有了幸運的可以忘卻的機會。
你實在不配活著的,你把痛苦丟給了其他人,自己逃脫了懲罰,活得無憂無慮……
我之前為了你的哥哥找你,只是想向他證明,你還沒死。
我想那樣他會不會對我寬恕一些……
我想以他那樣容易原諒別人的性子,會不會這次也可以再實現在我身上……
只要你沒死,那只容易滿足,容易應付的小猴子,就會像以往一樣的,回到我身邊……
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我不能允許你沒有痛苦的活下去,我不能忍受你露出稱心如意的笑容……那些不應該讓你得到的。
憑什麼在你可以快樂的享受著陽光的時候,另一個人卻連門也出不了只能縮在陰暗的角落裡,像見不得人的老鼠一樣,忍受著良心的折磨,背負著你犯下的罪過……
不公平,安七炫。
你該後悔讓我撞見的。
就算是為了TONY,這次我也不會饒過你,這次我要親手送你下地獄!
眼見著手裡的臉蛋,漸漸泛上死白的顏色,佑赫的心裡,忽然產生了莫名的快感。
就是這樣,這樣痛苦的表情才適合你,安七炫!
他瞇起眼,想要再用力的時候,不遠處的前方響起了清冷的聲音。
「哥,別在母親睡的地方殺人。」
手鬆開了,箝制在手裡的人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連滾帶爬的撲到了來人的身上。「元元!咳咳……元……咳咳咳……」
「哥,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這麼沒用,只會欺負弱智。」
「哼,我沒用?你別忘了,你自己也是我玩剩下的,親愛的弟弟!」
佑赫冷笑著抬起頭來,望向與自己流著同樣血液的,連出生都被他詛咒憎恨的李在元。
自從父親去世了之後,他們之間就失去了聯繫。
然後這並不代表著,他們之間的憎恨,會日漸消退……
許久以前的錄相帶帶來的是非,以及不過十天前姐姐的去世……
這些帳,他一點也沒忘。是時候新仇舊恨一起算了嗎……
「是你殺了冰藍?」
「因為她的存在阻撓了我朋友的競選。」
在元漫不經心的說著,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
佑赫突然間僵硬的神色讓他的心裡升起久違的快感。
「冷血的怪物……殺死你姐姐的感覺怎麼樣?」
「姐姐?我怎麼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有姐姐了?」
張家除了父親,誰真的把他當過人看了?!
在元悠閒的點上一支煙,好笑的瞥著自己一向自以為是,狂妄傲慢的哥哥,
「別說得這麼難聽麼。她自己想死,我只不過幫她完成心願而已。」
「你不配到這兒來。你手上的血會玷污我母親的墓碑。」
「NONONO~~~」在元盯著佑赫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輕輕說著,「殺死冰藍的不是我,是你,親愛的哥哥。我只不過殺了她的肉體而已,是你毀了她的精神……」「……」
「而且,你還自以為是的以為把她嫁給豪門,是施捨了多大的恩賜。你真讓我噁心,哥。玷污了母親墓碑的是你,你和你的姐姐上了床,還敢若無其事的來祭拜母親的亡靈。」
張佑赫,你那點底細我比誰都清楚,想在我面前裝聖人?你沒那個本事!
「我再怎麼樣,也輪不到你這個害死母親的劊子手來教訓!」
佑赫咬牙切齒的吼出來。
他攥緊拳壓抑著暴竄的怒火,他只怕下一秒,他會失控的在母親的墓地裡上演兄弟互殘的戲碼。雖然,他從來不會承認,他這輩子會有什麼兄弟。
「劊子手……」
在元偏過頭,玩味著這個詞,然後冷漠的笑了:
「對,是我害死了母親,你過來殺了我呀~殺了我給母親報仇呀。」(靠!──+)
不用他提醒,他從出生起,就背負了這樣的罪名。
即使他什麼也沒做,即使他和普通的孩子一樣渴望著母親的溫情,即使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出生,被認為是天大的錯誤和罪過……
他們用異樣的,憎恨的眼光看他,好像他是什麼怪物。
他一樣是張家的血脈,但是他卻改承了母親的姓氏。因為他厭惡他們,他不屑和他們一起。
這是他父親的一句話帶來的結果。
如果他知道,他的出生,意味著母親的死亡,那他寧願不要這次機會。
他的出生是個錯誤。
每個人都這樣覺得。他們不說,但是他知道。
除了父親,沒有任何人對他好過。
然而即使是父親,每當他拿著母親生前的照片黯然神傷的時候,一樣是對他殘酷的打擊。
他一遍又一遍的被提醒,被告之--他是害死母親的兇手。
他們像受害人一樣的怨恨他,排斥他。所以他也憎恨他們,憎恨他所謂血緣上的,哥哥和姐姐。
他看著佑赫鐵青的臉色,嘲諷的笑了:
「你不敢?還是不願?不想讓骯髒的血玷污母親神聖的墓碑?」
「我不想在這裡和你吵。」
佑赫咬著牙,才恨聲的吐出這樣一句。
今天,是母親的祭日。這裡,是母親安眠的地方。
論時間,論地點,他都不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然而在元唇邊頑佞的笑容,卻讓他厭惡!
「哥,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麼嗎?」
在元拉過身後畏畏縮縮的弱智,低下頭不耐煩的用他領子上掛的小手絹狠狠的抹著他被眼淚鼻涕糊花的臉蛋。
「你的懦弱。哥,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懦弱?」
「……」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你繼續。」
「等等。把安七炫留下來。」
「他?」在元偏過頭,看見本來還和他並排走著的傻子,因為佑赫惡狠狠的一句話,迅速的躲到了他的身後。背後的衣服被揪緊的感覺,讓他的心裡,也跟著緊了一下。
他不露痕跡的,把他又往後推了推。
「哥,他是你當初,自己丟的。他之後受了刺激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你已經有過一次機會殺他了,可惜你沒殺死。」
他輕輕的笑著,彷彿在嘲笑他的沒用。
「我撿著了他,現在他歸我了,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就這麼喜歡,撿我玩剩下的?」
「彼此彼此,你還不是一樣撿了我不要的Wild House?」
此言一出,剎時一片死寂。
佑赫的臉,青一陣白一陣,難看到了極點。
在元之前說過的所有的尖刻的話,都不如這一句,讓他來的難堪。
他最重視的Wild House……
是他一手施捨來的……
是李在元不要,扔給他的……
怒火徹底焚毀了他的理智,在他能夠反應過來之前,他袖子中簡單用來防身的刀子已經滑落到他手上,他什麼都顧不上,就衝著那正在離開的高挑的背影劃了過去……
鋒利的刀片割破了布料,發出輕微的響聲,紅色的液體飛濺了出來,落到了他的手上,玷污了精製貴重的皮革。
然而在元只是頓了頓腳步,連頭也沒回一下。
「哥,你玷污了母親的墓碑。」
淡淡的語氣含著卑鄙的意味,彷彿毫不在意他歇斯底里的瘋狂舉動。
「我沒興趣在這裡和你打。等我有空的時候,再說吧~」
他咬著牙,撐著出高傲不屑的樣子。
他的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就算他發了怒,失了控,也一樣能在號稱第一殺手的他身上,留下刀口……
背上的疼痛折磨得他快失去意識,但是他的心裡,卻升起強烈的快感。
張佑赫……
你知道嗎,除了冷血的程度,你的確處處比我強……
所以連父親,都怕你……
你們太過相像,所以他死也不會將Wild House留給你,因為那標誌著他的妥協……
而我唯一高過你的,就是我知道,怎樣才可以傷到你……
我知道你的弱點……便是你卻不知道我的,因為我早已是連命都不屑要的……
我連我的母親都可以害死……這世上已經沒有我的弱點了……
所以你除了我的身體,什麼也別想拿到……
而我,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哈……
撂下這樣的話,在元再也懶得開口,摟過了一旁傻乎乎的弱智,揚長而去。寂靜的墓園中,轉眼只剩下了佑赫一人,失神的望著草地上刺目的紅色,呆呆的忡愣。
他做了些什麼……
他讓母親的墓地,染上了他的兄弟的血,染上了她的兒子的血……
然而,他被她的兒子盡情的羞辱了一番,但是他卻,什麼也不能做,只有看著他有恃無恐的走出他的視線……
染著血的刀子掉落到地面,閃著冰冷的光芒。似乎都在嘲笑著他的失態。他,張佑赫,敗在了他一向鄙視憎恨的弟弟的手中……
他厭惡他在他面前的劣質感……他厭惡他在他面前無法自製的自卑……
他轉過頭,看著墓碑上小小的照片,發起呆來。
媽,你不該生下他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
我有多恨李在元………………

 

6.我弟弟的情人〈下〉

<TONY>
佑赫自那天給母親掃完墓之後回來,人似乎都變了許多,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他把自己鎖在書房,錯過了午飯,晚飯自然也沒下來吃。
我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以我的身份,也沒權去瞭解……
但是我想,他看見了李在元,他的弟弟……
也只有那個男人,可以讓他動容了,不是嗎……
也只有那個男人,知道如何傷害他,不是嗎……
佑赫那晚沒睡。
我半夜去洗手間的時候,聽到他的屋裡,隱隱的傳來壓抑著的,幾及抽泣的呻吟。
我在他的門口呆了好久……
在那一刻,我想進去……
我想起許久以前,他受了刺激,會抱著我,一直到天亮……
我想起他為了我,強暴了女人的那個夜晚,他顫抖著的嘶吼,他粗魯卻貼心的對待……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
這一次什麼也沒有……
他果真,不再需要我了?……
我有些害怕……
潛意識裡,我有著預感,似乎,到我離開他的時間,越來越近……
我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
我只是沒有料到,這天來的如此之快……
快得……讓我措手不急……
………………
那是一個多月過後,到十一月底了。
交貨的前期。
等這批貨搞定,他可以有差不多一個月休息的時間。
是時候該休息了,他覺得累。
很累……
周末的下午,忙碌了一個星期的人們,多半在家中睡午覺。
冬日的陽光暖暖的照著漢城不起眼的街道,顯得很是清靜。
冷清的街頭走過來一個人,灰色翻毛的大衣,兩隻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
他在距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斜倚在電線杆上,點著煙:
「又見面了,哥。」
………………
李在元……
他沒料到他會在這裡碰上他……
他不是一向能離他多遠就多遠,這次他竟會主動的來找他?!
「看來你恢復的很快麼……還是我那一刀不夠深?」
「托你的福。」
不夠深?他可是因為失血在床上昏迷了三天才清醒。這也是今天,他為什麼會來找他的原因。
「不好意思,又不能讓你如願了~」
「……」
「別老是說這些無聊的事了,你殺不了我的,哥,為什麼你還沒意識過來這一點呢?」
在元扯開殘忍的笑意,慢慢的晃到佑赫的身邊。
他打量著他,忽然挨近他,幾乎是唇貼著唇的,將口中的煙吹到他的臉上,邪佞的挑高了眉,
「我是你的弟弟啊……冰藍死了之後,我就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呵呵……」
「你下不了手的,哥,我是你母親的兒子……」
「沒有我,你活不下去,哥。」
從小到大,他們不都是在互相仇恨,互相殘殺中過來的麼……
他們習慣了這樣,正如張佑赫沒有一天不恨他一樣,他同樣也是靠著對他的恨,來支撐著自己的意識。
他同樣,也不能沒有他的憎恨……
…………
近距離的那張酷似母親的臉龐,讓佑赫有一瞬間的失神。
恍惚中,他竟分不清,此刻見到的,是那個惡魔,還是他善良的母親……
「哥,你真的很漂亮……」
修長的食指滑上他的下頜,抬起,
「我好像說過,你漂亮得,讓人有想蹂躪的慾望……」
但是你太吝嗇,從不給我機會……
以至於我想回復你那日的「賞賜」,還必須以這種方式……
「被蹂躪的是你,你忘了?」
該死的磁性的聲音,提醒著他這輩子的恥辱。
他記起,那個夜晚,圍在他身邊的,醜陋噁心的男人……以及,他哥哥這副冷漠嘲笑的面孔……
在元的胃裡猛的一陣收縮,湧上泛酸的液體。
他咬著牙逼著自己支撐著快要崩潰的精神,不露痕跡的深吸了口氣:
「我知道你是變態……蹂躪我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媽?」
「……」
「哥,你好好看看我……」
他忽然覺得悲哀,他竟要用這種方法,才可以有機可乘……
但是他隨即摒棄了這個想法。
為了報復,他什麼手段都拿得出……這點又算是什麼……
跟不擇手段的他比起來,他只不過小巫見大巫罷了……
「哥,你好好看看我……」
刻意壓低的聲音,透著不懷好意的誘惑,在佑赫能夠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被那張清秀卻張揚著冷傲和邪氣的臉蛋完全吸引了進去……
他真的……好像母親……
白晰的肌膚。
狹長的鳳眼。
紅潤小巧的唇……
記憶中母親的模樣……和眼前清晰的臉龐重疊了起來,他在潛意識裡明白,他是李在元……
是他厭惡憎恨的弟弟……
但是他卻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一剎那,他甚至,有想要擁抱他的衝動……擁抱他的母親的衝動……
而他還來不及動一下,就覺得腰間一緊,竟然被李在元伸手摟近了身邊。
「哥,我愛你,相信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愛你……」
冰冷的唇壓了下來,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又離開,緊緊貼合的身體猛烈的一震,在元在佑赫錯愕的目光下,鬆開了雙手。
「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
但是我不是什麼善人,那一刀我不甘心。
他後退了一步,滿意的笑了笑:
「哥,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呀~」
瘦高的人影漸行漸遠,隱在清冷的街頭。
剛剛的一幕,好像做夢,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今天的天氣有點熱,佑赫發現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起來,讓他覺得頭暈。
熱乎乎的東西湧了上來,他抓緊了腹側的衣衫,怕它們失控的泉湧出來……
在元……
把那天的一刀,還給他了……
不愧是曾經Wild House的第一殺手呀,這一刀,果然刺得又快又狠……
卑鄙的手段……這點,他倒是像他……
他困難的挪了一步,尖銳的疼痛立刻擴散至全身,讓他差一點就這麼難看的跪倒在地上。
視線暗了下來,讓他看不清周圍的事物。
好累……
想就這麼躺下去,別再起來……
可是……
可是,那只小猴子病了……
雖然他已經有近兩個月沒有理他,沒有看他,沒有問過他……
但是他還是知道,他病了……
他這些天不知道為什麼,受了涼,發了高燒,現在還在床上躺著。
不知道,他現在,醒了沒有……
…………
後來他不記得自己做了些什麼,一路上怎樣挨過來。
總之,等到他回到了家,甚至還上了樓,推開了他的房間。
他看見他安然無恙的睡在床上,他突然的進入吵醒了他,強迫他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那一刻,他聽見自己鬆下一口氣的聲音,他想說--別這麼病病殃殃的賴在床上讓人看了討厭。
他想摔上門就離開,裝作他只不過是在匆忙間進錯了房間……
但是那一刻,他已失了所有的力氣,他張開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眼前忽然一陣暈眩,意識猛的中斷,再也撐不下去……
他就這樣倒在了他的門口……
…………
佑赫又受傷了。
他記得,他和他才剛認識的那段日子裡,他似乎就是一天到晚帶著傷,好像活在不斷的被人追殺之中。
然而之後,他就鮮少看見他受傷了。
他想,可能他這輩子屈指可數的被人刺傷的時候,全讓他看見了。
而今天,他又掛了彩……
前些天他擔心他,而幾乎每夜時不時的就悄悄的到他的門口站一站,聽不到裡面的動靜才可以安心。
結果他染了風寒,只好天天待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知道,佑赫不知道他病了--他不會在乎他,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來……
可是,他在睡夢中被巨大的撞門聲吵醒,睜開眼竟看見他臉色蒼白的倒在他的門口……
那一刻,他的血液都剎時凝結起來,心跳也錯過了一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在做夢(猴子就這點出息──+)!
他的身體動也不動的伏倒在地上,好多的血,從他的身子底下流出來,染到了地毯上……
……
「佑……佑赫……」TONY不敢置信的輕喚了一聲,像是怕嚇到自己,也像怕吵醒他。
「佑赫……不……」巨大的恐懼猛的襲上心頭,他撐起身子費力的爬到床邊,他來不及拉過一旁的輪椅,慌亂間就狼狽的由床上滾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的手臂磕到了輪椅冰冷的輪子上,流血了,但是他也顧不了那麼多,連滾帶爬的掙扎到佑赫的身邊。
「快來人啊……救命!!!」他嘶啞著嗓子喊著,不所知措的伸出手去扳佑赫的肩膀。可是他好重,他使盡了力氣也無法將他翻過身來。他看不到他的臉,慌得失去了理智,連心都抖得快要散掉。
「快來人……求求你們,快來!!」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痛恨自己殘廢的雙腿。
他昏倒在他面前,正在流血……
而他卻像個廢人,什麼也幹不了。
他明明急得快要崩潰,他明明怕得快要哭出來,他明明心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然而他卻像個廢人,什麼也幹不了,束手無措……
他甚至連翻過他的身子,看看他傷到了哪里也做不到……
「求求你們了,快過來!!過來!!!」
他歇斯底里的喊著,直到很多人急匆匆的趕進了房間,他仍然在沙啞的呻吟一樣的乞求:
「救他……」
佑赫的身體被抱了起來,他的發被汗水濕透,狼狽的粘在額前。晃動間他看見他垂著的臉,蒼白得沒一點血色,揪得他心疼。
他們把他抱到了寬敞許多的客房,不讓他進去。
但是當大夫出去一些時候了之後,門被打開了,那個叫賀森的男人站在門口,睥睨著他用不太情願的語調開口說:
「少爺叫你進去。」
佑赫醒了。
他進去的時候,他靠在床上的墊子上,半敞的外衣露出了包紮後的白色的紗布,看得他有點頭暈。
幸好醫生已經處理好了傷口,他真的很怕自己看到他渾身是血的模樣……
他悄悄的鬆了口氣,主動的靠近了床邊,強迫自己說出平靜的語氣:
「叫我進來有什麼事嗎?」
他不想這麼問的!
他本來想問:
傷得重不重?會不會很疼……
他差一點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些話,是他不屑聽的……
也是……他不該講的……
他已經沒有權力問出這樣的話了……
「你以為我能有什麼事?!」
這樣的回答讓佑赫不滿的半瞇起了眼,傷口處傳來的陣陣疼痛已經讓他煩躁得快忍受不了,而TONY說出的無疑是火上燒油的狗屁挑釁,顯然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以為,他會好歹問一句,傷得重不重,會不會疼……
他以為,他會好歹流露出些許的擔心和著急,讓他知道他還在意著他……
然而什麼也沒有……
他像傭人一樣順從的卑微的低著頭,用著平靜無波的口氣訊問著叫他進來有什麼事……
他擔心他的病,帶著李在元賜給他的傷犯賤的跑回來,就是為了看他這樣不屑一顧的臉色?!
怒火在胸中慢慢的堆積,他冷笑著說了一句:
「我還能期待著一個連路也不會走的廢物來幫我幹什麼事嗎?」
………………
難堪的沈默,由一句話蔓延了開來,重重的敲在了TONY的心上。
他告訴自己要習慣,他已不是第一次這樣刺激他,而他,早被他傷得體無完膚了……
但是他的眼前還是很快的就模糊起來,他掐著自己的手心把眼淚噎了回去,卻沒有勇氣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你現在才剛發現我是個廢物嗎?」
才剛發現收留我的麻煩了嗎……
才剛開始後悔當初衝動的決定了嗎……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殘忍……
你為什麼不早說……
…………
為什麼不早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就直接的告訴他,他膩了,他不想要個廢物來增加負擔。
那樣他就會徹底的死心……徹底的斷絕對他的一切感情……
為什麼他要對他好,為什麼還要日夜的照顧他,安慰他……
讓他在自卑中戰戰兢兢的猜測著他的意思,受寵若驚的接受著他的照料……
最後再給予他致使的打擊,說:
他發現了他是個麻煩,他後悔了當初的決定……
…………
TONY淒慘的笑了一下閉上了眼。
「我本來就是個廢物……你說一句,我馬上就可以離開……」
他的尊嚴早被他毀得一文不值,他還剩什麼?!
難道當他都說出嫌惡他的時候,他還要跪在地上求他讓他留下來嗎……
「你就這麼想走?」
這個地方,沒有一點讓他留戀?
一瞬間,佑赫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他為他做過的事情,他們曾經在這裡一起度過的那些白天黑夜……
看來在他心裡,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原來,他們兜了好大一個圈,最後又回到了起點……
他仍是想走,想離開Wild House,想離開他……
「你想走就走吧!沒人攔你!」
他冷冷的沖他笑著,
「不過安勝浩,到時候你可別回來求我收留你!」
「我不會……我就算死在街頭,也決不會回來的!」
「你有種啊,TONYAN~~就算你主動要離開,你也一樣是我玩剩下不要的!」
「……」
我知道,你不會允許別人的背叛和拋棄……
就像……李在元對你的那樣……
TONY苦澀的想著。
終於,到離開的時候了……到--他趕他的時候了……
他早早就料到有這一天,而他現在,竟在想他離開之後,佑赫會不會……哪怕只有一時半刻的會想起他……
他攥緊了輪椅的扶手,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受多大的打擊。
他逼著自己繼續說道:
「謝……謝你的照顧。我這麼個廢物,給你添麻煩了……」
「……」
佑赫低著頭,像是和醫生在說著什麼,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他在……故意給他難堪……
「我……我走了。」
「……」
「你自己保重。別再……在意李在元了……」
他拉開房門,心裡忽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出了這個門,他就能得到他一直渴望著的自由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忽然說出那樣的話,但是--
佑赫,你聽也好,不聽也罷……
反正,以後,我就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了……
我也再也不會在意,你的事情……
以及你和李在元之間種種的是非牽連……
我再也不會為你而痛苦了……
一切,都隨它去吧……
結束了……
然而,當他剛剛要出門口的時候,身後卻傳來陰冷的話音:
「站住。」
「……」
「誰告訴你,我在意李在元了!」
火氣猛的竄上心頭,讓一向不輕易外露情緒的他,竟也再控制不住--
他只是恨他,只是恨他!
恨到不能親手殺了他,再挫骨揚灰!
但是為什麼每個人都認識他在乎他?
之前他的姐姐這麼說,現在就連和他相處已久的他,也這麼說!
他的事情,輪不到任何人來插手!
他忽然惱怒起來,冷冷的道:
「這是家務事,你這個外人有什麼權力干涉!」
「對啊,李在元是你的弟弟麼!」
他就算什麼也不用做,你照樣把他放在心裡,時時刻刻的記著。
而我,我只是個外人而已……
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屈就你,我在你眼中,終究只是個外人而已……
「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名字,我告訴過你,我沒弟弟!」
「那是你不想承認吧?!」
他想起那日,他的姐姐悲哀怨憤的眼神,帶著玉石俱焚的絕望的臉龐……
他開始體會到她的心情,他開始明白,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已經什麼都不需要在乎了……
果然,佑赫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了出來。他猜他這輩子就沒遇到過幾個敢反抗他的人。
「事實是怎麼樣,都和你沒關係,安勝浩。你以為自己知道的很多?你算什麼,不過是我張佑赫玩過的一個男人罷了,少在我面前自以為是!」
他厭惡他這副好像將他看穿的德性!!
「……」
佑赫尖刻的羞辱,在TONY的心上,劃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泛著潮濕的酸痛泉湧了上來,讓他難受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幾乎在下一刻就要痛哭失聲……但是他緊緊的咬著牙忍住了。
他沒勇氣再回頭看他一眼,只是努力的睜大了眼,想將張家這所豪宅,記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很賤,都被轟走了,還對著這所囚禁過自己的籠子念念不忘。
但是他沒辦法欺騙自己……
這裡,有著他曾經以為是最幸福的回憶,最溫暖的日子……
他和他相處的那些時光……
他們曾經有過的,細碎的往事,一起分享過的甜蜜和痛苦……
他沒辦法忘記……
他一輩子,也沒辦法忘記……
那是刻在心裡的,點點滴滴的痕跡……
就算他已經心死,就算那些回憶,到頭來全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他放棄的是自己,不是他……
他們,到底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他的心裡,有著和他相同血液的男人。
他不承認,但是此刻的惱羞成怒算什麼?
他不承認,但是他身上的傷是什麼……
只有那個男人有本事傷到他……
只有那個男人,讓他給他機會傷害他……
而他又算是他的什麼人,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我走了,再……」
他想說再見,卻心知這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滾!」
沈悶的吼聲砸在他的心上,他聽見醫生慌張的叫喊--
「張先生,小心傷口,請別動……」
張佑赫怒了……
呵呵……
就算是他這樣一無是處,毫無地位的殘廢,也有本事將他激怒麼……
眼前模糊起來,任他怎麼咬著唇,咬到麻木、嘴裡充滿了血腥,他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湧出眼框。
他的手抓著門框,用力到暴出青筋,仍然止不住顫抖……
「保重……WooHyuk。」
「滾!」
伴隨著低吼的聲音,傳來巨大的摔砸聲,四分五裂的電話七零八落的從已經沒有了人影的門邊落到地上。
「滾!!你有種滾出去就別回來!你他媽滾得越遠越好!!」
「張先生,你……張先生!!」
慌忙失措的文弱醫生哪裡拉得住手下發狂的病人(野獸──|),他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佑赫已經顧不得傷口的衝到門口,狠狠的一腳踹上門。
「呯!!」
好像整個房子都在顫抖,駭人的聲響惹來了紛紛趕到的手下。
「張先生……」
「老大……」
「滾!都給我滾!!!!!」
「老大!!」
「滾啊!!都聾了嗎!」
「呯」的又是一腳踹到已經關上的門板上,嚇得外面的屬下立刻聽話的退避三舍。
「滾……」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佑赫像發泄過後脫力的野獸,緩緩的,靠在了搖搖欲墜的門上。
他走了……
他不能相信,他竟然敢真的走了!!
他的腿瘸了,出去是死路一條。
他沒膽走的,這裡是他唯一可以待的地方,他離開了Wild House根本就沒法活……
他知道,他不敢走!
他只不過說說威脅他罷了!!
他只不過想讓他屈服罷了……
他只不過,鬧鬧過後,就會識相的順從罷了……
他從不認為他真的有膽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邊,他仍是這麼固執的認為著的。
但是現在,空蕩的房間,敞開著的大門……一切一切,都彷彿是在嘲笑著他的狂妄和自以為是--
他走了,確確實實的走了,什麼也沒留下……
真……諷刺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變得一向是這麼順著他,讓他都幾乎忘了,他的本性是多麼的倔強不羈……
而早已習慣了被服從的他,不會對別人屈服,只有逼著他低頭。
承認一句錯了,對他來說這麼難嗎……難得--他寧願選擇滾出這個房子,到大街上去喝西北風……
真他媽賤……
他不要命的死活爬回來,是為了什麼!
他竟敢走,竟敢當著他的面……拋棄他……
…………
傷口處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支援不住的沿著門板,跌坐到地上。
醫生趕了過來,慌張的衝著外面交待著事情。
他被架了起來,恍惚間看見了賀森焦急的神色。
滾……他不是廢人,他可以自己走!
他想這麼吼他,但是身體上巨大的疲憊卻讓他連嘴都懶得張,他知道自己大概失血太多,再動的話恐怕會暈過去,只好任由他將他架到床上。
但是他的眼前還是一暗,陷入黑暗之前他想,他離不開多久,他一定出了門就後悔了,然後再厚著臉皮回來,求他收留他……(可能麼==|)
到時候,他就可以冷笑著嘲笑他一番,然後……
然後再……
再彌補他之前可能說得過激的傷害他的話,寵寵他……
他有自信足以應付他……
只有他不再提那個名字,不再提今天的事情……
他都可以任他唯所欲為,滿足他任何的需要……
只要他乖乖的,聽話……
說不定等他醒了,就會看見那隻滿臉擔心,卻又裝著不在意的小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