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翳焗的一天出發，在紅綠燈前等候過馬路的行人，忍受汽車廢氣、熱氣與毒氣；冇車行過也要站著乾曬，要突圍而出就會俾警察拉。這種對行人的迫害與謀殺，竟在我們的社會被視作理所當然；最近商場食肆話要禁煙，但煙民就會逼晒晌條街度噴煙，真係天理何在，行人何賤﹗

條街俾晒車行，行人、單車友、街上搵食的人冇晒權利，兒童無法再在街上邂逅其他兒童遊玩，青年人要蒲商場蒲機樓消費，老人家要坐麥當奴或行百佳......生活趨向單一、同質、私人化，公共空間人間蒸發。所以我地要發起一個「番條街運動」(Reclaim the Street)，由行人同單車友合謀帶動：


文思慧


自行車生活的永續想望
──記2005年11月20日香港單車大遊行

蔡建誠
(2005年11月21日初稿；2005年12月1日修訂)



[Bike march photo]

「各司機大佬們：請尊重騎單車人士使用道路的權利，愛惜生命，給我們一點時間和空間。」筆者是平時以單車代步的小市民，昨天本港的歷史性單車大遊行，這張貼在一架單車車尾托架的標語，正好表達出筆者的部份心聲。

遊行由來自本地數個單車會的車手自發發起，透過互聯網散發消息，以悼念11月6日遭撞斃的單車手趙兆熊﹝譯音﹞。當日趙先生參加由香港單車聯會舉辦的全港公路單車賽第三回合公開組賽事，由北潭涌駛至白沙澳對開落斜時，對面線一輛專線小巴，疑欲超越前方另一輛參賽單車，非法越過雙白線爬頭，赫見趙的單車駛至，小巴司機馬上扭返回原線，但趙在情急下同時切線，結果與小巴迎頭猛撞，送院不治。這件不幸的事件，令筆者感到非常難過，接到電郵後，馬上聯絡鄰近﹝沙田區﹞的朋友參與遊行。

早上，筆者、太太和朋友合租一輛客貨車，把單車運到灣仔金紫荊廣場，即遊行的出發點。甫上車，司機便問為何這天這麼多人電召運載單車，心想應有不少騎士參與這次遊行。果然，我們於十時半到達廣場時，數以百計的騎士已經聚集，稍後我和朋友粗略估計，廣場的單車接近四百架，比發起人最初的估計多一倍。而且，參加的人士來自五湖四海：從服飾和裝備來看，參加者以年青男性車手為主，不過前來的也有父母子女一家大細；筆者最深印象是位穿著涼鞋的中年送貨女工﹝從服裝看來﹞，以及一些由安全頭盔保護，載著色彩斑斕頭巾的「型女」。車款方面，公路車、爬山車、「買食送車」、花式車、BMX、摺疊型，以至超迷你型亦一應俱全。地區方面，由近至家住中上環，到遠至住在元朗天水圍，大有人在。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單車已在本港各角落累積了數量可觀的支持者，單車是他們運動、比賽、購物、送遞、日常代步，甚至家庭康樂的重要工具。

發起人引述運輸署的數字指出，2002至04年共有三十六名騎單車人士死於交通意外，另外有四千人受傷。本身是電梯維修員的亞池﹝假名﹞對我說，趙先生的死亡激發他參加是次遊行，覺得要站出來，抗議他們的道路安全受到忽視。從事攝影的亞盛﹝假名﹞則認為，無論有否該宗不幸事故，也須要表達騎單車人士使用道路的權利：「我希望讓其他司機和人士知道，我們同樣是道路使用者。雖然單車沒有汽車那麼快，不代表駕駛汽車的可以不尊重我們的存在，經常向我們響號，甚至故意把汽車壓過來。」戴著頭盔的亞盛同意，部份騎單車人士的安全意識不足，但若只是強調騎單車人士的責任，而不提尊重單車使用者的道路環境，那便對他這些注重道路安全的騎士不公平。

上午十一時，經過一個默哀儀式，遊行正式開始。不過，甫開始群眾便覺得有點掃興：為了控制單車流，警方要求單車分批行駛──筆者所在的那批只有十多人。隊伍分拆得這麼細小，遊行的氣勢大打折扣。但最令人氣結的地方，遊行路線只圍繞博覽道東和會展道一帶﹝即會展中心海旁附近﹞幾條馬路。這個路線是警方日前的最後安排。發起人原本申請遊行軒尼詩道和皇后大道，與平常遊行活動看齊，但遭警方拒絕，原因據說是防上「干擾」交通。結果遊行途中根本見不到多少位行人。「我是來『遊行』的，不是來『遊街』的！」筆者後邊有人發出不滿的聲音。

大部份時間我們都是單行靠路邊騎車，身旁間中有大型車輛近距離經過，不過可能由於警方封路和改道，車流不多。當筆者那組人回程到達會展中心博覽道東入口附近的交通燈位時，有駐守那裡的警員冷冷地說：「有駕駛人士投訴你們這次的行動阻塞交通，我們可以控告你們。」真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單車不是公路的合法使用者麼？在一個民主社會中，警方在遊行時的責任是什麼？是要廷續城市街道對行人和騎自行車者的歧視麼？

儘管可能因為籌備經驗的不足，組織者與參與者稍欠溝通﹝例如筆者見到有工作人員與參與者就騎車的速度問題口角﹞，但從集會解散時眾人的歡呼場面所見，對大部份參與者來說，這次遊行的經驗應是正面的。

筆者一向認為，騎自行車感受自主和自足，自得其樂，本是非常愉快的經驗。當然一些汽車可以完成的工作，自行車未必可以輕易辦到，例如載重貨﹝但別忘記那些運送石油氣樽的工人的本領﹞和快速行駛﹝但自行車其實可以取代大部份短距離旅程﹞。自行車是基本結構和操作方式百年如一日的人力機器，價廉、易於學習、修理、停泊和放置，又是能源效率極高的發明。它的動力來源只是碳水化合物，而非不可再生的化石燃料，不會排放出損害地球環境的溫室氣體和致癌物，亦不會發出噪音；佔用地面的空間甚小，做成他人受傷的意外率極微，不需為了鋪設大量公路而填海造地、進一步污染環境和刺激下一輪的交通阻塞。

自行車既可應付很多艱難的山地，又足以滿足平常人的康樂、運動、代步和快遞等需要。它不但是孩童探索周遭環境的法寶，經過一些調較或改裝，部份痙攣或肢體殘障人士也能應付自如。老少咸宜的自行車，是對人對環境皆友善的交通工具，更象徵著在膜拜高科技和物質進步﹝消費-棄置-消費﹞的主流世界以外的一種生活方式和態度。

自行車族本應是城市交通的重要參與者，奈何香港的發展卻好像背道而馳，尤其都市政策不大支持自行車生活﹝例如地鐵去年收緊附例，不容許乘客帶單車上車，而台灣捷運和倫敦地下鐵服務均准許乘客這樣做﹞，反而一味動用龐大公帑，建造沒有考慮自行車或人行需要和安全而設計的高速公路，向只有少數人負擔得起的汽車﹝及車廠/油公司/地產發展商的利益﹞傾斜。

歸根究底，我們的城市政策如何對待自行車活動，涉及社會對永續未來有多大的生態和人文承擔，是否敢在主流以版圖擴張和物質囤積為準繩的「成功」標準以外，重建對自在自主生活方式的尊重和容讓，正如文首所述：「給我們一點時間和空間」﹝註﹞，讓民眾享有更健康的身體和更充實的心靈。

攝影：Photograph by Julian Glaser

註：還包括保障那些為賺取微薄入息，終日超時和超速工作的「假」自僱職業司機，休息時間更多和老板吸血更少。

後記：寫起這篇文章，才驚訝地發現一位一直深刻影響筆者的自行車哲學的人士──KenKifer先生──原來已於兩年前遭一名醉酒駕駛者的貨車奪去生命，享年57歲。特此奉上筆者遲來的深切哀悼。



(本文原載於蔡建誠網頁)




「香港的民主是沒有前景的。我這樣說的原因，除了是基於政府的強勢打壓之外，還有更根本的原因：香港沒有社區精神。香港政府用土地規劃、原住民流徙和高地價政策，將香港的原生社區徹底摧毀。民主在香港沒有社區的土壤。更甚者，香港一直推行民主的「非社區化」，公能組別選舉就是「非社區化」的選舉，基本是一個資產階級的壟斷遊戲。......

香港每一次土地發展和社區重建，都沒有將原社區的保留作為首要目標。為了推高地價，促進房地產交易，套取現金入庫房。市區的原住民多在拆散之後，流放到偏遠地區(如屯門天水圍之類)，被流放的人口也不會與當地的原住民締結甚麼社區關係，而是以新建的屋�h為單位，接受房屋署和民政署的監督......

市區不是貧民的駐留地，驅趕了原住民之後，中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便進駐「豪宅」之內，裝好鐵門，過其單居獨戶的生活。原有的都市貧民區的鄰舍關係消失了。滅絕社區的流放政策，並不是殖民地或者特區政府的把戲，而是一切獨裁政府的秘技。......

雖然我們講甚麼地球村、全球化，但是民主是必須植根於社區的關懷，落實於活生生的鄰舍生活肌理，才有無窮力量......」

(《我思故我在——香港的風俗與文化》，陳雲，第55-57頁)

「......用民俗學的觀點看，富裕都市的貧窮是源於窮人生存空間被消滅，被迫融入其他收入階層的生活圈子，因而覺察自己景況不堪，而生存空間的消滅，也帶來窮人的文化尊嚴低落......

舉一個例，袋有餘錢、家有餘糧的香港低收入人士，之所以感受到自己貧窮，是因為超級市場透過地產聯營和供銷協定，包攬廉價貨品，陰乾了小商販的生路，低收入的人被誘進超市買必需品的同時，看見各類價位的消費品，於是便感受到貧窮了。......低收入的人被迫與高收入的人一同在冷氣商場和超市消費，進而察覺自己淒涼不堪。

......

香港縱容高地價政策，讓地產商壟斷樓房和進行各類違反公平競爭的聯營生意，政府以整理市容和拆解舊區的手段，搞掉下層人的社區和營生方法(如小販、街邊食檔、不納稅的自僱營業和散工等「灰色經濟」)，破壞原有的互助社區和消費階次，「滅貧」政策早就成功了。......」

(《我思故我在——香港的風俗與文化》，陳雲，第96-99頁)




從私有化「革命」到公民起革命

文思慧

一. 私有化「革命」

說革命，不是太輕，便是太重。太輕，是新款手機有多一、兩種功能便算革命，一群寡頭統治者取代另一群，又算革命；太重，是整個生活的依據，都要去掉，整個群體的歷史軌跡，都要抹去而翻新，例如文化大革命。

而太輕的，同時又可以是太重的--因為在這個全球資本主義化浪潮前所未有地高漲的時刻，往往在「公」的領域全面失守，即與大眾共同計劃明天這方面一籌莫展，而為了掩蓋或彌補由此帶來的不安全與恐懼，撤返「私」人領域便彷彿是唯一出路；而在這「私」人領域中透過終生學習、擁有物質、購買保險所重建的世界，是一個全新的、隔絕為孤島的反社會的結構。Z. Bauman對這樣的社會中的不安與恐懼，有深刻的描劃，指出活在這樣的社會裏的個人，生老病死既無宗教也無社群的意義，委實十分孤獨。而政治作為國家政治，在全球大企業操控大局的形勢下變得沒有半點可沾及「公」的重建，只淪為財團的地方代辦角色，官商勾結不言而喻，看迪士尼在香港便大家心照。此情此景，「公」--公道、公平、公眾--被全面推倒，「私」在兩個層次佔據整個舞台：(一)超級財力的擴張無孔不入，引狼入室成了理所當然；(二)一般小人物靠把握個人致富的機會企圖抓著一片浮木自保，處境也實在堪憐。領匯上市事件正是這舞台上的一場戲，這樣的戲預料會一演再演。

這些太輕又太重的「革命」，以物質消費全幅取代社群共建(而唯有社群才能共建)的生態持續、安全感、及自由的追求。傳媒(其實即是廣告)及教育改革(其實是更深層的廣告)天天滿口新鮮物事帶給受眾，實則製造生活最基本價值的全面翻轉、扭曲。小人物在大財團結合當地官方提供的方便下，如同籠中白鼠、X光下的筋骨內臟，被探視得一通二透--衣食住行套餐、潮流品味、一家娛樂、子女前途、事業工作......表面上大把選擇(要買邊隻相機大把得揀)，實際上偏偏就一無選擇(我不吃虐待生靈、剝削農民之下生產出來的有毒食物，得唔得呀？唔得﹗)

二. 公民起革命

不要太輕而太重的「革命」，我們就只有自創革命。自創的革命不須天天新款物事的刺激，也不會掃走各種社群千百年來演繹出的公心公理、與山川草木共存榮的智慧、及我中有人人中有我的同情共感。我們要的是拒絕演出那官商合編合導的一生連續劇，架空官商對我們所下的全方位生活惡咒。

怎樣做？

以下是踏實走出公民新生活的步驟，可以步步推展，亦可同步啟航。過程中可以建立合作社、互助組織、另類醫療網絡、另類學校、單車會、地區貨幣、各種小組聯盟。但，必須警惕的是，作為一場公民革命，要點是向「與公眾共同投入中尋找個體自由」的方向進發，所以上述項目不能虛具其名，淪為私人慾望未遂時的緩衝(緩和社會衝突)措施--實際上大家對生活並無「私有化革命」之外的遠象，也就只為虛假革命帶來的傷害作縫縫補補。以下，是公民作為公眾力量的分享者與貢獻者所可能帶來的一些實質生活的改變：

  • 另闢途徑尋找生活必需品的供應：聯絡本地及鄰近地區公平而關心環境的生產網絡，在互相協助的前題下作交換，讓人民的衣和食充份體察健康需要與生態可持續性，從此架空官商聯手排斥人民參與的衣食壟斷。

  • 搜集民間資源，打破知識壟斷：分享關於現代醫療體制、有關的既得利益集團與藥物的資訊，交流經驗，並暴露疾病與環境污染的關係；發掘另類醫療的選擇，包括基層醫療、赤腳醫生、民間食療、傳統處方、整全醫療等等，在建構相應的網絡中架空專業集團和化學藥物工業的壟斷。

  • 衝出「學習」迷思：暴露學校教育作為現代建制的再生產工具，要求學校正式變成補習社，專攻考試，讓學生有更多時間空間在學校以外--如透過師徒制、社區學習與討論網絡--開展真正的學習，架空那個脫離生產、小圈子、中央集權、近親繁殖的「知識」認証制度。

  • 重建本地生產力量，發展自主經濟：反對政府只益發展商的土地政策；投身農業復耕，生產土生良品，重建身土不二的生活習慣，以照顧及育養的工作為首要；不再乞求資本家施捨多一些消耗地球、剝削工人及其尊嚴的所謂就業機會；連結上述生產網絡及公平交換而推行地區貨幣或時分券，或以物易物。

  • 住屋是生活的歸屬而不是投資的項目：房屋要建得堅固、長久耐用、節省能源、愛護環境、照顧有需要者，所以興建及設計住屋是人民的事，不是官僚與地產商的事，所需的資源便要社會化；另外，發展商既然耗用了公眾資源去建房屋，這些房屋如有空置，有需要的人應予佔用，社會大眾也要支持他/她們。

  • 行動自主：當本地生產者的住屋與工作地點無須再受地產價格左右，便會縮短距離，令長途跋涉上班成為明日黃花，再加上鄰里互助的建立，交通運輸的壓力便得以減輕；此外，有更多的地區生產，便可減低貨品的運送里程；而人民以合理的節奏生活，亦有助重構交通的模式與網絡，例如令單車及步行成為主流，高速公路與汽車文化淡出，郊野不會更進一步喪失，街道上，人民可以重過活潑生活。

唯其如此，領匯所呈現的悲劇之根源，才可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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