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觀察（附錄三）
馮儁熙
二零零三年十二月六日
《現在是我們贖罪的時候—一個日本隨軍牧師的自白》讀後感
作者：加藤亮一
譯者：王雅丹
出版社：（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
出版日期：２００２年１２月第一版
「我們總是作為戰爭的被害者在傾訴著不幸，卻很少作為戰爭的加害者而自我反省。」──加藤亮一
是這個書名和封面上的這一句話，吸引了我，把它從圖書館借來，一口氣把它讀完。
王雅丹在其譯者序中表達了她複雜的心情，和譯這本書的原委：一方面她對於日本政府和日本國內部份人士對戰爭拒不認錯負責，反以受害者（特別是原爆受害者）自居，感到非常憤慨。但另一方面，她旅日留學時，又遇到不少對二次大戰日軍暴行深感歉意的日本人。至於在中國的家人朋友，他們都對日本人，懷有不同程度的排斥和憤恨，又往往難以理解日本這種多元性，更覺得她對這些日本人的同情難以接受，所以她就生了譯這本書的念頭。
譯者序中已對全書作了一個非常好的概括，我再寫，就只是拾人牙慧。所以我只想簡單介紹加藤亮一這個人，再寫一寫我自己的感受。
在太平洋戰爭其間，日軍攻佔印尼。加藤亮一作為隨軍牧師（我現在才知道那時候，日本竟有隨軍牧師），被派往當地一個基督徒人口佔多數的島嶼裡。用意當然是要控制當地社會，加強日本統治。但他卻與當地的人民打成一片，對自己同胞的暴行感到無奈和慚愧。他曾出面營救被捉去當慰安婦的本地少女和被捕準備被槍決的地方政治和宗教領袖。他亦曾快要病死，卻在當地人的照顧和醫生的治療後康復過來（書中都有仔細記載）。所以他寫道：
靜心地細想，在薩帕魯亞島的經歷對我的影響是巨大的，我的心裡充滿了對島上人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同時也充滿了對同胞所犯下罪行的謝罪之意，這兩種感情，交積在我３２歲年輕的心裡，決定了我以後的人生。
為了答謝印尼人給我的厚愛，為了贖卻我同胞所犯的罪孽，我向上帝起誓說：要將我的餘生獻給我所愛的印尼人。
日本戰敗後，他曾代表日本回印尼收集日軍遺骨。在那裡他遇到一對母子，才知道原來很多日本軍人在回國時，留下了在當地的妻兒，從此音訊全無。
人們常想的
是那些在戰爭中失去生命的人；
卻少有人去想
那些因為戰爭而獲得生命的人；
作者如是道。結果他後來成立了財團法人「東南亞文化友好交流協會」，協助這些年青人尋找他們的日本父親，以及提供獎學金和宿舍給他們以及東南亞各國戰爭受害者的子女赴日留學。就這樣，一幕幕感人的尋父記，就在書中展開。
有人歷盡艱辛，終於與生父團聚；有人千尋百找，卻是緣慳一面。有日本的祖父母失去了兒子，卻見到了孫子；有流落印尼叢林的日本軍人，在戰後二十多年帶著妻室還鄉．．．．．．戰爭帶來的苦難，並沒有因為兩顆原子彈而劃上句號。很多的淚水還在流，許多的傷口還未痊癒。解鈴還須繫鈴人，我為這樣一位願意花其半生精力去擦乾淚水，縫合傷口的日本人而感恩，畢竟，除了日本人自己以外，誰可以代他們去懺悔呢？
我特別欣賞加滕牧師的「信行一致」的精神。他相信要達到如此境地，必須從小事做起。他堅持要每天六點鐘起床，去打掃其協會之留學生宿舍的厠所和盥洗室。我就真的做不到。其獻身當牧師的經過亦讀得我熱淚盈眶。
面對二次大戰的血債與苦痛，我們不可以淡忘，尤其是當日本人中還有好些人不知廉恥的要美化其暴行時。但同時，我們要學習寬恕，特別是當我們發現他們中間，也有好些人誠心懺悔，獻身和平事業時。
懺悔與寬恕，是化解民族仇恨，醫治民族傷痕的鑰匙；用生命去實踐愛，是諦造和平之法門。
那些只會叫喊政治口號，以戰爭相威脅的政治領袖，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