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3.2009     終 極 解 構 　 東 邪 西 毒   (蘋果日報)   

　

電 影 《 東 邪 西 毒 》 修 復 版 會 於 本 月 27 日 在 內 地 上 映 ， 一 部 當 年 被 辜 負 了 的 作 品 ， 林 青 霞 分 飾 的 慕 容 嫣 / 慕 容 燕 重 現 江 湖 ， 可 惜 西 毒 張 國 榮 已 歿 。 前 日 導 演 王 家 衛 出 席 北 京 師 範 大 學 座 談 會 ， 並 接 受 新 浪 網 訪 問 ， 論 盡 江 湖 ： 在 江 湖 裏 面 最 大 的 、 武 功 最 高 的 不 是 人 ， 是 時 間 。 王 家 衛 用 了 15 年 時 間 ， 證 明 了 這 個 道 理 。

香 港 觀 眾 要 等 到 本 月 30 日 、 香 港 國 際 電 影 節 才 能 一 睹 《 東 邪 西 毒 終 極 版 》 。 這 部 由 王 家 衛 執 導 、 梁 朝 偉 、 張 國 榮 、 林 青 霞 、 張 曼 玉 等 演 出 的 鑽 石 陣 容 ， 94 年 在 港 上 映 時 名 大 於 利 ， 直 到 今 天 還 有 很 多 人 說 看 不 懂 。 王 家 衛 曾 說 ， 《 東 》 片 是 從 頭 開 始 有 一 個 起 點 ， 在 過 程 裏 找 到 一 個 終 點 。

王 家 衛 日 前 現 身 北 京 師 範 大 學 舉 行 座 談 會 ， 暢 談 《 東 邪 西 毒 終 極 版 》 。

問 ： 主 持 人 　 王 ： 王 家 衛 

問 ： 《 東 邪 西 毒 》 修 復 版 與 15 年 前 的 原 裝 版 有 何 不 同 ？ 
王 ： 終 極 版 不 但 是 修 復 ， 也 有 重 新 編 排 ， 它 的 英 文 名 字 叫 《 Ashes of Time Redux 》 ， 我 就 是 想 看 一 看 它 能 否 經 得 起 時 間 的 考 驗 。 當 時 是 金 融 風 暴 （ 97 年 ） ， 我 們 收 回 來 的 時 候 底 片 已 經 不 全 了 ， 就 決 定 做 修 復 ， 但 我 們 發 現 有 些 東 西 是 不 能 修 復 ， 但 也 發 現 一 些 新 的 東 西 ， 所 以 我 們 放 棄 了 一 些 ， 也 加 進 了 以 前 電 影 裏 所 沒 有 的 。 大 家 今 天 看 這 個 電 影 ， 應 該 是 抱 着 一 個 信 心 ： 今 天 是 我 第 一 次 看 這 個 電 影 。

憶 張 國 榮 色 貌 藝

問 ： 在 修 復 版 裏 ， 最 後 一 個 鏡 頭 增 加 了 張 國 榮 的 定 格 ， 除 了 紀 念 他 ， 還 有 何 特 別 意 思 ？
王 ： 他 在 戲 裏 是 很 有 代 表 性 的 一 個 人 ， 而 且 他 的 電 影 有 那 麼 大 規 模 的 公 映 機 會 ， 可 能 已 不 太 多 。 我 希 望 通 過 這 個 鏡 頭 ， 讓 所 有 喜 歡 張 國 榮 的 觀 眾 或 者 他 的 粉 絲 看 到 他 們 的 偶 像 。
問 ： 談 談 你 印 象 中 的 張 國 榮 。
王 ： 大 家 都 說 他 的 才 華 、 他 的 樣 子 ， 但 在 我 印 象 中 ， 他 的 色 、 貌 、 藝 都 很 強 ， 他 還 非 常 努 力 ， 非 常 重 義 ， 他 答 應 做 一 件 事 情 ， 不 管 怎 麼 樣 ， 他 一 定 會 做 到 。 就 是 像 我 們 那 個 時 候 在 沙 漠 裏 面 ， 他 是 唯 一 一 個 從 頭 待 到 尾 的 。 當 年 原 本 想 用 他 來 飾 東 邪 ， 後 來 看 他 的 氣 質 更 像 西 毒 ， 就 改 換 角 色 了 。

張 國 榮 在 《 東 邪 西 毒 終 極 版 》 中 會 有 一 個 定 鏡 ， 王 家 衛 希 望 以 此 滿 足 張 國 榮 的 影 迷 。

張 愛 玲 式 武 俠 片

問 ： 很 多 人 覺 得 《 東 邪 西 毒 》 不 是 武 俠 片 ， 而 是 講 人 性 ， 其 實 電 影 的 原 意 為 何 ？
王 ： 它 不 但 是 武 俠 片 ， 而 是 多 於 武 俠 片 ， 我 認 為 以 另 外 一 個 層 次 去 看 這 個 武 俠 片 ， 江 湖 就 是 我 們 的 人 生 ， 在 江 湖 裏 面 最 大 的 、 武 功 最 高 的 不 是 人 ， 是 那 個 時 間 ， 是 那 個 自 然 。
問 ： 當 年 怎 樣 想 到 拍 這 部 戲 ？
王 ： 小 時 候 追 着 《 明 報 》 ， 看 連 載 武 俠 小 說 ， 後 來 感 謝 徐 哥 （ 徐 克 ） 拍 攝 了 《 東 方 不 敗 》 ， 讓 全 世 界 都 迷 上 了 武 俠 電 影 。 我 希 望 用 《 半 生 緣 》 來 解 讀 武 俠 ， 就 把 張 愛 玲 的 感 覺 也 加 了 進 去 ， 雖 然 聽 起 來 有 點 儍 。 以 前 武 俠 片 總 是 講 俠 客 如 何 武 功 高 強 ， 我 不 禁 想 一 些 很 實 際 的 問 題 ： 闖 江 湖 他 們 怎 麼 謀 生 ？ 做 殺 手 他 們 怎 麼 接 生 意 ？ 那 些 白 衣 飄 飄 看 上 去 很 漂 亮 的 俠 客 們 有 沒 有 感 情 生 活 。 我 就 想 到 ， 把 武 俠 放 在 《 半 生 緣 》 的 故 事 裏 會 怎 樣 ： 一 個 俠 客 在 外 闖 江 湖 ， 突 然 發 現 自 己 回 不 了 家 了 ， 因 為 自 己 的 女 人 變 成 了 嫂 子 。 西 毒 在 《 射 雕 英 雄 傳 》 裏 是 個 莎 士 比 亞 式 的 悲 劇 人 物 ， 他 是 怎 麼 變 成 後 來 那 樣 的 ， 這 就 是 《 東 邪 西 毒 》 。

隨 時 間 代 入 角 色

問 ： 如 果 你 用 電 影 的 角 色 來 形 容 自 己 ， 你 覺 得 應 該 是 誰 ？
王 ： 我 認 為 每 一 個 東 西 不 可 以 今 天 對 號 入 座 ， 有 一 個 階 段 是 洪 七 （ 張 學 友 飾 ） ， 有 一 個 階 段 是 張 國 榮 ， 在 感 情 前 面 我 們 都 可 以 分 得 很 清 ， 也 可 以 是 一 個 張 曼 玉 ， 為 了 一 個 堅 持 。 其 實 每 個 人 都 可 以 在 戲 裏 找 到 他 們 的 歸 宿 。
問 ： 當 年 《 東 邪 西 毒 》 不 賣 錢 ， 但 幾 乎 原 班 人 馬 拍 攝 的 《 東 成 西 就 》 票 房 很 不 錯 。
王 ： 我 和 劉 鎮 偉 是 好 朋 友 ， 我 們 一 起 拍 《 東 邪 西 毒 》 和 《 東 成 西 就 》 時 都 是 新 人 ， 他 喜 歡 喜 劇 ， 我 則 希 望 我 的 影 片 更 多 一 點 個 人 的 感 情 ， 所 以 我 們 走 上 不 同 的 道 路 。 《 西 遊 記 》 前 15 分 鐘 的 內 容 ， 其 實 用 的 是 《 東 邪 西 毒 》 另 一 稿 的 劇 本 。 劉 鎮 偉 有 天 問 我 那 個 廢 稿 還 在 不 在 ， 過 了 半 個 月 我 再 問 他 ， 他 告 訴 我 他 已 經 在 拍 《 西 遊 記 》 了 。

偉 仔 練 成 四 塊 腹 肌

王 家 衛 由 02 年 已 開 始 籌 拍 《 一 代 宗 師 》 ， 走 訪 了 中 國 11 個 省 、 拜 訪 了 百 多 位 老 師 ， 探 究 關 於 詠 春 宗 師 葉 問 一 生 的 種 種 細 節 ， 終 暫 定 今 年 6 月 開 機 。 他 說 ： 「 華 語 功 夫 片 發 展 到 現 在 有 兩 個 方 向 ， 一 個 是 依 賴 特 技 展 現 動 作 ， 一 個 則 是 注 重 刻 畫 人 物 、 講 述 武 學 。 我 想 拍 的 是 後 面 一 種 ， 所 以 對 開 拍 我 一 直 很 慎 重 ， 我 想 拍 的 不 僅 僅 是 葉 問 ， 而 是 講 一 個 時 代 。 」

梁 朝 偉 近 日 為 《 一 代 宗 師 》 勤 練 詠 春 。

武 打 有 看 頭

王 家 衛 續 說 ： 「 十 幾 年 前 大 家 說 中 國 功 夫 是 很 厲 害 ， 到 現 在 可 能 大 家 都 說 中 國 功 夫 已 經 變 成 一 個 舞 蹈 。 我 們 這 個 電 影 其 實 要 講 的 ， 就 是 說 其 實 它 原 來 是 怎 麼 樣 。 」
半 途 出 家 的 主 角 梁 朝 偉 當 然 沒 甄 子 丹 好 打 ， 但 講 到 肌 肉 絕 對 有 睇 頭 ， 王 家 衛 說 ： 「 梁 朝 偉 拍 武 打 場 面 的 逼 真 度 ， 要 看 他 的 肌 肉 狀 況 ， 現 在 他 已 經 練 出 四 塊 腹 肌 了 ， 練 到 八 塊 的 時 候 ， 我 可 以 說 這 個 電 影 的 武 打 絕 對 有 的 看 。 」

鼓 勵 青 霞 享 受 拍 戲

15 年 前 ， 林 青 霞 拍 畢 第 100 部 電 影 後 ， 為 其 21 載 演 藝 生 涯 畫 上 休 止 符 ， 該 片 正 是 《 東 邪 西 毒 》 。 最 近 屢 傳 青 霞 復 出 ， 對 此 王 家 衛 說 ： 「 我 一 直 跟 她 說 ， 這 麼 多 人 都 期 待 你 復 出 ， 真 的 復 出 了 也 不 是 壞 事 ， 不 過 還 是 要 看 她 自 己 的 準 備 。 只 要 她 願 意 我 沒 問 題 ， 我 隨 時 為 她 度 身 訂 做 角 色 。 」

只 要 林 青 霞 肯 復 出 ， 王 家 衛 隨 時 為 她 度 身 訂 做 角 色 。

時 間 非 敵 人

時 間 是 女 演 員 最 大 敵 人 ， 王 家 衛 卻 不 這 樣 看 青 霞 ， 他 說 ： 「 你 不 要 把 時 間 當 成 你 的 敵 人 ， 人 家 說 你 在 江 湖 裏 面 到 最 後 拿 到 的 是 甚 麼 呢 ？ 就 是 一 些 片 段 ， 每 個 階 段 做 不 一 樣 的 事 ， 我 相 信 今 天 她 拍 電 影 的 話 ， 她 是 用 另 外 一 個 角 度 做 這 個 事 情 ， 肯 定 跟 十 年 前 不 一 樣 。 十 年 前 可 能 是 為 了 一 個 利 益 ， 到 今 天 可 能 是 要 享 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