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世界杯足球赛就过去了。中国队的比赛我一场没看,比分成绩也没查,只是在网上顺便知道一点。记起多年前“头可断血可流中国足球不能看”的毒誓,有点诧异于如今的冷漠。于是依稀看见曾经热血的昨天。
82年出线赛,中国对沙特,需要赢三个球才可能出线,这怎么可能呢?抱着尽本分的心情去看。四五十人挤在一个教室里,看一个忘了是十七寸还是十五寸的黑白电视。不过比起80年一百多人抢座位在十二寸黑白屏幕上看大西洋底来的人,还是进步多了。
我只提前半个小时去,只能站在最后一排了。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进了谁?
半秒钟,教师里一片死寂。
每个人心里都在一遍又一遍地验证。没记错吗我?真的没记错吗?
每个人心里都在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可能吗这?这么幸福的事怎么这样说来就来呢连他娘的招呼都不打一声?
半秒钟,在进球之后简直就是永久。
某个人,也许是脑子比较快,也许是比较缺乏严谨,终于喊了出来。
也许因为憋了太久太久,欢呼中掺杂着郁闷和苍凉。
然后马上全体起立,欢呼。
大家都因为自己反应太慢或者是怀疑而有点惭愧。
第二个球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跳到了桌子椅子上。后来看英国球迷闹事、美国人看摇滚音乐会虚脱,觉得老中真是胆子太小或者缺乏创意。
第三个球进去的时候,卧槽。。。
我没有跳起来,反而坐了下去。
虚弱狭隘温良恭谦让的心,已禁受不起这太多的惊喜和欢乐。
面前暴起一片密不透风的屁股,耳旁是四五十对年轻的肺叶和声带的极限嚎叫。
来时懒散的脚步,回去时腾云驾雾,傲视全球。
回忆温习每一个细节,评论夸张每一个动作,争执讨论胜利的战略,展望无限美好的未来,满怀得意怜悯把胜利的喜讯告知没看的人们。。。回到宿舍,到处是敲脸盆砸暖瓶的声音。
还是不够,还是要在夸张一些。
窗外传来锣鼓号角声。
哥几个,冲啊!!!
湖边聚了一大群麻雀般喧嚣兔子般躁动的学生。学生会的大旗、锣鼓家什全搬出来了。
走!
走哪儿去?嗨,管它呢,跟着走吧你就。
每经过一个宿舍,我们的队伍便壮大一分,路边便留下一片暖瓶的碎片。
恍惚之中似乎已经出了校园。有人打开窗户呼应。似乎有个大嫂劝我们小点声把她孩子吵醒了,大家报以更加热烈的欢呼并张开热情的双臂邀请她把孩子扔下来,便摇摇蓬松的头缩回去了。
恍惚之中似乎又回到了校园。在篮球场上,两边都是女生宿舍。不断有女生们抽出每人一个的草编床垫从窗户里扔下来,于是有人收集到一起,在篮球场中间点燃了一堆熊熊大火,某宿舍打开窗户把砖头式三洋录音机音量放到最大的嘶哑,播放西班牙斗牛士,于是篮球场上跳起了乱七八糟的舞,包括窜火堆表演。于是又有人胆大包天地邀请女生们“嗨!你们TMD下来跳舞啊!”于是有花蝴蝶般的女生们陆陆续续入场,使我对她们的轻浮颇为不屑。
几天之后,中国队0:1输给新西兰,尽管只要打平就能出线。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后来聊起那场球,一个和同学们玩得比较好的老师说那个3:0只怕是串通安排的。出于尊敬我没有拍案而起,但之后很久那个老师讲课的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真是他讲的那样,所以统计分析没学好。
当然,后来大家都明白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如果中国队只要打平就能赢的话,准输。
但你们哪知道探索真理的艰难苦痛?
化外
6/2/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