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美国极右保守主义
自制炸弹炸垮美国联邦政府工作大楼、造成几百人伤亡的麦克维被处死，居然在中文网上招来了几
声悼念，恐怕令小麦在阴曹地府之下满地找眼珠子 -- 如此折腾死人，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记得曾在
国内某论坛上看到一位小朋友问“美国也有反政府力量？”，找到反美同盟军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爱
国贼小朋友们有时候也有点可爱。
也怪不得他们。我也是到美国若干年之后才把美国的“保守派”究竟是什么东东搞清楚。
首先，“保守”泛指一切坚持既定方针、强调秩序与稳定的文化倾向。强调秩序与稳定这方面是共性，
与社会文化历史无关，所有国家、社会的保守派都有这个特点。但坚持既定方针的表象就千姿百态
了，因为各个社会的历史不同。美国立国才两百多年，社会记忆里对当年驰骋不羁、抗税抗英的历
史依然历历在目，心有77烟。而在中国社会里，春秋战国、五代十国时群雄并起、占座山头就称王
的年代早已退化为小说故事，文化脑袋里充斥的是君臣父子伦理纲常和中央王朝的八面威风。所以，
在对待政府，或广而言之对待权威力量的态度上，中美的保守派截然相反。
最早定居在美洲大陆的昂格鲁萨克逊人，清教徒、冒险家、流氓、赌棍、罪犯，五花八门，但他们
大多有一个共性：都是大英帝国的边缘人，都想逃脱权威的管制监控，开创新生活。后来逐渐形成
诸多地方富豪军阀，各自为阵各自为乐，谁想起“中央政府”都头疼。后来为了抗税，大家不得已合力
反抗英廷，必须有个招牌，但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把这个“中央政府”的权力限制在最小，拟定宪法的时
候时刻没忘了保障自己的权利和州政府（在当时就是大农庄主）的权力，生怕被联邦政府偷去抢去。
华盛顿拒绝连任第三届总统，在现在看来据说是民主先父伟大光荣正确，其实在当时，联邦总统有
名无实，除了军权什么都没有，无非是大家推出一个倒霉蛋带兵上战场，成了的话大家都省税，不
成的话自有倒霉蛋去英国受那一刀之苦。有谁知道老华心中的苦闷？还让我当第三届？拜托，这劳
什子总统，虚名一个，拿这么点薪水，又没人贿赂，哪里比得上作农庄主，天高皇帝远，炒作棉花
大豆，使唤奴隶，在水一方，逍遥快活？
言归正传。美国的立国理念就是反对中央，提防集权。这些理念，至今在共和党身上还留有明显的
痕迹。也因为这些理念，美国社会对所有的强势力量，包括国际机构、国内政府、大企业、科技，
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怀疑和戒备心理，在政治上社会偏向几乎是自动性地和政治权力反向异动。比
如，美国历史上绝大部分时候入主白宫的政党和国会多数政党是不同的。九十年代初白宫和国会都
被民主党占领，社会、媒体明显偏向保守；而现在布什极右内阁上台、共和党同时控制参众两院
（即使倒戈之后参议院也还是几乎均衡），社会、媒体则迅速转向自由。民选总统和议员并限制总
统任期，造成政治动荡摇摆，但这种不稳定因素被社会和媒体的反向异动倾向自动补偿，从而实现
总体的连续性和稳定性。
由当年军阀自发合纵连横到今天的自动分权制衡，进化系统相对于精英设计的完全控制系统之优越
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好不好？妙不妙？要不要再来一个？
更有意思的是散布于社会底层某些圈子里的极右保守潜流，也就是小麦的组织、同志们、战友们。
这些人几乎清一色是白种人，绝大部分带有昂格鲁萨克逊血统（或自认纯种）并是虔诚狂热的基督
教徒，除了反对移民和带有程度不一的种族歧视倾向以外，把个人意志、自立、反政府等美国保守
价值观推至极点，认为政府是撒旦的化身，阴谋剥夺人的基本权利，企图通过法律取代上帝规范人
的行为，导致道德败坏邪教横行，并伙同联合国等国际机构乃至外星人在世界范围内推行撒旦的计
划。几年前联邦政府武力攻击维科的大卫教徒据点，在他们心中成了政府阴谋的直接证据，近来国
际贸易合作的推动更是撒旦走向世界的明证。于是，在广阔的农村，高山大川间，密密的丛林里，
活跃着无数的民兵团游击队，但不是秘密活动，而是公开定期操练，荷枪实弹，除了坦克榴弹炮以
外，单兵武器应有尽有，为了反抗罪恶政府最后的攻击积极准备，保家园卫自由，砍头只当风吹帽，
笑看山河万代红。
我当然不赞同这些人的看法，更不用说做法。但是，这种精神里包含的独立、自由和个人主义价值
观，难道不值得闭着眼给小麦念悼词、跟着人屁股后面喊打谁谁谁的爱国贼们品味一番麽？
化外
6/25/2001
(
geocities.com/huaw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