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是插敘的片段)

結束可能是另一新的開始,哀傷可能是喜悅的起源,畢竟有終才有始,有哀才有喜,一切也是相對的……

醫院內,潔白的牆壁,通明的燈光,一切都雪白得令人刺眼,這正與窗外陰霾的天空,暗沉的大地成了強大的對比。白的更白,暗的更暗,就如天堂與地獄一樣,互相輝映著。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此刻兩者都是處於極度的寧靜,空氣亦不流動,沉寂得令人窒息。

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正坐著一個少女。她穿著一條連身的雪白洋裝,蒼白的面色在洋裝和牆壁的映襯下,顯得如一張白紙,除了白以外,還給人不堪一觸的感覺,彷彿一下子就會破裂。在她白得和周圍融成一體的身上,只有一頭烏絲與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為她加上一點色彩,可惜並不能為她添上生氣。髮絲軟弱無力的垂在肩上,靈魂之窗失去了焦點,一切一切皆指出她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人。縱然她是真實的坐在這兒,但她被人覺得她像一縷煙霞,很容易就會消散蒸發。

旁人皆對她表現好奇,以她的年紀,應該是一個活潑可人的豆蔻女孩,是什麼剝奪了她的光采?

在膠著的氣壓下,一顆豆大的淚珠由少女的眼眶裡滑下,把她的臉映出一絲透明。悄悄的淚珠,重重地打破了沉寂的氣氛,給人有透不過氣的壓迫感。

少女的眼依然直直看著窗外,但卻不知她看著那一點,濛濛的水氣,把她的眼神顯得更惘然。

她沒有阻止淚珠的滑下,任它把眼前景物變得濛糊,反正沒有淚水的影響下,她看人看物也是濛糊不清的……

「薰,請妳明白,我只想要回我的自由。」一個男子的身影正背著她,兩眼一直向著窗外。

「當初是你要我全無保留的打開心扉,現在你說你要自由?」薰不解地追問,她希望他能給回應,至少也回頭看看她。

男子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看著窗外。

「是不是表示要分手?那我懷裡的……怎辦?」薰已作好最壞打算,這已在好夢中出現了多次的情景,一點也不陌生,但她依然天真的希望相葉會回心轉意。

「妳決定吧!大家分開也是好的。而妳懷中的……妳自己拿主意,反正這是在妳懷裡的,不干我的事。」相葉一直沒回頭,只是看著窗外,用沒感情的語氣說著。

薰的心沉到了谷底,是該完全死心了,但不是太遲了嗎?

她恨他的無血無淚,亦恨自己執迷不悔;她恨他令她沉淪,亦恨自己當初的盲目。

她懷中的生命,他也有份給予,可他的語氣就像談論著一件與他無關的死物,薰不禁懷疑他的血是否冷的。相葉的一言一語,像一把把冰冷無情的刀刃,宰割著她的心。

「我會把他打掉。」薰決絕地說,眼看著眼前曾經最親密而又最遙遠的身影。她多麼希望他會阻止她,起碼這也表示他對她尚有一絲憐惜。

「隨妳。」相葉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離去,剩下面如死灰的薰。

薰在相葉離去後,站到他剛才站的位置,試著猜想他在看什麼,或許能窺探出他在想什麼。

「相葉,難道我的愛還不夠,不能讓你沉澀到永久?你究竟想要什麼?」薰哀傷地問,但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不要喇!打針痛痛。」一把童稚的聲音把薰從回憶中喚回現實。

「不怕的。一會兒就好了,之後給你買玩具,好不好?」孩子的爸爸正抱著他,寵愛地哄著他。

薰心中浮現一絲心酸,不禁用手撫著自己的肚子,為著她未出世,亦永遠不能出世的孩子而哀悼。孩子,怪就怪我這媽媽吧!是我替你找了一個無血無淚的爸爸,是我令你沒有生存的權利,是我令你永遠不能有被寵的一刻,但我所做的是為你好的,原諒我。

「真的嗎?那我要新的玩具車,舊的已玩膩。」孩子聽到有新玩具,破涕為笑。

薰為了孩子的舊玩具車而哀傷,其實是為自己哀傷,因她的角色就如一件舊了的玩具,只有被拋棄的下埸。

由一開始,她就像是相葉的玩具,她的存在只為討他的歡心,隨傳隨到,順著他意,為他解悶。但玩具始終是玩具,當她已被玩膩,不再美麗,他就會狠狠把她扔棄,就如孩子的舊玩具,這是玩具的命運。

她為了他,放棄自己,失去靈魂,甚至忘記自己也曾有姓名!一切也是自己的痴傻。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地撫上她左手手腕上,一條靜靜伏著的長長傷痕……

薰用刀片在左手手腕上狠狠一劃,皮膚應聲裂開,接著傷口開始泛紅,很快它冒出了第一滴血,一瞬間血水就如泛濫般,不斷湧出。她看著手中的血不斷的流,甚至已成了一個小潭,但她卻感不到一絲痛楚,彷彿手不是她的,她再多劃一下在傷口上,使它傷得更深,可皮肉之痛怎也比不上心中痛轍心扉的痛。她的淚滴在血中,兩者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血,哪是淚,像眼正淌血,手正冒淚,這全為了她的傻而嘲笑她。

記憶中, 相葉只是冷冷看著她,眼中溢出一點不屑,一點嘲弄,但就是沒有一絲關心,一絲心痛。

「清水小姐,請等一下,下一位到妳了。」護士走到薰的身旁,對薰說。

薰向她微微點頭,表現明白。她現在真的希望時間走得慢一點,因她知道一會兒後她的懷中就再沒有了另一個心跳。她不介意等不到,反正她已習慣。她太熟悉等不到的滋味,她等他的回頭,等他的關心,等他的回心轉意,可她怎也等不到。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在乎我,又要招惹我?」薰心底在呼號。

可笑的是,以往是空等,現在讓她等到的卻是醫生的手術刀。

「一會兒妳只要躺在手術台上,我們會為妳作半身麻醉。基本上危險不大,但因妳已四個月了,會比較麻煩,不過也不需太緊張。還有問題嗎?」醫生向薰講解著手術的情形。

薰搖搖頭,就向手術台走去,她怕她會心軟而改變主意,她怕她再沒有勇氣。她知道這對孩子不公平,但若他出世了,就會成沒爸爸的孩子,他會更可憐,她不要她的孩子受苦,故她為了孩子好,她一定要把他打掉。孩子,不要怪我狠心,媽媽只是為你好。

薰躺在手術台上,眼睜睜看著天花板的燈。燈很亮,就像天堂之光。

在光芒中,她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天使,他正叫喚著她,等待著她。

「醫生,病人大量出血,脈搏正下降!」護士正緊張地說。

「快幫她輸血!」醫生額角冒出豆大的汗。

手術室內正呈現緊張的情況。

薰一點也感不到緊張的氣氛,反之她正感到被平安欣喜所包圍。她知小天使正是她的孩子,他要帶她脫離苦痛,她知若走到他的那一面,她就不會再有哀傷痛苦。她不顧一切的走向他,她感到身體變得很輕,足以飄起,她一直升高,直至脫離了她的身體。好看著躺在手術台上的身體說「再見了,再見了我的身體,再見了我的哀傷,再見了軟弱的我,再見了─相葉。」接著她就隨著小天使,飛向平安光亮的地方,享受追尋她失去了許久的快樂。

在薰的心跳停下的一刻,窗外終於下起蘊釀了很久的大雨,彷彿為了薰的不幸而哭,亦像為薰洗去昔日的傷害,為了慶祝薰的解脫。

當眾人也為薰而可惜時,無人知道薰結束了她傷痛的人生,造就了她另一新的開始,一個好的開始。她能真正享受到快樂的滋味。所以終結並不是終結,而是新生。

雨後的天空回復清朗,彩虹也出來湊熱鬧。天邊的雲際,我們彷彿可看到薰與她孩子的笑臉,妳看到嗎?

~完~

Aoiソ後話:

這是我心血來潮之作,而且我只用了一晚來寫,所以大家多多包涵了。大家有沒有因我寫的劇情而不安?我是說大家沒有被我嚇到吧!我想不會吧!不是很偏激,是嗎?

會找相葉當主角,其實是有一點點想突破我一向對相葉的印象,我一向都覺得他應是十分溫柔的,但若再寫他溫柔的角色,又好像沒什麼新意,畢竟太多人寫過了!所以今次負氣的把他寫成了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我就覺得一點也不像他,好像很失敗,不知大家覺得如何?

不過寫了這麼多不開心的故事,有些累了,所以下次我會寫回一些開心的故事,希望大家繼續支持!

若有任何意見,可send e-mail給我.(aoi_imai@yahoo.com.hk)

7/6/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