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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信給Lusi

方籐的介紹

方籐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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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接到大嫂打來的電話,是蠻訝異的,平常,也都是阿元直接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他要到台北來出差,看看我在不在家?方不方便去接他?偶爾也和大嫂講個兩句話,但是像這一次一樣,大嫂直接打電話給我,還是第一遭。

  聽到他告訴我的內容,更令我覺得不可置信。

  「不知道你有沒有空?阿元剛剛過世,有一些喪葬的事情,需要人幫忙,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不可以來台中,這也是阿元的意思。」大嫂告訴我這一些話的同時,語氣非常的平靜,一點都不像是剛剛喪夫的未亡人,倒是我,一個不應該覺得激動的人,比大嫂的情緒,更加不穩定,聽到這樣一個消息,一時之間,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應,腦中轟然巨響,想到的只是往日的一些記憶,對於眼前發生的這一個事實,一點也沒有辦法接受。

  大嫂還是絮絮叨叨的在電話那一頭,繼續的講著一些關於喪葬的事情,我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腦中幾近一片空白,阿元,就這麼走了嗎?

  大嫂也知道我這一個自由工作者,是一定有空可以下去幫忙他,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吧?!而且,就是我和阿元的交情,也讓我非得下去幫忙他不可,連考慮都不用考慮,已經答應大嫂,坐當晚的統聯班車下去,本來是想自己到他們家,但大嫂執意要來車站接我,大概的跟他約了一個時間,等到過了三義交流道,再打大哥大讓他出門,應該都不算晚。

  掛了大嫂的電話,雖然知道應該要趕緊做出門的準備工作,但是,腦子裡卻還是一直不覺得這一件事,是一個事實,總覺得不可能發生,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去世了嗎?!

  老媽過來問我是什麼事?

  我也只是很漠然的回答他:「阿元死了,我要去台中幫大嫂處理善後。」

  老媽也是不可置信,半年多前,阿元來台北出差,還是住我們家呢!這麼些年下來,家裡人和我們這一些同學,也都混的很熟,雖然他們都住中南部,只要是上台北來,都會住家裡。

  老媽看我一直沒有什麼動作,也開始催促我:「你不是要出門嗎?還不趕快準備?」

  不過,我實在是沒有能力做任何的準備,面對一個心愛的人死亡,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像大嫂一樣,那麼冷靜,讓我去幫忙,我覺得,可能一點忙都幫不上,而且,還要暗自鎮靜自己,更加的困難。

  老媽看我沒什麼反應,嘆了一口氣:「人死都死了,也沒辦法挽回,你還是趕快過去,看看有什麼能做的吧!」

  老媽幫我拿了幾件衣服,塞到手提袋裡,就讓我出門,臨出門的時候,還說:「你精神不好,不要騎車了,直接坐計程車。」

  我是不知道老媽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一直以來,從來沒有想要隱瞞他們的打算,所以,每一件事,他應該都知道,很多時候,他也是不願意去面對現實,但,感情,是沒有人能夠知道,甚至連我,都不是很清楚,究竟,阿元在我的心裡,佔了多重的位置!

  已經晚上7點多了,到統聯去搭車,還是稍微等了20分鐘,才有車搭,上了車,算是剛剛好滿座,我的心還是很亂,根本沒辦法清楚的理出一個頭緒,一路上,甚至都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往日的種種,像是走馬燈一樣的在我眼前閃動,但多數的時候,只是像幻燈片一樣,一張一張的播映,那一些歡笑,一些爭吵,美好的過往,一時之間,通通像是電影一般,在眼前重現。

  胡思亂想的時候,時間總是過的很快,根本不知覺中,車子已經過了泰安,趕緊的打大哥大給大嫂,跟他說我已經到泰安了,讓大嫂可以準備到台中車站接我。

  從霧峰出來,還是要一段時間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堵車?!

  應該是還好,已經將近10點,晚上的車潮應該是已經過去。

  我只能想著這一些言不及義的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一直沈浸在跟阿元的回憶中。

 

 

    二、

  車子進入了台中市區之後,就開始找一個適當的地點下車,也忘記跟大嫂講我坐的是統聯的車子,不知道大嫂會那裡接我?還好大家都有大哥大,我猜大嫂一定是到車站找我,這就往火車站走去,還沒走到車站,大哥大就已經響了,一接起來,果然是大嫂:「你到了沒?現在在那裡?」

  「已經到了,你在那裡等我?我正往火車站前進。」

  結果也正如我預想的一樣,大嫂就在車站旁邊那裡等我,那裡好像也是每一次和他們約定的地點,不管是第一次系上去暑期的林場實習,還是後來每一次在台中的同學會,甚至,後來去台中參加同學的婚禮,火車站旁邊那裡,都是我們約定的地方,大嫂可能也知道,所以,才會以為又約在這裡。

  走到約定地點,大嫂正在車子上等我,上了車,當然是坐在前座大嫂旁邊,本以為就要回家,大嫂說有事要跟我談,就去台中公園旁邊的泡沫紅茶找了一個地方,也把車停在公園下面的停車場,這就談事情。

  我並不知道大嫂要跟我說什麼,但一路走到泡沫紅茶店的時候,發現他的身軀有一點笨重,覺得不太對,也就問他:「又懷孕了嗎?」

  「第三個了。」

  在這樣的時間懷孕,其實,是蠻不適當的,不過,這種東西,也是沒辦法預期,知道阿元是很喜歡小孩,現在老爸病逝,這一個孩子的命運,也蠻艱難的。

  到泡沫紅茶裡面坐下,正事還沒開始講,先講的是大嫂懷孕的事情。

  「知道他得到肝癌,其實已經是在懷孕兩三個月之後了,本來還在考慮要不要留下這一個小孩,肝癌,總是死路一條,多生下這一個小孩,也是增加負擔,不過,你也知道阿元,他是喜歡小孩的,說是生命既然已經成形,總該有他來世上的權利,這才留了下來。」

  大嫂接著繼續說:「他本來一直努力,也就是想見到這孩子一面,不過,還是未能如願。」

  大嫂的冷靜,和我的情緒激動,正好是很明顯的對比,我不知道他怎麼能這麼冷靜,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說到小孩的事情,大嫂反而稍微的激動了一些,可能這就是母性吧!母親的彈性,顯示在這樣的事情上,特別的明顯。

  為了平復情緒,兩個人坐了一會,什麼話都沒說。

  一會兒之後,大嫂從皮包裡拿出一封信,遞給我,一面跟我說:「這是阿元要我交給你的。」

  把信接過來,並沒有封,只是把封口折了起來,從裡面抽出那一張信紙,看到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Lusi,很遺憾,不能親口對你說:「我愛你。」,元。」

  本來已經就不能控制的情緒,在看到了這兩行的字之後,就像是洪水決堤般的一發不可收拾。

  眼睛裡已經溼潤的淚水,一滴一滴,成串成串的,開始流了下來。

  但也不是哭,只是流淚。

  大嫂看到我流淚,一面還抹去臉上的淚珠,遞了一疊的面紙給我,我接過來,把淚水擦掉,但接連不斷的淚水,根本沒有辦法完全擦乾。

  流了好一會的淚,慢慢的,才比較穩定,開始想到一些事情。

  大嫂也才跟我說:「紙上寫些什麼?讓你這麼激動?能不能給我看看。」

  這樣的話,當然是不能給大嫂看到,趕緊的就把那一張紙條塞到口袋裡。

  大嫂看到我這樣的舉動,可能是覺得有一點好笑,我是不太知道他為什麼覺得好笑,大嫂當然就會解釋給我聽:「你很笨喔!信又沒封,我如果要看的話,早就看了,怎麼會等到現在?!」

  也是,要是我有這樣的好奇心,一定會要求阿元給我看的。

  「其實,阿元拿給我的那一天,就已經給我看過了。」那更不應該這麼鎮靜了!要是我是大嫂的話,早都瘋了,直到丈夫死前,才知道,原來丈夫愛的,一直是另外一個人,更糟的是,還是一個男人,這不是對一個女人的最大羞辱?讓他覺得自己的魅力,還比不上一個男人!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阿元的死,他才能表現的這麼鎮靜,因為,那一個男人,已經不是他所愛的人,充其量,只是他小孩的父親,這樣的話,自然就不會難過了。

  對我而言,則正好相反。

  一直以來,都以為他不愛我,這才會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但最後,竟然發現事實並不是這樣,只是因為世俗的一些價值觀,他必須要去完成他的使命,只好犧牲我,犧牲我們兩個之間的一些可能。

  這一下,真相大白,對於我,卻也沒有什麼助益。

  這時,我的心情,是更加的複雜,本來就已經很混亂,這一下,更加的麻煩,一下子,我從旁觀者,變成了未亡人,大嫂,反而才是旁觀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想了一下,還是有一些話,想一吐為快,也只能對這一個和我有相同遭遇的可憐女人訴苦:「他幹嘛要到臨死才把這一件事說出來呢?乾脆不要說不就好了,這樣,對我們兩個人來說,不都是很殘忍的?!」

  大嫂倒是很能諒解他:「也許就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才能放肆的把一些平常不敢說的話,都說出來。」

  也是,這就算是死者臨死之前的一種任性吧!

  可往生的人往生了,我們這一些活著的人,倒是一輩子要受這魔咒的影響。

  本以為阿元是不愛我的,也就沒有壓力,可以自由自在的,過著放縱自己的生活,這一下,卻得好好的收斂,就為了這樣的愛情,不過,還是很殘忍的,難道我接下去的一輩子,都要靠這樣的懷念過活嗎?!

  對大嫂而言,更加殘忍,一個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公,到頭來,才知道,他愛的是別人,死後,還得幫他撫養這三個拖油瓶似的小孩,一個,甚至還沒出生呢!

  常常會說我們女人任性,其實,真正任性的,該是這一些自以為是的男人吧!

  任性的和一個其實並不愛的女人結婚了,任性的生下了一堆小孩,任性的把愛上自己的男生拋棄,任性的死了,又任性的說出一堆不必負責任的愛情,這樣,還不算是任性的話,怎麼樣,才算是任性。

  真是任性。

  男人總是會有一堆的藉口,沒辦法,家裡逼著結婚,社會的價值觀如此,我們不也是一樣有類似的問題,壓力,甚至更大,還不是想辦法面對,而不是用這樣類似逃避的方式解決。

  現在也不是像以前的農業社會一樣,非得結婚不可,單身的人這麼多,每一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但男人,欸!沒有很大的長進。

  總而言之,男人只會選擇便利的方式去解決,但不一定是解決問題。

 

 

    三、

  大嫂好像是欲言又止的,有一些話,還沒有說出口,也許他是看到我的情緒已經不穩定,這才先停住。

  在外面,總是不能放肆的表現自己的情緒,雖然我已經哭了,但是,不是放聲大哭般的哭,只是啜泣般的流淚,沒有引起很多注意,大嫂見狀,就把我從泡沫紅茶店拉出來,開車一路往霧峰的家中走。

  時間已經蠻晚了,接近午夜,要是平時,大嫂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是不太可能孤身一人開車外出,即便是開車,在深夜,有時,也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又隻身一人,更加可能會有不測的麻煩。

  今日,還好是我和他一起,也就是因為我,他才這麼晚還出來吧!

  還好,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或意料之內的狀況,順利的到家了。

  阿元剛剛過世,家裡有蠻多事情要處理的,雖然已經過了半夜12點,家裡還是燈火通明,一堆人,有伯母、大嫂的弟弟、阿元的弟弟、弟媳,一些人要不本就住在一起,要不也因為阿元的喪事,而過來幫忙的。

  伯母見我到了,也沒說什麼,只是跟我點點頭,說:「來了啊!」

  當然是一定會來的,我和阿元、小白,在學校的時候,就已經是死黨了,這一次阿元過世,自然都會過來幫忙,而我,更是有不同的情誼,連大嫂都趕緊的把我召來,也就是這樣的原因了。

  聽說,小白過兩天也會請假過來幫忙。

  一夥人,聚在家裡,也並沒有幹什麼,只是折著金紙,這很可能是一種治療悲傷的方式,大家聚在一起,聊著跟他過去的一些記憶,想到生命中美好的事情,漸漸的,也就把悲傷沖淡,雖然講到傷感處,還是不免會流下淚來,但總也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方式。

  我雖然才剛到,也加入他們折金紙的行列,那年,外公去世,家裡也一樣的有這樣的聚會,我年紀還小,只覺得摺紙有趣,卻不覺得悲傷,也許還不了解什麼是死亡吧!

  所以,也學了一些摺紙的工夫,雖然已經很久沒有複習,也還是不要複習的好,但這一下,看了他們摺紙,一下子,也就恢復功力,開始摺起蓮花。

  說到摺這蓮花,還真的不是很容易的,要先把基礎摺好,再慢慢的湊成一朵蓮花,挺費工的。

  有的人就負責摺摺元寶等簡單的物件,總也是一種分工。

  雖然我們跟阿元都很熟,但阿元年紀這麼輕,才30多歲就過世了,大家都覺得有一點不捨,一面摺紙,也沒有談論什麼話題,氣氛,就有一點僵。

  伯母一直不願意去睡,我知道他大概是最難過的了,卻表現出很堅強的樣子,只是靜靜的看著我們摺紙,一面摺紙,一面就勸伯母去睡覺,也跟大嫂示意,讓他也一起勸勸伯母。

  知道大嫂對阿元是不能諒解的,但伯母畢竟沒有什麼錯,不必遷怒到他的身上,見他跟伯母說了一些話,也不知道究竟說的是什麼,伯母,也就去睡覺了。

  剩下我們這一堆人,大家,還是摺著紙。

  我一向是不示弱的,別人沒說累,我當然奉陪到底!

  不過,他們倒是慢慢的都敗下陣去,最後,剩下我和大嫂兩個人,還坐在餐桌上,摺著紙。

  也許大嫂等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機會,開始慢慢的跟我說著阿元這一些日子以來的狀況。

 

 

    四、

  一直覺得蠻奇怪的,就算是肝癌,也不太可能一下子驟然的去世,大半年前,我才見過阿元,怎麼就這無聲無息的死了?!

  也把這樣的一個疑問,拿來問大嫂,大嫂倒是給了我解答:「差不多半年前,阿元不是有一次上台北去找你,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其實,在那之前差不多一兩個月,阿元就已經檢查出末期的肝癌了,雖然還沒有立即致命的危險,卻也是要靠藥物控制,才不會痛苦的情況了。」

  這也就難怪了,那一次來,我就覺得他的臉色不太好,問他,他也只是說:「最近比較累,沒睡好,臉色自然就不好。」

  而且,總也是有一種痛苦的神情,我當時還搞不清楚狀況,以為真的是生活的壓力太大,人,老的快。

  大嫂接著說:「他知道自己得了末期肝癌之後,就寫了那一張的紙條,也給我看過,把一切的情況,跟我說了,剛開始,我當然是非常的不能接受,覺得有一種被欺騙背叛的感覺,不過,隔了一陣子,氣也就平了,已經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我竟然都還沒察覺這一個事實,又能怪誰?!

  他一直跟我說:『要趁著病情還能控制的時候,到台北去找Lusi,算是見他最後一面吧!』

  我不置可否,但不能否認的,心裡還是有一點不舒服,也有一點忌妒的感覺,也曾經問他:『既然你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為什麼不乾脆叫Lusi來台中陪你渡過這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呢?!』」

  這正是我的疑問,但不能問出口,只好繼續靜靜的聽大嫂講下去。

  「『因為我愛他,我也知道他愛我,才不願意他看著我死去,一方面是不願意讓他受這樣的煎熬,一方面,也希望我能在他心目中,永遠保持最完美的印象,我不願意他看著我形消骨毀的死去。』阿元這麼跟大嫂說。」

  我不知道大嫂心裡的感受是什麼?!

  但我知道我如果是大嫂,一定很不好過,自己的丈夫,跟自己訴說著對另外一個人的愛戀,還不斷的透露出濃濃的愛意,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都會受不了的。

  「那你怎麼說呢?」我只能這麼問大嫂。

  「我能怎麼說?丈夫愛上別人,已經是一個女人的最大失敗,除了認輸,沒有別的處理方式,更糟的是,我還是愛他的,雖然他愛的是別人,還是我丈夫。」

  阿元後來果然來台北找我,說是出差,那幾天,他只是讓我載他去買買東西,我就覺得奇怪,也不以為意,反正,這樣的事情,也常常發生,還以為他是來台北買一些東西呢!

  晚上,看看電視,出去吃個飯,過了兩天,他就什麼都沒說的回去了。

  接下去的大半年,也沒有他的消息,再來,就是大嫂跟我說,他死了,這一個消息。

  但在大嫂這一邊,顯然不是這麼的簡單,又繼續的聽他說下去:「那一次他從台北回來之後,不知道是因為知道自己要死了?還是知道從此再也見不到你,整個人變得消極異常,回來之後,就像是在預備自己的死亡一樣,把一些後事,都先交代清楚了,連保險金,他已經都幫我算好,雖然也是知道生病沒多久,也不是一時半日就會死,他自己已經先放棄了希望!」

  在大嫂訴說這一些他的悲慘過往的時候,我真的是插不上話,只能靜靜的聽著。

  「之前,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習慣於借酒消愁,還記不記得,去年的同學會,他不也是在阿里山上,喝得酩酊大醉,最後還是你們幾個把他半拖半撐著,才送回了房間。」

  這我倒是還有記憶,不過,不知道他已經變成酒鬼倒是,只以為他是一時高興,才會喝那麼多。

  大嫂又繼續的解釋:「好像每一次去台北回來,或者是去參加同學會之後,他就總是會連續喝一段時間的酒,也許就是長期的借酒澆愁,這才變成了肝癌吧!發現的又太晚了,也就回天乏術。」

  大嫂經歷的這一些事情,看在我們外人眼中,都是無法想像的,要不是大嫂今天跟我說,我還以為他們過的是多麼的幸福美滿!結了婚,生了兩個小孩,也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美滿,阿元,算是條件不錯的,外型不能說是比美明星,但也有一定的水準,卻怎麼知道,原來生活是這麼的磨人,所以才會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雖然我一直對阿元有一種特別的情感,但是,也正因為他沒有什麼回應,在我這一方,早已經把這樣的心思放掉,不能說沒有遺憾,因為不能期望太高,失望,也就比較小。

  對大嫂而言,卻正好相反,他本以為是一生托付的良人,最後,卻是傷害他最深的人。

 

 

    五、

  剛拿到阿元寫給我的那一張紙條的時候,雖然我也是蠻震驚的,一直以為他並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卻並不是如此,但想想,也就是只有這樣,過往的一切才有合理的解釋。

  想起以前,很多時候,他對我的容忍,已經超過了同學、朋友,甚至老婆的程度了,幾乎可以說是溺愛,但我也只是任性的享受者這樣的溫柔,彼此沒有承諾,也就少了那一些壓力,不必面對所謂的未來,存在的,就只有當下。

  一時之間,像是又重回到10年前的專科時代,鮮活的記憶,全部浮現。

  還記得,是小叔叔陪我去的,因為年紀還太小,老爸不放心我一個人從台北隻身南下,小叔叔剛當完兵,老爸就讓他陪我去屏東。

  剛到屏東的第一天,是一個下雨天,在細雨之中,抵達了屏東,一直覺得此行是一個悲劇,被放逐到了邊疆,這雨勢,似乎也是為我做了一個見證。

  可悲劇只上演了一天,第二天,就開始了南台灣的大太陽。

  註冊的那天,小叔叔陪著我排隊,在我們前面,是兩個身材魁武的長人,大概都有180以上吧!站在他們身後,顯得我更加的渺小。

  兩個人好像是熟識,其中一個人轉過身來,跟我點點頭,這才是第一天註冊,我當然是不可能認識他們,但同一條隊伍,又說明了是同系上的同學,我是蠻靦腆的,那人倒很開朗,就開始自我介紹:「我是阿德,他是阿國,我們是高中同學,又一起考上了森林系。」

  人家都這麼開朗,我也就跟他們說:「我是Lusi,從台北來,這一個是我小叔叔,陪我來的。」

  看人家都是三三兩兩的同學一起來,我是沒有什麼同學,自從大學落榜之後,高中同學,就已經無顏去見,當然,也就是一個人去考三專,一個人下來南部唸書。

  也可見得,我還是比較不能獨立,除了女生,很少看到有家人陪伴的,都已經是將近20歲的人了,還要家人陪?!

  我本來是要一個人隻身南下的,老爸當然不答應,從國小開始,每一次的入學,都是老爸陪我去的,老爸大概也覺得這是他的責任吧!要不是最近比較忙,才找小叔叔陪我,不然的話,他大概也是會親自下來督陣。

  已經完成了註冊報到的手續,阿德好像蠻了解狀況,說是我們上課是在新校區,要搭公車去,學校是有準備了交通車,就拉著阿國、我和小叔叔一起去。

  到了新校區,一看,真的是非常的大,而且,位於屏東的市郊,算是有一點偏遠,他們已經開始盤算要把機車運過來當成代步的工具,至於我呢?還沒想那麼多,因為,一個台北小孩,除了唸書,是什麼都不會的,也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交通車在宿舍門口停下,這宿舍剛新建好,還沒人住過呢!和阿德他們一起進去,找到了我住的001,他們兩個倒是很巧的又住在一起!

  走進房間一看,真的是剛建好,什麼都沒有,連床板都還放在地上,小叔叔正幫我把床板裝上,又走進一個人,我當然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大概就是未來的室友了!

  說到這人,長得還真的不錯,身高差不多182,反正,一定是高於我的,感覺上就是很高大,長相也很端正,戴了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不過,又不完全是那一種文弱書生的樣子,皮膚倒是很黝黑,看起來,是很健康的陽光男孩。

  他也就把他的床板裝好,正在忙的時候,又來了另外一個室友,這一個室友和前一個,完全就是兩個類型,簡直就是明顯的對比,皮膚非常的白,身材差不多跟我一樣,我並沒有跟他們自我介紹,一直等到大家都忙完了,最後一個室友出現,這才一次介紹了。

  原來那一個比較黑的室友,叫做阿元,那一個皮膚白的同學,還真的被人家叫做小白呢!最後來的那一個,是阿宏。

  雖然帶下來的行李並不多,但也已經足夠可以撐一陣子,本來就是打算等到教師節或者是中秋節回家的時候,再慢慢的把需要的東西帶下來。

  把我安頓好了,小叔叔也就回家覆命,倒是很意外的,和阿元、小白一下子就熟稔了起來,也因為他們兩個人一黑一白,真的很像是黑白郎君,就被我們取了這樣的一個綽號。

  至於我呢?

  好像也沒有什麼綽號,雖然身材很瘦,不過,很有趣的是班上一堆人都很瘦,他們還說,是不是森林系的人,都是這麼瘦,也就沒有什麼竹竿之類的稱號了,因為大家都差不多。

 

 

    六、

  剛開學的那一段時間,一切準備都還不充分,雖然一些該有的設施都還算是齊全,不過,大家的後勤補給,是慢慢才到的,就像是機車等交通工具,也是不太足夠,我是根本沒有機車可以代步,跟學長買了一台爛腳踏車,每天往返校舍之間,倒還算是方便。

  不過,每週一次要到市區裡的南區上課,可就是一大問題了,大家,也就是湊和湊和,小白的機車也還沒從家裡運來,只有阿元一台機車,沒有別的辦法,也就只好三貼,從內埔到市區,運氣算是蠻好的,接連著兩三個禮拜,都是這麼湊和,也沒有遇到警察,算是過關。

  等到小白的機車運到之後,阿元的機車,便變成了我的專屬,很多時候,根本不用跟他說,他就會將我考慮進去,而我們三個人,已經是死黨,總是一起行動。

  雖然每一天早上起床的時間不一樣,也還沒有養成一起吃早飯的習慣,我總是最後一個起床,一定要等到上課前10分鐘,鬧鐘一響,才趕緊的起床,匆匆忙忙的騎著腳踏車,還好從宿舍到教室的這一段路是下坡,速度蠻快的,把車丟著,也就剛剛好可以趕上。

  至於早餐,要不就省了,要不就是等到第一節下課的時候,再去福利社買一些麵包果腹。

  過了將近半個月,阿元大概也覺得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健康,他是早起的,每一天起床的時候,也就把我叫起,和小白三個人,一起去吃飯,我雖然並沒有很想去吃飯,但一堆人一起的感覺很好,剛開始是有一點痛苦,久了,也就習慣。

  這就開始變成了習慣,三個人一起起床,去吃飯,一起去上課,週末,一起到南區上課,去市區逛逛,晚上,再回宿舍。

  也正因為新校區是剛剛開始使用,很多路都還是石子路,除了校區裡面的路已經完成,連聯外的道路,都還是石頭,車子一開過,煙塵瀰漫,滿身塵土,真的是蠻糟糕的。

  更不用說騎腳踏車經過了。

  那一段路又剛剛好是剛開始的上坡路段,坡度很陡,路況又很差,根本騎不上來,每每都是用推車的方式,慢慢的走過,等到校區內的柏油路,才算是可以騎,但從校門口騎到宿舍,也是好幾公里的路途,蠻遙遠的。

  本來也是很少有機會騎腳踏車到市區的,每一次上課,也都是阿元載我去的,不過,後來倒是就有一次機會了。

  開學不久,學校就舉辦迎新舞會,不過,是在市區裡的南校區,知道舞會的消息之後,一直蠻期待的,畢竟,一直以來,就只知道讀書讀書,說到玩,是一竅不通的,就像是走進大觀園一般,對每一件事都很新鮮。

  到了那一天的下午,本來是滿心期待阿元會過來跟我說:「晚上舞會,我載你去!」

  不過,一直到最後一節下課,他什麼話都沒有跟我說,只聽他和小白說,知道他們兩個傍晚有一個黨部幹部的聚會,晚上會去舞會。

  但也不知道他究竟要不要回宿舍來接我?

  所以,也沒有問別人要不要載我去?

  都不想問,這就一個人回宿舍,到了晚上,宿舍裡面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了,連燈都是暗的,不是停電,是根本沒有人在,也就不必開燈,大家都快快樂樂的去參加舞會,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人在,剛開始的時候,還在想:「騎腳踏車去的話,還來得及。」

  後來,隨著舞會時間慢慢的接近,所有的希望都成泡影,就是騎車到市區,也得花一個小時,騎到搞不好舞會已經快結束了,也就算了。

  一個人在空無一人,也沒開燈的宿舍裡,只有外面的路燈還偶爾的透一點光進來,真的是充滿了一種淒涼的感覺,坐在會客廳裡,也沒有想著什麼,後來,就看到一點一點的光,漂浮在宿舍裡,當然不是鬼火,是螢火蟲,從來沒有看過螢火蟲活生生的飛在身旁,倒是一個很奇特的經驗。

  甚至都不用器具捕捉,伸開手,螢火蟲就會落在手上,看到尾巴一點一點的青光,本來是蠻難過的心情,一下子也就被沖淡。

  跟螢火蟲玩了好一會,也就回房間去睡覺了。

 

 

    七、

  舞會之後的第二天,我不知道阿元是根本不知道我沒有去舞會?還是大家都故意的避開這一個話題,反正,之後就沒再提過。

  每天,還是一樣的過著上課下課的生活,很快的,就到了中秋節的前夕,本來就已經打算要回家,當然,得去屏東車站買預售票,最方便的方式,莫過於讓阿元載我去屏東,買好票,不要多久,就可以回到宿舍,可舞會的陰影還在我的心裡,連問都不想問他,也知道騎腳踏車到屏東是一條漫漫長路,但我還是寧可一個人騎車到屏東,也不願意開口要求小元載我去,這就是我的另外一個倔強。

  到了購買預售票的那一天,下課之後,就趕緊的收拾一下,騎車往屏東去,當時是不覺得不可能,總也是被小元載了好幾次,算是有一點認識路,更何況,還有嘴巴可以問。

  路倒是沒認錯,可真的是很遠,就這麼騎了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到了屏東車站,預售票卻已經賣完了,但又跑了一趟,怎麼辦呢?!

  又搭火車到高雄,心想,高雄站算是大站,預售票也應該比較多!坐幾站就到高雄了,也不算遠,這就去了。

  這一次,倒是買到了票。

  又開始回程,更加的艱苦,出門的時候,至少還看得見,這一下,已經晚上,隔了好一段路才有路燈,只能靠著路上汽車的燈光,又不時的擔心被車撞到,真是艱苦。

  回到宿舍,已經是差不多將近10點了,阿元也很意外我一晚上都不知道跑去那裡了?當然會問我:「你跑去哪裡?」

  「去屏東車站買中秋節假期的預售票,結果已經賣完了,還跑到高雄才買到。」

  「你怎麼去的?」

  廢話,難道還有人載我去嗎?當然是騎腳踏車,我心裡是這麼想,嘴裡只是淡淡的跟他們說:「騎腳踏車去。」一講,又覺得很得意,語氣就開始上揚,又加了一句:「一個小時就可以騎到了!」

  這倒真的是有一點得意,算是跟他示威,意思是,反正你不載我去,我一樣有辦法達成任務!

  阿元聽了之後,用一種頗為埋怨的語氣,這麼跟我說:「下一次要去買票,叫我載你去就好了,我們搞不好也要買,事先不跟我講一聲。」

  這才叫做倔強啊!

  這一次算是結束,中秋節順利的回家,阿元沒有回家,不過,他特地的載我到屏東車站搭車回家,也跟我約好假期後回來的時候,到車站接我。

  我只以為,這算是他對於朋友、同學的一種體貼。

    八、

  中秋節之後的下一個假日,已經是將近十月底的台灣光復節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一次放假前好一陣子,阿元就問我:「台灣光復節要不要回台北?如果要買票的話,一起去買,還是我幫你買?」意思就是他要回家囉!

  也是很應該,上一次中秋節沒有回家過,也已經來屏東一個月了,總是該回家看看的,也許他們都不像我這麼戀家,還是我太依賴家裡了?!

  不過,這一次倒換成我不回家了,老媽他們不放心,要趁著這一次的假期,來屏東看看我生活的狀況,阿元,約了小白,就要一起回台中,假日,剩下我一個人在宿舍。

  假期前,已經知道老媽大概幾點會到,也把坐車的地方跟老媽講過了,相信他是沒問題的,反正,路是長在嘴上的,問一問,就知道了。

  還特別的跟同學借了一台摩托車,一般換檔車我是不太會騎,不過,名流之類的車,就像是腳踏車一樣,難不倒我。

  時間還沒到,已經騎了名流到校門口去等老爸老媽,其實,也是故意的要讓他們到學校來逛一下,才知道機車是必需品!不然的話,怎麼跟他們講,也都沒用。

  老媽他們倒是比我想像的還早到,因為機車只有一台,宿舍裡也沒剩下什麼人了,我只好先把老爸載到宿舍,再回頭到校門口去載老媽,一來一回,也花了十幾二十分鐘,這也讓他們見識到校區的廣闊。

  本來在電話裡跟他們講了好久,老爸始終都不答應買機車的事情,才來學校逛了一趟,傍晚送他們去坐車,也一起到市區,老媽就說要去機車行看機車,這也就訂了一台機車,錢是還沒付清,反正,辦證件也需要一段時間,更別說我還沒有機車駕照了!

  當然是先把機車寄在機車行裡,老爸說回到台北之後,就立刻的把錢寄給我。

  假期結束,他們都陸續的回來宿舍,也就把這一個消息跟阿元講,阿元當然是義不容辭的說要幫我惡補,讓我能早日拿到機車駕照!阿元的機車是野狼,跟我買的也是差不多的類型,由他來幫我補習,自然是最佳的選擇。

  從這一天開始,每一天早上,阿元叫醒我之後,去吃完早餐,就開始練習騎機車,一路騎到教室,中午回宿舍午休,和傍晚下課,也不能放鬆,每一天的練習,持續了一兩週,等到老爸寄來的錢已經收到,也就是要去考試的時候了,因為每一天都有課,只好請了一天假,也就是為了早一天拿到駕照,野狼類型的車子,不是很容易騎,平常練習是還好,真正要考試的話,還是要找一台比較好騎的車,至少是那一種不容易熄火的車,阿元特地為我去找同學借了一台,是那種100CC的車子,完全不會熄火,他這才安心了。

  因為戶籍地是在台北,要在外地應試,需要有正當的理由,我是在屏東唸書,還去學校蓋了證明,這才可以去考駕照!

  到了考試的那一天,早早的就往監理所騎去,臨出門之前,他還特別的叮嚀我要小心,我這可是無照駕駛啊!

  我已經練習了一個多月,自然是不覺得困難,也很有把握,這就大膽的上路,倒也算是蠻順利的,這就通過了考試,等到下午,拿了駕照,這才回宿舍,他一看到我,就問我:「過了沒?」

  我本來還想騙他沒過,想要愚弄他一下,不過,實在是非常的高興,高興的根本掩飾不了,嘴角的笑意已經說了一切,他看到我這麼高興,知道一定是過了,根本連答案都不必聽到,已經知道。

  他也很高興,就跟我說:「駕照是不是已經拿到了?我們去拿車吧!」

  對喔!我的機車還在機車行沒拿呢!

  他這就載我到屏東市區,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就把車子騎回新校區了,不過,我的技術還是不純熟,每每一停下車,就熄火了,只好盡量的不停車,遠遠的看到紅燈就減慢速度,等到到了紅綠燈,早就變燈了,這變成是一個取巧的方式。

  阿元就笑我:「還是不行嘛!用這種作弊的方式。」

  剛學會嘛!當然技術不好,我也只是跟他擠眉弄眼,表示不以為然。

 

 

    九、

  十月過了之後,接下去,就沒有什麼連續的假日,大家也都沒有回家的打算,遇到週末假日,蠻無聊的,常常就是一群人出去逛逛。

  有一個週末,剛好同寢室的阿宏也要回高雄家裡,和阿元、小白,就約了一起去高雄逛百貨公司,雖然也沒有買東西的打算,但學生就是喜歡東晃西晃的逛來逛去,也是一種打發時間的方法。

  騎機車到高雄,阿元不放心我自己一個人騎,當然就只有載我,阿宏因為要回家,當然是自己騎,小白,也騎了一台機車,阿元是說他至少拿到駕照比較久,安心一些,我也很願意被人家載,一方面是懶,一方面,也享受這一種被關心注意的感覺。

  到大統百貨,四個人這就逛來逛去,我一向喜歡依偎在阿元的身邊,一面逛,也就習慣的去挽著他的手腕,對我而言,這是一種習慣性的動作,並不代表什麼意義,當然,還是有一點潛意識裡的喜歡,或該說是喜歡跟阿元在一起吧!

  對我挽著他的手臂,阿元也沒有什麼反應,後來,是阿宏遇到一個他認識的女生,是在大統百貨當店員,那女生看到我挽著阿元,倒是說:「兩個男生這樣挽著,不奇怪嗎?」

  我是不覺得奇怪,也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就還是挽著,阿元雖然聽到那女生的話,也沒有異議的繼續讓我挽著。

  小白根本從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關係,不知道是少一根筋,還是沒開竅?

  唯一覺得奇怪的,大概就是阿宏和他那一個店員朋友吧!

  我甚至是有一點故意的,聽到了這樣的說法,更要挽著阿元,算是宣示勢力範圍吧!

  也許,對我而言,這根本不代表什麼!我只是喜歡挽著人而已。

 

 

    十、

  這就和阿元、小白開始熱絡了起來,甚至,如果班上有什麼聚會,有同學問我:「要不要去啊?」

  我的回答總是:「你去問阿元啊!如果他去我就去。」

  我們三個人,簡直就像是形影不離般的伴隨在一起,只要是阿元出現的場合,一定可以看到我,就像是阿元的小跟班一樣,小白,有的時候,倒還不一定會出現。

  阿元,天生該是眾人注目的焦點,不過,他真正開始嶄露頭角,贏得眾人的目光,該是新生杯的籃球比賽吧!

  在我們這一個農校中,女生,算是少數民族,男生,感覺起來就沒有什麼稀奇,但在新生杯籃球比賽,阿元上場比賽的場次,總是能夠吸引女生的目光,不光是因為他超群的球技,老實說,女生也沒有幾個是因為球技來看球的,大半,都是因為他外表長得不錯,身材也很勻稱,加上適時的一些得分,更讓他成了場上的焦點人物。

  我和小白這兩個死黨,自然是每一場球都必須加油捧場,當然,我也注意到這一些女生為什麼來看球?!

  最後,當然是不負重望,我們得到了新生杯的冠軍,榮耀,雖說是歸於全系,但大家都很明白,阿元,才是最大的功臣。

  少不了慶功宴,慶功的當天晚上,阿元喝了一些酒,變成我載他回宿舍,他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還是借酒裝瘋的摟著我的腰,整個人靠在我的背上,我也不以為意,反正,是死黨嘛!

  我不是不喜歡他,只覺得,這樣的一個人,並不是我所能擁有的,自己得惦惦自己的斤兩吧!保持一些距離,不要給自己過多的希望,可能才不會失望過大。

  騎到宿舍,把機車停好之後,扶著阿元,他東倒西歪,卻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我有話要跟你說。」

  「你都喝醉了,等到明天再慢慢說吧!」

  這就攙著他回寢室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他又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也沒跟我說什麼。

  新生杯過後,倒是發現有一個別班的女生,對他百般的追求,我不知道他的感覺怎樣,但倒是常常看到那女生出現在我們附近,雖然並沒有看到他們交往的證據,我心裡,總也有一些不是滋味,有一天,剛好又碰到那一個女生走過我身邊,就當著他的面前說:「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長相,阿元會喜歡你,做夢。」

  其實,這一個女生長得算是不錯的了,可能真的是有一點忌妒他吧!忌妒他可以這麼直接的表達他的喜歡,才會說出這一種近似挑釁的話。

  他大概也不知道那裡得罪我了,一臉茫然。

  不過,這一個女生,並沒有成為阿元的女友,這一件事過後不久,可能是阿元感覺到我不是很高興,也就沒跟他往來,我也只是覺得,阿元重視朋友的程度,可能超過我的想像。

  當然是蠻高興的,畢竟,他又有比較多的時間,可以跟我在一起。

  只是這麼簡單的感覺,並沒有牽涉到愛情。

 

 

    十一、

  一面和大嫂收拾著阿元的遺物,一些衣服,當然是給弟弟,看看他能不能穿,阿元的弟弟,我們大家也都跟他很熟,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也讀相關的科系,算是同行,一方面,跟阿元熟悉之後,常和弟弟見面,自然的也就熟悉了,我們也都跟著阿元叫他弟弟。

  無意中,發現了一本記事本,本來以為是日記,那就不太方便打開來看,畢竟,這也算是阿元私密的部份,就要拿給大嫂,大嫂倒是毫不見外的說:「反正也不是外人,你看看是什麼東西就好。」

  翻開了那一本的記事本,發現是阿元這幾年的一些行程表,在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中,也不時的夾雜了一些生活感言,日期,是從他退伍之後開始的,也差不多就是他開始上班的那一段時間開始吧!

  倒是看到其中夾雜著一些令人不解的文字:「上台北出差,住Lusi家,唉!還是說不出口。」

  我是不知道大嫂是不是曾經看過這一本阿元的記事本,不過,我想他以前就算是看到,也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意義,連我,以前看到,一定也不會懂,但是到了這時,一切都已經豁然開朗的時候,當然可以理解,阿元想要表達的事情,是什麼。

  接下去,像是:「要結婚了,不知道Lusi會不會來?想必他一定不會出現的,所有同學的婚禮,他都沒去,又怎麼會來?」

  這也勾起了我的一些記憶,還記得,收到阿元的喜帖之後,也反覆的考慮,到底要不要去?不過,一方面也算是有一點芥蒂,不太敢出席這樣的場合,又是阿元結婚,更加的不想出現,還是找一個地方,自己舔食自己的傷口吧!

  那時覺得,唉!阿元還是結婚了,還好並沒有太大的期望,不然的話,這一下,還是失望了!

  考慮再三,基於和阿元的情誼,雖然不打算出現,但還是包了一個紅包,當天早上掛號郵寄給阿元,算是祝賀。

  看到一半,大嫂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突然的問了我一句話:「你還記不記得三年級的時候,考駕照的事情?」

  我倒是蠻奇怪,為什麼大嫂會知道這一件事?

  一問之下,大嫂才說:「阿元每次都喜歡拿這一件事出來說,聽都聽煩了。」

  記憶,突然的像是翻頁一般,翻到了三年級考駕照的一頁。

  三年級下學期,課程大部分已經都結束,一個禮拜,差不多只有十幾堂課,一堆同學,就說要一起去屏東學開車,阿元,也找我一起去,雖然覺得考到駕照也沒什麼用,不過,總還是要去學的,就跟著一起去學了。

  開車並不是很困難,幾個禮拜下來,已經都學會了,教練,也希望我們早一點去考,就都幫我們報名了,到了考試的那一天,阿元,很順利的考到駕照,至於我呢?在S型倒車轉彎的時候,連續的兩次壓線,就沒過,當天傍晚,阿元拿到了駕照,就拿來跟我炫耀,我已經有一點不高興,都沒陪他去拿駕照,他拿來炫耀,我一氣之下,就跟他說:「我幫你保管,一直到我考上再還你。」

  平常我不管多任性,阿元也都容忍我,這一次,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他也開始生氣,跟我說:「把駕照還我。」我硬是不還,還把他的駕照藏起來,他一直在我的房間裡找,但都找不到,當然找不到,我藏在茶葉罐裡面。

  兩個人都開始生氣,他生氣我的任性,我氣他不能了解我的感受,就這麼嘔氣了一個禮拜,兩個人住在對門,這時,已經搬到校外租房子住了,每一天起床,都看到對方,卻一句話也不說。

  我是還好,每一天能吃能睡,但我看到他,倒像是沒睡好,眼睛都紅了,這一件事是我的不對,但是,我一直在等他跟我低頭,也不需要認錯,只要他先開口,我一定不會繼續的跟他嘔氣,好幾次都感覺他要開口了,最後,卻只是嘆了一口氣的走掉了。

  一個禮拜後的一天,我其實已經不想再折磨他,也覺得這一次有點過分,把他的駕照從茶葉罐裡拿出來,正準備打開門要拿給他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打開一看,他站在門口,拿了一包的冰,遞給我,也沒說什麼,我知道他是想要和好,我也沒說什麼,只是把駕照遞給他,本來還想說些抱歉的話,也沒說,但也就和好了。

  最後,駕照還是考上了,隔了半個月之後,重新的去挑戰,雖然還是壓到了線,但在安全範圍內,不算是很光榮,第二次考試,終於拿到駕照,這件事,算是落幕。

  自從這一次之後,他更加的了解我的倔強,很多時候,他會自己幫我找台階下。

  駕照事件過了沒多久,也就畢業了,在南部念了幾年的書,也陸續的搬了不少東西下去,正在盤算要怎麼搬回台北,就去問了一下同學,有人打算是要讓貨運行幫忙搬,也是一個辦法,甚至已經都把價錢問好,要去拿紙箱回來裝箱了。

  阿元當然知道我要把東西搬回台北,他自己是打算要開車下來載,我也知道,並沒有想要求他幫我載回家的打算,他倒是自己開口了:「我幫你把東西載回台北吧!反正也可以順便和弟弟一起去台北玩。」

  「不好吧?會不會太麻煩了?我找貨運行運就可以了。」

  但他堅持要幫我搬,說是他自己先把東西搬回家,然後載弟弟下來,一起幫我搬,順便到台北玩,這當然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人家都這麼熱心的幫忙。

  我當然覺得算是我欠他的情,也就欠著吧!

  這一次,總也算是有還他的機會了。

 

 

    十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是班上年紀最小的,同學們總是對我呵護備至,阿元,對我就更加特別,特別的已經到了溺愛的地步,總是容忍我的任性,幫我安排好一切。

  剛開始還不熟的時候,我常常沒吃早餐就去上課,後來他開始教我騎機車,逼著我每一天一定去吃早餐,有的時候,雖然不是很有胃口,但很享受這一種被人家安排的滋味,就算是吃不下,總還是多少會吃一點。

  二年級之後,一堆人搬到校門口的一間民家去住,我和阿元,剛剛好住在對門的房間,我們都沒有鎖門的習慣,每一天早上,阿元總是會先去買好早餐,他也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他來房間叫我起床的時候,一聞到那刈包的香味,就會趕緊的爬起來吃,每每都把他的份也吃掉,他也沒有怨言,總是讓我任性的撒嬌。

  因為上下課都在一起,本來大家都分別的騎機車,後來,也就養成了共乘的習慣,一方面是我懶得騎,一方面,反正也沒必要,生活的步調總是相同的,除了上下課,就是去餐廳吃飯,偶爾一次,想去鎮上吃麵,他也總是由我。

  阿元其實並不是很喜歡一些熱鬧的場合,但因為我喜歡參加舞會,他也總是跟我一起去,本來兩個人都不會跳舞,和大家一淘鬧,也就慢慢的學會了一些舞步。

  在這樣陽盛陰衰的學校中,舞會的時候,不免會有許多外校的女生來湊熱鬧,但他總也是跟我混在一起,也正因為陽盛陰衰,就是兩個男生一起跳舞,也不覺得奇怪,當然,除了華爾滋之類的慢舞除外。

  倒也學會了恰恰、soul等等的舞步,我是蠻能自得其樂的。

  可我並不覺得,對阿元算是感情,只是喜歡跟他在一起,可能比較接近佔有欲,就像是那一些國中生一樣,死黨如果多和別人說兩句話,就會有一種吃醋的感覺,但那是愛嗎?大概也不算吧。

  也許是年輕,我們對於感情,根本還不了解,只是單純的因為喜歡對方,就常常在一起,至於喜不喜歡,或者是愛不愛,這已經太深奧了。

 

 

    十三、

  雖然我們常常在一起,但看在同學眼裡,也還是蠻正常的,就是住在一起的這六、七個同學,也分成好幾個小組,總有比較談得來,會常常在一起。

  就像阿德,他也和我們住在一起,他也是籃球隊的一員,有的時候,就會到他房間裡坐坐,不過,和他談的,卻是另外一個籃球隊的學弟,阿浪,我一直覺得蠻欣賞阿浪的,每每去陪阿元打球回來,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談論的,總是阿浪,阿德,大概也發現我喜歡阿浪,喔!不該說是他發現,我根本就已經表示我蠻喜歡阿浪的這一個訊息。

  他本來是要幫我製造一些機會,但我也不要,如果對方沒有什麼意思,又何必製造對方的困擾?!

  也因為這樣,阿德後來倒是常常跟我開玩笑,說是不然我們來將就的試試看,他大概也是好奇的想要知道兩個男生之間的性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沒有經驗,不太敢,而且,還有一種純純的思想,想把第一次保留給那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隨便的人。更何況他那時,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那學妹我們大家也都很熟,長得蠻可愛的,也蠻文靜,算是很不錯的女生,跟他發生關係,簡直就是製造問題,我太理性了,不願意陷入這樣的關係之中,當然就一笑置之。

  阿德跟我說,我每一次談到阿浪眉飛色舞的時候,阿元總是皺著眉頭,這倒是我沒發現的事情,可能我已經完全的忘我,根本管不了別人的反應。

  我自己總是以為,我真正喜歡的是阿浪,阿元,只不過是陪在身旁的人罷了,雖然是有一點矛盾,可我真的這樣以為。

  現在想起來,阿浪,可能有一些我喜歡的要素,卻不完全是我會愛上的人,要真的是很喜歡,應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在一起,但在我旁邊的,卻總是阿元。

  我的感情,是需要長時間的培養,和阿元,已經在長期的相處之中,養成了一些外人不了解的默契,就像是我談到阿浪,阿元當然也會心裡不舒服,不過,他表現出來的,卻是無限的包容,也許就是他這麼讓我安心,給我完全的安全感,這才敢在他面前,完全的把感情表現出來。

  也許他也是真正的了解我,知道這一些來來去去的男生,不過是煙火罷了,看一看,放完了,也就沒了。

 

 

    十四、

  依著阿元的遺言,火葬之後,將骨灰裝到大理石罈子中,本應該由他最親近的親人或小孩,送他走完最後一程,但孩子太小,阿元的遺言,是希望我陪他走完這一段路,大嫂已經不能阻止,我也不能違背阿元的遺願。

  看著葬儀社的人把阿元的骨灰罈子封起來之後,知道,真的是天人永隔了,捧著阿元的骨灰,小白,在一旁幫我撐傘,靈魂,是不能見光的,一步步慢慢的走向他那永世的歸宿。

  心中已經沒有遺憾或者是怨懟,我們,都不懂得愛情,不懂得如何把握愛情,在我們的生命中,可能還有比愛情,更加重要的東西,像是親情,為了成就親情的期望,只好犧牲了愛情。

  但阿元對我的感情,自始至終,知道的人,也就不多,旁人看來,我不過是他最好的死黨,可我的悲傷,是沒有人能夠看見的。

  死的人死了,活著的人,日子還是一樣的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大難倒是沒有來,同林鳥,已經禁不起考驗的,各自分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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