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环物语(序)
表演工作坊八七年作品

丙:光绪二十一年,中日订定马关条约,中国的损失非常大。
庚:其中一项小小的损失是把台湾割让给日本。
丁:所谓“割让”,就是永远的送给别人。
戊:为了这件事,李鸿章还特地跑到台湾来看了一看。回去以后他安慰慈禧太后说:
    “台湾是个穷山恶水,鸟不语,花不香的地方。”
甲:根据侧面的传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有一天早上太后老佛爷还在床上睡觉,一
    睁眼就瞧见李鸿章那张大脸凑在她面前。李鸿章说:“老佛爷吉祥,奴才禀报
    您一件事。。。台湾没了!”老佛爷说。。。
庚:台湾“霉”了?拿出去晒晒太阳去!
甲:李鸿章当时不好耻笑老佛爷,继续禀报说:”老佛爷!这。。。台湾。。。
    它不是条棉被,它是长得有点象。。。番薯,它是。。。“
庚:番薯”霉“了?拿出去喂猪去!
丙:于是这块番薯就送给了日本人。
乙:当时的台北盆地数艋胛和大稻埕最为热闹,中间是一片荒凉的坟地。
戊:就是今天的西门町
己:洋人都喜欢在大稻埕六馆街的码头边,
戊:就是今天的新加坡舞厅附近。
己:开洋行,经营茶叶,
庚:米,
丁:药材,
丙:布匹,
甲:和鸦片,
己:等生意。
丁:那个时候大稻埕的东南郊区是一片荒地。日本人种了一排圆形的树,形成了一个
    圆形的公园。
戊:公园以东呢。。。
甲:。。。就是今天的新光百货公司,
戊:是一些零碎的民宅,渔池,耕地和荒地。有很多人喜欢从大稻埕散步到这里,享□}
  ~{受树荫下的宁静。
丙:当时接收台湾的那一批日本人是明治维新时代最优秀的一批人,包括日本的海军。
    虽然当时接收的台湾百分支九十还是未开垦的荒地,但当他们来到这里,看到这
    块土之后,依然让他们偷笑了好久。
甲:根据侧面的传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一批日本人刚下淡水码头时,四处
    张望,问当地居民说“いもとこにありますか?”
戊:意思是:“对不起,请问番薯在哪里?”
丙:这一批日本人在一年之内做完人口普查和土地测量,接着着手筹备各种农业,经
    济,教育等计划。他们热爱这块土地,对台湾规划之周详,令人难以相信。从建
    筑物的风格,街道的规划,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希望在百年之后,这片美好的土地
    将再也听不到汉人的语言,见不到汉人的遗迹,也就是说,他们想消灭我们,因
    为他们热爱我们这块土地。
庚:大正期间。有一个派在台湾的日本军官,每天下午下班后,就带着一架留声机在
    那安安静静的圆形公园散步。他当众用那一台手摇留声机播放出他心目中最美丽
    的音乐。。。是一些欧洲古典名曲!
丁:包括贝多芬,
己:莫札特,
庚:当然还有萧邦的圆舞曲。
    照理说,他应该只算是一个异乡客,但是他本着对这块土地的情感,责任感,奉
    献出他所能给出的最美好的东西。他静静坐着,看着,听着,想象他一代一代的子
    孙将在这一片美丽的土地上生活下去。
丁:每天来这圆形公园散步的人们都享受他音乐的献礼。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
己:多年以后,有人在鸟来找到他,问他当时为什么要搬走。他解释事情的经过如下。。。
甲:“あの。。。”
乙:请说国语。
甲:大正五年,也就是民国五年,我们日本人在台北市完成了大台北区的都市计划。
    这是一个百年计划,完全设想到百年后台北市居民的所有状况。我每天坐在公园
    里,看着周围的建设,我心中真是感到无比的骄傲。我看到许多美丽,庄严的建
    筑物一一落成,象是多少张建筑图竞赛中选出来的仿欧洲古典式的“总督府”!
戊:。。。就是总统府。
甲:“总督官邸”。。。
戊:。。。台北宾馆,
甲:“博物馆”和“法院大厦”。。。
戊:“司法行政大楼”,
甲:甚至宽大的道路计划已经规划到偏远的郊区了!
戊:。。。就象今天的仁爱四段,敦化北路。。。
甲:我坐在圆形公园里,放着我最喜欢的萧邦,生活真是惬意。
    可是,有一天,突然来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小摊贩闯进公园卖东西,后来越来越多,
    搞得根本就没办法--我的音乐声夹杂着各种叫卖声!我一气之下立刻请调到鸟
    来,至少那个时候,那种地方还有一些真正的山地人。
丁:那是因为大正五年日本人的大台北都市计划中整肃了大稻埕两个最热闹的地方--
    霞海城隍庙和永乐市场。这两个地方的小贩被赶走了,他们只好往郊区发展。
乙:据说第一个进到这圆环的是一个卖虾仔面的,他发现生意不错。
戊:当然别人也会发现生意不错。
乙:于是一窝蜂都进来卖东西。
甲:中国人嘛!
丙:问题是。。。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准摆设摊贩。
丙:当然,规定是不足以成为诫惕的。
己:所以日本警察就开始来取缔。警察一来,
戊:小贩就跑。
己:警察一走,
甲:小贩就来。
庚:中国人嘛!当然,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这些临时摊贩在昭和年间就组织了起来
    干脆找个人去跟日本人说情!
丙:中国人嘛!
乙:这个人是仕绅--姓王,跟日本人交情很好。摊贩们依中国人的传统美德,送了他
    一个大红包,而他居然跟日本人说通了。
庚:于是圆环就从此可以正式,合法的卖小吃了。
丁:不过日本人定了三个规则,是所有小贩必须遵守的--公园内不准有固定设施;须
    保持清洁;营业时间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严格执行,并摇铃为号。
己:也就是说:每天到了下午五点就会有两个日本人来,手上拿着摇铃开始摇,小贩
    一听到铃声就开始做生意。
戊:于是圆环每天到下午五点就成为台北市多年来的一个奇观。各位可以想象在四点
    五十分的时候,那个画面是--
甲:所有的摊贩集合在圆环的东边,
    所有的吃客集合在圆环的西边,
    摇铃的人站在圆环中间。
    铃声一响,摊贩,吃客往里猛冲,一阵兵荒马乱的结果是--东边的冲到西边,西边
    的冲到东边,圆环里只剩下一个摇铃飘在空中,那个摇铃的日本人。。。不见了!
己:从此,圆环声名大噪。
丙:而各种精彩的小吃应有尽有,包括到今天还在卖的蚵仔煎,
丁:割包,
丙:鱼翅羹,
甲:蚵仔面线,
戊:等等。
庚:春去秋来,
己:时来运转;
丙:台北市不断的成长。
    圆环以北的稻田不久变成了楼房,以东的鱼池也田满了,以南的坟场也迁走了,
    在圆环这地方附近开始有很多别的事情发生,像是。。。
丁:算命的,
庚:杂耍的,
戊:卖花的,
己:卖药的,
甲:卖春药的。
乙:他们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摊位,专治性病,还附带介绍堕胎的密医。
庚:这几家是连锁店,
戊:家族企业,
甲:中国人嘛!
丙:大正年间随着酒家,妓院的兴起。。。
庚:江山楼,
丁:蓬莱阁,
己:东瀛阁,
戊:等等,
丙:圆环夜市成为台湾最热闹,也最复杂的地方。
乙:在日据时代这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甲:。。。“物语”。。。
戊:就是“人物”和“言语”;
乙:足以让人落下热浪。其中包括三教九流,
丙:贩夫走卒,
丁:风花雪月,
己:黑白两道,
甲:蚵仔面线,
戊:。。。等等。
丙: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是圆环附近最忙碌的时候,
丁:因为这一天是护城的霞海城隍的生日。
丙:附近及中南部的佃农纷纷到圆环附近拜拜,顺便缴税;做生意的也来结帐。这时
    圆环附近有长达七,八天的拜拜,到处可以看到摆摊贩的,做戏的,按摩的,
    变魔术的。。。圆环啊!真是热闹非凡!
甲:霞海城隍啊!在上面看得真是非常满意!
庚:但是啊!好景不常。昭和十一年,日本天皇军队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叫芦沟桥,正
    式展开对中国的侵略。
甲:根据侧面的传说,在天上的某一个角落,慈禧老佛爷正在跟她的好朋友搓麻将,
    只瞧见李鸿章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声的说:不好了,老佛爷,东北没了!
庚:东北没了?这会儿告诉我干我屁事!哟!自摸!
丁:为了这件事,圆环附近的许许多多壮丁也为日本天皇效忠,下南洋,上东北等地
    去”服务“。
庚:昭和十五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正式参战。圆环生意一落千丈,原因是战争
    期间台北市的晚间是不准点灯的。
己:可是卖春是不需要点灯的。
戊:从此日本人有了个新规定--卖春的不准发出声音。
甲:后来圆环多了一个摊位是卖口罩的。。。生意很好。
乙:中国人嘛!
丙:老美的轰炸机在夜空中飞行在这个像番薯的岛屿上方。。。
甲:刚好投炸弹的那个美国大兵地理没念好:一边投炸弹一边喊:”FUCK YOU JAPS!“
戊:意思是”X死你小日本。“
甲:根据侧面的传说,在天上的某一个角落,老佛爷跟李鸿章正拿着望远镜看着台湾
    这个岛屿。老佛爷对李鸿章兴奋地说:
庚:小李,你瞧,小日本这会儿可得到报应了!
乙:飞机炸多了,台北市到处起火。
丙:圆环附近的天主堂被炸了个大洞,
戊:总督府也被炸了个大窟窿。
乙:为了消防的必要,日本人把圆环的圆形公园整个挖掉了,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大蓄
    水池,旁边有防空壕和一排树。
己:当然,小吃就不可能在水库上卖了。圆环一切活动停止了。
甲:春去秋来,
戊:时来运转;
丁:民国三十四年。。。
戊:昭和十九年,
丁:在一个万里晴空的夏日,日本投降了,台湾光复了!
庚:”光复“的意思就是”光“”复”原了。日本把台湾这块番薯还给了中国,圆环
    又可以点灯了。
丙:民国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在台北市公会堂。。。
戊:就是中山堂,
丙:举行受降典礼;
己:政府接收了这个被异族统治了五十年的岛屿,重新照顾,细心教育--
丁:(扮小学生)“あいうえおかきくけこ。。。”。
    (被狠打一巴掌)
    玻坡摸佛的特呢勒
甲:ABCDEFGH。。。
丙:光复以后,蓄水池拆了,小贩又来了。
乙:比以前还多!圆形的空地里都容纳不下,泛滥到旁边空地上。。。小吃贩,流浪汉,
庚:留着胡子说书的,
丁:瘦小体弱的卖唱女子,
戊:大声吆喝卖药的,
己:边喊还边打着永春拳,
甲:还带着一票山地姑娘在空地上打鼓还带跳舞:
乙:圆环确实又热闹起来了。而日本人十二点钟的禁令解除了,吃家直到天亮才散。
戊:到了天亮,许多赤脚的孩童就在圆环的空地上搜索着,看看有没有前一天晚上从
    吃客口袋中掉出来的铜板或酒瓶盖。。。
丙:民国三十八年以后,政府将圆环周围的地归还给原地主。
丁:现在的建筑物就是那个时候盖的。
丙:而随着楼房的崛起,从圆环泛滥出来的小贩就没地方去了。
庚:中国人嘛!总得想点办法。
戊:于是就得到允许在重庆北路两旁设摊两年。
己:两年过了。。。
甲:中国人嘛!不肯搬。
庚:干脆在民国四十三年自动自发,自己把马路铺上了柏油,把摊位变成了正式建筑物,
    搭起正式招牌。
丁:也就正式成为圆环的延续。
乙:在民国四十,五十年代,圆环又成为台北市最热闹的一个据点,而这一次的吃客
    是来自全大陆各省的中国人!
丙:包括你我。
戊:以中国大陆地图为蓝本,台北街名随着大陆地理而重新分配,刚好大稻埕,圆环
    这个最繁华的地方,分配到了中国边疆的名字。。。
丁:宁夏路,
丙:迪化街,
己:归绥街,
戊:等等。
乙:光复以后的圆环故事更多了。随着大台北的成长,这里有多少的悲欢离合,有人
    白手起家,
丁:结婚生子,
丙:鸿图大展,
己:得意忘形,
甲:卷款潜逃!
庚:押解回国!
甲:蚵仔面线!
戊:等等。
庚:民国五十五年,那曾在清静的圆形公园里放古典音乐的日本军官,在台湾所生的
    儿子已经在大阪长大了。他非常怀念他的出生地,于是参加了一个旅行团,到台
    北来寻找他的根。
丙:他带着白色的野菊,怀着肃穆的心情先到了“日本公墓”去。。。
戊:。。。就是南京东路,中山北路那一边,
丙:去他祖先的坟前凭吊一番。
乙:结果发现“日本公墓”根本不在了,
戊:被迁到十八分去了。
丙:他就徘徊在圆环以及附近的街道,想找寻他童年的回忆,寻找他儿时的玩伴。
丁:一个都找不到。
甲:他毫无目的,漫无目标的晃进了圆环旁边的黑美人大酒家,喝得烂醉,临走时还
    带走了一个酒家女,到旁边的小旅社。经过几番风雨之情,他突然发现这个酒家
    女原来就是他童年的玩伴。二人彼此讪笑一番,下了楼,在圆环附近找了一个位
    子,叫了一碗清粥小菜,
戊:蚵仔面线。
庚:民国六十一年,台北市政府开展了万大都市计划,计划到圆环及附近地区的处理。
丙:有人觉得这么脏乱跟欠缺秩序的地方,怎么能与大台北市这么干净及不欠缺秩序
    的形象相符呢?简直是不。。。搭调。
乙:所以到了六十二年,终于拆掉了重庆北路那一段自爱自发的摊贩;然而对于圆环,
    一直有不同的方案产生。
庚:有人说建筑物拆了,当做一纯粹的交通圆环。
丁:有人说要在那里盖一个圆形大楼,地下室还是卖小吃,并附设公厕;楼上可以办
    公,比照南门市场。
戊:有人说干脆把它铲平,比照和平东路和基隆路口的圆环,让交通变得更--顺畅。
丙:有人说要在那里盖一个大铁塔,远看好像“巴黎铁塔”。近看原来是“台北铁塔”,
    直直地耸立在大稻埕之上。
甲:春去秋来,
戊:时来运转;
庚:到目前为止,对圆环一直还没有一个确定的案子。
甲:中国人嘛!
庚:以不得罪人为原则!于是我们在这儿提供一个综合性的方案给各位做参考。
    我们主张盖一个圆形大楼,地下室依旧是卖小吃,并附设公厕。
戊:一楼打通,只留下几根仿欧洲古典式的柱子,让车子在其中穿梭。
丁:二楼是个蓄水池,
己:三楼是卖药的,
甲:四楼是卖春的,
乙:五楼是性病医院,
戊:六楼是“圆环历史文物陈列馆”,
丙:七楼到了屋顶阳台,各位,为了本着怀旧的使命感,我们先种它一排圆形的树再
    说;然后为了要连接传统和现代的无力感,我们再义无反顾的盖起一个大铁塔,
    直入云霄,成为我们台北市的最佳精神象征。
庚:以上是一些属于圆环的故事。。。
甲:以下我们要演一个属于另外一种圆环的故事。。。
全体:“圆环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