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电话

余光中

1967.10.31.

要考就考托福的考试
要迷就迷很迷你的裙子
我说,Susie
要签就签上领事的名字
要来就来过复活节,现在是三月
一个人看彩蛋要流泪的
(对不起,三分钟到了)

要考就考托福的考试
要迷就迷很迷你的裙子
我说,Susie
要签就签上领事的名字
我说,Susie
要签就签上领事的名字
要来就来过感恩节,现在是十月
一个人吃火鸡要流泪的
(对不起,六分钟到了)

要考就考托福的考试
要迷就迷很迷你的裙子
我说,Susie
要签就签上领事的名字
要来就来过圣诞节,现在已下雪
一个人听圣歌要流泪的
(对不起,九分钟到了)

航空信

余光中

1969.5.12.

收到南伊州大学航空信的那天下午
他坐在朝南的那扇窗口
默默的眼神追一只黄蝴蝶
从那边木瓜树上飞起
而一过缺砖的矮墙
就是隔壁了,另一座日式房子
瓦灰色的
晾衣服的院子

并不象预料的那样欢欣
--欢欣于果然摆脱
雨季一到一定漏雨的古屋
白蚂蚁满屋子飞,象要预告些什么
雨季一到一定漏雨的古屋
白蚂蚁满屋子飞,象要预告些什么

母亲的假牙
父亲的遗像
妹妹的迷你裙,新烫的头发

以及对面杂货店那该死的收音机
爱哭的媳妇
荠菜一样满地爬的小孩
一张两毛五和林肯已改变这一切
因为这就是祖国
他忽然发现
并不一定就不迷人的亚热带的五月
一只公鸡在附近啼叫
以及冰贩子过后
又重新传来的点点滴滴
自松了的水龙头。阿秀在厨房里哼歌

这一切
在一个下雪的日子
有一个留学生会夹在难咽的三明治里
慢慢,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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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遂想起

余光中
一九六二年四月二十九日午夜

春天,遂想起
江南,唐诗里的江南,九岁时
采桑叶于其中,捉蜻蜓于其中
(可以从基隆港回去的)
江南
小杜的江南
苏小小的江南

遂想起多莲的湖,多菱的湖
多螃蟹的江南,多湖的江南
吴王和越王的江南
(那场战争是够美的)
逃了西施
失踪了范蠡
失踪在酒旗招展的
(从松山机场三小时就到的)
乾隆皇帝的江南

春天,遂想起遍地垂柳
的江南,想起
太湖滨一渔港,想起
那么多的表妹,走过柳堤
(我只能娶其中的一朵!)
走过柳堤,那许多表妹
就那么任伊老了
任伊老了,在江南
(喷射云三小时的江南)

即使见面,她们也不会陪我
陪我去采莲,陪我去采菱
即使见面,见面在江南
在江南的杏花村
(借问酒家何处)
何处有我的母亲
复活节,不复活的是我的母亲
一个江南小女孩变成的母亲
清明节,母亲在喊我,在圆通寺

喊我,在海峡这边
喊我,在海峡那边
喊,在江南,在江南
多寺的江南,多亭的
江南,多风筝的
江南啊,钟声里
的江南
(站在基隆港,想--想
想回也回不去的)
多燕子的江南

---
 


秦俑
                ----临潼出土战士陶俑

        铠甲未解,双手犹紧紧地握住
        我看不见的弓箭或长矛    
        如果钲鼓突然间敲起      
        你会立刻转身吗,立刻
        向两千年前的沙场奔去
        去加入一行行一列列的同袍?
        如果你突然睁眼,威棱闪动
        胡髭翘著骁悍与不驯
        吃惊的观众该如何走避?
        幸好,你仍是紧闭著双眼,似乎
        已惯於长年阴间的幽暗
        乍一下子怎能就曝光?
        如果你突然开口,浓厚的秦腔
        又兼古调,谁能够听得清楚?
        隔了悠悠这时光的河岸
        不知有汉,更无论後来
        你说你的咸阳吗,我呢说我的西安
        事变,谁能说得清长安的棋局?
        而无论你的箭怎样强劲
        再也射不进桃花源了
        问今世是何世吗,我不能瞒你
        始皇的帝国,车同轨,书同文
        威武的黑旗从长城飘扬到交址
        只传到二世,便留下了你,战士
        留下满坑满谷的陶俑
        严整的纪律,浩荡六千兵骑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
            修我戈矛    
        慷慨的歌声里,追随著祖龙
        统统都入了地下,不料才三年
        外面不再是姓嬴的天下
        不再姓嬴,从此我们却姓秦
        秦哪秦哪,番邦叫我们
        秦哪秦哪,黄河清过了几次?
        秦哪秦哪,哈雷回头了几回?
        黑  禁闭了两千年後
        约好了,你们在各地出土
        在博物馆中重整队伍
        眉目栩栩,肃静无哗的神情
        为一个失踪的帝国作证
        而喧嚷的观众啊,我们
        一转眼也都会转入地下
        要等到哪年啊哪月啊才出土
        啊不能,我们是血肉之身
        转眼就朽去,像你们陪葬的贵人
        只留下不朽的你们,六千兵马
        潼关已陷,唉,咸阳不守
        阿房宫的火灾谁来抢救? 只留下
        再也回不去了的你们,成了
        隔代的人质,永远的俘虏
        三缄其口岂止十二尊金人?
        始作俑者谁说无後呢,你们正是
        最尊贵的後人,不跟始皇帝遁入过去
        却跟徐福的六千男女
        奉派向未来探讨长生


 


			十年看山
 
                   十年看山,不是看香港的青山
                   是这些青山的背后
                   那片无穷无尽的后土
                   四海漂泊的龙族,叫它做大陆
                   壮士登高叫它做九州
                   英雄落难叫它做江湖
                   看山十年,恨这些青山挡在门前
                   把那片朝北的梦土遮住
                   只为了小时候,一点顽固的回忆
                   看山十年,竟然青山都不曾入眼
                   却让紫荆花开了,唉,又谢了
                   十年过去,这门外的群峰
                   在诀别的前夕,猛一抬头
                   忽然青青都涌到了眼里,猛一回头
                   早己青青绵亘在心里
                   每当有人问起了行期
                   青青山色便哽塞在喉际
                   他日在对海,只怕这一片苍青
                   更将历历入我的梦来
                   ——凌波的八仙,覆地的大帽
                   镇关的狮子,昂首的飞鹅
                   将缩成一堆多抚媚的盆景
                   再一回头,十年的缘分
                   都化了盆中的寸水寸山
                   顿悟那才是失去的梦土
                   十年一觉的酣甜,有青山守护
                   门前这一列,唉,无言的青山
                   把嚣嚣的市声挡在外面
                               1985年6月8日


                   民 歌

                   传说北方有一首民歌
                   只有黄河的肺活量能歌唱
                   从青海到黄海
                    风 也听见
                    沙 也听见
                   如果黄河冻成了冰河
                   还有长江最最母性的鼻音
                   从高原到平原
                    鱼 也听见
                    龙 也听见
                   如果长江冻成了冰河
                   还有我,还有我的红海在呼啸
                   从早潮到晚潮
                    醒 也听见
                    梦 也听见
                   有一天我的血也结冰
                   还有你的血他的血在合唱
                   从A型到O型
                    哭 也听见
                    笑 也听见
                             1971年12月18日


                   乡 愁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1972年1月21日


                   乡愁四韵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酒一样的长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血一样的海棠红
                     沸血的烧痛
                     是乡愁的烧痛
                   给我一张海棠红啊海棠红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一样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乡愁的等待
                   给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母亲一样的腊梅香
                     母亲的芬芳
                     是乡土的芬芳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
                               1974年3月


                   五陵少年
                   
		   台风季 巴士峡的水族很拥挤
                   我的血系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流
                   黄河太冷 需要渗大量的酒精
                   浮动在杯底的是我的家谱
                   喂!再来杯高梁

                   我的怒中有燧人氏 泪中有大禹
                   我的耳中有涿鹿的鼓声
                   传说祖父射落了九支太阳
                   有一位叔叔的名字能吓退单于
                   听见没有?来一瓶高粱

                   千金裘在拍黄行的橱窗 挂著
                   当掉五花马只剩下关节炎
                   再没有周末在西门町等我
                   於是枕头下孵一窝武侠小说
			来一瓶高粱哪,店小二! 

                         重伤风能造成英雄的幻觉
                         当咳嗽从蛙鸣进步到狼哞
                         肋骨摇响疯人院的铁栅
                         一阵龙卷风便自肺中拔起
                         没关系,我起码再三杯! 

                         末班巴士的幽灵在作祟
                         雨衣!我的雨衣呢?  
                         六席的榻榻米上,失眠在等我
                         等我闯六条无灯的长街
                         不要扶,我没醉!

				或 者 所 谓 春 天



                                或者所谓春天也不过就是在电话亭的
                                那边
                                厦门街的那边有一些蠢蠢的记忆的那
                                边
                                航空信就从那里开始
                                眼睛就从那里忍受
                                邮戳邮戳邮戳
                                各种文字的打击
                                或者那许多秘密邮筒已忘记
                                围巾遮住大半个灵魂
                                流行了樱花流行感冒
                                总是这样子,四月来时先通知鼻子
                                回家,走同安街的巷子 

                                或者在这座城里一泡真泡了十几个春
                                天
                                不算春天的春天,泡了又泡
                                这件事,一想起就觉得好冤
                                或者所谓春天
                                最後也不过就这样子
                                一些受伤的记忆:
                                一些欲望和灰尘
                                一股开胃的葱味从那边的厨房
                                然後是淡淡的油墨从一份晚报
                                报导郊区的花讯 

                                或者所谓老教授不过是新来的讲师变
                                成
                                讲师曾是新刮脸的学生
                                所谓一辈子也不过打那麽半打领带
                                第一次,约会的那条
                                引她格格地发笑
                                或者毕业舞会的那条
                                换了婚礼的那条换了
                                或者浅绯的那条後来变成
                                变成深咖啡的这条,不放糖的咖啡
                                想起这也是一种分期的自缢,或者
                                不能算怎麽残忍,除了有点窒息 

                                或这所谓春天也只是一种清脆的标本
                                一张书签,曾是水仙或蝴蝶
                                书签在韦氏大字典里字典在图书馆的
                                楼上
                                楼高四层高过所有暮色
                                楼怕高书怕旧旧书最怕有书签
                                好遥好远的春天,青岛
                                的春天,盖提斯堡
                                的春天,布谷满天
                                苹果花落得满地,四月,比鞋底更低
                                比蜂更高鸟更高,比内战内战的公墓
                                墓上的草
                                而回想起来时也不见得就不像一生 

                                所谓童年
                                所谓抗战
                                所谓高二
                                所谓大三
                                所谓蜜月,并非不月蚀
                                所谓贫穷,并非不美丽
                                所谓妻,曾是新娘
                                所谓新娘,曾是女友
                                所谓女友,曾非常害羞
                                所谓不成名以及成名
                                所谓朽以及不朽
                                或者所谓春天 

							投 石 问 童 年



                                                     水光茫茫如时光
                                                   一回身早已脱手飞去
                                                去吧,去追踪渺渺的童年
                                                      那顿悟的顽石
                                                      一路点头而去
                                                   平静的水面忽然绽开
                                                      一连串的惊靥 

                                                      刹那间那石子
                                                     向小溪问了什麽
                                                    而小溪浅浅的酒窝
                                                    给了它怎样的回答
                                                   一时,我目迷於浪花
                                                     又不自禁地惊叫
                                                     没有来得及捕捉

			漂 水 花 - - 绝技授锺玲



                                石头要扁
                                形状要圆
                                拇指和中指
                                要轻轻捏住
                                食指在後面
                                要及时推出
                                出手要快
                                脱手要平稳而飞旋
                                进去的角度
                                要紧贴而切入
                                才能叫这片顽石
                                入水为鱼
                                出水为鸟
                                一眨眼几度轮回
                                波光闪闪中
                                早已一扇扇推开
                                神秘的玻璃旋转门
                                水遁而去

				北 望 



                         一抬头就照面苍苍的山色
                         咫尺大陆的烟云
                         一缕半缕总有意缭在
                         暮暮北望的阳台
                         那几盆海棠和仙人掌上
                         栏干三面压人眉睫是青山
                         碧螺黛迤逦的边愁欲连环
                         叠嶂之後是重峦,一层淡似一层
                         湘云之後是楚烟,山长水远
                         五千载与八万万,全在那里面
                         而历史,炊黄梁也无非一梦
                         多少浪子歌哭在江湖
                         最後总是向昆仑的荒古
                         落下鸿蒙一丸老太阳
                         炼不完,一炉赤霞与紫霭
                         月,是盘古的瘦耳冷冷
                         在天安门小小的喧哗之外
                         俯向古神州无边的宁静
                         夜深,香港黯了千灯
                         阳台一角便伸入北斗 				

					断 奶



                                一直,以为自己永归那魁伟的大陆
                                从簇簇的雪顶到青青的平原
                                每一寸都是慈爱的母体
                                永不断奶是长江,黄河
                                千锄万锄锄开的春天
                                摇一只无始无终的摇篮
                                我的祖先,和祖先的祖先
                                全在那里摇睡,摇醒
                                她是刘邦,也是项羽的母亲
                                一直,以为自己只属於那一望大陆
                                为了一张依稀的地图
                                泪湿未乾的一张破图
                                竟忘了感谢脚下这泥土
                                衣我,食我,屋我到壮年
                                海外这座永碧的仙山
                                富丽而长,满篮凤梨与甘蔗
                                屹对台风撼罢又地震
                                一年孕两胎蓬莱肥沃的生命
                                一直,以为这只是一舢渡船
                                直到有一天我开始忧虑
                                甚至这小小的蓬莱也失去
                                才发现我同样归属这岛屿
                                断奶的母亲依旧是母亲
                                断奶的孩子,我庆幸
                                断了嫘祖,还有妈祖 

                                六二,十一,六

				当 我 死 时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
                         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著黑土
                         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
                         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
                         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
                         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
                         这是最纵容最关广的床
                         让一颗心满足地睡去,满足地想
                         从前,一个中国的青年曾经
                         在冰冻的密西根向西了望
                         想望透黑夜看中国的黎明
                         用十七年未餍中国的眼睛
                         饕餮地图,从西湖到太湖
                         到多鹧鸪的重庆,代替回乡 

					国 殇



                                第一次见你,也就是最後的一次
                                孩子,是在大漩涡的中心
                                全世界不敢相信的眼神
                                都被卷进去滚动的焦点
                                最逼真的梦魇,当历史
                                一下子脱去面具,就在那一瞬
                                你转过脸来,表情悲伤而愤怒
                                激昂的乱发随风飘舞
                                露出缠头的白巾黑字
                                笔势痛快是触目的标语
                                密匝匝起伏的钢盔阵里
                                你是唯一赤裸的头颅
                                傲然举向盲目的铁器
                                你的嘴剧动地张著
                                最後一句话正要喊出
                                但广场太大了,人声太杂
                                金属与骨骼撞击的清脆
                                履带压榨青春的彻底
                                子弹穿梭胸肋的尖锐
                                当喉截断你沸血的惊呼 

                                天安门已陷落,女神像已推倒
                                一撮老头子很不喜欢
                                她高扬火把的那种手势
                                当她的洁白坠地解体
                                碎了,孩子们仰慕的心情
                                八十岁与二十岁的对话里
                                谁的雄辩比机枪更流利?
                                什麽回答比坦克更具体?
                                而无论你接不接受,孩子
                                同伴们早已一排排躺下

                                你究竟现在在哪里呢,此刻?
                                在履带的齿缝或是子弹的靶口?
                                在刺刀的血漕或是火葬的灰堆?
                                或是垂死在血污的病床
                                听达姆弹的碎片扎扎
                                咬你的关节和神经?或是你
                                在地下辗转地逃亡
                                或是已被捕,戴著手铐
                                低著头,不是为惭愧
                                弯著腰,不是为没有脊椎
                                你是谣言里的那个问号
                                伤亡估计里四舍五入的
                                那个零头,你被噎的呼吼
                                像恐怖片停格的镜头
                                一遍遍祟著我的梦魇 

                                河殇之後是国殇
                                所有的天空都为你下半旗
                                所有的眼泪都为你落下
                                所有的拳头都为你举起
                                凡未死的都为你戴纱
                                为何,五月正编著神话
                                孩子们都静静地坐著
                                要向空洞的饥肠打听
                                理想国遥远的消息
                                在等待奇迹的广场上
                                一对情人拥抱成婚礼
                                梦想生下民主的幼婴
                                而六月一翻脸,把童话翻了过去
                                天安门一变脸变了地狱门
                                为何,今年的秋天提早降临?
                                这季节最英勇最敏感的孩子
                                一夜之间被戮於白霜
                                还留下多少给凛凛的寒气
                                等待肃杀的秋後算帐?
                                今年的暑假,妈妈啊
                                有几个孩子回的了家呢?
                                如果你伤了,年轻的生命
                                历史的伤口愿早日收口
                                好结一朵壮丽的红疤
                                如果你死了,好孩子
                                这首诗就算一炷香火
                                插在你不知有无的坟上

汨罗江神
2005. 6.

烈士的终站就是诗人的起点? 
昔日你问天,今日我问河 
而河不答,只悲风吹来水面 
悠悠西去依然是汨罗 
所有的河水,滔滔,都向东 
你的清波却反向而行           
举世皆合流,唯你患了洁癖 
众人皆酣睡,唯你独醒 
         
逆风而飞是高昂的令旗 
逆流而泳是矫健的龙舟 
急鼓齐催,千桨竟发 
两千年后,你仍然待救吗? 
不,你已成江神,不再是水鬼 
待救的是岸上沦落的我们 
百船争渡,追踪你的英烈 
要找回失传已久的清芬 
        
旗号纷纷,追你的不仅是 
三湘的子弟,九州的选手 
不仅李白与苏轼的后人 
更有惠特曼与雪莱的子孙 
投江的烈士,抱恨的诗人 
长发飘风的渺渺背影 
回一回头吧,挥一挥手 
在浪间等一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