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於電影節的國際網絡上，以色情為中心內容題旨的作品日益增
 多，這固然是市場上有號召力所致；而且電影節網絡往往可為作品
 的色情部分予以藝術化的包裝，化「色情」為「情色」，教人好光
 明正大的去「思考」色情背後的意義。

 當我看到《色戒》，最大的刺點或許還不是鍾麗緹的裸體，反而是
 那位傭人（另一位印度西施）和主人偷情時所強調的高難度性技（
 以絲巾懸樑再作三百六十度自轉看來可申請作奧運會的自由體操高
 難度組別動作）。導演潘．納蘭對性的背面是死的題旨（電影中以
 一老僧把暗藏玄機的畫給主角看來點題），以西施秘技所帶出來的
 強化作用，其實遠不及自身的聳動性效果。倒是我在想當導演選擇
 以色情為描繪對象之時，背後的構思會否有更複雜多變的考慮層面
 呢？

 由是我想起瀨瀨敬久的《東京性愛死》，它和《色戒》同樣是本年
 度預先張揚的其中兩齣三級作品。瀨瀨敬久在外國對日本的色情文
 化研究中，有甚為崇高的地位，被譽為當代日本色情片的四大天王
 之一（見《The sex films--Japanese cinema encyclopedia》），而且一
 向不按牌理出牌。他出身於地位崇高的京都大學，畢業後卻放棄了
 老牌影廠如東寶、東映及松竹的邀請，毅然投身於一些小型的色情
 電影製作公司，來開展他的導演生涯。他過去的色情片時常針對社
 會問題而發，由政治性的話題如核電廠的威脅乃至想像日本自衛隊
 的叛變，到社會的時事問題如菲律賓娼女的大量湧入和青少年沉迷
 碟仙的玩意，他都樂此不疲融入色情片的文本予以並存，大概不得
 不教人反思背後的奇異世界觀。

 《東京性愛死》或許可以提供一些有題的線索供我們思考：傳統的
 色情片理論如蓮達。威廉斯（Linda Williams）的《Hard core》提到
 一般欣賞色情片（尤其是涉及變態的暴虐鏡頭），觀眾往往面對論
 理上的兩難──由於一般色情片往往以紀實風格（甚至以真實時間
 的觀念）來處理性愛場面，則暴虐鏡頭的存在會否代表某一位演員
 正在受虐的痛苦中，而作為旁觀者的觀眾豈不是成為某程度上的幫
 凶。假若純從文本角度的世界視之，則演員承受愈大的痛苦同時也
 是她的一重藝術表現，甚至因此更值得為人敬佩而應予以嘉許稱讚
 。於《東京性愛死》中，導演刻意設計一個死神的角色作為全能角
 度的施虐者，當傳統的偷窺者角度予以沉溺於暴虐女體的方向時，
 他忽然又會脫軌對片中的男性都不放過，從中的角色轉移提醒作為
 觀眾的我們也非處於完全安全的位置，和劇中人一樣不分男女隨時
 都有禍從天降的可能性。

 而在文本中導演任由死神以不同形象（由失意中年到賓尼兔到糟老
 頭）及時空出現，藉以揭示生命中種種的未知（男友遇上地下鐵沙
 林毒氣意外瀕死之際，女友究竟在做甚麼，還愛不愛他？又或是死
 前憶起女友的將死者，是否又剛做出了對女友不忠的事？），到頭
 來教人發覺到所有的社會背景、後設處理（時空的解體以及不斷的
 重構）乃至人生的嘆喟，原來都是一場遊戲下的制約，離不開創作
 者與觀賞者的權力契約關係。於我而言，瀨瀨敬久是一名極為聰明
 的導演，他把以讀者反應為基礎的美學觀念設成圈套，然後再予以
 釜底抽薪來一次創作者的徹底操控，來成就一場智力的角力迷思。

 延伸閱讀：
 Thomas Weisser and Yuko Mihara Weisser, ‘ The Sex Film-Japanese
 Cinema Encyclopedia’ , Vital Book Inc. , 1998
 ──名副其實的一本資料工具書，教我們認識一些關於日本色情文
 化不可或缺的基礎作品。是的，凡事都要知而後有發言權，如果想
 指指點點，也請衛道之士先來作一點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