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E筆記欣賞區

愛上女主播(All About Eve)小說創作、劇情評論

文章來源

愛劇村

 愛相隨 (1) ∼ (36) 全文完   

愛相隨(一)               2003/10/19               作者:jennifer 

「還在忙嗎?」
身後傳來李淨文的聲音,善美低頭看了看錶,都九點多鐘了,時間過得真快。
「你先走吧,我恐怕還要一會兒,你不用等我的。」
李淨文在一旁磨蹭半天了,大概是不好意思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那怎麼行,妳頭一天到,就把妳丟在這裡作苦工,H﹒C﹒知道了,不把我炒魷魚才怪。」
李淨文邊說邊作了個誇張的表情。
善美忍不住笑了,「H﹒C﹒?H﹒C﹒是誰?」
「噯,妳該不會不認識H﹒C﹒ Yin吧?主管東亞地區投資銀行業務的董事總經理尹翔澤。」

原來李淨文說的是他的老闆-尹翔澤,她當然聽過他的名號,目前公司除了日本以外所有亞洲地區的投資銀行業務都歸他負責,三十出頭就爬上了董事總經理的位置,據說他是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董事總經理,精明能幹不說,還長得一表人才,東京辦公室一些見過尹翔澤的女同事每回談起他時總是一臉傾倒的表情,她倒是沒見過他的。

最近利率滑落到四十年來的低點,嗅覺靈敏的企業紛紛把握著這個大好時機,趁著利率低檔到海外發行債券籌措資金,特別是東亞地區企業的籌資案件更是進展的如火如荼。漢城這邊前陣子走掉了兩個人,人手有些吃緊,每個人手上都已經接了二、三件案子了,根本沒有剩餘的人力可供調度,偏偏大榮的case,尹翔澤又是勢在必得,特別情商日本這邊調派人手支援漢城來爭取擔任這家大客戶海外發行案的主辦承銷商,她從紐約調到日本一年多來一直負責日本當地客戶的業務,這還是她第一次到漢城來工作。

「聽說尹總很嚴厲?」她笑著問,關於尹翔澤的傳聞她略有所聞。
「這個嘛…﹒﹒,應該說他對工作的要求很嚴格。」
「哦!」善美笑了笑。
她也是隨口問問,對這個在未來一兩個月內可能要成為自己頂頭上司的人,她其實並沒有特別的興趣要去了解,打從下午進公司到現在,她都還沒有和尹翔澤打過照面,聽這邊的同事說他人在新加坡,晚上才回來。

「你先走吧!你太太都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催了。別讓我過意不去。」她說。
「這樣不好吧…﹒﹒」李淨文有些猶豫。
「真的沒關係。」
她在東京常常都是最後幾個離開辦公室的。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明天見!」她朝李淨文擺擺手。
「對了…﹒﹒」走到門口的李淨文停下了腳步,「明天上午開會的時間是七點十分,妳別忘了…﹒﹒」
「我知道,絕對不能遲到,對不對?」她笑著說,副總張國勝臨走前也是這樣交代的。

送走了李淨文,她埋頭繼續工作。不到一天的時間內,要完成一份簡報資料,即使是對像她這樣有二三年經驗的人來說,都未必是件輕鬆的工作,更何況她對大榮的業務情形並不是那麼熟悉,光是蒐集資料就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在東京,下面有兩個助手可以幫著作些資料蒐集整理的工作,這會兒時間倉促,又沒幫手,只能全靠自己了。

她將手上的簡報資料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決定把資本管理以及大榮和其他同質公司財務數據比較部分的內容深度加以強化,之後又將排版和文句重新潤飾了一遍,這麼來回增刪修改,等到完稿,居然都快十二點了。

偌大的辦公室裡空空蕩蕩的,對面的研究部也是漆黑一片,耳邊所能聽見的只有嗡嗡的空調聲和自己翻動著紙張的聲音,剛才專心工作,沒心思害怕,此刻心裡卻有些毛毛的;平日裡她膽子不算小,可是深夜裡一個人待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總是讓人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她匆匆收拾好公事包,依照同事交代的步驟,啟動了保全系統後,快步朝電梯間走去。

才走兩步,耳中便聽見叮的一聲,抬頭一看,只見靠右手邊的電梯門竟然打開了,她不假思索,朝電梯小跑步過去,要是錯過了,只能等下一班了,這個時候,她可是一點也不想在這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多待上一秒鐘。

叩叩叩,長長的走廊裡迴盪著她的高跟鞋聲。

謝天謝地!居然教她給趕上了,這電梯的反應似乎有些慢半拍,要不然她鐵定來不及。她微微喘著跨進了電梯,這才發現裡邊站了一個人。

「電梯門開關我按住了,別急,慢慢來。」
一陣輕朗而富磁性的聲音傳入耳際,聽聲音,似乎是個年輕男子。
原來既不是電梯老舊,也不是自己跑得快,而是有好心人幫忙。
「謝謝!」她低垂著眉眼朝那人道了聲謝,眼角餘光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形。
「不客氣。」那人禮貌的回了一句。

在電梯的另一角站定,兩眼直盯著前方的樓層按鍵板,她坐電梯時最怕碰到這種兩人場面了,總是沒來由地教人不自在。

不知怎麼回事,這電梯幾乎每隔幾個樓面就停下來,好半天,才從三十二樓下到二十樓,照這樣下去,恐怕走路都要快些吧!善美心中嘀咕著。

「九點鐘過後,這棟大樓只會開放一個電梯,現在正巧是警衛逐層作安全檢查的時候,多半是他們巡樓途中按下電梯鍵的,…﹒﹒」那人徐徐說道。

她的臉上難不成寫了大大的問號,不然那人怎麼猜得出她心裡在想什麼。

「妳猜,等一下電梯會不會又停下來?」那人的語音裡微帶著笑意。
她抿著唇,不由自主的朝那人看去。
一張年輕俊逸的臉孔映入眼簾,略顯疲憊的臉上掛著一絲無奈的笑容。那人右手搭著件鐵灰色西裝外套在肩上,左手提著公事包,似乎也是剛下班的樣子。
她搖搖頭。
「加班嗎?」那人又問。
她點點頭。
「以前沒見過妳,才來這裡上班?」口氣蠻友善的。
她敷衍的點點頭,「嗯…﹒。」
沒必要跟這人說得這麼清楚吧,她想。這棟大樓裡公司行號眾多,這人也不見得是公司的同事。
「新進同仁,剛開始都比較辛苦些,進入情況自然就好多了。」
這人八成是把她當成新來的菜鳥了,她心中暗自覺得好笑。
「我知道,謝謝。」她直低著頭,目光緊瞅著地板,不打算和這個陌生男人聊下去了。
幸好,那人也沒再開口。
電梯在沉滯的氣氛中抵達了一樓。

她帶著詢問的目光看了那人一眼。
「我到B2停車場。」那人笑笑。
她朝他微微頷首,大步跨出了電梯。

夜深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地處金融區就有這個缺點,入夜以後,四處一片沉寂;不像日本分公司坐落新宿鬧區,任何時候都是車水馬龍,深夜下了班,還可以到附近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百貨商圈閒逛。

二月天的夜晚,氣溫依舊是出奇的低,迎面拂來的冷風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沒料到會在辦公室裡待到這麼晚,身上薄薄的風衣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想著想著不免自怨自艾起來,今天早上才被臨時通知搭乘中午的飛機到漢城,匆匆回家打包行囊,連爸爸都是下了飛機才知會的,這趟工作原本不是派她來的,同事臨時出了點狀況走不開才換她上陣的。打從踏進漢城辦公室開始,就馬不停蹄地準備明天下午要對客戶解說的簡報,連晚餐都是牛奶麵包果腹了事,更慘的是,航空公司竟然把她的行李錯運到巴黎去了,明天上午才能送回來,她的厚外套、換洗衣物全在裡面,現在受寒受凍不說,明天還得穿著這一身歷經風塵僕僕的衣服上班,心裡越想越嘔。

在街頭張望了半天,連半部車的影子也沒瞧見,這個時候地鐵和公車都收班了,現在除了搭計程車外似乎再沒其它的選擇,剛才真不該拒絕櫃台值班人員要幫她叫車的好意,現在倒也不好意思再回頭去麻煩人家。她決定到前面路口試試運氣。

沿著行人步道直直走去,週遭一片寧靜,除了偶爾飛馳而過的汽車,陪伴她的只有在風中搖曳著的銀杏樹和在昏黃燈影下的長長身影。

「叭!叭!」身後傳來兩聲汽車喇叭聲,劃破了週遭的寧靜。
她不以為意,逕自向前走著。
「叭!叭!」連著又是兩聲喇叭聲,好像有意引人注意。
她轉頭一看,只見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她身後約兩三公尺處,而車窗門也已經搖下了一半。
她緊抓著手提包,慌忙朝人行道內側靠去,刻意拉大了和來車之間的距離,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著。
「上那兒去?我送妳一程吧!」一個男人從車裡探出頭來。
聽著聲音,有些耳熟。
定神一看,竟是剛才一同搭乘電梯的男子。

「不…﹒不用了…﹒﹒謝謝。」她手撫著胸口,驚魂未定地答道。
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驚懼,歉然笑道:「對不起,嚇到妳了……﹒這麼晚了,這一帶車子不好等,我送妳到前面吧……﹒」
善美固執地搖搖頭。
不過是剛才在電梯裡碰巧遇上,她怎麼可能就這樣隨隨便便的搭他的便車。
「沒關係的,反正順路。」他仍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善美心裡感到又怕又氣。
這人怎麼這樣,她都已經拒絕他了,還賴著不走。
她強作鎮定,沉著臉,冷冷的說:「我說不用了,請你馬上離開。」
這種時候就非得這樣義正詞嚴不可。
那人一怔,臉上浮現出些許尷尬的神情,說道:「那…﹒妳自己小心了。」

轉眼之間車子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善美如釋重負般吁了口氣,這才發現掌心中都是冷汗,剛才她真是給嚇壞了……。


愛相隨(二)            2003/10/26                作者:jennifer


清晨六點鐘,善美在晨呼電話中醒來,眼皮仍有如千斤重。昨天晚上回旅館途中,特別繞到東大門商場買了套換洗衣褲,回到旅館梳洗完畢,已經一點半了。要不是一早得趕到公司作簡報,她真想在床上多賴個幾分鐘。

六點四十五分,善美來到了公司。

Lobby裡除了當班的接待員外,只有一位清潔工在那兒拖地。來到電梯區,發現已經有人比她早一步在那兒了。

善美隨在那人身後進了電梯,伸手按下32樓的電梯燈,這才發現35樓的指示燈也亮著。

這棟大樓從30樓到36樓都是公司承租的,對方應該是公司的同事,自己初來乍到,打聲招呼吧!反正禮多人不怪。

「早!」善美客氣地跟對方道早安。
「早!」那人說。
聽到這聲音,她的心猛地一沉。
轉頭看去,糟糕,果真是他!昨晚真不該給他壞臉色的。

「呃……昨天晚上……」善美結結巴巴的,勉強擠出了句:「…﹒﹒謝謝你」。

「謝謝?」,他掀起嘴角,微微笑了一笑,說:「我好像沒有機會幫上什麼忙吧?」
她一陣尷尬,不知該怎麼接上話。
靜默中,電梯抵達了三十二樓。

出了電梯,這才鬆了口氣,幸好他不是同一個部門的同事。善美甩甩頭,把這檔子糗事拋在了腦後,待會兒要跟尹翔澤作簡報,他的專業與嚴格早有耳聞,她可不能丟臉。

提早了十分鐘抵達會議室,電腦和投影機得先測試一下。
走進會議室,赫然看到端坐在首座的人,善美當下就傻了眼。
天哪,他該不會就是尹翔澤吧!善美心裡七上八下的。

「早!」她硬著頭皮跟正在看報紙的他打了聲招呼。
他抬眼看見是她,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的神情。
「早。」他似笑非笑的說。

善美深吸了口氣,將準備好的簡報資料端端正正的擺了一份在他面前,卻是瞧也不敢瞧他一眼。
「謝謝。」他點了點頭,隨手拿起簡報資料翻了起來。
善美緊張的嚥了口口水。

準七點十分,一干人都坐定了。
「總座,這位是東京來的甄善美小姐,她昨天下午到的。」副總經理張國勝朝著坐在首座的他說道。
善美趕緊站起身來。
「善美,這位是尹翔澤總經理。」
「您好。」善美向尹翔澤欠了欠身,意識到自己臉上發著熱。
「歡迎了,甄小姐,這件案子要靠妳大力幫忙了;我保證妳在漢城一定工作愉快,這裡的同仁都很…友善的。」尹翔澤說。
他將”友善”兩字加重了語氣,。

「是。」
善美微點著頭,將目光看向尹翔澤,他正好低著頭在喝咖啡。
她悄悄伸伸舌頭,不經意間,竟迎上他一雙含笑的眸子,他的嘴角帶著一抹捉狹的笑意。
善美頓時窘得雙頰泛紅………。

「甄善美小姐,我們開始吧!」
尹翔澤斂起了笑容,神情嚴肅的說。

善美定下心來,開始說明整個發行案的規劃方向、市場現況和建議客戶採行的方案。尹翔澤提出了好幾個關鍵性的問題詢問她,她知道他是在為下午和客戶的會議進行沙盤演練;這家客戶是韓國屬一屬二的企業集團,也是出了名的難纏,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取得客戶的認同,就等於是出局了。她認真的回應了尹翔澤提出的每一個問題,參酌他的意見修改了簡報的內容。尹翔澤對市場的熟稔與專業令她印象深刻,通常像他這種肩負業績重擔的經理人,對技術性細節的掌握不是那麼深入的,很顯然他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或許這就是他成功的原因吧!

「尹總,您九點半鐘和金氏集團有約。」
秘書打電話進來提醒他出門赴約。

「那就這樣了,我們下午二點鐘出發,甄小姐,妳坐我的車一道過去。」
尹翔澤交代完畢,趕著赴下一場約會去了。

近中午時,航空公司打電話來通知善美去領行李。估量著時間還充裕,她打算趁著午餐時間將行李領回來,也好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身上的衣服經過兩天的折騰,早已皺痕累累,穿在身上,說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出去吃飯嗎?」
才在大門口站定,身後便響起了那熟悉的聲音。
善美皺皺眉,心裡嘀咕著,這是怎麼了,早早晚晚都和他撞在一起。

她轉過身來跟他點了個頭。

「不是啦,」善美解釋著,「我要到航空公司領行李,昨天出了點差錯,行李今天才運到。」
「我已經跟張副總報告過了。」善美又補上了一句,她不想尹翔澤誤會她是趁隙去逛街什麼的。

翔澤看了看錶,說:「漢城交通情況很糟,中午時間堵車很嚴重的……﹒」
「我可以搭地鐵過去,我只是到市中心的日航櫃檯去領行李,二點鐘之前一定可以回來的。」
翔澤想了一下,說:「我開車送妳去好了!」
提了行李怎麼擠地鐵?這小姐太不了解漢城的交通了。
「啊!……不用了……」善美忙搖著手拒絕。
推辭之間,他的司機已經將座車開了上來。

翔澤打發了司機,自己坐上了駕駛座。
「怎麼,妳還當我是那種隨便跟女孩子搭訕的……登徒子嗎?」翔澤笑不可遏的看著杵在那兒的甄善美。

善美滿臉通紅的鑽進了車內。
翔澤笑看了善美一眼,「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當登徒子看待。」
一想到昨晚她那張面若寒霜的臉,翔澤心裡既好氣又好笑,頭一次嚐到被女生不留情面拒絕的滋味,真的很…﹒﹒難堪。
「昨晚的事很抱歉,不過…﹒﹒我不覺得自己那樣做有什麼不對。」善美率直的說。
「哦?」翔澤看了她一眼。
「換做你是我,你也會這樣做的,除非…﹒﹒」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把話說下去。
「除非什麼?」翔澤等著她說下去。
「除非,你是個隨便的人。」善美說。
隨便的人?翔澤忍俊不住笑了,片刻後他微點著頭說:
「好吧,是我太莽撞了,我當時只是想妳是公司同事,夜深了,擔心妳單身在路上行走不安全。」
「你就那麼肯定我們是同一家公司的?」善美撇撇嘴,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
「當然!妳從32樓上電梯的,不是嗎?妳不是企業金融部的人,就是研究部的人;再說,深更半夜,除了公司的人以外,誰會待那麼晚?」

她讓他說得啞口無言,心裡懊惱極了。

看著她微噘著嘴的模樣,翔澤不覺笑了,這女生著惱的模樣…﹒好可愛。

早上在會議室乍見是她,著實嚇了一跳。見她年紀輕輕,加上昨晚那一段插曲,心裡原本有些擔心她撐不了場面,想不到她講起公事來頭頭是道,頗有大將之風,對他提出的問題也能迅速回應,他心裡的大石頭才落了地。

今天的交通出奇的順暢,翔澤送善美到日航領回了行李,再送她回到旅館,不過十二點四十分。

「一起在這裡吃中飯吧!這裡的西餐還不錯。」翔澤說。
「你剛不是有事要辦?」
翔澤一聽笑了,「我是要出去吃中飯。」
耽誤了他吃午餐,善美有些不好意思。
「我幫妳吧?」翔澤看了善美的行李一眼。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善美的拒絕早在他意料之中,從昨晚到現在,她已經說了三次,不,是四次”不用了”。

翔澤笑笑,說:「我在餐廳等妳,想吃什麼?我先幫妳點,節省一點時間。」
善美想了一下,說:「我要一盤凱薩沙拉…﹒﹒,尹總,你先用吧,不用等我。」


愛相隨(二)  續上篇          2003/10/26           作者:jennifer


二十分鐘後善美來到了餐廳,發現翔澤桌上的食物原封未動。
「都說了你不用等我的。」有點埋怨的語氣。
他箍箍嘴,笑說道:「小姐,我也有我做事的原則的…﹒」等候同桌的女士進餐是最基本的禮儀。
翔澤將盛著麵包的餐籃遞到善美前面,「喔,我自作主張幫妳點了一道海鮮湯,希望妳不介意。」翔澤說。
「謝謝。」
「我還以為妳又要對著我說”不用了”!
她咬著下唇笑了,微微瞇起的眼宛若新月。
她的笑容好美…﹒﹒,翔澤的內心深處似乎被什麼給觸動了……。

翔澤很快的吃完了牛排。
他雙臂環抱,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吃著生菜沙拉的甄善美。這會兒,她換穿了件米色洋裝,還將一頭長髮梳成了髮髻,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她展現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情,眼前這個美麗婉約的女子和昨晚那個花容失色的女生是同一個人嗎?真有趣。

她一抬眼,瞥見他眼眸中的笑意。

「你笑什麼?」她問。
「我有嗎?」翔澤的嘴角微微上揚著。
「明明就有。」善美撇撇嘴。
「妳在東京都是這樣跟Peter說話的嗎?」
Peter是善美在東京的頂頭上司。
「It depends。」
「Depend on what?」翔澤問。
「那要看是公事還是私事囉,你剛才的問話百分之百與公事無關。」善美叉起一口籮蔓生菜放到口中。

翔澤揚了揚眉,笑了。他想起了早上她在會議室見到自己時那副瞠目結舌的模樣。

「我那套衣服皺了,穿著去拜訪客人不太好。」善美說。

女人終究是女人,她以為他是在取笑她回房換衣服這件事,翔澤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下午的簡報進行的很順利,客戶的反應很熱烈,雙方的討論整整進行了二個多鐘頭。

看得出來尹翔澤和客戶的關係非常好,幾乎可以用水乳交融來形容,客戶有時問些尖銳敏感的問題,不管是正面或者是負面的,他都能坦承、客觀的回答。她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不像生意人的主管。或許正因為如此,客戶對他的信賴度很高,賓主兩造才能夠避開客套,開誠佈公的交換意見。

兩人雖是第一次合作,居然默契十足。客戶問到發行作業的細節,他都刻意留給她答覆,自己只針對她的說明做後續補充,她心中明白他是要在客戶面前突顯對她能力的肯定,提昇客戶對她的信任,畢竟韓國仍然是個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

「Simon,你放心,甄小姐是我們特別從東京調過來的好手,她雖然年紀輕,可是專業和經驗絕對是一流的,上個月日本電信的海外籌資案就是甄小姐主辦的,案子由她負責,你大可放心,我保證絕對做得漂漂亮亮。」尹翔澤說。

「甄小姐的能力,當然毋庸置疑,」Simon笑看了兩人一眼,打趣著說:「翔澤,貴公司有你這位超級業務員,再加上甄小姐這位能幹的美女出馬,保證打遍天下無敵手!」
在場的人一陣哄笑。
「你的意思是說,這件案子我們已經到手了嗎?」翔澤笑著說。
「翔澤,你們的企劃案以及提供的配套方案真的很吸引人、很有說服力,雖然收費不是最低的,但是你們公司的聲譽和品質卻可以讓人放心,這點我心裡還是明白的。不過茲事體大,董事會那邊可能要費一番唇舌去說服他們,你也清楚董事背後有很多的利益遊說。」Simon的話說得很委婉。

「我了解,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幫忙安排一個時間讓我向貴公司的董事們當面說明,至於收費方面,我會儘量向公司爭取,不會讓你為難的。」
「那還有什麼問題,我來安排一下。」Simon一口答應了。
雙方當場就談定了下週跟大榮董事的會面時間。。

「你覺得我們機會大不大?」
一上車,善美便迫不及待地問翔澤。

她還沒有遇上過像大榮集團這樣事業群橫跨各個行業的客戶,如果能夠爭取到這個案子,應該是件充滿挑戰性的工作。
翔澤含笑看了善美一眼,慢條斯理的說:「人家不是說了,美女出馬,保證打遍天下無敵手嗎?」
善美瞪了他一眼,心中暗罵了聲無聊,這個人這麼愛作弄人,跟傳聞中一點都不一樣嘛!
「妳好像對我很有意見?」翔澤的語氣裡有著濃濃的笑意。
「我不敢,你是我老闆。」善美沒好氣的說。
「哇,妳好嚴肅…﹒﹒」翔澤邊說邊笑。
「我跟你又不熟。」
翔澤一愣,她說的沒錯,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忍不住想開她玩笑。
「Sorry。」翔澤說。
好長一段路,翔澤都沒再說話。
他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善美心裡感到有點不安。

「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拿下大榮的發行案……」翔澤終於開口了。
「真的?」
翔澤充滿自信的點點頭,他的眼睛裡閃動著燦燦的神采。
「有信心嗎?」
「嗯。」善美用力的點點頭,翔澤的自信不由自主地感染了她。
「好…﹒充滿信心的尹翔澤和充滿信心的甄善美,保證打遍天下無敵手。」
翔澤的話讓她笑出了聲。
善美止住了笑,轉頭看了翔澤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怎麼了?」翔澤問。
「你…﹒﹒跟我聽說的有一點不一樣。」
「哦,妳聽說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翔澤好奇的問。
「嗯…﹒﹒」善美笑著搖搖頭,「我跟你不熟…﹒﹒」她怕說錯了話,何況,她跟他真的不熟。
翔澤笑笑,沒有追問下去。

「妳今天表現得很不錯。」他用讚賞的語氣說道。

早上在會議室作模擬演練時,只留意到她台風穩健,口齒清晰,剛才她在跟客戶作簡報時,態度平易近人,言談間絲毫沒有這行從業人員形諸於外的精明幹練,卻半點無損她給人的自信與專業感覺。

「那要謝謝你,上午的模擬演練幫助很大。」她說。
「那沒什麼,每個案子我都是這麼處理的;倒是妳剛才把發行業務那套東西很流暢的用韓語說明,光是這一點,就為我們多加好幾分了。」
「真的?」

真要感謝老爸對自己的嚴厲督導,這幾年雖然身在國外,可是只要進了家門,就規定只能說母語的。

「Peter一直誇妳很優秀。」翔澤看了善美一眼。

「他太誇張了。」善美靦腆地笑了,心裡卻是開心的很,畢竟誇獎她的可是赫赫有名的尹翔澤啊!


待續


愛相隨(三)           2003/11/2               作者:jennifer


為了下星期和大榮董事的會面,回到公司之後,翔澤召集了一個會議。

「甄小姐,麻煩妳將這份簡報用韓文重新寫過,還有,專業術語也儘量想辦法用韓文表達。」翔澤說。

將簡報用韓文重新寫過!善美瞪大了眼睛。
上回寫日文簡報的痛苦經驗她還記憶猶新,雖然有日本同事從旁協助,不過寫出來的東西連自己讀著都彆扭。

看見善美的表情,翔澤笑著說:「甄善美小姐,沒那麼可怕吧…﹒﹒」
善美難為情的笑了。
翔澤斂起笑容,正色說道:「我知道這事有點難度,不過大榮的董事中有幾位外語能力不是很好,如果我們的簡報能用韓文寫出來,應該可以讓他們感受到我們對這個案子的用心和重視…﹒﹒;再者,我們所要面對的不是下午那些熟悉國際資本市場運作的人,所以簡報的表達方式一定要深入淺出,但是也絲毫馬虎不得,這些董事們個個都是在商場上歷練豐富的人,算盤打得比誰都精,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應付過去的。」

翔澤停頓下來,用懇切的目光看著善美。
善美贊同的點點頭。

翔澤接著說:「這次承Simon大力幫忙安排這次會面,機會很難得,我們一定要好好把握……。妳照著我剛剛提到的原則將簡報重新編排改寫,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或者是國勝,星期一一早我希望可以看到稿子…﹒﹒,時間上應該還算充裕。甄善美,這件事就拜託妳了。對了,妳不用擔心,大榮的案子要是接下來了,我會派兩個人幫妳的。」

翔澤縝密的思緒和積極負責的態度,讓善美很感動,打定了主意要盡力幫他把這個案子爭取到手。

當晚回到旅館,善美就開始動手改寫簡報。
說實在的,要把整套資料以淺顯明白的方式用韓文寫出來,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是一些專業用語,她想破了腦袋,還是很難貼切的用韓文來表達,弄到深夜,才寫了不到五分之一。第二天在辦公室,有同事可以就近請教,覺得順手多了,她韓語儘管說得流利,畢竟去國多年,有些艱澀的語彙,還是得請教別人才放心,一整天下來,居然完成了一大半,她有把握星期一可以順利交卷。

看看錶,快五點了,善美將桌面略微收拾了一下,準備起身到三十三樓的會議室參加五點鐘的部內會議。每個星期五是企業金融部定期開週會的時間,每個人都要報告自己主辦案件的工作進度,資本市場部也會派人出席會議報告一週的市場動態供大家參考。大榮的發行案雖然還沒有拿到客戶的委任書,不過尹翔澤特別派人交代她也一起參加會議,了解一下漢城這邊的運作模式,順便趁這個機會跟其他的同事認識認識。

善美才走到門口,就讓一名同事給叫住了。
「甄小姐,妳的電話。」
誰會打電話給她?善美心裡有點納悶。
同事回頭叮嚀她:「別講太久,遲了可是會挨刮的。」
善美點點頭,「我馬上就來。」
「我是甄善美,請問哪位?」善美接起了電話。
「善美,我是阿姨…﹒﹒」
「阿姨……﹒」

會議室裡的氣氛有些詭異,五點十分了,甄善美還沒出現,翔澤的習慣一向是等所有的人都到齊了才開會的,誰也不好意思遲到。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看著門邊那張空著的坐椅。

「你們沒通知甄善美嗎?」翔澤開口問道。
任誰都聽得出他語氣裡的不耐。
「剛才正好有一通電話打進來找甄善美。」有人連忙回答。
翔澤皺了皺眉,「不必等她了,開會吧……,淨文,由你開始!」

善美推開會議室的門走了進去,立時察覺到十幾雙眼睛全盯著她看。
「對不起,臨時有點事情耽擱了。」善美欠了欠身,向大家致歉。
尹翔澤神情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示意李淨文繼續說下去。
善美尷尬的站在門邊,張國勝打了個手勢要她在門邊的空位上坐下。

同事們一個接著一個報告各自的工作進度,她卻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兀自想著心事。
阿姨在電話裡說爸爸上午在學校裡突然暈了過去,緊急送到醫院裡作急救,剛剛才甦醒過來,現在手腳還有些不靈活。醫生擔心有腦血管栓塞或者是其他毛病,強迫爸爸留在醫院裡進行徹底檢查。一早和爸爸通電話時他人還好好的,怎麼會這樣呢?她近來工作太忙了,竟忘了盯著爸爸去做年度健康檢查,唉,她真是太粗心了,爸爸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才好……。

「甄善美!」恍惚間,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身旁的同事。
「尹總在叫妳!」那人朝前面努努嘴。
善美看向坐在前方的尹翔澤,他正蹙著眉看著她。
「妳的簡報,星期一可以完成嗎?」
「應該可以。」善美避開了翔澤的目光,低聲回答著。

「今天就到這裡為止……」,翔澤的目光環視現場一周,「希望大家開會要遵守時間,公事私事一定要分清楚。」
他語氣平緩,不疾不徐地說。
他不必指名道姓,善美也知道他說的是誰。

善美心裡正難過著,讓翔澤怎麼一說,心中一陣委屈,淚水溢滿了眼眶。
她趕緊低下頭去,悄悄用手指抹去了淚水,她不想再在同事面前丟臉,她剛才魂不守舍的樣子一定讓大家看笑話了。


愛相隨(三)   續上篇          2003/11/2           作者:jennifer


六點半鐘,善美來到了翔澤的辦公室。
她左思右想,決定跟他解釋一下,她不想尹翔澤誤會她公私不分,她只是需要時間平復一下紛亂的情緒才遲到的。

輕敲了兩下門,沒人回應,善美推了門進去,接待室裡邊空無一人,秘書似乎下班了,桌面上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內間辦公室的門沒有完全掩上,隱約可以聽見翔澤說話的聲音,他似乎正在和人通電話。
善美心中覺得不妥,打算退到門外,等一下再進來找他,卻聽見翔澤提起了她的名字,善美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唉,你那個甄善美,怎麼像個剛出社會的小女生,我隨口說她兩句,居然眼眶就紅了………,嚇了我一大跳…… 什麼,我欺負你的人……」

聽見了翔澤對她的評語,善美的自尊心受傷了,她轉身跨出了翔澤的辦公室,她不想解釋了…﹒。

床頭鬧鐘的時針指向了”二”,夜深了。

坐在桌前好幾個鐘頭了,手上的報告還是停留在原來那幾頁上,一點進展也沒有。
想到爸爸躺在醫院裡,她真的沒法專心工作,晚上才又跟阿姨通過電話,說爸爸應該沒有什麼大礙,讓她不要擔心,可是她的心裡總是不踏實。

不行!她非得回去看看不可。

善美訂了飛東京的頭一班班機,一大早就驅車直奔仁川機場而去,臨出門前,她寄了封電子郵件。

翔澤一個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好,腦海裡不停的浮現著甄善美紅著眼眶,偷偷抹眼淚的模樣。

照說能進入這一行的,都是千中選一的人,除了學識能力測驗,還要經過性向、EQ的篩選,抗壓性都很強的,怎麼可能會像她那樣輕易在人前落淚呢?難道白天他話真是說得太重了嗎?Peter的一番話讓翔澤心中隱隱不安……﹒。

下午會議結束後回到辦公室,Peter正好打電話過來,閒聊間聽他提起甄善美的事,不由分說的興師問罪起來。

「什麼!善美哭了?翔澤,一定是你老弟太兇了!你都說了些什麼?」
「拜託,我哪有這樣…﹒」翔澤連忙為自己辯解。
翔澤將剛才會議上說的話一字不漏講了一遍。
「嗯…﹒這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善美向來自我要求很高的,絕不可能因為講電話耽誤了開會,說不定是有人說錯了開會時間也說不定…﹒﹒,她個性好強,當著這麼多同事面前挨你的刮,臉上總是掛不住,你有空找她談談吧!大榮的案子要是談成了,你們可得做上一陣子的同事!翔澤,……﹒對女孩子說話的態度總是客氣一點比較好嘛,喂,我可警告你,不准欺負我的人啊!」
Peter像個上了年紀的人一般,在電話中絮絮叨叨的交代這叮嚀那,翔澤越聽越好笑。
「喂,你和甄善美該不是有什麼特殊關係吧?你這麼關照她。」翔澤說。
「特殊關係?」Peter大笑著說:「還真給你說中了!善美在紐約應徵時,就是我作的interview,當時我對她的印象就非常好,想不到在東京我們又碰面了,這大概就是你們東方人說的緣分吧!撇開這層關係不說,她來日本一年多,幾件案子都做得很好,客戶滿意得不得了,有新的案子都指定要她接手,你說,這麼優秀的員工,我當然要好好照顧,是不是?」
「哈,原來都是讓你給寵壞的,難怪她跟我說起話來總是沒大沒小的。」
「沒大沒小?喂,尹翔澤,想不到你階級觀念這麼重?」Peter頗不以為然的說。
翔澤止住了笑,說:「我開玩笑的啦!」

「善美說話有時是直率了些……,不過她是對事不對人,你們相處一陣子,彼此熟悉了,保證相處愉快。她是個很有責任感,很有團隊觀念的人,常常自己的工作都忙不過來了,還主動幫忙其他同事,吃了虧也不大跟同事計較,老實說,在這一行裡頭,這種人還不多見呢!…﹒﹒翔澤,你儘管放心,善美一定會盡心盡力幫你圓滿達成任務的。」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慷慨借將。」
「憑我們倆的交情,還用得著客套嗎?…﹒﹒翔澤,找機會一定跟善美談談喔!」Peter掛電話前還再三叮囑翔澤。

明天給她打個電話吧!翔澤想。
他不是要道歉,套句她說過的話,他不覺得自己處理這件事的方式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團體有團體要遵行的紀律,他身為領導者也有必須謹守的原則,不能為任何人破例。
不過她一個人隻身在外,是應該關心一下,就算是盡一份同事的情誼吧!

「什麼!甄小姐回東京去了?」
翔澤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們沒弄錯吧?」翔澤再次跟旅館服務台確認了一遍。
「是呀,甄小姐今天一大早走的,她交代了說明晚回來。」

翔澤重重吁了口氣,這個甄善美能幹歸能幹,畢竟年紀輕,做事欠思量。雖說大榮的案子還沒定案,他給她的限期也還沒到,他更無權干涉員工的行動,但是現在是爭取這件案子主辦權的緊要關頭,隨時可能需要聯繫,如果臨時有要緊事非得離開不可,也應當知會彼此一聲的,再怎麼說他們都是一個工作團隊。

唉!這女生未免太隨性了,就算她對昨天下午的事不高興,也不能這樣一聲不響的跑開。這種做事方法在外商公司早晚會吃大虧的,他真的得找機會跟她好好溝通一下……﹒。


待續


愛相隨(四)             2003/11/9               作者:jennifer


一早,善美就出門了。
她提早了一個站牌下車,沿著人行步道往公司走去。

昨晚搭末班機回到漢城。
整個晚上都在忙著弄簡報,幾乎一夜沒闔眼,總算是如期完成了工作。她已經連著三個晚上沒有好好休息了,好在平日身體不錯,還撐得下去。這兩天回到東京,白天都在醫院裡照料父親,只能抽出夜晚的時間趕公事,進度明顯落後了。

爸爸的檢查報告今天會出來,要是沒什麼大問題,應該就可以出院了。這一陣子爸爸忙著籌備一個學術研討會,把身體累壞了,血壓突然升高,才會在學校裡暈倒了,醫生交代了出院以後最好在家裡靜養幾天。她很想留在東京就近照顧父親,她知道只要跟Peter說一聲,等這星期跟大榮董事們的會議結束,這一階段的工作就可以算是結束了,等拿到了大榮的委任書,可以由東京另外調派一名同事接著處理後續發行作業相關事宜,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尹翔澤也沒有立場反對;不過事情既然起了頭,自己也投注了一番心血,她不想半途而廢,每一次的工作歷練,對她而言,都是珍貴的經驗,她真的很想把握著這個難得的機會,把這個案子好好的完成。

或許是心情放鬆了,第一次發覺到漢城寧靜動人的一面。
天空一片清朗,幾隻雁鳥從天空掠過,空氣中飄散著沁鼻的花草香,銀杏樹的枝稍在風中輕舞著,剛勁的線條中展現出柔美的一面。不過她還是覺得青山的銀杏樹步道比這兒要浪漫迷人多了。

進了公司,趕緊把完工的報告列印了兩份出來。尹翔澤說了今天一早就要看到這份報告的。

善美來到了翔澤的辦公室,裡邊空無一人,連秘書都還沒到。

坐下等他吧!他應該快到了。善美隨手翻閱著桌上的亞洲華爾街日報。

幾分鐘後,翔澤踏進了辦公室。
「早。」善美連忙站起身來。
翔澤看了善美一眼,點了點頭。
「我的簡報弄好了。」她揚了揚手上的簡報資料。
「進來說…﹒﹒」
善美隨在翔澤身後走進他的辦公室,只覺眼前一亮。

從落地窗看出去,秀麗的漢江和橫跨江面的六七座橋樑盡入眼簾,再加上藍天白雲相襯,眼前的景色有如一幅動人的圖畫。
「這裡的景觀真好。」善美口中讚嘆著。

回頭卻見尹翔澤已經端坐在椅子上開始看她的報告了,善美趕緊坐了下來。
翔澤一語不發翻閱著善美的簡報稿,弄得善美有些緊張。

「大致上還不錯,我一會兒再細看一次。」
好半天,才從翔澤口中吐出了這兩句話,善美這才鬆了口氣。
「那,我回辦公室了。」善美站起身來。
「妳坐下,我有話跟妳說。」
翔澤嚴肅的表情讓善美忐忑不安起來。
「有…﹒﹒什麼事嗎?」善美囁嚅地問。
翔澤雙臂環抱在胸前,注視著善美。
「甄善美,無可否認的,妳的能力很強,在工作上的表現無可挑剔…﹒﹒,可是有些事情,我想想還是要跟妳談談…﹒﹒」
「您的意思是……」善美不解的看著翔澤。
「在一個團體中工作…﹒﹒」,翔澤斟酌著措詞,Peter再三交代跟女生說話時口氣要客氣些,「默契和合作是很重要的,誰也說不準有需要同事支援的時候,特別是在案子進行的當中,大家更應該保持聯繫;妳應該養成習慣讓同事能連絡上妳…﹒﹒,下次要回東京的時候,希望妳能先知會一聲…﹒﹒」
「我……」善美張開了嘴,欲言又止。
「如果…﹒﹒妳不方便跟我說,跟別人說也行。」翔澤以友善而體諒的口吻說著。
這樣應該夠委婉了吧!他想。
這樣謹慎小心的說話,比跟客戶交涉還令人頭疼!老天,她是他同事,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善美把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好,我會注意。」善美點點頭,卻難掩心中的委屈。
很顯然的,尹翔澤並沒有收到她的信息,不過她並不想多作解釋。

回到辦公室,打開電子信箱,發現寄給他的郵件真的被退了回來,仔細一看,不禁暗罵了自己一聲笨蛋,原來把他名字當中的一個英文字母拼錯了,唉!她運氣真是好,先是被罵”公私不分”,現在再加上一項”不假外出”,尹翔澤都不知怎麼看待她了。算了,大概是他們兩個人八字不合吧。

其實,她並不怪尹翔澤。
她的確是開會遲到了,也的確沒有知會到尹翔澤週末要回東京的事。這兩天發生的事,雖然自己覺得情有可原,畢竟處理得不是很妥當,唉,豈只是不妥當,簡直是離譜的不可原諒,居然連重要的信件都寄丟了,難怪尹翔澤要發火,他剛才的話已經說得很客氣了。

近中午時分,翔澤來到了32樓的辦公室找善美,他想跟她討論一下簡報的內容,善美不在位子上。

「淨文,甄善美呢?」
「她到樓下查資料去了,應該馬上就回來了,要現在找她回來嗎?」
「不用了。」

翔澤在善美辦公桌前坐了下來,她的桌上擺了好幾份剛列印下來的市場研究報告,翔澤不由得笑了,這女生真的蠻用功的。目光遊走之間,翔澤被放在桌上的一份寫著收件人是 HyongChal﹒Yun的列印文件給吸引住了,是寫給他的信?!那似乎是一份備分郵件的列印稿。收件人名字中 ”Chal”的 ”a” 字給用紅筆圈了起來,一旁寫上了個 “u”字,紙張空白處娟秀的字跡寫著 ”笨蛋甄善美” 五個大字,翔澤看了,不覺莞爾。

這個甄善美寫信給他做什麼?翔澤禁不住好奇心,細細看了下去。這應該不至於構成侵犯個人隱私吧!他看的是甄善美寫給他的郵件。

她寫著,

「尹總,
抱歉,家裡有緊急的事,我得回東京一趟。
我的聯絡電話是913 28756
我星期天晚上會回漢城。」

寄信的時間是星期六清晨五點鐘。

原來她的確知會他了,只是不巧,把他名字中Chul的 “u”字錯打成 “a”字,以至於信件被退了回去。
她剛才為什麼不說呢?難不成是為了上星期五的事在生氣嗎?

電話響了,翔澤接了起來。
是找她的。
「甄善美小姐正好離開座位。我是她同事,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
「善美不在呀﹒…﹒先生,我是她阿姨,麻煩你轉告她,她爸爸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沒什麼問題,下午可以辦理出院了,要她不用擔心……﹒」

翔澤留了張字條在善美桌上,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錯怪了善美,翔澤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為什麼她不願意解釋清楚呢?他是真的讓她覺得不盡情理,難以溝通嗎?她為什麼寧願把事情都悶在肚子裡,也懶得辯白呢?看來,這回他可碰上了個倔脾氣的女生了。

星期二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大榮公司和董事們會面。
翔澤絕口不提此行拜會的目的,只是就自身的經驗提供大榮成功發行的策略與技巧,他侃侃而談。
「這是大榮第一次到國際市場籌資,除了要取得低利的資金外,更重要的是把大榮的名號打響,我相信隨著大榮事業發展的腳步,以後還會陸續到國際市場籌資,所以這第一次一定要做得漂漂亮亮,才能獲得投資人的認同…﹒﹒。貴公司這次發行的金額很大,不比一般一億兩億的小發行案,要做得成功,正確的行銷策略與綿密的投資人配銷通路是致勝的關鍵,不管大榮決定將發行案的委任書給哪一家公司,都應該謹慎考量承銷商這兩方面的能力。」

翔澤不卑不亢的態度,誠摯懇切的言詞,打動了他們;原本神情嚴肅、道貌岸然的大老們臉上露出了舒緩的表情,緊接著有人開始發問了,這是個好現象,表示他們認同翔澤的論點。翔澤始終面帶微笑,有條不紊、不厭其煩的為他們詳細解說,會場的氣氛熱烈而融洽。

會議臨結束前,翔澤才切入了正題。
「在去年下半年的艱困環境下,敝公司還是成功的主辦了八件金額在五億美元以上的大型案子,今年第一季也已經完成了五件發行案……」

上了車,翔澤笑容滿面的說:「我們一定可以拿下這個案子的主辦權…﹒﹒」。

隔天,他們果然拿到了大榮的委任書。公司上下都很開心。這個將近十億美金的大案子,讓公司在全球主辦承銷案件的排名表上遙遙領先其他對手。


愛相隨(四)   (續上篇)        2003/11/9           作者:jennifer


這天晚上,翔澤請了善美和公司幾名幹部到一家法國餐廳吃大餐慶功,順便幫善美接風。飯後,幾個人起鬨說要到翔澤的新居參觀。

善美有些累了,連著幾天沒闔眼,她不是很想去湊這份熱鬧,又不好意思推辭。

尹翔澤的住處座落在瑞草的高級住宅區。
室內的裝潢簡單卻不失品味,簡約摩登的家具與深色的櫸木地板相互輝映,四周的擺設處處可見主人對環境的要求和細膩。
善美的目光被放在客廳一角的那架史坦威鋼琴給吸引住了,那是他的琴嗎?善美好奇的想著。

善美站在櫥櫃前欣賞著裡面的擺飾品,臉上不時流露出會心的笑容。
櫥櫃裡擺著一些精緻的收藏品和相片,裡邊不乏一些他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鑰匙,小人偶之類的紀念品。像他那樣的大男生也會收集這類孩子氣的東西嗎?說不定是女朋友買的,善美想。

「那是我在大學時候拍的。」翔澤指著櫥櫃裡一張穿著運動服拿著獎盃的照片說道,順手遞過了一杯紅酒給善美。
「Cheers!」裝著紅酒的高腳杯,在空中輕輕相碰,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你是劍橋划船隊的?」
「妳怎麼知道?」翔澤驚異地看著善美。
「呃…﹒﹒誰不知道劍橋牛津兩所學校一年一度校際划船競賽的事,更何況劍橋一旁的紀念品舖子裡還展示著你們的隊服。」
「那…﹒妳支持哪一隊?」翔澤笑問道。
善美笑了笑,沒回答。
「我好像又在自討沒趣了。」翔澤揚了揚眉毛。
善美噗哧一聲笑了,「這事對你很重要嗎?」
「我很愛校的。」
「傲慢的劍橋人!」
「妳別說妳是牛津畢業的!」
「放心,我不是。」善美甜甜笑著,嘴角揚起了一個美麗的弧形。
那是一個多麼燦爛動人的笑容呀! 
翔澤的目光就這麼停駐在善美明艷的笑臉上,無法離開。
「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嗎?」善美摸著臉頰。
翔澤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收回了目光。
她的笑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在那兒見過她嗎?

一夥人鬧到十點多才散了。
推辭了半天,翔澤堅持要送善美回旅館。
「妳這樣子,我不太放心妳一個人搭計程車!」翔澤看著雙頰扉紅的善美,一臉擔心的表情,不過才喝了一杯酒,她的臉竟紅成這樣。
善美撫著微燙的臉頰,笑著說:「我是一杯紅,我沒醉的。」
終究拗不過翔澤,只好勉為其難讓他送上一程了。

站在車門旁的善美,遲疑了片刻,伸手拉開了車子的後車門。
「妳這是幹什麼?」
翔澤好笑的看著正要跨進後車座的善美。
「我坐後車座。」善美說。
「為什麼?」翔澤一臉的問號。
「我怕…﹒﹒你女朋友誤會。」善美訕訕然地說。
有一回夜裡搭了一位同事的便車回家,不想卻讓他女朋友誤會了,嚇得她再也不敢隨便坐在男同事車前座的位置了。
翔澤一聽笑了,「放心,沒人會誤會的,再說,妳坐後頭,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計程車司機了。」
「我沒那個意思…﹒﹒」善美連忙說道。
唉,她真糊塗,一心只怕旁人誤會,卻忽略了他的感受了。
「請上車吧!甄善美小姐。」翔澤笑著打開了前車門。

之前還有說有笑的兩個人,上了車,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妳應該告訴我伯父住院的事。」翔澤打破了沉默。
善美吃驚地看著翔澤。
「我是無意中知道的,星期一上午我去找妳,剛好妳阿姨打電話來。」翔澤解釋著。
原來那字條是他留的。
「那是我的私事,我想你沒必要知道的。」善美說。
「以一個朋友的立場關心一下,妳都拒絕嗎?」
「我這人老分不清公事和私事的,所以要拿你當工作夥伴,還是朋友,我也弄不清楚,你不也是這樣說我嗎?」善美自我解嘲著。
翔澤皺了皺眉,心想她果然還惱著星期五開會的事。
「星期五的事,我很抱歉,我…﹒﹒」翔澤說。
「你又沒有錯……」善美打斷了翔澤的話。
她硬梆梆的回答,讓翔澤不知該如何把話接下去。
翔澤吁了口氣,沒再說話,專心開著車。

車裡的氣氛有點僵。

善美見自己把氣氛弄成這樣,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說真的。」她看著翔澤,輕柔和緩的說。

翔澤看了善美一眼,嘴角露出了笑容。
「甄善美,一定要分的這麼清楚嗎?我們…﹒﹒不能做工作夥伴,也做朋友嗎?」

善美別過臉來看著翔澤,他目光中的誠懇打動了她。
「我考慮考慮。」善美說。
「謝謝,這樣我可以減輕一點罪惡感,…﹒﹒一想到那天把妳弄哭了,我就……」
「你別亂說,我什麼時候哭了…﹒﹒」善美鼓著腮幫子說。
「好,好,是我看錯了。」
他又忘了她是個好強的女生了。

善美搖下了車窗,微涼的夜風吹在臉上,好舒服。
她將身子靠在椅背上。
「累了嗎?」
「有一點。」
「那妳休息吧。」
翔澤打開音響,放了片抒情樂曲的CD,輕柔優美的旋律繚繞在車內。

她真是累了,沒一會兒功夫竟然睡著了。
看著善美恬靜沉睡的面容,翔澤沒忍心叫醒她。

翔澤將車子開到旅館前面不遠處的小公園旁,下了車,就近找了張石凳坐下,點燃了一支香煙。

善美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在車中,先是一陣恍惚,繼而想起正坐著翔澤的車回旅館的事。
他人呢?善美四下張望著,看見了正在那兒把玩著手機的翔澤,她推開了車門。

「醒了?」
聽見了開車門的聲音,翔澤立時走了過來。
善美看看錶,都過了十二點了。
「唉喲……﹒你就這樣看我睡呀……你怎麼不叫醒我嘛!」善美羞澀地整理著頭髮,口中埋怨著。

翔澤上了車,開著玩笑說:「妳那麼緊張幹什麼?噯,難道妳以前當學生時在圖書館唸書,沒趴在桌上休息過,那時大家不都是看來看去的;放心,現在是二十一世紀,沒人會要妳以身相許的。」
「你…﹒」善美翻了個白眼,心裡真想捶他一下。
他剛才說話時那副耍酷,自以為是的樣子,跟她辦公室裡那些個臭男生簡直沒兩樣。

善美瞪了翔澤一眼,嘴裡嘟囔著:「講話沒半句正經,哪裡像當人老闆的樣子。」
「妳跟我講話時,好像也沒把我當老闆看吧!」
「我會改進。」
「不用,我已經習慣妳這樣了。」
「哇,才一個星期,你就習慣了。」她斜睨著他。
「我適應能力很強的,不然怎麼在這一行裡求生存。」翔澤笑著說。

翔澤將車子開回旅館前面。
他送善美來到旅館的lobby。
「明天見。」善美朝翔澤揮揮手。
「欸,考慮好讓我做妳的朋友了嗎?」
善美笑瞇了眼,「我剛喝了一杯紅酒,腦子還暈沉沉的,我怕做了一輩子後悔的抉擇,等我清醒了再告訴你。」
「一輩子後悔的抉擇?哇!好serious!」
「當然,朋友是要做一輩子的,不是嗎?…﹒晚安了,總經理大人。」
善美含笑,再一次跟翔澤揮別。

回家的路上,翔澤又想起了善美那似曾相識的笑容,他一定在哪裡見過她的,他想。


待續


愛相隨(五)              2003/11/16              作者:jennifer 


善美終究還是在漢城留下了。

在跟醫師確認父親的身體狀況沒什麼大礙後,她決定留在漢城完成大榮債券發行案的後續作業。這個案子的高難度與挑戰性固然是吸引她留下的主要因素,無可諱言的,尹翔澤對她工作能力的懷疑,也是讓她決定留下來的原因。
那天無意間聽見翔澤在與Peter電話對談中對她的評語,讓善美始終難以釋懷。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不過這件案子的辛苦程度卻遠遠超乎善美的想像。

近兩個月來發布的經濟數據都好過市場的預期,景氣復甦的跡象隱隱可見,債券的殖利率蠢蠢欲動,為了避免因為利率走升造成客戶籌資成本的增加,在尹翔澤的要求下,整個案子的作業時間被壓縮到一個月以內。

以過去的經驗,要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完成所有的發行作業工作,在時間上是有點匆促,但也並非不可能,只是大榮的國際知名度不高,加上旗下子公司多達七家,增加了作業的複雜度與困難度。

善美帶著兩名韓國同事進駐大榮,和律師一起逐一針對大榮旗下七家子公司進行業務實地查核工作,整整十天,每天都忙到深夜才回旅館休息,有一回一組人乾脆就打地舖睡在公司裡了。

由於多數的時間都在大榮做業務訪談,善美幾乎沒再和尹翔澤打過照面,不過他每隔兩三天就會打電話過來查問工作進度。聽同事們說,他這陣子在北京、台北、漢城之間飛來飛去,爭攬業務,忙得不可開交。上星期五開部門例行會議時,他就沒出席,會議是由張國勝主持的,聽說是到台灣去爭取一家大型電子公司的發行案去了。

一轉眼又是星期五了。
上午和兩名助手到仁川和大榮造船的財務幹部討論財務報表,弄到十二點半鐘會議才結束,連中飯都來不及吃就匆匆往漢城趕,兩點鐘要開週會。路況很差,一路上都在塞車,善美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她提前一個路口就下了車,一路上邊走邊跑,急著往公司趕。

當善美上氣不接下氣的衝進會議室時,裡邊早已經坐滿了一屋子的人了。她將目光往翔澤的座位上看去,他已經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兒了。她瞄了瞄手錶,一點五十八分,謝天謝地,沒有遲到。

「甄善美,由妳開始吧!」張國勝說。
「好…﹒﹒」她一口氣接不上來,趕緊喝了口水。
「讓她喘口氣吧……」,翔澤笑著說:「你沒看她像剛跑了百米賽回來,我不想待一會兒要叫救護車…﹒﹒」
翔澤的話引起了一陣笑聲。

結果她是最後一個報告的。
「甄善美,進度好像有點落後,這樣趕得及下星期二向盧森堡證交所送件嗎?」翔澤說。
「昨天已經把公開說明書的初稿分送給大榮的七家子公司了,星期一要跟他們個別開會確認最後定稿的文字和內容,星期二送件應該沒問題……。」
翔澤滿意地點點頭,「信用評等公司那邊聯繫的怎麼樣?」
「已經安排了信評公司下星期四跟大榮舉行主管會議,大榮的CEO會親自主持。」
「替大榮寫的信評簡報弄好了嗎?」翔澤問。
「嗯…﹒﹒這個週末可以定稿,下星期三Brian會由香港過來幫他們作模擬預演。」
為了替客戶取得比較高的信用評級,以降低發行成本並爭取投資人的認同,公司通常會幫客戶撰寫信用評等簡報稿以及講稿,另外再幫客戶作事前的rehearsal 工作。
Brian以前是一家國際信評公司的分析師,後來被公司挖角過來作顧問,專門協助客戶辦理信用評等。
「好,星期三的rehearsal我會參加。」
「那太好了。」善美開心地說,以尹翔澤對大榮的了解以及與大榮高層的熟稔度,他的出席一定會有很大的幫助,有些建議,她不太方便對大榮直言,怕客戶聽了不高興,由尹翔澤出面來溝通或許會好些。

會議結束後,翔澤留下了善美。
「甄善美,有什麼困難,隨時跟我或者是國勝報告,不要一個人扛著,這案子是趕了些,我知道做起來是很吃力,辛苦妳了。」翔澤說。
她剛才在作報告時,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還輕微咳嗽著,怕是感冒了。

「好。」善美感激地點點頭,心頭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看得出來尹翔澤其實也是好累的,手上這麼多案子要打理,個個都有期限壓力,肩上擔子的沉重可想而知,他卻是努力著不把過多的壓力加諸在部屬身上,只是在一旁幫他們加油打氣。
這兩天她一定要把進度趕上才行,這樣大家才能鬆口氣。

星期六一大早,善美就進了公司。

幾天連續睡眠不足,一早起來,就覺得頭重腳輕,昨晚她為了大榮的現金流量表傷透了腦筋,大榮這幾年舉債經營的金額龐大,再加上這回爆天量的籌資金額,五年後的現金流動性明顯不足,這將對大榮的信用評級造成負面的影響。為了這個問題,她抱著大榮的財務報表研究到半夜兩點多鐘才上床。

看著工作計劃表,善美不由得嘆了口氣,今天可有得忙了。
雖然兩名助手遵照她的指示完成了大榮要對信用評等公司所作簡報的初稿,不過她還得仔細看過一遍,檢查相關數據的正確性與邏輯性;另外律師撰寫的公開說明書關於業務與財務分析的內容,也得趁這個週末再好好讀過,順便做好備忘紀錄,下星期一跟大榮開會時才有效率,昨天她特別跟資料室調了一大堆資料準備作佐證。

今天也不知怎麼搞得,注意力老是沒法集中,做起事來特別費時,一顆腦袋沉甸甸的,一整個上午才勉強將信評簡報稿看完,大概是前兩天淋雨受寒了。善美越坐越冷,用外套將身體裹得緊緊的,卻還是不住地打著寒顫,額上冒著冷汗。她左手支著頭,一個不留神,手邊的資料撒了一地,才正準備要彎身去撿,眼前一片黑,右手抓了個空,整個人像掉進了不見底的深淵中……﹒﹒。

善美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急診室床上,手臂上插著針筒注射營養針。她一轉頭,看到翔澤的臉,嚇了一大跳。

翔澤見她醒了,放下手上的資料,連人帶椅滑到她床邊。
「差點被妳嚇死了,一聲不響昏倒在工作室裡。要不是聽管理員說妳來了辦公室,想跟妳打聲招呼,當真沒人知道呢!」
「哪有那麼嚴重!」
善美微微坐起了身,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翔澤連忙扶著她躺下了。
「醫生說,妳感冒了,又太操勞了,才會這樣,他們剛幫你打了退燒針。」
翔澤伸手撫了撫善美的額頭,說:「嗯…﹒燒好像退了。」
「我在這兒多久了?」
「三個多小時吧!」
「你送我過來的?」
翔澤點點頭。
「謝謝!我沒事了,你忙,先走吧!……」
她真的很不習慣在一個半熟識的男人面前弄成這副狼狽模樣。
「我沒什麼事。」翔澤說。

等打完營養液,都四點多了,翔澤堅持開車送善美回旅館。
車行至半途,善美開口說:「可不可以麻煩你載我回公司?」
「回公司?」
「我的事還沒做完,東西也沒收拾。」
翔澤皺了皺眉,正色說道:「甄善美小姐,我禁止妳今天再踏進公司一步,請妳回旅館好好休息,明天再跟我談工作。」,翔澤頓了頓,接著說:「這是命令,妳聽清楚。如果妳不能接受,那麼我只有考慮收回這案子,把它交給別人做了。」
把案子交給別人做!他開什麼玩笑!
「可是…﹒尹總…﹒﹒」善美急著想跟翔澤解釋。
翔澤揮揮手,阻止善美再說下去。
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善美知道他是當真的,而且…﹒﹒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只是不想延誤工作進度。」她一臉的不情願。
「不差這一個晚上,我會找人幫妳的。」翔澤說。

車子抵達了旅館。
「好好休息,明天見。」
不待善美回答,翔澤就將車開走了。

晚上,翔澤差人送了些清淡可口的飯菜過來,善美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人在病痛中情感似乎特別脆弱,更何況她平時就容易受感動掉眼淚,爸爸常常取笑她是愛哭鬼投胎。

她將飯菜吃得一點不剩,早早上了床,好多天以來,頭一次將公司的事全部丟在腦後,不是她當真放得下,實在是她太累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人舒服多了,她交代兩名助手在家stand-by就好,有事再call他們。這兩個人最近跟著她做這案子也夠辛苦了,今天就讓他們好好休息一天吧。


愛相隨(五)    (續上篇-1)         2003/11/16           作者:jennifer


善美八點半鐘來到了公司,今天居然只有她一個人加班。
空盪盪的辦公室,讓她不禁想起初到漢城的那一個晚上。

本以為尹翔澤只是隨口說說,不想下午他竟真的出現了。
他一身休閒裝扮,少了平日成熟穩重的味道,卻多了幾分灑脫俊逸。看慣了他西裝革履,乍見他這模樣,她竟有些不習慣。他的膚色曬得通紅,多半是剛從球場過來。平日總是神采奕奕的他,臉上似乎帶著一抹倦容。

「就知道妳一定在這裡!好些了嗎?﹒﹒」翔澤端詳著善美的臉孔,她的氣色好多了。
「嗯…﹒沒事了,謝謝你昨天的晚餐。」善美微笑著說。
「建良和名石呢?」翔澤四下望了望,皺著眉問道。
善美趕忙說:「他們最近累壞了,我放他們一天假。」
建良和名石都是漢城辦公室的員工,尹翔澤撥給她當助手的,說是助手,其實倆人的年紀和她相當,只是進公司的時間比她晚而已。
「累壞了?!我看累壞的人是妳吧!」翔澤笑著搖搖頭,
「這兩個傢伙怎麼搞得,老闆都病倒了,也不曉得來幫忙!」
「什麼老闆不老闆的,」善美噘著嘴說:「是我要他們不要過來的…﹒﹒,你可別罵他們。」
翔澤聽了直搖頭。
「這個給妳。」翔澤遞過一個紙提袋到善美手中。
「什麼呀?」善美朝袋裡瞧了一眼,裡面是幾瓶盒裝太極人蔘粉。她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從小媽媽成天就逼著她吃這些東西。

「可以補充元氣,還可以…﹒﹒養顏美容。」翔澤說。
看善美搖頭皺眉的模樣,翔澤補了一句,「喂,妳可別拿他們堆積木啊!」
善美噗哧笑了:「居然讓你猜到了。」

「這個…﹒妳先看看。」翔澤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交給善美。
又是什麼?她看了翔澤一眼。
翔澤笑了笑。
善美打開紙袋一看,裡邊是大榮發行案公開說明書的文稿,她隨手翻了翻,好些個頁面上都用筆圈點修改過。
「妳看看…﹒﹒我們再討論。」翔澤說。
「這是誰弄的?」善美瞪大了眼睛問道。
「我說了要找人幫妳忙的,不是嗎?」

善美把那份文稿瀏覽了一遍,動手修改這份稿件的人絕對是箇中好手,而且對大榮公司有相當程度的認識,更教她佩服的是,用字遣詞經過增刪修改,整篇文章頓時增色不少。
「你手下有這麼好的人,根本不用從東京找人來嘛!」善美說。
「妳真的認為寫的不錯?」翔澤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個念頭從善美腦中閃過。
「噯,該不會是你寫的吧?」她狐疑地看著翔澤。
「一點也沒錯,正是在下我寫的。」翔澤笑的好開心。
見善美一臉半信半疑的神情,翔澤不服氣的說:「怎麼,不信呀?妳現在這份工作我也做了好些年,功力絕對不輸妳。」

要看完這樣厚厚二百多頁的英文稿子,至少要花上好幾個鐘頭的時間。看他一臉倦容,莫非是熬了夜弄完的?

善美怔怔地看著翔澤,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你……是不是整晚沒睡?」她難掩內心的激動。

善美哽咽的聲音讓翔澤嚇了一跳,仔細一瞧,見她竟紅著眼眶。
「妳這是幹嘛?」,翔澤不知所措的說。
善美搖搖頭,用手指抹了抹眼睛,「有灰塵跑到眼睛裡去了。」

「你…﹒真的不用幫我做這些,我自己可以應付得來,我不會耽誤工作的。」善美說。

「我相信妳的能力,可是妳別忘了,我們是一個團隊,彼此要互相支援,我是妳的直屬上司,至少…﹒妳在漢城的時候我是,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協助妳,因為成敗最後要由我來承擔,我做這些事,不是因為妳是甄善美,而是因為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夥伴……,所以請妳不要自責,也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好嗎?」

善美感激地看著翔澤,心裡明白他這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只是為了想讓她好過些。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
第一次覺得自己嘴拙,就只能擠出這句稀鬆平常的話。

「如果這樣能讓妳覺得好過些,那麼,我欣然接受妳的道謝…﹒﹒」翔澤笑了笑,「好了,既然妳身體沒什麼大礙了,那麼,我們來討論一下公開說明書的內容……﹒」

倆人逐頁討論著,善美採納了不少翔澤的建議修正了部分的文字內容,等到整本稿子看過一遍,窗外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這麼快,都八點了。」
不知不覺中,倆人已經工作了六個多小時。
「今天就到這裡吧?」翔澤用徵詢的目光看著善美。
善美點點頭。
「一起去吃個飯吧!」翔澤說。
「好呀!不過,今天我請客,地點嘛……由你選?」善美笑著說。
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他忙了大半天,至少該請他吃頓飯表示一下謝意的。
「好!」翔澤爽快的答應了。

他們驅車來到了楊花碼頭,夜色中的碼頭燈火輝煌。江邊和橋梁上裝飾著的桔黃色彩燈和行駛在江邊的汽車散射的車燈交相輝映,構成一幅炫爛綺麗的畫面。

她雖然在漢城出生、長大,但是眼前的漢城對她而言卻少了一份熟悉親切的感覺,兒時記憶裡的漢城和眼前所見很難聯想在一起。高一的時候跟著爸爸去了國外後,幾乎沒有再回過漢城了,幾次回鄉祭祖,也只是直奔老家慶州而去。來到漢城快三個星期了,每天早出晚歸,漢城的水色、漢城的夕陽,都只是在車上匆匆一瞥。
這些日子來,第一次有心情欣賞漢城夜晚美麗的一面。

時間雖然有些晚了,碼頭餐廳裡還是高朋滿座,,翔澤要了個左手邊僻靜的角落。
「這裡視野比較好。」他說。
「你常來?」
「有時跟朋友一道來。」
「我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好好欣賞漢江的夜景。」
「是嗎?」翔澤訝異地看了善美一眼。
「我有十年沒來過漢城了,這裡變了好多。」
翔澤才想起Peter曾經提過她這些年都跟著父親在國外。
「看來,我似乎應該盡盡地主之誼。」翔澤說。
善美忙搖著手:「等我手上的事忙完了,我會找時間到漢城四處看看的。」
翔澤笑不可遏地說:「甄善美,從我們遇見的那一刻起,妳就好像怕跟我有什麼牽連,我有那麼討人厭嗎?」
「不是啦!…﹒﹒」善美情急的說:「再怎麼說,你都是我的上司,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上司?唉!好失望,我還以為妳已經當我是朋友了,怎麼,還是怕作了一輩子後悔的抉擇?」
翔澤故作失望的嘆了口氣。
善美含笑看著眼前這個笑語溫柔的男人,這是剛才在辦公室裡一臉嚴肅的跟自己討論公事的人嗎?撇開談公事時的嚴肅,其實他人挺好的,和善、風趣又…﹒﹒體貼,跟傳聞中一點也不一樣。難道是因為Peter的關係,他才對她另眼相待嗎?


愛相隨(五)    (續上篇-2)         2003/11/16          作者:jennifer


「這麼晚了,這兒生意還這麼好。」善美四下看了看。
「這兒晚上有鋼琴演奏,還有歌手演唱,很多年輕人喜歡來這裡,總要十一、二點人潮才會散去。」
翔澤點了兩份牛排餐,倆人餓壞了,飢腸轆轆的吃將起來。

悠揚的鋼琴聲,讓善美想起了一件事。
「那架史坦威琴是你的嗎?」她問。
翔澤笑著點點頭。
「你學琴有一段時間了吧?」
「前前後後有十年吧!一直到高中那年到英國唸書才停下的。」
「這麼久!曾經想當個音樂家嗎?」
「不是,」翔澤笑著說:「小時候是讓我媽押著去學的,剛開始很不願意去,每回總是哭哭鬧鬧的,想不到後來彈出興趣來了,一學就學了十年。不過現在工作忙,也沒什麼時間彈琴了。…﹒﹒看樣子,妳也學過鋼琴,對吧?」
善美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果然聰明,難怪那麼年輕就能當上董事總經理,…﹒﹒我是學過幾年琴,不過跟你差的遠了。」
「想不到,我們竟然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為這個值得乾一杯吧。」翔澤舉起了酒杯。
「哪有什麼相似的地方?」善美一臉的不以為然。
「怎麼沒有?這第一嘛,我們都學過鋼琴;第二,我們都在國外唸過書;第三,我們做的是同一行;第四嘛,妳的脾氣也挺倔的;第五……」
善美杏目圓睜地打斷了翔澤的話,「對不起,請問一下……什麼叫做我的脾氣也挺倔的?」
「難道妳不是嗎?」翔澤撫著額頭笑了。
善美愣了愣,他說得其實沒錯。她撇撇嘴,嘴上依舊不服地說:「才不是呢…﹒﹒不過,就衝著你剛剛胡謅的那前三個歪裡,我勉強和你乾杯吧!」
她不想再讓這自以為是的傢伙繼續分析下去,再下去他不曉得又有什麼驚人之語了。
看著善美似乎被自己唬住了,翔澤心中有幾分得意,其實,再下去他也掰不出什麼來了。說來奇怪,他平日不會這樣作弄人的,不知為什麼每回跟她在一起,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逗逗她,會是因為那個初見面的夜裡,她”義正辭嚴”拒絕他的可愛模樣觸發了他內心深處的那份赤子之心,亦或是那份似曾相識的感覺在作祟呢…﹒﹒。

倆人邊吃邊聊,話匣子漸漸打開了,談話的氣氛越來越輕鬆。她來漢城好些日子了,每天跟人談來談去都是公事,這還是第一次這樣無拘無束,開開心心和人談天。脫下了辦公室那層嚴肅面孔的他,其實是很風趣,很健談,很……迷人的,從他在劍橋唸書過往到初進公司時的一些糗事,都被他拿出來講得栩栩如生,害她笑得眼淚直流。

「走了吧!」善美指指手上的錶,時間不早了。
「才十點,再坐會兒吧!」翔澤意猶未盡的說。
琴音忽然中斷了。
「要打烊了嗎?」善美問。
「不是,他們在中場,會撥出一小段時間邀請現場的客人上台表演。」
才正說著,就聽見了主持人在邀請現場的來賓下場顯身手。
翔澤忽然冒出了一句:「我們上去玩玩吧!」
「什麼!」善美瞪大了眼睛,還沒回過神來,翔澤已然走上前去了。
這傢伙在幹什麼?
「我想請我的朋友一起,不過,她很害羞,請大家鼓鼓掌,給她加油一下。」
全場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掌聲拍得鎮天價響,善美只好硬著頭皮上台了。
她羞赧地在他身旁坐下,低聲埋怨著翔澤:「你搞什麼呀?」
「我想找個人壯壯膽!」翔澤嘻皮笑臉的說。
「可是…﹒我好久沒碰琴鍵了……。」
「小姐,既來之則安之,要不,妳幫我翻譜好了。」
善美沒好氣地瞪了翔澤一眼。

翔澤微微一笑,手指熟練輕巧的滑過琴鍵,悠揚的音符從他指尖流洩而出。
翔澤彈起了電影似曾相識的主題曲 Somewhere in Time。
善美凝神聽了一小節後,跟著彈起了伴奏的部分。
翔澤眼角餘光瞥見了善美嘴角的笑容,咧著嘴笑了。
「音樂是件令人開心的事,對吧!」他在善美耳邊小聲說著。
善美抿著嘴,微笑不語,翔澤的琴藝精湛,遠非自己所能及。
一曲終了,滿堂的喝采聲與安可聲。
「盛情難卻,再彈一曲吧!這次由妳彈主旋律!」
善美想了一下,奏起了節奏輕快的We Gather Together。
翔澤面露微笑的伴著她彈完了整首曲子。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玩得很開心。」
善美舉起了杯子,給了翔澤一個甜甜的笑容。
「包括剛才拉妳上台彈琴在內嗎?」
「嗯,」善美笑著說:「我不記仇的。」
「那就好,噯,哪天有空,我們再來這裡吃飯、彈琴?」
善美笑著瞅了翔澤一眼。
「我是說真的,妳是一個很好的……伴奏。」翔澤一本正經的說。
她剛才那首 “歡聚” 彈得很不錯。
「好啊。」善美童心大起,一口答應了。他每天忙的暈頭轉向,下次都不曉得是何年何月了,答應了又何妨。
「那就一言為定囉。」翔澤伸出了右手。
善美遲疑了一下,伸出右手和翔澤握了握。
翔澤看著善美,笑問道:「握了手,算是朋友了嗎?」
「誰說的?」善美撇撇嘴,笑了。

「甄善美,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翔澤問。
他剛才特意選了 Somewhere in Time這首曲子來彈。
善美猛地笑出了聲:「你都是這樣跟女生搭訕的嗎?」
「我是說真的。」
見翔澤一臉認真的表情,善美止住了笑,說:「沒有,我沒見過你。」

她真的從沒見過他。


待續 


愛相隨(六)          2003/11/23                作者:jennifer


三個多星期不眠不休的工作,總算如期完成了大榮債券發行案的準備作業,雖然很辛苦,但是從這次的工作經驗中,善美獲益良多。儘管他們還得把客戶的十億美元債券成功的賣出去才能算是大功告成,但是,善美深信這絕對會是個空前成功的案子,她對尹翔澤充滿了信心。

為了爭取投資人的認同,除了早早透過公司全球銷售管道推薦大榮外,尹翔澤還為大榮策劃了一場全球巡迴法人說明會,他們得馬不停蹄地在一個星期的時間內跑遍香港、東京、紐約和倫敦四個地方,善美是這個案子的主辦人自然是責無旁貸全程參與了。

他們的第一站是香港,善美提前了一天抵達香港,她必須和當地同事會合安排會議相關的事。

香港幾乎是所有法說會的必到之地,善美來過幾次,早就熟門熟路了,她把會場的事安排妥當後,中午抽了個空到中環商區逛了一圈,手邊反正沒什麼事,索性跟著當地同事一起到機場接機,大榮來了一大票人,多一個人手幫忙招呼總是好些。

翔澤遠遠瞧見善美,心裡老大的開心,也說不上為什麼。

善美幫著把客人一一送上特約車輛後,笑著對翔澤說:「你看我們這樣子像不像是在接待旅行團?。」
翔澤忍俊不住笑了,「妳事情都辦妥了?跑到這裡來湊熱鬧?」
「我是專程來迎接閣下你的呀。」善美賣乖的說。
翔澤輕拍了善美腦門一下,「年紀輕輕就學會了拍馬屁!」
善美才想回嘴,同事正巧上前來招呼他們搭車,善美對著翔澤做了個鬼臉,一頭鑽進了車前座。

上了車,善美將明天參加法說會的名單交給翔澤,翔澤邊看名單,邊就打起了電話和其中幾位重量級的投資人聯絡,不到一個小時車程的時間,居然就敲定了晚上幾個約會,看來他和名單上好些人都是熟朋友了。開車的Paul豎起了大拇指,朝後座比了比,善美會意地點點頭,雖然私底下相處的時候,她在他面前從不服輸,偶而還會跟他鬥鬥嘴,不過,她真的很佩服他,他的冷靜沉著、他的思路縝密、他的鍥而不捨,他的勇於任事,給部屬樹立了很好的榜樣,無怪乎在去年那種艱困的環境下,在他領軍之下,東亞地區的業務還是蓬勃發展。過去這一個月,她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她真的好慶幸能有這個機會能和他共事,想到這趟旅程結束後,她就要回到原來工作崗位上了,心中竟有幾分不捨。

香港,東京,紐約,他們來到了行程的最後一站-倫敦。

短短幾天,繞著地球跑了大半圈,疲累的程度自然是不在話下,好在各場的法說會都很成功,投資人對大榮即將發行的債券顯示了相當大的興趣,營業單位回報的客戶訂單金額已經超逾了發行金額的兩倍,即便是不在倫敦舉辦說明會,這件案子也一樣能夠做得很漂亮;大家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能夠創造客戶和公司雙贏的局面,是翔澤最感欣慰的。

咦!她人呢?翔澤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張甜美可人的臉孔。
從香港、東京到紐約,一路而來,每一次在機場出關後,她總是笑容可掬的出現在他面前,從沒讓他失望過。

「翔澤哥!」耳邊聽見有人喊他。
翔澤一回頭,看見了站在身後不遠處的年輕女子。
「慧珠,妳怎麼會在這裡?」翔澤訝異地問。
她是金慧珠,是母親一位手帕交的女兒,經常到家裡走動。

「我來這裡看時裝展的,昨天才到,」金慧珠家裡投資讓她主持了一家時裝公司,她做得有聲有色的。
金慧珠邊說話,邊挽住了翔澤的手臂,「前幾天到你家去,聽阿姨說你這一兩天也在倫敦,想給你一個驚喜嘛…﹒﹒所以就來了,怎麼樣?看到我開不開心呀?」

翔澤微微皺了皺眉,這小姐老是這樣我行我素,也不管這是什麼場所。
翔澤的反應盡落入金慧珠眼裡,她噘著嘴說道:「人家大老遠開車來接你,你卻一點也不領情,我回去一定要跟阿姨說…﹒﹒」
「我還有事要處理……﹒」,翔澤耐著性子說。
「我不管啦…﹒,我在停車場等你…﹒」慧珠丟下這句話後便跑開了。

唉,真受不了這大小姐的刁蠻脾氣,真搞不懂母親為什麼這麼喜歡她,老是想把他們兩個湊成一對。唉,回漢城後,又少不了母親一頓嘮叨了。

翔澤來到旅客接駁區,瞧見了正幫著安排客戶乘車的善美。
「怎麼在裡面沒看見妳?」他問善美。
善美笑笑,沒說話。

「尹總,上車了。」司機說。
「等我一下,我去跟朋友打聲招呼就來。」
沒多久,翔澤帶著一臉無奈的笑容回來了。
善美瞅著翔澤,促狹的笑了。
「幹嘛?」
善美說:「把那麼漂亮的小姐丟在一旁,不怕她…﹒生氣呀?」
翔澤一愣,隨即板起了臉孔,「好呀!原來妳剛才在裡面!」
「我很識相的!」
「多謝了,不過,如果妳剛才能夠拔刀相助,我會更感激的。」
「拔刀相助?」
「我就說,妳是我女朋友,可以省下許多麻煩。」
省下許多麻煩?這傢伙居然還在那裡裝蒜!
善美瞪了翔澤一眼,說:「什麼嘛?想拿人家當擋箭牌啊?」
「朋友有難,挺身相救一下嘛!」
「挺身相救?我幹嘛要為你以身涉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笑成了一團,弄得前座兩個老外一頭霧水,頻頻回頭看著兩人。
還好,他們聽不懂韓語。
「那個小姐挺漂亮的,是…﹒你女朋友吧?」善美禁不住心中好奇。
「不是…﹒﹒」
「不是才怪。」善美撇撇嘴。
那女生明明拉著他的手,一派親熱的模樣。
「我……唉,算了,跟妳有理說不清…﹒﹒」
翔澤莫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剛才那一幕任誰看了都難免會誤會的。
「有理說不清?你的意思是說我很不講理囉?」善美頗不服氣的說。
「妳說呢?」翔澤微微一笑。
「你……」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幾分正確!嘴裡卻是嘟囔著說:「分明是自己辭窮,還說人家不講理。」
翔澤一旁聽著,心裡感到暗自好笑。
「好了,甄善美小姐,東西呢?」翔澤擺出了老闆的臉孔。
「什麼東西?」善美一愣。
「說明會名單!」
糟了,顧著開玩笑,把正事都忘了。
善美伸了伸舌頭。

倫敦的法人說明會圓滿結束,當天下午大榮的公司債正式定價,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便銷售一空,媒體報導說這是亞洲公司最成功的發行案例之一。
「Allen,下次你到東京來,我請你吃 SHABU SHABU。」
善美高興的對交易的主管Allen說。
Allen原本對發行價格有意見,和客戶僵持不下,翔澤心裡有點不高興,卻礙於立場,不好意思發作,善美仗著跟Allen有幾分熟識,跟Allen套交情蘑菇了半天,Allen去年到東京時,她和另一名同事陪著他在東京逛大街,一雙腿都快走斷了。Allen最後讓步了,才使得交易圓滿順利的完成。善美在交易部裡興奮的又叫又跳,被同事們輪番取笑了好一陣。她可不管這些老外怎麼看她,心裡高興時,她就是想大聲的笑嘛!啊!所有的辛苦在那一瞬間獲得回報的感覺,真是太美妙了!儘管尹翔澤依然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但是從他的眼神中,善美知道,翔澤一定也和自己一樣開心的。

第二天送走了客戶,兩人留在倫敦和總公司的大老闆開會,延後了一天回國,卻不想竟因此碰上機場工作人員薪資談判破裂,臨時宣佈罷工抗議,所有的班機停飛,兩人就這麼被困在了倫敦。

善美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還得趕回東京接手日興電器的案子。
「妳別急,我跟Peter聯絡了,他說那個案子他會先請別的同事處理,妳就稍安勿躁,趁這個機會休息兩天吧!…﹒﹒噯,妳這個老板對妳很不錯嘛!」翔澤開著玩笑。
善美瞅了翔澤一眼,他嘴裡說得蠻不在乎,剛才還不是打了好幾通電話回漢城交代這交代那。
「這種情形我見多了,不出三天,就會解決的。」翔澤篤定的說。
「反正走不了,不如四下看看,難得今天天氣這樣好…﹒﹒倫敦沒有多少好天氣的……,有興趣到我母校看看嗎?」翔澤說。

「劍橋?…﹒好呀。」善美的嘴角揚起了一道美麗的弧形。
她燦爛的笑容,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輕盈的快感,他的心暖暖的,像是陽光直射入心底般。

睽違多年,劍橋的美麗一如往昔。對這個陪伴著自己度過年少輕狂歲月的知識殿堂,翔澤始終念念不忘。


您目前在第 1 頁,第 1、23456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