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欢女爱之九九--给客死他乡的哥们姐们》


送交者: 笑嘻嘻 2000年6月



一. 画

这是一粒有点油腻的子弹,已经沾过很多次手,上面还有点锅贴店烤锅贴用的带卤
汁特有的味道。子弹在口袋里面装了好几天,其实一个黑人在厕所里面把子弹拿起
来咬过,然后子弹又把你轻轻的带起来,你的脑袋便重重的磕到桌面上,
没有任何痛苦,没有惊恐,甚至你还看见你的脑壳象鸡蛋一样磕在驾驶盘上,你的
胸骨碰剩下几颗子弹时候发出轻轻的爆裂声,清脆的象菜放进刚开了锅的油
你清晰的惊恐起来,因为你发觉呼吸没有这么舒畅,清晰得象一幅很久没有出现的
画清晰的投射到脑海里面,没有回响--蒙克的《喊叫》,站在那幅画前面的时候,
总算是和名人沾了点边,你仔细看下去的时候发觉蒙克是个疯子,疯得厉害的疯子
。这幅画很有点卡夫卡似的黑色幽默,一个扭曲的人在大喊大叫,而周围是很平静
很协调的景象,大桥,江河,渡轮,夕阳,和后面的一对恋人,女的穿一条套裙,
男的穿西装。你忽然有种感觉,似乎曾经在那里见过,而耳朵里面又忽然变得象给
蒙上了腊。想大声喊叫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象工业革命后的德国,没有美只有
冷酷机器,螺丝钉和烟囱后面的行人身后面拖着长长的影子,让人有说不出道不明
的孤独的孤独感觉。你忽然明白这种孤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四周无声。


二.大苹果

绕到头的时候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弹指间有没有六十个刹那谁也没有算过,这时候
又仿佛看见大苹果落地的时候,眼前飘起的彩带和灯光,灯光下的男女在拼命逃避
着孤独,空洞回响声和四周雪也似的彩带幻化在霓虹灯里面,桌子上的菜谅得很快
,一盘打翻的干炒河粉开始发凉,顶上的电扇还在不停的挣扎;空调给洞穿之后就
象傍晚秋天的风吹起的时候已经开始有点凉意思,纽约的夏天很少有这么凉快。你
清楚的看见自己的鼻血流淌到地面,慢慢汇成一条小溪,周围有些地方和流下来的
油汤融在一起然后浩浩荡荡的向前流去,一只红蚂蚁很踟躇的看着这条刚形成的河
。你就是那一只看着河的蚂蚁。你就象那只蚂蚁一样滑进了无底的纽约。

穿过林肯隧道的时候就滑进了纽约,你觉得同纽约很有点缘法,很似曾相识的感觉
。从是布鲁克林区的废工厂到格林威治村的小酒吧,都让你觉得很熟悉的味道,很
久违的亲热。从林肯通道慢慢滑下来的时候你就能看见这个城市,壮观而美丽,无
数的灯火一直延续到海湾里面,这就是纽约,静默无语地吞噬和包容着这漫天的幻
想和杂色的人种,然后便永远消失在这片钢铁丛林里面,滑进这漫天灯火的斑斓世
界,这就是纽约,你心中的纽约:纽约永远是看着地铁里面凡着黄绿灯光下的一张
张苍白而麻木的脸;百老汇门口排着的长龙;过客手中拽紧的华尔街头时报;街头
孤独而桀傲的萨克斯;五十四街的画摊儿;格兰地铁里面欢乐的南美人和他们的乐
器;老印手小推车里的热狗,打开这个城市的钥匙和你的手里面提着的大包。再轻
轻打开门,踩着格支发声的地板,蟑螂惊恐四窜;楼上发黄发黑的旧油画写着一九
四六年。浴室里面永远是在滴水,瓷砖壁上永远都是沾着水垢和头发,这就是大苹
果角落里面的一个灰,皇后区的一个公寓,蟑螂的乐园,偷欢男女的临时天堂,还
有就是你的家。虽然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家。

从去年一年零八十五天二十小时三分钟前,可能还是你的家,你选择下来它就的确
很真实的存在在那里了。明确的说,它更象个兽穴,而且慢慢变成了垃圾筒了堆起
来的方便面盒子。窗子外面看出去就是从小你就很喜欢这种工业化背后的象征意义
,被很大的烟囱和机械包绕的城市--一个浪漫的机械苹果。而你的窝就是这个苹果
上的一个洞。

你的脑袋里面也长出了一个洞,透过它看见了对面的风景。

二.教堂

快黄昏了,远处是一个教堂,乌鸦正陆续的回巢。更远的地方响起了警笛声。十分
钟之前你还透过窗子发愣看着教堂的玻璃,里面的上铀的玻璃上面画着各种花鸟鱼虫,还
有西耐山上面那几个人。十字架上的三个人显得各位的安祥,戏剧画的场面冲淡
了悲剧的宿命。教堂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其实也是个很特权的地方。对你来说就
是很久以前就有一个叫保罗的人殉了道,而在更久的以前一个叫耶稣的也殉了道,
在这个世界产生之前是没有麦当劳的恐龙和没有三叶虫的世界,也没有罪和人类,
一个叫亚旦的孤独老男人住在一个类似食品超市的地方,,一天他终于有了老婆,
而且老婆偷了一个苹果,这就是罪,然后人类脾气就开始越来越坏,杀死兄弟的罪
后面接着就是战争。你曾经天真的想过罪是否就是象组织给你的考验一样是必需的,
这样的过程更象一个脾气暴躁而绝望的的家长同一个顽皮的孩子间的战争。
这就是没有耶稣的时代,教堂也就提供了大家去承认错误的地方。没有去教堂很久
因为这是个没有神年代,大家可以相信电影和麦当劳,你不可能走进去神的世界了
,走进去的是一块很世俗的蛋糕,什么是教会,是查经班里面热轰轰的炒饭烫饺子
和水果蛋糕,还是写在圣经上面基督的血。西奈山的孤独,以前的基督徒同样也是很孤独的,从一开始的背叛到再背叛
,门徒们用反对背叛的名誉去杀戮,杀人也变成一件很严肃的工作。从圣经里面的
诸王记到十字军东征里面的血、强奸、通奸到最后的审判,做坏事人的神圣的庄严
,一切都变成了肥白牧师的讲经说道。但这些对你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些只是透
过皮肤的表象,里面却有一个一个喜欢穿黑衣服的女人,她的冷默就象第五街专卖
店的大玻璃一样,刺伤了你的眼睛,让你头晕。

女人总是很忧伤的看护着你,虽然冷默。

三.梦中的女人

踩在碎玻璃上面的是双很漂亮的靴子,过来的第一个警察是个漂亮的女警察,身上
的香水很不张扬的那种,你甚至可以闻得到她呼出来带香口胶的味道,却没有听清
她问你的一个字,漂亮和勃起并不是等同的,还听得到她的话吗?然后她很小心的
象观察一件瓷器一样上下看了你半天,你也再仔细的看着她,你甚至可以感觉到她
有弹性的乳房在你脸前晃动。这的确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女警察了,也可能是你最
后见到过的一个漂亮女人了,你这样遗憾的想着,路标渐渐在暮色中模糊下去,
四周布面的插管挡住了你的视线。

这个时代,对男人来说,女人是种奢侈品。就象是牡蛎一样,永远把鲜嫩欲滴的欲
望永远的包裹在一张油腻的富兰克林里面。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早晨,楼桌子
上面杯子里面的茶水在浪漫的摇晃着,这个破楼已经是很老了,可能在他们的祖母
的祖母辈的时候就开始摇晃这间破屋子的时候,纽约楼外的小窗就象夏加尔的画一
样,蓝得醒目而快乐,单纯而天真的寻欢作乐。这个夏天的时候似乎到处都充满这
这个女人的影子,而且是个很温暖而没有空调的夏天,做在站在走廊头的时候你看
得见她睡袍下面白晰的腿,还有喝水时候漂亮的脖子在斑剥墙上拖得长长的影子。
你忽然象看见亚马逊河热带丛林里面那只懒洋洋的美洲虎,健康而性感;她的肌肤
是玫瑰的粉红,她的白色的体恤却盖不住健康的欲望。你每天半梦半醒间总是能觉
察到这个女人,这个夏天的时候你就很想画幅豹子。象卢索笔下那片丛林里面的豹
子一样,但是你却从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可她却简单的存在着,把她的暗香象丛
林里面的母豹子一样四处散发,危险而但人兴奋。

四.做梦

一个梦境里面有一片丛林,暗绿的水藻下面是游动的水蛇,肥厚的热带植物同动物
们一起在荤腥的相互吞噬着,无尽的雨滴下面扩张着欲望,食欲和性欲,恐惧和混
乱,慌乱中短暂的快乐,生命瞬间出现和消失,一切又从混乱到宁静;下雨了,雨
滴声沙沙的,短暂的滴打在在荷塘里面,彩色的雨蛙在一条小蛇的嘴里呼吸着。睁
开眼睛看到的是带着口罩的人,晃动的插管和蓝色的四周,就象在水底一样,无声
无息的控制着一切,一双深蓝色的眼镜凑了过来,很小心的用电筒照着你的眼睛,
你清楚的知道是在检查你的瞳孔,剩下又是无穷无尽的梦。

坐在餐厅里面的时候,你忽然有种想当流浪汉的冲动,这是个很不错的小餐厅,是
家意大利人和中国人合开的外卖店,很多人更喜欢来这里吃饭,享受一下冬日那点
余辉,看着金黄的阳光下面一些正在跳舞的灰尘打电话。对面桌子两个人交谈的声
音很轻,一个面皮白净的后生把钥匙交给了桌子对面的女孩子,他们两都有着闽南
人那种特有的百皮肤和单眼皮眼睛。这是张很老的长桌她的鼻子上挂着很好看的泪
珠,滴到桌布上面的时候就逐渐的晕开,你头脑里面的咖啡因把耳朵里面的声音弄
得更加的昏沉。满不经心的把烟灰抖在烟灰缸里面的时候,你用手指沾了滴眼泪。
眼泪是很冰冷的东西,捏在手里就慢慢的蒸发得一干二尽。然后你把手里的烟头很
快的在烟灰缸里面捏瘪。窗外的苍蝇很艰难的爬在一块很小的饼子上面,生命总是
很艰难的。

对面的普通话和西班牙语不停的交织在一起,萨克斯和地铁的热气随着人群流出
地铁,周围的小摊贩绝望的在风中瑟瑟同几只肥胖的鸽子守在一起。三十八分钟前
你想进去暖暖你的手。

五.呼吸中的欲望

手指头简单而干燥,慢慢的顺这皮肤滑下去,指头在发稍和皮肤间寻找寻着呼吸。
对面的女人在酒精的蒸发下渐渐开始模糊,只剩下屋子中间空荡荡的酒瓶,在屋
外的灯光下拖出一条影子。女人年轻而结实,背过身去无声无息的把衣服慢慢除去,
年轻总是可爱的,你开始用手指头从背后分辨着颤颤的乳沟里面慢慢晕张开的欲望
;女人的背很美丽,你轻轻用嘴唇在她的背上搜寻着,女人转过头开开始亲吻你。
嘴唇里面充满了欲望的呼吸,柔软得只能用很轻的炭棒扫过去,然后在用削尖的二
号笔去捕捉,你知道这个女人只是一个替代品,但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替代品,她
是用你口袋里面那张黏乎乎的富兰克令找回来的。在只有欲望的空气里,女人开始
眯起眼睛观察你,等她发现你也在观察她的时候又很快的闭上眼睛。

你忽然看见了自己的身体,毫无羞耻的张开来,呼吸器的插管刺眼的手术灯下面
不停的起伏,手指头在苍白的身体旁边抽搐着,就象一只刚被打死的老鼠;透过
窗帘的灯光也这样照在女人身上,这是二十四小时前的事情,女人的手也在梦警
中似乎触动了什么,你很久没有这样贴进的观察一个女人了,你一边喝着橙汁一
边观察着女人,你的手指感觉到女人柔软而毛茸的头发,同她金色的阴毛一样,
看起来确是很天真的,你却悲哀的发觉,你身体内部的功能却开始退化,从针铜里面
喷出来的肾上腺皮质酮在血管里面慢慢扩散又慢慢消失下去。

你清晰的看见你在那间充满霉味的宿舍里面的样子,女人的头发又变成了黑色的,
她放荡的把你的手牵进她的睡袍,你开始轻吻她的唇,十年前的夏天,宿舍里面
放着各色的脸盆,你的手指享受着她身体的起伏和她的呻吟;你们赤裸着身体在
看窗外的星空夜,这时候你开始雄心勃勃的告诉女人你想去寻找另一个世界,寻
找一个只有钢精和水泥的丛林,女人总是忧郁的微笑,就象看着自己淘气的小孩。

六.最后

最后你告诉每个人,你真的很后悔,如果那天你不去吃那块匹扎就好了,你看着
起勃呼吸器下的身体觉得很奇怪,他们正在粗鲁的把你的胸腔切开,又封上。
你的身体却象一个给儿童弄坏的橡皮娃娃一样放在哪里,可你的心里却充满了
快活,因为你不用再去做些希奇古怪的梦了,你本身就是一个梦,你可以又
回到那个炎热的夏天,回到小楼一夜又春雨明朝深巷卖枳子的江南,回到
第一此上裸体课的教室,回到最后那一丝一抹的水彩里面永远的消失。

江南好,江南好。
日出江花红似火,
春来江水绿如兰,
能不忆江南。

后记:

生活干枯得能剩点感慨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多了,很多东西都一晃而过却如亦幻亦如
电的觉悟,释尊捻花微笑也只是见大千佛国一瞬间而不再。快两千年了罢,两千年
是什么样子,还有谁记得?教室墙上的挂历上面画着的杨柳青年画,还是些很现
胖男孩举着颗原子弹同开着宇宙飞船的胖女孩奔向现代化未来的宣传画,很浪漫的
星空里面穿梭的是天上的卫星和太空梭,那真是个很烂漫的年月,很多小孩都在憧憬着
飞向二零零年的快乐,彻底的工业化,连植物都是人工的,当年看叶永列的小灵通
漫游未来就这感觉,塑料制品充斥了世界,一个快乐而简单的世界。很简单却兴高
采烈的怀着片正确的人生观,简单得就是每次春游的那个小破苗,小得不能再小
可以作如是观自在的小破庙,里面的观世音菩萨给香火熏得黑里透出金色,小天井
里面有一道小石桥下游的是放生的红鱼,肥大的天竺葵和倒映的蓝天下的老尼姑象
粒干瘪的核桃一样蹩在墙角晒太阳,小庵里面提头的匾上写着气象万千的字样,庵
内的红墙上写着:提高思想觉悟的标语,标语下面是村民小孩写的一行歪歪斜斜的小
字,:我日王二小他妈。炉子里面烧的是米饭,炉子旁是长张很俗气脸蛋的小尼
姑正在笼火扇,生活毕竟还是很美好的,能把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干的玩意放在一起
,又这么和谐,很象猛玛艺术博物馆里面的一幅现代招贴。人生也就是这样乱七八
糟才让人觉得可爱。就象那时候在作文中写的一样:“晴朗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我们就这样一路欢歌笑语来到了白云庵。”

快过两千年了罢,一个朋友写了这么句话,是啊,人能过两千是很了不起的一件大
事情,这段时间人学会了分辨好坏,学会了做好事和干坏事。学会了老子教的大道
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上小学的时候老师们就耐心的教导给我们很多的知识,政
治课教会我们分辨是非,而生物老师教会我们区别和害虫,物理教会正负数学认识
了有理无理。人类在五千年里面变成了很理性很有规律的动物,懂得得把《龟策列
传》里面的老乌龟找个正当理由给宰掉,但却不知道一天一旦所以的规则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虚无,没有圣经,真实的就只是地球刚做过的一个梦,那时候一个声音
会在你耳边悄悄回响,告诉你这就是大道,大道无言,这也就是觉悟,而觉悟也就
是一瞬间的事情。

疯子的定义是什么呢?因为他太真实,真实得没法子去掩盖自己 。人类是个骄傲
的种类,他的骄傲总是要把自己和别的动物区别开来,尽管从小学上课的时候老师
就教过要区别人和动物是动物不会劳动。但从来没有人教过人和动物的标志是人学
会了虚伪。虚伪的标志就是人学会了穿裤子,裤子这个东西本来应当是提醒对付注
意遮掩的部份,到最后变成一个忌讳,忌讳裤子里面包裹着的成份。人骂人的时候
总喜欢扯上一句:你他妈连畜生都不如,其实畜生并不知道自己和人类的毕竟,只
有人喜欢自己去比较和畜生的差别。俺一位哥们曾经说过:人类就是最坏的猴子
爬到了地上。这话很有点意思。绕回头来,如果你是疯子的话,你就不会虚伪。一
个真实为自己活着的人可以说是个疯子,一个扭曲不正常的活着的人不是疯子而是
正常人。这个世界究竟是你疯了还是这个世界在发疯?没有答案,之有楼下天井里
满地金黄的梧桐叶和很机械抽象的雕塑,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黑色的风衣
在抽烟,随着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面再吐出来,很爽罢!

嘿嘿。^O^

--笑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