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曉楓 我想朋友是有些焦慮與不安的。 坐在落地窗旁邊的對面的她,在陽光點點閃閃的映照下,染過霞紅 般的頭髮,更襯出她皮膚的細白粉嫩,雙眼也益發地靈動皎潔。她的 雙手是不停把玩桌面上所有可以玩的糖罐、攪咖啡的湯匙、水杯拿起 來喝再叫服務生過來倒滿水,再重複著全部喝完;或者用右手的兩三 根手指頭撥弄垂掉在額前的頭髮。慢慢的,她所有的五官漸漸隱退模 糊了起來,只記得的是她的雙手,修長,擦著珍珠白的指甲油,記得 的是她的雙手,忙碌,總有任何東西足以令她雙手分心。 過了今年,朋友說她就是而立之年,應該要更成熟,獨立,堅強, 可她怎麼覺得,自己一點都做不到,一點都做不好?這一年,她常常 回想自己以前的夢想,想想自己有沒有一點點遺忘了…… 才明白她雙手分心的真正原因,那些糖罐不停被移動的宿命命運。 才明白,年齡,的意義永遠超過表面數字的所有種種意義。 30,意味著,這一生再也不會出現在蛋糕上的左方是 2;意味著 不能梳著兩根麻花辮子露出純真表情說:「是這樣嗎?真的嗎?」只 會得到裝可愛的評語,只會落到個蠢女人的標籤,比汽車遭到拖吊命 運在車身被貼上的貼紙,更難不著半點痕跡的燬屍滅跡。 三十的女人,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在朋友念大學的時候,很喜歡一部影集 Thirty Something,裡面 所有三十歲會面臨的問題都和婚姻這名詞相關,結婚,離婚,未婚, 失昏,種種「婚」。在這所有「婚」裡面,呈現各色各樣的女人,比 洗衣機裡染花了的衣服更五顏六色,那這是不是就是三十歲的女人? 還是,一位藝術工作者,獨立自主漂亮,卻愛上有婦之夫,一等就 是八年;一位是保守傳統的家庭主婦,結婚生子七八年之後,發現丈 夫外遇對像是男的;一位是很有事業心的主持人,為了愛為了想結婚 用力改變自己,最後被老公打;還是,那位智商 160 的教授,卻始 終沒有戀愛也沒結婚 -- 這是三十歲未來以後的十年裡的女人都有可 能發生的境遇,比之更平凡、更劇烈,都有可能。 女人,好像不管這一生怎樣精彩怎樣忙碌怎樣辛苦,始終,逃不出 愛情這魔掌,不同於男人。 還有一種可怕,曾想過,三十歲,要怎樣怎樣怎樣;等面臨,三十 歲,沒有一個怎樣是怎樣的。而且,最可怕的是,是一起和自己長大 的所有同伴一一遠離,這遠離不是感情,而是,生活形態、夢想、工 作的遠離。朋友的焦慮、不安、期許、納悶、莫名、茫然、還有更多 暫時沒有適當形容詞的感覺,當然我懂得,只是卻是措手無策的不知 其可以,因為懂得。 我想,生命本來就不會停歇,它自有步伐與呼吸在前進著,但是, 還是驚覺它的突然,不管自己準沒準備好。也因此,成長路,生命途 ,備覺孤單與辛苦。這可能是只有是女人的女人才能體會的。雖然這 屬於女人的體會必然經過一番痛定思痛;雖然體會的過程是孤獨的, 煎熬的;但是陣痛之後就是好一個晴天。 三十歲女人各自在人生道路中踽踽行走,尋找不完美中的圓滿。 三十歲女人,是身為女人的必經歷程,沒什麼特別,就像花系列的 連續劇可預期的通俗簡單,沒什麼必要關切與討論。 可是就因為通俗簡單,往往更能引起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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