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九月初的清晨,我在市中心的行人步道上走著。空氣還是冷冷的,斜斜照下來的陽光貼在臉上卻很舒服。街容雖然有點髒,但是如果從遠處看的話,一切都是美好的吧。早上八點多大部分的商店都還沒開,趕著上班的人和急著上學的學生還很多。我今天翹課,為什麼翹課?也沒有為什麼,有些人翹課去打電動、有些人翹課因為功課要交了在家裡趕、更有些人翹課去約會〈應該說很多人翹課去約會〉。我為什麼翹課?可能只是為了翹課而翹課吧,每當我決定要翹課後,我都會有一種很輕鬆的感覺,就像是一頭在春天的森林裡跳舞的熊。
有些同學常問我說,
「傑克,你為什麼那麼常翹課啊?」
「傑克,你翹課都在幹嘛啊?」
「咦,你今天怎麼來上課啦?」
但是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沒有回答他們。對我的同學來說,我是一個極端無聊的人,我不會打籃球,功課也不好〈雖然有些人功課很好,但還是很無聊〉,長的又不帥〈如果因為我很帥的話,他們認識妹妹的機會就會比較多〉。所以對他們來說,我可以利用到的地方很少〈除非是修理電腦〉,所以我跟他們不是很合得來。
怎麼講呢?就好像我看到的是一張白紙,他們看到的卻是白紙上的污點〈或者是剛好相反過來〉。他們其實都是好人,就像是全世界的有一拖拉庫的三角型,但是它們的內角永遠是180度。就像是柏拉圖的理型論,
「在物質世界的背後,必有一個實在存在。這個實在為『理型的世界』,其中包含在於自然界各種現象背後,永恆不變的模式。」
天空傳來了巴哈的G小調第一號奏鳴曲,而不遠的前方還有位孤單的老人在吹著薩克斯風。天空萬里無雲,一群鴿子飛翔著,翅膀上閃耀著陽光。我突然哼起了王菲的浮躁,
「九月天高人浮躁,九月裡平淡無聊。一切都好,只缺煩惱。」
為什麼只缺煩惱呢?沒有煩惱不是比較快活嗎?孤單的人比較沒有煩惱吧,但是是孤單比較令人煩惱呢?還是煩惱會令人感到孤單?很多人說我是快樂的人,也有很多人說我是孤單的人。為什麼快樂?因為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煩惱吧。就像很多人考試考壞了,就會緊張害怕後悔痛苦,而對我來說零分跟一百分沒什麼差別〈對我爸媽還有我的老師卻有很大的差別〉。
我不是一個優秀的人〈依身邊人們的標準而言〉,更不是一個吸引女孩子的人,畢竟要找一個會跟你討論村上春樹要找的那一隻羊的妹妹很難。而要我跟她們討論別人的臉蛋,乾脆叫我回家跟狗說話算了。我有一個姊姊,跟她講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老大不小了,還是喜歡學五歲小孩說話。女孩子可愛很是重要,但是不是全部,不然就會變成可恨啦〈尤其是很忙的時候,還吵著要幹嘛幹嘛的〉。
時候還早,肚子卻已經有點餓了,我朝著咖啡館旁邊的麥當勞走去〈因為我不是很富有〉。一杯一塊錢的咖啡跟一杯三塊錢的咖啡在肚子餓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差別〈但如果是跟妹妹一起的話,呵呵•••〉。喝完了咖啡感覺上精神也沒有比較好,可能是因為早上本來精神就很好了吧。
「嘿!傑克,你今天怎麼沒去上課?」有人踢了我一腳,耳邊卻響起伊芙的聲音。伊芙是我的鄰居,她家離我家兩條街而已。
「哦•••你又翹課了,我一定要跟你媽媽講。」伊芙笑道。
「講就講啊,誰怕誰!妳還不是一樣翹課!」我邊說邊回頭,只見伊芙旁邊還有一位長頭髮的女孩子。
「幹嘛,看到我們兩個大美女就還不問好啊?」伊芙賊賊地笑著。
「有美女嗎?在哪在哪,你指給我看。」我故意東張西望的亂看。
「沒關係啦,我知道你還不懂得欣賞我們啦。」
「咳••」我趕緊咳嗽兩下,免得她以為我默認了。
「這是小依,我學姊。這是傑克,我討厭的鄰居。」伊芙指指小依,又指指我。
「你好。」小依說道,「聽說你很怪哦!」
「還好啦。」她輕輕地說,我只好輕輕地答。
「呦,好客氣哦!傑克你是不是看上我們小依了啊?」伊芙拉了拉小依的衣服,又向我偷笑。
「少來!我有事,先走一步啦!」我一說完,一轉頭就溜了。
這時天空上飄下來的是李斯特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又聞到從阿隆瑪斯傳出的陣陣咖啡香和剛出爐的麵包香味。我曾經聽過朱哲琴的阿姐鼓,我每次都很大聲很大聲地聽,而每當那鼓聲響起時,我的靈魂也跳躍了起來〈當然有時候還會有我姐的吼叫聲〉。有些人對於另類音樂很反感,他們聽音樂時不希望思考、沒有共鳴、不被感動。那他們為什麼聽呢?因為別人都在聽啊、因為這首歌現在最流行啊、因為它是排行榜上前十名啊。但是卻很少說因為會有靈魂跳躍的感覺。
聽說有一個人住在西伯利亞,他起床後就下田工作,到太陽下山後就睡覺。他就這樣子過了三十年,突然有一天他放下了鋤頭,就向著太陽之西走,他連續走了七天七夜,然後死了。這個故事好像沒什麼意義,就好像跟臺灣政府一樣走著走著就死了。但是如果你做什麼事都要有意義的話,我保證你會活的很痛苦。
聽說有一位犬儒派人,叫做戴奧基尼斯。據說他住在一個木桶裡,除了一襲斗篷、一支棍子與一個麵包袋以外,什麼也沒有。有一天他坐在木桶旁,舒服的曬著太陽時,亞歷山大大帝來探望他。亞歷山大站在他的前面,告訴他只要他想要任何東西,他都可以賜予他。戴奧基尼斯說:「我希望你閃到旁邊,讓我可以曬到太陽。」
他快樂嗎?我不知道。他什麼都沒有,但是他又什麼都有。可是他要的未免也太少了吧?你不覺得嗎?但是話又說回來,人要那麼多幹嘛呢?我們光著身子而來,又光著身子而去。我們什麼東西都帶不走,不像坐飛機還可以帶三十公斤的行李,人只不過是世間的過客而已。就好像你請我吃龍蝦大餐,我卻想吃我在台灣的家的巷口的那一家牛肉麵。
在GUESS的門口,我向裡面觀望了好久卻不想進去〈不是看妹妹啦〉,我只是覺得它的衣服不適合我,就好像ESPRIT男裝也不適合我一樣。是那東西太貴了嗎?當然不是〈只是花了會很傷心而已〉,只是一種不喜歡的感覺。就像我從來不買DKNY的東西卻會買USNS的東西一樣〈開玩笑,DKNY那四個字那麼貴〉。放心啦,我是絕對不會穿著橘色的六分褲、到膝蓋的黑色雨衣、黃色的套頭毛衣、咖啡色的工作靴、然後戴著黃、橘、藍與墨綠色的毛線帽上街的〈但是會穿這樣去逛新光三越和SOGO〉。
「傑克,你在幹嘛啊?」好像是伊芙的聲音,讓我想到紅色警戒的電光塔的充電聲。
「沒有幹嘛啊,看看不行嗎?」我有一種不祥的遇感。
「是嗎?我看你站在店門口很久了哦。」伊芙笑道,我卻覺得好像是在玩銀河飛將時,防護罩和裝甲被打穿的警報聲。
「是嗎?」我的聲音有點沙啞。
「小依,我腳酸了耶。你會不會酸啊?」伊芙對著小依向我說。小依笑了笑,點了點頭。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喂喂喂,美女陪你喝咖啡耶,還一臉臭臭的。」
「走吧,我好累哦。」小依對著我笑了笑,又推推伊芙。
我真希望我現在馬上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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