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來到籃球王國--美國,為的是接受絕望的療程”。 「那個人怎麼搞的…真難服侍啊…」 「嗯,你說那個從日本來的Kaede啊…。」 「就是他嘛!唉,從來不肯跟我們合作。吃藥、打針注射、化療… 甚麼都不肯,每次都要三催四請…。脾氣又古怪,常常都只顧坐著,話也少 說。麻煩的傢伙。」 「不過他也怪可憐的嘛,才十七歲便患了血癌…」 在走廊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著,卻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的地。外面的陽光仿 怫仍是那麼的和暖,然而流川卻覺得,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係吧。 對上一次開口說話,是甚麼時候了? 雖然說的是英語,而且聲音很小,流川還是把背對著自己的護士們所說的每 一句話清清楚楚的聽進耳裡了。但那又怎樣?自己不是早已接受了這個現實 了嗎? 走著走著,來到了醫院外的一片草屏。早上九時,有很多患病的小朋友在這 裡玩耍。他們不知道自己是病人,也不太體驗得到患病的痛苦。縱使有好些 都跟流川一樣……離開的日子不遠了。 「噢,Sorry。」流川只顧走著,沒有察覺跑著的小女孩。 可愛的金髮女孩沒有生氣哭起來。「沒關係。」 流川對女孩輕輕的笑了一下。 「哥哥的頭髮怎麼是黑色的?」女孩問起流川來。 怎麼說呢?對她說﹕“因為我是日本人”嗎?這女孩知道甚麼是“日本”嗎? 「有黑色的頭髮不好嗎?」流川反問女孩。 「不好看!」女孩率直的說,笑了。 「哥哥我倒覺得,今天仍有著黑髮已經很直得慶幸了。」 女孩看了流川好久,不明白流川說的話是甚麼意思。她笑了,這個哥哥很有趣。 「可以摸摸你的頭髮嗎?」女孩躍躍想試。 流川點了一下頭,把頭靠近女孩的手。女孩輕輕揉著流川軟軟的頭髮,感到很 有趣。 「這些頭髮可以送給我嗎?」女孩問道。 「…頭髮?」 女孩提起手心握著的頭髮。「嗯…這些…」 是化療的關係吧?任何接受化療的癌症病人也一樣,逃不過脫髮的厄運。這點流 川早就知道的……只是,不知再過多久,所有的煩惱絲才會掉下。頭髮全都掉下 後,煩惱真的會一掃而光嗎…? “楓!你想得太多了!”對,流川本來就不應該想太多的。當初狠狠的 拋下日本的一切,不就是為了這樣嗎? 「送給你吧。不過要好好保存著,知道嗎?」流川提出唯一的要求。 「嗯!」女孩歡天喜地的走了。 流川感到再有人摸他的頭髮,但感覺不再是像女孩摸時那麼軟軟的。雖然一樣的 溫柔,但卻加上了一份親切感。 「Guess who's behind ya?」 流川的血液在舜間凝注。不可能的…… 「啊哈哈…!我的英語太爛啦!裝不出來。」仙道徑自坐在流川身旁。 「小楓……」 「別這樣叫我!」流川雙眼沒有直視仙道。 「楓…」仙道放柔雙眼看著別過頭的流川。「你騙我。」 「甚麼。」 「我就說過,沒甚麼“有效日期”這回事的。甚麼都是你編出來的,對 嗎?」仙道略帶責備的語氣,但聲線還是柔柔的。 「我沒甚麼好說。」其實流川不是沒話好說,而是不懂得辯駁。 「那麼你還是喜歡我囉!」仙道笑著。「我就知道你是這樣。只是我不 明白,為甚麼你要避開我?」 「你不明白?」流川斜視了下仙道。 「我不明白。」 「我是有病的!」流川激動起來了。 「那又怎麼樣?!」仙道比流川變得更激動。「那又怎麼樣啊?!」 「給你知道了又有甚麼用?你能治好我嗎?我還能跟你在一起嗎?」 「難道我沒有跟你一起面對的資格嗎?!」仙道狠狠的看著流川,逼使 他也直視著自己。 流川的眼裡充滿了更多的不明白。“難道,仙道是這樣想的嗎?” 「為甚麼你會這樣想?」 「為何不?」 「我不是說自己這樣做很偉大,但…」流川抖了一下氣。「也許這樣說, 是我無力看著你跟我一起悲傷。」 「你意思是,寧可自己孤獨面對死亡,也不想我因為知道你的事而感到 悲傷?」仙道的心在激蕩著。 流川不語了。 仙道抽了好大的一口氣。「你不該這樣做的。」 流川被仙道擁進懷內。流川感到昔日暖暖的感覺好像再度飄進自己的靈魂,不說 甚麼,只緊閉著眼睛享受著。 孤軍作戰得太久,他累了。 「孤軍作戰,你會很累的。我陪著你一起面對,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你不後悔嗎?」流川仍是有點害怕。 「跟你在一起,辛苦也是快樂的。」 流川安心的在仙道懷中小睡了一回。 ∼∼∼∼∼∼∼∼∼∼∼∼∼∼∼∼∼∼∼∼∼∼∼∼∼∼∼∼∼∼∼∼∼ 拉開電冰箱的門,看到一些冷藏的合成食品,還有一罐啤酒。 仙道伸手把那罐啤酒拿起。嗯,不知道還能不能喝。 啤酒罐上刻著的日期,已經過去了。 有效日期,真的到了。 仙道嘴角仿彿有一抹冷笑,感到蠻諷刺的。拿起啤酒罐,把裡面苦澀的液體 灌進喉嚨裡。 仙道再醒來時,已經是夜晚了。矇矇曨曨醒的仙道這時想著﹕ “嗯,喝了過期的啤酒都沒有死去呢…” “我是在甚麼時候變得軟弱了?” “為甚麼不堅持自己的立場?” “跟楓…我們之間是沒有有效日期的。” 然後,在流川的睡房裡一個很隱閉很隱閉的地方,發現了流川驗身報告的副 本。 ∼∼∼∼∼∼∼∼∼∼∼∼∼∼∼∼∼∼∼∼∼∼∼∼∼∼∼∼∼∼∼∼∼ “那時把副本藏起來,是自己刻意給仙道一個機會嗎?”流川不知道 自己為甚麼會這樣做。既然要撇撇脫脫的離開,自己痛苦著,卻又為何留下一 個可以讓仙道發現真相的一個機會? 「人是自私的。因為不自私的話,自己只會受到最大的傷害。」仙道 對流川說。 「做人是很痛苦的。」 「“造人”的過程當然又“痛”又苦…」仙道奸笑。 「沒你好氣。」流川躺在病床上,握著仙道溫暖的手心,已經感到很 滿足了。 “跟你在一起,辛苦也是快樂的。” 然而不在一起的話,不是痛苦的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