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想是稱霸全國﹗" 流川打了個哈欠﹐這句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赤木學長也真是的﹐明明已經退出籃球隊了﹐有事沒事的跑來看練習不說﹐還常常干 預球隊的訓練內容。他偷偷往旁邊看了一眼﹐三井學長撇著嘴﹐極是不耐﹐而宮城更 是做出怪臉﹐要不是彩子拉著他﹐大概已經沖上去理論了。 訓什麼話﹐簡直就是浪費練球的時間﹐還真有點兒懷念那個紅頭髮的白痴﹐要是他在﹐ 猩猩隊長也沒時間來做這種無聊的事吧﹖(櫻木還在康復療程中。) 流川又打了個哈欠﹐目光忽然瞟到門外的一個身影。咦﹖仙道﹐他怎麼跑到這裡來 了﹖ 好不容易等到赤木發表完長篇的說教﹐球隊的隊員們散開﹐開始練習。流川注意到仙 道招了招手﹐把彩子叫了出去。 流川跑去撿那個滾到門邊的球﹐剛好聽到彩子和仙道的對話。 "對不起。"他看到彩子遺憾的面容﹐"這一次是真的幫不上忙。" 仙道一臉失落的樣子﹐與彩子道了個別就離開了。 "流川﹐你在幹什麼﹖"赤木叫道﹐又回到了自己當隊長的歲月。 彩子這時正好走進門來﹐看到抱著球站在一邊的流川﹐吃了一驚。 "……"流川不動聲色地看了彩子一眼﹐轉身加入練球的隊伍中。 等到大家都訓練完﹐流川自然又留在最後﹐跳投、灌籃、假動作﹐日復一日的練習著 與籃球相關的本能。 走出體育館外天已經全黑了。 "流川君。"黑暗中的人影忽然叫道﹐把流川嚇了一跳。 彩子笑盈盈地望著他﹐"一起去吃晚飯吧。" 漢堡包、薯條、雞柳、雞翅、巧克力冰淇淋、紅茶…… 流川幾乎是瞪著眼睛看著彩子把面前一大堆食品塞到肚子裡。 "你怎麼吃這麼少﹖"彩子皺著眉頭問。 流川看了一眼眼前的"垃圾食物"﹐嘆了口氣﹐"我不喜歡吃。" "啊﹗"彩子這才想起﹐剛纔是自己死活要把這傢伙拉到麥當勞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擦了擦嘴停下來﹐"流川﹐你的理想是什麼﹖" 流川愣了愣﹐象是沒有聽懂。 不過彩子好像也沒有要他答話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你一定是想﹐'我要成為日本第一 的高中生'﹐或是'我要成為最好的籃球手'吧。"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樣幸運的。"彩子繼續往下說﹐"天份、家境、性格﹐你就象 沿著鋪好的金光大道前進的人……"她抬頭看了看流川﹐"所以﹐今天下午你聽到的請 千萬不要說出去﹐明白了嗎﹖"(什麼跟什麼啊﹗彩子﹐你也差不多一點。) 流川只是瞪著眼睛看著她﹐不明白她在玩什麼把戲。 彩子看到流川誠摯的目光(汗﹐也只是彩子可能看出誠摯吧)﹐滿意地點了點頭﹐繼 續與食物的大戰…… 結果還是自己付的錢。 流川在進門的時候嘆了口氣﹐就知道彩子學姐不會帶錢。 屋子裡黑洞洞的﹐沒有人。 這是當然的﹐父母常在國外跑﹐身為獨生子的自己﹐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 今天仙道倒底說了些什麼﹖讓彩子如此慎重﹖倒在床上之前﹐流川止不住地想。 對了﹐還沒吃晚飯。流川閉著眼睛進行了一番思想鬥爭﹐終於決定睡覺第一大﹐先睡 了再說。(唉﹐小楓﹐怪不得你體力不濟啊。) 第二日。 湘北籃球隊下午沒有訓練﹐體育館讓給了排球隊。 流川騎著車四處□□﹐想找一處空的球場。不過今天的運氣不太好﹐沒有地方空出來。 忽然就看到仙道彰。 仙道的身邊站著個女孩子﹐低聲象在討論什麼。 流川停了會兒﹐止不住好奇心﹐悄悄掩了過去。 "不行﹐仙道﹐你得面對現實﹐我不可能這樣幫你﹐你為何不去找明美﹖" "開玩笑﹐"仙道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讓她纏上還脫得了身。" "唉﹐"那女孩嘆了口氣﹐"你真是的。" 仙道躲開女孩的視線﹐忽然看到一旁的流川楓。 就象偷東西被人抓到一樣﹐流川的臉突然紅起來﹐飛快地騎著車離開。 仙道怔了怔﹐忍不住笑出來。 "怎麼啦﹖"面前的女孩子奇怪地問。 "沒什麼﹐幫不上忙就算了。"仙道揮揮手離開﹐腦海中全是剛纔流川羞愧的模樣﹐沒 想到那個小子也是有表情的﹐還以為他只會瞪人呢。剛纔的陰沉的心情一下子變得輕 快起來。 "流川﹖" 是三井壽﹐他奇怪地看著騎車瞎逛的流川﹐"你沒有去練球﹖" 流川把車停下來﹐並沒有答話。 "找不到地方﹖嗯﹐你跟我來。"三井走向自家的方向。 "……"流川還真的跟在他身後。 "這兒行不行﹖"那是簡陋的泥土場地﹐不過籃筐倒是還不錯。 流川的眼睛亮起來。他轉身看向三井﹐好像在問"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 三井笑起來﹐"這是我以前練球的地方呢。"語氣中有說不出的依戀。 流川靜默著。 其實三井學長比赤木學長更加看重籃球吧﹖不是鬥志﹐不是雄心﹐僅僅是一份無法捨 棄的執著。 他拍著球﹐模仿三井的姿勢射了一個遠籃﹐球劃著優美的弧線落入籃筐。 "一對一﹖"他問三井。 三井笑了﹐加入戰鬥中。 "還是你比較厲害啊。"三井坐下來﹐不得不承認現在湘北的王牌是流川楓。 流川側著頭想了想﹐"我比你高。" 咦﹖他說什麼﹖流川楓也會安慰別人嗎﹖三井笑出來﹐"那仙道也比你高﹐是不是不用 跟他比了﹖" 聽到仙道的名字﹐流川的臉在突然間一紅。他無意識地拍著籃球﹐"三井學長﹐你的理 想是什麼﹖" 三井有些詫異﹐流川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三井苦笑著﹐"哪裡有什麼理想。" 流川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學長一定是想﹐要是終生都可以有籃球為伴就好了吧。" 三井一驚﹐這的確是自己的想法﹐對誰都沒有說過的想法﹐流川如何得知﹖ 流川默不作聲地收起籃球。自己還比不上學長吧﹖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是勝利﹐一 定要勝利。 "仙道彰﹗"又是寫滿怒氣的聲音。 仙道目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換上如同陽光一樣的笑臉﹐"是有點麻煩啦﹐不 過這個周未也不回來了﹐因為……" "你﹖"男人看著眼前嘻皮笑臉的人﹐長嘆一口氣﹐"算了﹐隨你去吧﹐我也不管你了。" 仙道的眼中閃過一抹快意﹐走出了寬大的辦公室。 只是﹐還真是傷腦筋啊﹐到哪裡去過週末呢﹖唉﹐算了﹐待會兒再說吧。 早上起床的時候又是滿屋陽光。 "又遲到嗎﹖"男人的眼中有無奈和傷痛。 仙道愣了愣﹐冷冷地說﹕"你為何在這裡﹖" "你就這麼恨我嗎﹖"男子有與他相似的面孔。 "誰說的。"仙道彰的臉上又換上嘲諷的笑容﹐"我怎麼可能恨你﹐我還要靠你養活呢。" 男人默默地看著他﹐轉身離去。 仙道松了口氣﹐坐起來﹐抱住頭。自己要是可以離開這個家多好。 反正已經遲到了﹐也不用著急。 忽然聽到籃球拍擊的聲音。 咦﹐現在是上課時間﹐有誰會在這兒打球﹖仙道好奇地走到公園的球場中。 又是流川﹐他還真是不顧一切地練習啊。 朝陽下的流川並沒有象平時一樣地練習過人和灌籃﹐只是不停地跳投﹐一個接著一個。 籃球劃著美麗的弧線﹐而出手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仙道在一瞬間有一點眩﹐看不 清楚那個堅定的人影。那種投球的姿勢象極了三井或是神﹐完全是遠投手的做法。他 在幹什麼﹖ 流川停了下來﹐抱著球沉思著。 "你在想什麼﹖"仙道突然問。 流川嚇了一跳﹐轉過身來。 "逃課麼﹖"仙道笑著。 流川沒有回答﹐漆黑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半晌忽然問了一句﹐"仙道﹐你的理想是什 麼﹖" 仙道怔住﹐沒想到流川會問出這麼"高深"的問題來。 "我的理想﹖"他低聲重複了一遍﹐"我想﹐要是有個只屬於自己的空間就好了。" 這回輪到流川發獃了。他聽了後木木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了﹐我要去上學了﹐再見。"仙道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我看你最好還是去上學的 好。" 快到周未了。 流川知道仙道不過是在找周未寄居的屋子。他有點奇怪﹐仙道家聽說是十分有錢的﹐ 為何要跑去找住的地方﹖而且找的都是女孩子。 彩子笑了很久﹐還是沒肯解答他的問題。 那是週五的夜裡。 獨自跑出來買食品﹐經過小公園時忽然聽到球聲。 這個時候﹖﹖雖然天上有月色﹐但也亮不到可以練球的程度。 流川遲疑了片刻﹐還是提著滿手的東西向球場走去。
高大的身影奔跑著﹐象是游 戲一樣﹐讓籃球在月光下舞動。那技巧足以用華麗來形容。 流川有些呆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安西教練一直強調自己與仙道還有差距。現在的感 覺﹐仙道就是閉上眼睛也知道該怎麼去打球。 完全是無意識的﹐手上的東西"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仙道回過頭來﹐驚訝地看著身後的少年。 怪不得這小子有那麼多的親衛隊﹐還真是不一般的帥呢。 仙道不知為何止不住這樣的想法。眼前的少年人有俊秀的臉孔﹐挺拔的身材﹐和一雙 掠人心魂的眼睛。 那眼睛在月的熒藍色光芒下閃爍著迷惑的波紋﹐而眼睛的主人看起來象是在偶然間誤 闖人間的精靈。 仙道笑起來﹐用一隻手掂了掂球﹐"一對一﹖" 流川看了看腳上的鞋子﹐還好﹐是旅遊鞋。想也沒想便走進場中﹐弓起身子﹐擺出防 守的姿勢。 "來吧﹗"仙道一拋球﹐把擾人的心事都甩到一邊去。 兩人喘著氣﹐坐倒在球場邊。 流川從購物袋中找出兩瓶礦泉水﹐扔了一瓶給仙道。 仙道先是大喝了一口﹐然後舒了口氣﹐"你的進步不小呢。" 流川倒是沒答話﹐只是呆呆地看著月亮﹐心裡還在想剛纔最後一個球是怎麼輸的。 仙道笑起來﹐"是因為鞋。" 流川沒有聽懂。 "你的鞋﹐起跳慢了一點。" 流川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提著購物袋準備回家。走了兩步象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 疑惑地看著仙道。 "呵﹐今晚不想回家。"仙道讀得懂他的眼神。 流川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又看看仙道。 "什麼意思﹖"仙道不太明白。 "去我家吧。"流川冷淡地說。 仙道怔了怔﹐忽然笑起來。也好﹐總比出了一身汗還坐在這裡吹風的好。 "你家沒有人麼﹖"看見流川拿鑰匙打開漆黑的屋子﹐仙道不由得問。 流川點點頭﹐把燈打開。 乾淨、整潔的屋子﹐也許整潔得有點過份。 仙道愣了會兒﹐慢慢走進屋子。 流川把手中的東西一一放到冰箱和食品櫃中﹐順手拿了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出來遞給 仙道﹐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仙道猶疑了一下﹐"這個﹐衣服﹖" 流川點點頭﹐從身邊的壁櫃中取出乾淨的T恤和短褲。 仙道又用不可思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轉入浴室。 流川看著仙道的背影﹐輕輕吁了口氣﹐走回廚房中。 仙道頂著一頭濕發走出浴室﹐忽然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肚子不由得叫起來。 流川拿著衣服往浴室走﹐衝著仙道說﹕"晚飯在桌上。" 仙道又是一怔﹐看著少年的背影隱沒在門後。 廚房桌上的飯菜雖不是很豐盛﹐在餓了的人看來也是寶物了。仙道遲疑地坐下﹐發現 只放了一副碗筷。 他不吃麼﹖仙道舉起筷子﹐略略嘗了兩口﹐味道不算好﹐但還過得去。今日的確沒有 吃晚飯﹐也就不客氣了。 等到流川出來﹐飯菜已經去了七七八八。 "你不吃麼﹖"仙道有點尷尬。 "不餓。"流川答得簡簡單單。 他在桌子邊坐下來﹐看著仙道吃東西。 "我沒想到你會做這個。"仙道一邊吃一邊笑。 流川不答話﹐思緒象漂得很遠。 "你的理想是什麼﹖"仙道突然問。 流川怔了一下﹐發現他已經吃完了。 他默默地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仙道連忙站起來﹐"我來。" 流川只是搖了搖頭﹐細心地清理著廚房中的一切。 仙道看著他﹐忽然覺得自己闖入了一個沉默的世界﹐靜止到了殘忍。 流川抬起頭來﹐有點歉然﹐"左手邊第二間。" 仙道知道他是在說自己的房間。 "你住哪一間﹖"無意識之間就問了出來。 流川抬頭﹐看了他一眼﹐"右邊第一間。" 仙道停了會兒﹐略有點緊張地問﹕"可以看看嗎﹖" 流川又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但目光隨後便柔和下來。 仙道知道他是在說可以﹐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得很快。自己會看到什麼東西嗎﹖ 其實房間中什麼也沒有。 相當普通的房子﹐普通得象是任何一家人屋中的客房﹐沒有半點特色。 月光從窗口射進來﹐一切都太過整潔。房中唯一的一點變化只是那隻橙色的籃球。孤 單的﹐靜靜躺在屋子一角的籃球。 仙道只是站著﹐忽然間有些傷感。 流川已收完屋子﹐跟著進來。 仙道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兩個人對著窗子坐著﹐看著夜空。 "你很不喜歡說話。"仙道淡淡地說。 流川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輕輕說了一句﹐"跟誰說﹖" 仙道覺得心中"砰"的一聲﹐象有什麼東西被擊碎了一樣。 這時才發現兩個人很像﹐完全無法擺脫的寂寞﹐不甘于人下的傲氣﹐以及壓抑不住的 冷漠。唯一不同的是﹐一個人生活在萬人從中﹐而另一個住在荒野。 仙道伸出手﹐想握住眼前的人﹐一個象是鏡中的自己一般的生命。 流川慢慢倚過來﹐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脣﹐清澈的眼睛望著他﹐象是在問﹐"可以嗎﹖" 仙道笑了。 是慾望吧﹐互相之間想無限接近的慾望。 "那麼﹐來吧。"他的嘴做出無聲的口形。 兩個人都是夜的兒子﹐沒有閃耀的溫度。不過﹐如果無法分享溫暖﹐至少可以分擔寒 冷。而夜色中糾纏的軀體﹐是墮落的渴望。因為從來沒有被重視過﹐所以希望從對方 身體中證實自己的渴望。 第二天早上起來﹐又面對著陽光。 仙道笑了﹐強忍著一身的疼痛想坐起來。 一隻手臂纏上了他﹐黑髮的少年眼中閃動著無法明言的光芒。 "傻﹐"仙道撫摸著對方的臉﹐"不是你的錯。" 少年忽然浮起一絲淺笑﹐把頭埋到枕中。 仙道笑著﹐就這麼坐在床上﹐忽然覺得有點幸福。 仙道彰回家拿行李﹐第一次沒有與那個男人爭執。 現在已經不需要爭執了﹐自己已經有了同伴﹐被忽略的童年和寂靜的歲月﹐如果有一 個人可以分享的話﹐也許並不是太令人生出仇恨的事。 奇怪的是﹐男人也沒有阻攔。看他的樣子﹐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走出家們的時候﹐仙道長長地吁了口氣﹐笑起來。 什麼理想。在都市的冷漠中﹐我們不過是想尋找一個可以互相溫暖的同伴。 走過公園﹐忽然聽到籃球的聲音。會是誰﹖流川那傢伙一定還在家中做早餐。 朝陽下﹐男孩手中的球劃出漂亮的弧線…… 三井壽﹖仙道發現自己居然有一點點羨慕對方身上的光芒。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