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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情番外篇(六)

    身側的林中忽聞一陣窸窣的摩擦聲,夾雜低低地、似由喉嚨中逼出來的哀
  鳴聲,越來越接近。

    鍾情產生了莫大的疑惑,他一路走來都不見人跡,怎麼會有聲音?

    呻吟聲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靠近,終於出了草叢,白豹,一頭全身雪白
  的豹子,背脊弓起,身子低俯,不斷地低鳴著。

    查覺有個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不明人物,這頭白豹立即示警地對鍾情露出
  森森白牙,恐嚇地對他吼著,想要嚇退眼前的人類。

    鍾情可不是被嚇大的,這頭白豹看起來不像是餓肚子想攻擊他,反而像是
  在虛張聲勢似地對他吼,遊目細看,果然,牠的側腹有一道淺淺血痕,但真正
  讓鍾情心驚的是,不深的傷口中流出的血卻都是帶黑的。

    雙眉一皺,鍾情伸出稍嫌無力的手,對牠攤開手掌,喚道:「過來,只要
  你不咬我,我可以幫你解毒,別吼了,很痛嗎?」

    那頭白豹定定地注視著鍾情,低鳴的音量變弱了,還是警戒地保持著一定
  的距離,喉嚨中發出的呻吟依舊沒停。

    「怎麼?沒見過沒有殺氣跟懼意的人嗎?」鍾情放鬆了身體,跟那頭豹子
  對望著,伸出的手連顫抖都沒有。

    那豹子又弓起身子低吼,鍾情心想可能是毒性又發作了,真是辛苦牠了,
  要對抗毒性又要警戒眼前的自己,但是,自己已經好累了,沒有時間再耗下去
  了,他又開了口,懶懶地:「快過來啊!不然等一下我累得昏迷不醒或是睡著
  了的話,你就等著毒發身亡好了。」真是的,難得自己那麼好心,居然不領情
  !

    生病的人總是比平時難伺服,就在昏昏欲睡的鍾情已經等到相當不耐煩,
  心中快要打算在治療時下一點毒讓牠吃點苦的時候,白豹動了,緩緩地、一步
  一步地、尖森利牙依舊外顯,但牠漸漸靠近鍾情,低聲的咆哮也漸漸止息,直
  到停在鍾情面前。

    嘴角勾起笑容,鍾情對著牠笑著:「乖孩子,喜歡這個味道嗎?」他的手
  上放了微量的迷迭香加上阿芙蓉,不但可以引牠過來,還有麻痺牠部份感覺的
  作用,這樣,也方便他做事。

    那豹子也發現了吧!牠跪倒在地上,張大了嘴想吼,卻力不從心,開始有
  掙扎的動作,想站起來張口咬鍾情。

    鍾情輕笑,「別怕,這是為你好,我要幫你扎針,怕你掙扎,別動了,一
  下子就好了。」避開豹子的嘴,鍾情的手撫上了豹子的頭頸,口中是安慰的語
  氣,一人一豹四眼對望,白豹竟奇異地安靜下來。

「乖孩子。」鍾情笑了,取出懷中金針,很快地在豹子身上幾處大穴扎下
  ,再摸出一個瓷瓶,挑出裡頭的金創藥,撒在牠的傷口上,再將金針拔出。

「好啦!等會兒藥效就退了,你就自己離開吧!我睡一下。」鍾情居然可
以放心地放著一頭隨時可能會攻擊人的豹子在他身邊,自顧自地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一陣奇怪的吵鬧聲,雖然累得連動一下都難,但
  是鍾情還是醒過來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講好了挑在這個時間跑到這個地方啊
  ?他已經沒有多少體力可以再耗下去了,全身上下每一處似乎都被拆開一般,
  又酸又痛,想抬個手就足以讓他周身痛得發顫。

    身邊傳來低吼聲,什麼?那頭豹子還在啊?咦?牠似乎緊緊靠在自己身旁
  呢!怎麼?幫他取暖來著?真是善解人意懂得知恩圖報的乖孩子,鍾情發現自
  己想扯出一個微笑都有點困難,真的病得不輕啊!

鍾情自知不管來的是誰,只要帶有惡意,現在的自己都不是對手,能篤定
  的就只有對方碰了他會吃到苦頭,其他的防禦,現在的他是一點都做不出來的
  。

    「乖孩子,我現在病得很重……你如果不是來人的對手,就走吧!有人會
  想要你身上這層毛皮……至少不會有人要我的皮……我不會吃虧的……如果是
  你能應付的人,那……我的安危現在就只能拜託你了……」鍾情張口呼著熱的
  燙人的氣,虛弱地對那頭豹子說。

    那豹子舔了舔鍾情的手,蹭了蹭鍾情的身子,彷彿要他安心,鍾情微弱地
  扯開嘴角淡淡一笑,然後,他的意識便漸趨模糊,最後的印象是,趨近的馬蹄
  聲……

    白豹見鍾情已失去意識,大概也曉得自己責任重大,趴低了前身,採取隨
  時可以攻擊對方的姿勢,準備保護自己跟這個奇怪的人類。

    遠處傳來「在這裡!」及「找到了!」的呼喊聲。

    馬蹄聲由遠而近,白豹的顏色在一片綠當中著實顯眼,就看著眼前一字排
  開的箭隊,白豹無畏無懼地對他們吼著。

「等等!」一大群士兵在箭隊的後面,當中有兩個人身著與其他人不同的
  華服,其中一人在箭隊射擊令下之前叫停了。

    「皇上?」另一個人不解地喚著,這頭白豹從小就養在懷王宮苑專屬的狩
  獵場中,牠的母親的毛皮現在在「蘭寧宮」寧貴妃處,誰知道,牠先前居然由
  獵場中脫逃,怕牠傷人,懷王帶兵來追,皇上正好也在懷王處,便一道跟著來
  了。

    「皇弟,好像有個人在白豹的旁邊。」皇帝打了手勢要箭隊先退下,「如
  果誤射就不好了。」

    「不會是被豹子傷了吧?」懷王也瞧見了,有點擔心地。

    「靠近點看好了。」這個還是喜歡膽大妄為的皇帝說都沒說完就茦馬靠近
  白豹。

    身旁的懷王被嚇到了,急叫:「皇兄!」連忙跟進。

    皇帝打了手勢,要除了懷王之外的其他人都不要跟,怕驚嚇到白豹,豹子
  會傷害那個人。

  白豹擋到鍾情身前,放低了姿勢,蓄勢待發地等著兩人靠近準備要撲上去
  了。

    「啊!」皇帝突然驚呼,又嚇到了懷王。

    「皇兄,怎麼了?」

    「那個人……不是……」皇帝不斷祈禱是他眼花,但事實證明,他的眼力
  好得很。

「那個人是誰?」懷王一頭霧水地問,看皇兄一臉不能置信的模樣,不會
  是熟人吧?可,皇兄的熟人怎麼會跑到這邊來呢?又跟這頭白豹在一起。

    皇上笑了,有所計畫的那種笑,「是……皇嫂。」反正鍾情整個人都讓斗
  篷包住了,也瞧不清長相跟穿著,不怕被識破。

    「皇嫂?」懷王聽迷糊了,嫂子應該是兄長的妻子吧?但是,皇兄是嫡長
  子啊!沒聽說有庶子比皇兄年長的啊!

    「總之,這個人很重要,我要帶他回宮,這頭豹子我看是跟著他的,也一
  併帶回去好了。」他自己邊說邊下馬,懷王也跟著下馬。

    「皇兄?您不要再過去了!危險啊!」懷王想拉住不斷朝鍾情走去的皇帝
  。

    「放心吧!」皇帝心中想的是,鍾情是用毒的吶!誰去誰倒楣,那時候我
  因為常去找皇兄的關係,接近他至少還能不出亂子。

    「我要帶他回宮去,他可能是生病了,不治療不行,放著他在這邊會死的
  。」皇帝還是不敢太靠近,那頭豹子虎視眈眈地看著他──的頸子,他有生命
  之虞。

    「鍾情,你醒醒,鍾情……」皇帝實在拿豹子沒輒,只好改變方法,把鍾
  情叫起來。

    鍾情連醒來的跡象都沒有,皇帝才急了起來,看來病的不輕,皇兄呢?怎
  麼不見他?反正不管如何,他不能放著鍾情不管,說什麼都得把人帶回去才行
  。

    或許是豹子曉得皇帝對鍾情沒有敵意吧?牠舔舔鍾情的臉頰,頂推著鍾情
  ,望向皇帝著急的神情,不再擺出備戰狀態了。

    皇帝見豹子除去敵意,便緩緩地靠近鍾情,一探額頭,果然是熱的燙手,
  沒時間耽擱了,鍾情在昏睡著,總不至於對他下毒吧?伸手抱起毫無意識的鍾
  情,白豹亦步亦趨地跟著。

    「立刻回宮!請太醫!清出菡馨院讓他養病!」抱著鍾情上馬,立即下了
  數道命令,一行人直奔回宮。

※ ※ ※ ※ ※

整個後宮馬上陷入一片慌亂之中,皇上匆匆忙忙地抱了個渾身濕透的人回
  宮,停都沒停地就朝後宮去,又急召太醫,所有人戰戰兢兢地不知道到底發生
  了什麼事了,從沒見過皇上那種急切的模樣。

    衣服都沒換就先叫太醫把脈,太醫回稟著:「這位……的體質無法以藥物
  治療,而且脈象混亂,應是受了內傷之後又著涼的。」太醫知道他是男的,但
  是,不知道為什麼皇上會帶著他就往後宮走,後宮……不是只有皇上的妃子們
  才能住的嗎?難道……不可能吧?

    「知道了!下去吧!」皇帝揮揮手,要人送來換穿的衣物,他先幫鍾情更
  衣,再要人在室內炕上多燒些火,讓室內保持一定的溫度。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皇兄不在鍾情身邊已經夠怪了,鍾情受的傷居然是內
  傷還生病!

    外頭一陣驚叫與奔走聲,有人大喊「護駕!」,有人大叫「救命!」,沉
  思中的皇帝被驚動了,到外面才發現他只顧著鍾情,忘了那頭跟他一道回宮的
  白豹了。

    眼看羽林軍已經擺出箭隊要獵殺那頭張牙舞爪的豹子了,皇帝忙出聲阻止
  :「別傷了牠!退下!」

    「皇上……」所有人都不敢隨便退下,深怕白豹傷及皇帝。

    「牠是跟朕回宮的,沒事了。」皇帝對著白豹招招手,轉身往裡走,白豹
  也亦步亦趨地跟著進到鍾情休息的所在。

    「暫時,我就把他交給你看護了,我會天天都來探望他的。」白豹到處嗅
  了嗅,確定了鍾情在沉睡著,便自行坐到榻旁守著。

鍾情的身份在後宮引起了一陣漩然大波,皇帝又三緘其口,什麼都不肯透
  露,除了皇帝本身及一個皇帝身邊的貼身侍女之外,皇帝不准任何人進菡馨宮
  ,根據侍女的說法,皇帝從更衣到餵食都不假他人之手,連她都不被允許接近
  這位新進宮的姑娘,連進內室都不准,保密到極點。

    總之,這位身份成謎的姑娘簡直讓整個後宮翻天覆地,更叫這些妃子們不
  安的是,皇帝到如今仍未立后,瞧皇上成天往菡馨宮跑,還呵護地無微不至的
  ,連她們也不許進菡馨宮,或許……

總之,眾說紛紜,整個後宮沉在一種奇妙的氣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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