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社会动员论 一,史无前例的大试验 当资本主义的辩护士,欢呼共产主义政体的破产时,兴奋之余可能又忘记一个重要的事实:二十世纪的共产主义,是某些发展中国家(如俄国、中国、古巴)在西方列强的压力下趋于国家破产的绝境时,拿来作为"解决社会危机的试验",而兴起的"僭主政体"。这种试验,是一种较之傅斯麦加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还要彻底的社会动员方式。现在,共产主义政体在苏联、东欧已经终结。但这些国家本身并没有终结,而它们面对的西方压力也没有终结,甚至更为巨大了----于是下一步很自然的发展,就是"新的社会动员方式的试验"。 我们看到,资本主义从英吉利海峡开始发生,越是往东,就越不自然,条件越是严酷,发展的步伐就越带有强制性。法国进入民族国家的现代化革命比荷兰、英国进入民族国家的现代化革命都更残酷、漫长;德国进入民族国家的现代化革命则导致三次统一战争(普鲁士--丹麦;普鲁士--奥地利;普鲁士--法国)和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俄国的进入民族国家的现代化革命比德国更残酷、漫长;到现在还看不到它的结束。至于中国,则比俄国代价更高,因为中国革命,不仅至今没有结束的迹象,而且连俄国革命的初步成果(一度建立了两大超级帝国之一)也望尘莫及。这样看来,把资本主义规则顺利搬到前共产主义国家并使之有效成活的奇迹,实在难以突然地、缺乏内部条件而发生。 看看中国,早在西方入侵发生以前,在满洲人占领下已经沦为一座龚自珍所说的"病梅馆"。在西方的强台风夹杂着鸦片毒品进袭以后,病梅馆遭受的摧折、痛楚,可想而知。病梅们的抗病力特别弱,结果满目疮痍。甲午战争导致中国的国家破产(正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导致俄国、奥匈帝国、德国、奥斯曼帝国的国家破产;二次大战导致日本、意大利、纳粹的破产),辛亥革命没有能够挽回这一破产,随后而至的"第二次中日战争"(八年抗战),使中国差一点亡国灭种。全面的社会解体导致共产党趁势崛起。人为的共产主义无菌区建立了起来,以便无微不至地照顾被称为"人民"的病梅;至于那些无病的因而拒绝"党的照顾"的,则作为"敌人"被打倒、消灭、绝种。所以很清楚,不是"中国人民选择了共产党",而是"中国共产党选择谁是人民、谁是敌人"!--"保护人民、消灭敌人",是基于这种阶级分析:顺共产党者,是人民,可以列入"无产阶级";逆共产党者,是敌人,必须打入地狱。"保护人民、消灭敌人",于是成为僭主集团的大权独揽、自我保护的借口。 共产党对中国的统治,比苏联--东欧共产党对苏联--东欧社会的统治,更残酷、成效更低。因为中国社会原先的社会动员程度,比之苏联--东欧社会更低,因而更残酷的动员方式,应运而生;但即使如此,依然无法造就一个超级大国。而且,僭主为了自己的和集团的利益,竟不惜削弱中华民族的整体活力,他们的社会动员是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病态的方式进行的:不是起用优秀人才,而且起用泥腿子治国;不是鼓励上进,而是枪打出头鸟;结果中共的社会动员,事倍而功半,甚至造成全面的社会倒退和社会毁灭,全民炼钢、全民经商、全民……的典型例子不胜枚举。本来,对病菌最有效抑制,正是来自细菌世界自身。而人为的"无菌区",实际上消除了最有效的制衡力量。就社会意义言,消灭了社会有生力量,直接后果是把杀菌剂本身(如共产党)变成了戕害生命、而不再是保护生命的超级病毒!根据生命约有机法则,"共产党抗体"就这样转化为"共产党病原体"。 在中共社会动员能力还不曾衰弱的高蜂期,少数清醒者由于对共产党病原体的免疫力,还保持着痛感知觉,还有能力追究它的种种症状;但文盲群众和年轻学子则被这侵蚀得神经麻木。全民性的早老痴呆症,一时间风行中国大地,群众斗群众蔚然成风,人类狂人病支配人们的言行!人们得良心麻痹,不丙有痛感、不安,他们多么幸福啊! 在共产党误导下,社会动员变成了社会仇杀;人们被阶级斗争毒害,为虎作伥,一旦看到同胞比自己更苦,就兴高采烈。在这些狂人病的患者看来,拒不接受病毒的人,是阶级敌人,实在可恶,该杀该剐,必欲除之而后快。因为拒绝病毒者,从反面凸现了接受病毒者的可怜。"多数人的暴政"就这样在共产党的中国,比在任何民主国家或专制国家,进行得都更残忍、肆无忌惮! 这种错误的社会动员方式指导下的试验,毁弃生态平衡(甚至有意识地破坏"风水" )并对人性甚至对尸体进行剥皮裂骨地改造("挖祖坟")! 仅从形式上着眼,共产党仿佛继承了龚自珍精神,他用野蛮的枪杆子,在低水平上进行了无孔不入地社会动员,把龚自珍废除病梅馆的呼吁,变成铁血现实。但就内容上看,共产党的试验室却是一个反对病梅馆原则的更大病梅馆,病梅馆以人为方式追求反自然的多样性,试验室以人为方式追求反自然的单一性。结果,僭主政权把中国大地,改造成一个比满清王朝还要死气沉沉的人间地狱! 地狱里的人知道天堂与自己无缘,所以他们最仇恨炼狱里居民的机会,他们把炼狱叫做"万恶的资本主义" 把炼狱里的机会叫做"资本主义的堕落"。 僭主政权的试验室,比满洲鞑子的病梅馆,更病态,它把苗圃统统种上庄稼,不仅堵死了选择的余地,而且把多样性的种子完全沤成了肥料。古今中外的"革命",没有如此惨烈的--"他是野蛮主义的顶峰"。这个顶峰发出最高指示,于是僭主政体成了歼灭一切个性和特点的死亡之旅。 为了保证这一点贯彻执行,它以非常措施,使个人在试验室中的地位固定化、等级化,甚至世袭化;"螺丝钉哲学"被奉为最高美德。这试验室的主旨"毛泽东思想"终于用社会地位的距离,取代了人与人之间在才干、天性上的差别。这叫做"听党的话"。 这种把"人"也作为一种材料,强行纳入最缺乏计划而凭长官意志乱拍脑袋的"计划经济"之宏伟蓝图的制度,似乎一时取得了成功,但由于这是建立在错误的判断之上,必定与人性的持续冲突而日益削弱,这种冲突甚至到了制度化的地步,以致不得不通过定期的血腥清洗来维持。人类学的研究表明,是人性创造了制度,而不是制度创造了人性。以制度改造人性的尝试,只能得逞于一时,不能保持下去。而这"得逞于一时",也还是基于人性在前此所遭受的限制:人为了从限制中获得解放,才创造制度。即使象中国人这样善于屈服和妥协的,也不可能被共产主义试验的"思想改造"完全同化。"消极抵抗"、"阳奉阴违"是对付野蛮的异族征服者(如满洲人)的法宝;也是对付野蛮化的内部征服者(如共产党)的法宝。历来受命"清洗中国文明的腐败"的野蛮化运动,最后被消化掉的根本原因,盖源于这种人性的顽强。 日本人在中国的军事征服是相当成功的,但其政治统治却并是失败的。他们出自岛民的狭隘性,而对这"中国人的韧性",几乎没有认识。继日本的戾气起而占领并统治中国的僭主政权,对此总算有些认识,它的首领毛泽东说:"夺取全国胜利,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可惜,他吸取教训的能力仅仅到此,结果想用技巧去达到不可能达到的目标--改造人性。如果毛当时着力培养中国人为现代民族国家的公民,在中国建立法治社会,以他当时的能量,是可能成功的;可惜他走得太远,竟紧跟斯大林,梦想以大治手段的政治运动,创造不含人间烟火的"共产主义新人"!毛理论严重脱离实际,没有做到知行合一,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失败,决非技术性的、可以避免的;而是因为违背人性而变得不可避免的。 试验室效应扭折并毁灭了大量百姓的生活,依然无法削平人性,甚至降低不了人的欲望----强烈的压制,不过使人性变态而已。而活生生的新人还对试验室环境(共产主义制度造成的思想政治教育,产生了新一代的抗体!结果造就了一群"天不怕、地不怕--不信天、不信地的无规范者"。这从反面使中国问题终于接近了终点。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这终点使中国问题得以超越"正确"、"错误"的两分法,"弯路上的独特经历"已经成为一个最虔诚的祝福! --弯路上的体验,是无价之宝;弯路凝聚的力量,在直路上可以冲得更远。美哉,中国的灾难。 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们,我们的盲点恰恰在这里! --因为现代中国的荒唐、腐败,除了统治阶级的残暴、堕落,还由于人民大众的麻木、消极。不解除人民的麻木、消极,就无法消除上层的残暴、堕落。"经济效率问题"、"社会治安问题"、"政治制度问题"、"文明衰落问题" 一言以蔽之曰:"缺乏有效的社会动员,人民依然习惯于古老的消极抵抗来应付现代生活的挑战。"这样,不解除中国居民的消极抵抗,一切貌似现代的建筑,不过是矗立在古老的沙滩。 关心祖国命运的人,让我们发扬自己的灵性、主动克服自己的消极性!只有自我克服,方能克服别人;只有克服别人,方能克服中国问题。为了结束史无前例的大试验,让我们恢复自己身上高贵的天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最后的革命: 中国僭主政治的终结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