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龙将军:【野蛮的中国】

第四章

中国的冬眠

  

   中国,你是孤独的,与世不同:你总想以最差的条件,去一步登天最好的境地,所以你老是不得不重新趴下!有一个很长的时期,中国被排除在一切世界事务之外。先是自我放逐于“帝国主义阵营”,接著又和“社会主义阵营”搞翻了,然后和印度打仗,和缅甸、蒙古、北朝鲜关系紧张。那时,只有一个小小的北越是中立的,但是不断吸著中国人的血汗;还有“远方一盏微弱的明灯”阿尔巴尼亚。中国不再是世界事务的主角,而沦落为“世界事务的对象”。既不是刀,也不是俎,更不是舞刀的屠户----它只是一块血肉横飞的肉……

   在世界事务的意义上,中国迄今还是“二十世纪的受害者”,一个孤零零的“世界隐士”。然而,它的冬眠不是那种“没有历史的宁静”。相反,却伴随著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巨大事变!没有历史的民族可以过著幸福的生活,但现代的中国人却决不是一个幸福的民族。它经历的严酷打击,使它成为这方面的冠军;它受到脱胎换骨的待遇,使五千年的历史都豁然失色!

   这么看来,中国在二十世纪的冬眠,又不纯是消极的等待,是不乏自我调节甚至自我牺牲的一轮轮攻势--- 尽管到目前为止,这些攻势大都失败了。

   这是因为,中国撞上了一个迄今为止克服不了的难题:

   怎样把文化习惯和现代生活协调起来?或曰,“如何使中央帝国的臣民,蜕化成现代世界的国民?”

   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国历史走完了一个“逻辑的循环”。

   “五四”标榜著舶来的民主与科学,企图以西方的理性主义来救国。“文革”在“民主与科学”的沙漠上建起了“民主集中制与科学社会主义”的集中营。沙漠上的建筑是难以稳定的,哪怕这建筑只是杀人的机器。五四与文革之间的逻辑,是日益深刻的对传统文化的批判和蹂躏。五四只反对封建主义(即中国的传统),文革全盘否定“封资修”,把西方的传统(“资”)和苏联的传统((“修”)也一起送入了焚尸炉,文革的思想动力,是某种类似于洪秀全的“伪基督教”,它排斥异端、整肃社会的热情,在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它自称“革命的理想主义”,达到了“不需要证明的非理性”。由此可见,文革并不是传统主义的、“封建的的运动”;它与五四一样,是舶来的异体蛋白在中国体内的异化作用。异体蛋白尚未救命,已先害人。舶来的理想主义救不了中国,于是就变了种,化为事实上的反理性主义。它的指导思想是:中国要想适应现代生活,就必须摧毁自己的传统----传统的一切都是恶的,反传统的一切都是善的!

   中国的传统,成了所有人口诛笔伐的目标,成了万恶之源。在这明显不过的发展曲线中,中国自己传统中的理性规范,被破坏殆尽。于是,历史悠久的中国,经过一场共产党革命之后,变成了一片废墟。用一种文雅的说法,“全面的文化解构运动”,不文雅的说法则是“文化的屠宰场",已是我们的祖国!这片比沙漠还要难于开垦的乱坟岗---这不是一穷二白的白纸,这是布满陷井的地狱!----而中国问题的根本解决,恰恰要取决于这一征结的解开,取决于传统力量与现代化取向之间的协调。

  

   在这个一切精神支柱都已坍塌的国度,原始的土层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上层建筑的一层又一层碎片给掩埋著。一天,当伟大的农艺师前来兴土动工的时候,掀开废墟,原始的泥土就会由于持久的休耕,而发出自然的芬芳。相信吧,只要中国民族不死,只要中国人的向心力没有瓦解,中国的屏障就屹立于无形,像水一样坚不可摧。而中国志士们的明镜,正在于中国的风水所养育的中国心。

   现在,“中国病”的病根己经越来越清楚了:

   一,西方文化对中国的袭击,不论它采取了孙中山式的政治革命的方式,还是采取了胡适式的文学革命的方式、陈独秀式的社会革命的方式、毛泽东式的文化革命的方式,都未能从根本上消灭中国的传统力量,因而无法把中国改造成一个西方式的社会。

   二,更严重的是,这些方式都无法全面、持久地激活中国民族的内在热情。这表明,这些方法是治标而不治本,未能抓住中国人的灵魂。

   三,这些方式都未能做到,使传统资源有效运用于现代化的同时,也以现代化来宏扬民族的精神。

   四,以往的中国革命,都以洋装的”新文化”炫耀国人,他们的冲击结果,使国人自卑、消沉,最后沦为一大不会说话、不能生育的骡子。骡子再是苦干,也是不能创造一个幸福的未来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咒语,只不过加深了骡子的惨状。使人变成骡子的真理,是可恨的,所以,尽管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挟其屠城三百、戮民八千万的威力而来,但还是很快丧失了信誉。

   五,这样,西方的真理和中国民族在这场绵延数十年的混战中两败俱伤,分别变成了“邪恶的咒语”和“骡子的群氓”,全民的生计被迫陷入进退失据,左右摇晃的旋涡中。马列分子将此毁灭性的旋涡称为“群众运动”。其实不过是运动群众罢了。

   今天,中国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然而,“血的征服”岂是“泪的反抗”所能推翻?把人变成骡子的那种暴力,是无法用群众的祈求予以“改革”的;甚至连绝无仅有的“宽松”也是罕见的。所以,中国革命在其百年进程(1911-2011年?)的最后完成阶段,将不可避免地对革命本身实行一个革命性的转换:用“切近传统的方式”召唤“贴近传统的力量”,以此,来消灭咒语的魔法,加速中国适应现代世界的进程,那时,一切因循守旧的东西,将被冠以“反民族”的头衔,加以置。那时,“反革命”将以“反民族”的罪名,被送上民族的法庭。

   中国一百年的苦难风潮,将催开一束鲜艳夺目的花!

   他,将以传统的智慧,来结束中国的革命。他拒绝钻入西方的模式,去理想化地砍削中国之天足。

   他,将调动传统的能量(这能量扎根在中国人的“行为环境”中),辟开现代的道路。

   他,将鼓舞传统的骄傲,达到当代的文明。

   他----化传统为神剑,而不贬传统为革命的对象。他把神剑指向外部世界的压力,而不指向中国人自己。

   他终于结束了中国的冬眠。

   五千年历史的精华,汇聚于此!

  

解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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