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啦啦∼夜你還真狼狽呢。要不是我們剛好經過,你們就要在這寒冷的早春中躺在毫無遮掩的空曠地睡大覺囉。」
希爾菲一邊用嘲笑的口氣數落著夜,一邊用沾了特殊治癒藥水的布巾,輕輕擦拭夜身體的傷部。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捉挾,又帶了點同情、哀傷、與愛憐,真是相當複雜。少女的心事總是如此難懂,就算是兩萬六千歲的「少女」,也一樣。
「別再說了…希爾菲…我現在頭很痛…」夜低垂著頭,答話聲有氣無力。「唉∼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他會如此沮喪,不是沒有原因的。回想十幾個時辰前,夜等人與LELO發生衝突,被暴走劍氣給捲到了天上去。三小時後,閒著無聊來北大陸觀光旅行的精靈守護者們,發現了倒臥在草坡上的夜、碎琉、安娜兒、娣可、小雨燕,外加一隻地獄犬小黃。大家都沒有受重傷,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咪卻消失了蹤影;曾與夜併肩作戰的同伴們--綺蘿、冥、劍路等人,也通通不見人影。焦急的夜想尋找他喜愛的小貓,卻只能像無頭蒼蠅般亂竄,根本不知從何找起。
「放心,貓姐姐一定不會有事的。」芙蘿菈精神十足,笑容滿面的安慰著夜。即使在最壞的情況下,也能抱持最樂觀的想法--這也算是她了不起的地方。
「只能這樣相信了…」雖然心情絲毫沒有改善,夜還是相當感謝芙蘿菈的好意。
「對了,雪迪姐這次沒來嗎?」
「她啊…」希爾菲放下手中的綿布,思考了一下。「她沒和我們一起來菲德拉…好像說是要去參拜雷月的墓。總之,她從前天就沒跟我們在一起了…」
「原來如此啊,她果然一直到現在都還對老爸念念不忘。」夜暗自在心裡記了一筆。「再過一星期,就是老爸的忌日了…我也該回家鄉看一下了吧…唉,這次幸好她不在。若是被她知道我把咪給弄丟了,不知她會怎麼教訓我哦。」
「那,剩下的人呢?」
「阿克羅她不想離開那片草地,所以就沒跟我們來了。」希爾菲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波伊荻最近也都不愛出門,不知道為什麼呢。笛艾緹她失蹤了,大概是拋下我們,自己跑到哪些地方遊山玩水了吧…」
「波伊荻啊…」雖然事隔將近半年,夜仍記得自己強吻波伊荻,而造成她陷入「戀愛般的精神傷害」的往事。至於阿克羅那仍做著徒然的等待,令人感到心碎的女孩,夜也保有極深的印象。
「啊啦啦∼你又在想什麼了?」
「沒有啦…」心情不好的時候,連思考一件簡單的事,都會演變成毫無頭緒的雜亂狂想。現在,還是別擔多餘的心在咪或其它精靈守護者的事上面,想想眼前該做些什麼比較實際。
「總之啊,你回復精神就好了,我本來以為你會意志消沉好一陣子呢。」希爾菲結束了手邊的工作,站起身,對夜露出一個殘虐又無邪的笑容。「你身體也要快點好起來哦∼這樣我才可以『玩』你嘛。」
「閉嘴。」
「啊啦啦∼還是這麼不友善呢。待會兒別忘了下來,吃溫蒂妮做的午餐哦…拜拜!」
希爾菲輕笑著,與芙蘿菈一起走出門去,房間很快就沉靜下來。夜躺在床上,眼睛跟著天花板上的木頭紋路游移,腦海裡則不斷浮現咪那天真的笑容、窩在自己懷中撒嬌的可愛模樣、以及那永遠也聽不膩的「Nyu∼」。這麼想著想著,房門又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夜。」
「哦…碎琉、安娜兒,怎麼突然跑進來呢?」做為一個敗家子,即使心情再低落,也要在女友面前裝出一付堅強的樣子。這實在有點悲哀。「妳們的傷怎樣?沒問題吧?」
「小傷啦。」安娜兒還是老樣子,講話不留情。「倒是你受了那麼重的傷,居然還死不了…我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你。」
「夜…你的手…」碎琉溫柔的捧起夜受傷的右臂,查看傷口復原的情況。在仔細查看後,她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血已經止住了,受創的部位也在癒合當中;雖然手臂仍不能執行所有動作,但相信只要有一星期的時間療養,就可以完全康復了。
由於太過專注查看,碎琉絲毫沒注意到--或是說,假裝沒注意到,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親密的趴在夜的身上。夜當然不會介意,但安娜兒可就不一樣了--她直覺認為碎琉是存心要把她給活活氣死,讓她到陰間還要受罪。以如同火箭發射時般的強大衝力伸出手,她一把將陷入美夢中的鳥族少女給揪到地上。
「診察時間結束啦!碎琉!」
「妳做什麼啦?!」被從親愛的人身邊拉走,對少女而言不僅是災難,還是汙辱。即使之前簽下了暫時休戰同意書,可不代表碎琉就此不再過問安娜兒的一舉一動了。更何況,一屁股跌在地上,那滋味可不好受!雖然不想在夜之前打架,碎琉仍難以忍受即將勃發的怒氣,手指一彈,一團風就以接近聲音的速度射出,重重擊在安娜兒的胸口上。
「死碎琉,居然真的動手啊!我今天不把妳轟成烤鳥,我就不姓賽法拉爾!」安娜兒這邊也早有準備。昨晚,她從夜在工藝攤買的一堆垃圾之中,搜出了好幾個附有魔法的徽章,正愁找不到目標來測試威力。這下可好,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大玩魔法了。她一手執起兩個火之徽章,準備以四重火力,將憎恨的對象化為一堆焦肉。
「真是的,妳們兩個無論何時,感情都這麼好。」
夜突然伸長雙手,將兩個寶貝女友拉上床,分別壓制在自己的左右邊。安娜兒掙扎著想逃,卻驚訝的發現,夜那受傷的右臂竟仍能發出相當強的力量,讓她完全無法逃脫。碎琉雖也訝異萬分,心裡卻又有一絲絲的欣喜。能夠靠在夜的身邊,感覺真是太舒服了。
「雖然天氣有點冷,但這個房間卻熱的要命。我們還是快快脫掉不必要的衣服吧!當然,這也包括我在內啦。」
在沒有徵求女友們同意的情況下,夜就自己執行了這個動作。靠著厚實的武功底子所練就的好身手,碎琉與安娜兒,在不到十秒的時間內,就被剝個精光。原本還怒氣沖沖的她們,這會兒突然變成了羞紅著臉,蜷縮在被窩中的溫柔小貓。或許她們不介意讓夜看到身體,可是…現在有別的女性在場啊!而更令她們感到難為情的就是--連夜現在也是一絲不掛…
「你…你怎麼這樣啦!」
三人當中最尷尬的,就是安娜兒了。雖然她表達了極強烈的不願,可惜夜根本不聽她的,還火上加油的把碎琉的臉往她靠過去。這下不只是她,連碎琉都驚慌起來。但,一切都已太遲…在夜的魔手摧殘下,碎琉與安娜兒進行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熱吻接觸。
菲德拉的旅館和別處不同的地方,就是它通常附設有廚房,專門供給那些需要在此地長住的生意人使用。精靈守護者們投宿的這間「紅磚頭旅舍」也不例外,所有廚具一應俱全。希爾菲一走進廚房,就看到滿頭大汗的溫蒂妮,正在辛苦準備十一人份的膳食。她一邊小心操作滾燙的鍋爐,並將食材切成細細的碎末,一邊低聲的咒罵。希爾菲待在門口,自覺時間夠了,才向溫蒂妮打了招呼。
「啊啦啦∼溫蒂妮,辛苦妳了。」
「妳在旁邊納涼輕鬆,我可累得很啊!」溫蒂妮恨恨的說。「天殺的…做這麼多份食物,還要符合各人的口味偏好,簡直是要我的命嘛!」
「沒辦法。」希爾菲事不關己的聳聳肩。「誰較妳猜拳輸了嘛。我的、夜他們的、還有小紗、小芙、多兒、諾姆的份,全都交給妳囉。」
「有空在這邊煩我,還不如幫我做點事!」從溫蒂妮那幾乎要爆炸的口調聽來,她已經隱忍怒氣很久了。「妳說要海鮮,結果廚房裡一點存貨也找不到。趁著現在早晨,漁船回港的時刻,去魚市場幫我買一些回來啦!」
「我不要。」
「那午餐妳就自理!哪怕只是一粒米,都別想我會幫妳煮!」
「真是的…」多年冤家的脾氣,希爾菲可是清清楚楚,但討厭勞動的她又不想走上一大段路,到魚市場去和腥味攪和。不過,她隨即就想到,有一個人可以專門替她解決這種窘迫的狀況。
三步併作兩步的衝上樓梯,然後用力的甩開房門。希爾菲也不管受傷的夜需要「靜養」,用因極度興奮而呈高分的聲量大吼:
「夜∼!幫我去魚市場買東西吧!」
代替回答的,是一個正中她臉部的枕頭。希爾菲怎麼也沒料到,她剛好選了個最差勁的時間,闖入夜的房間中--也就是夜同時在「享用」碎琉與安娜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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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要去魚市場耶∼!娣可好高興哦!」
去魚市場買東西,對娣可而言,應該是個很新鮮的體驗吧。其實不只是她,連安娜兒與小雨燕,都沒去過魚市場。小雨燕是單純的不經世事,安娜兒的話…她的故鄉天界,可沒有魚這種生物啊。
「興奮過頭了,妳呀…」夜對魚市場倒沒抱持著特別的好感,他純粹只是想趁早晨到外面走走,呼吸一些新鮮空氣,順便也就把身邊的女孩子們帶過來了。現在的狀況非常有趣--碎琉與安娜兒兩個人,只要與對方視線接觸,臉就不自禁會變紅。而她們現在走起路,也扭扭捏捏的。這麼一來,反倒是娣可與夜談話的時間最多,一路上吱吱喳喳說個沒完。
「買完魚回家,吃完中飯以後,讓夜哥哥推一下吧。」摸著娣可的頭,夜說出了他的宣言。天然呆的娣可不明白「推倒」的意義,毫無心機的答應了。這舉動引來了安娜兒的不滿,但她卻沒有抗議的勇氣。
上午六時整,正是漁船歸來的高峰期,也是魚市場最有看頭的時刻。菲德拉不僅是商港,也是北大陸一等一的漁港之一;在洋流的影響下,這裡的居民不論冬夏,都能享用豐富的漁產。許多其它地方找不到的海味,這裡也一應俱全。
「好吧,現在來看看溫蒂妮給我的清單。」
夜雖然對採買沒有興趣,但多年的經驗,卻也使他成了挑選海鮮的箇中高手。即使如此,一看到溫蒂妮列出的冗長名單時,也不禁讓他頭皮發麻。
「紅雞魚、黃雞魚、大頭仔、三線秋刀、鬼頭鯧、銀絲鮪、銅河鮭、黑尾、白尾、巧克力河豚、玻璃魷魚、花魷魚、日落章魚、星點蝦、綠蔥蝦、巨鉗龍蝦、雪花蟹、金殼貝…她是要整死我啊?!這個季節,要我去哪裡找大頭仔和秋刀?!還有玻璃魷魚…那是北極才有的吧!」
「啊∼金殼貝一個要一千元耶…」碎琉好奇的湊過來看,一下就驚呆了。「怎麼這樣…?太狠了…這些海鮮全都是又貴又稀有的貨色呢。」
「唉∼既然都來了,也不能空手回去。我們還是趁著黑尾與白尾沒被暴發戶和壽司店搶走前,先去弄個兩三隻來吧。」夜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連步伐都顯得特別沉重。「真希望我有個會潛水抓魚的女朋友…」
由於時間尚早,魚市場尚未被擠得寸步難行,但也是人山人海,相當熱鬧。在一些較大的遠洋魚攤位前,已經有不少壽司店和海鮮店的師傅,站在那搶標新鮮撈起的魚生。凹凸不平的地面,積滿了水漬;略嫌陰暗的空間中,也充滿了各式海鮮的生腥味。安娜兒一踏進這地方,就皺起了眉頭。
「自然的味道…真好啊…」她自嘲了幾句。
「如果咪在這裡的話,一定會樂到瘋掉。」夜用手指戳了下放在碎冰塊上,用哀怨無辜的大眼睛望著他的四鰭梨魚,感嘆了起來。「而且,她是不會挑剔的。像這種便宜但多刺的麻煩貨色,也照吃不誤。」
不遠處,幾位漁夫正彼此炫耀自己捕捉到的天空旗魚有多大,還互相比較著。安娜兒看了只是搖頭,覺得他們真是有夠無聊。
「那麼,夜,我先去那邊看看囉。」碎琉指著市場另一頭,專賣海洋甲殼動物的區域。「看來他們是大豐收,說不定可以找到我們需要的蝦。」
「好,但別忘了回來找我啊。這裡人可是很多的。」
「知道了!」
碎琉離開後,安娜兒也因受不了魚市場的獨有氣味,而跑到外頭透氣。娣可與小雨燕則被一旁賣麥芽魚糖的攤位吸引住,掏出零用錢狂買,開始大吃起來。像這樣的吃喝攤位,魚市場總是少不了--畢竟在外忙了一整天的漁家兄弟,最需要的就是好好飽餐一頓。
不知不覺中,夜又變成孤單一人,但他並不在意。在失去咪的同時,他倒情願自己一個人靜一下。走過一個又一個的魚攤,小販們誇張但熱情的吆喝聲,吸引著過客停留。夜望著這些為著家計而忙碌的人們,再想想自己整天做的事情,總覺得是在浪費光陰。
當然,這就是敗家子的處世之道。
晃著晃著,夜被一種身上有三條藍線的長型魚吸引住了。當他趨近看時,忍不住興奮起來:
「嗯…三線秋刀…找到了!」運氣不錯,才五分鐘的工夫,就找了名單上的稀有魚種。「頭家,這個怎麼算啊?」
「一斤五百塊錢。」老闆看來就是個典型的討海人--已入中年,古銅色的皮膚微微發亮,臉上滿佈風雨吹打的痕跡。「這可是我拼老命,花了兩天時間,頂著七級大風,去藍色群島海域撈回來的。」
「不錯哩,這些果然是好貨,不愧是新月黑潮帶來的自然恩賜。」夜翻了翻一隻三線秋刀,讚嘆了起來。「線條完美,頭型構成五十八度的弧度,在身上還帶有一些白星,品質接近最高等級。太棒啦,頭家!」
「年輕人,看你好像才十六七歲,想不到有這種知識啊?」這會兒老闆也樂了,開始與夜攀談。「真是了不起。」
「沒有啦,只是以前常幫我爸買菜而已。那傢伙啊,簡直是個料理白痴…」夜笑了笑,環視著排列整齊的各種魚類--它們也全都有著晶亮無比,像是有水滴在裡面一樣,活靈活現的大眼睛。這讓夜想起了咪--當她心情好時,或看到新奇的東西時,眼睛也會這麼炯炯有神。
「喜歡的話,一斤算你四百五吧。」老闆心情大好,稍微降了點價錢。夜搖頭拒絕了,點出五百金,將它全部給了老闆。
「頭家,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請吧,如果是關於海洋的事情,我這三十年的老討海人,沒什麼不知道的。」
老闆極有自信的拍了下胸脯。夜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條魚,有點愁苦的問著:
「為什麼魚的眼睛,是如此的美麗啊?而它們為什麼連死後,都能保有這種美麗的眼神呢?」
「這…」三十年的捕魚賣魚生涯,從沒人問過這種問題,老闆當場傻掉。他想回答,可是又不知如何回答起。看看眼前的年輕人--雖然笑著,但眼神中又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悲苦,好像經歷了許多不如意的事。他正想問個明白,卻有人替他回答了這個難解的問題。
「因為,魚兒們很傷心吧…死掉了、與心愛的人分別了,他們一定會難過。亮晶晶的眼睛,是他們流出的淚水,所滋潤而成的…」
說這話的,聽來是個女孩,年紀大概和娣可差不多。聲音是從攤位旁一個蓋了白布的籠中傳出。夜狐疑的掀開白布,卻驚訝的發現一位「最美麗的海洋生物」。
這是位十一二歲的少女,有著與海的顏色一樣的短髮,如同魚鰭般的耳朵,和一條藍色的魚尾巴。不知是否長年生活在水中之故,即使滿附髒汙,她的皮膚看起來,仍是特別白皙柔嫩。至於穿著打扮上面,她和一般的人類差不多:短袖的白上衣,外加一件藍色的背心。藍色的短褲上,繫了深咖啡的皮帶。修長的雙腳,套了雙長到膝下的涼鞋。由於她低著頭,所以夜見不到她的臉部,這使得他無從想像女孩的外貌。
「…」
夜從沒見過,也從未聽聞過這種亞人類的存在--和人魚完全不同。本著好奇心,他走近了籠子,仔細觀察著。
「你在做什麼?小鬼!」
一名年約三十歲上下的漁人,氣急敗壞的衝到籠子邊,虎瞪了夜一眼。少女聽到聲響,抬起了頭來:一對桃紅色的眼睛--和魚一樣純淨且充滿光澤的眼睛,就這麼哀怨的與夜對上。
「這可是我要賣的商品,你想對她做什麼?!」
「多少錢?」夜冷不防的說出一句。漁人沒聽清楚,狐疑的問了一聲:
「啥?」
「媽的?!我問你這女孩賣多少錢?!」夜破口大罵起來。「你快點給我開個價!錢我有,不要在那邊磨磨蹭蹭的!」
「五…五萬…」可能是被夜的氣勢懾住,青年漁人銳氣盡失,唯唯諾諾的報了個價錢。夜二話不說,打開錢包,點出五萬大洋,要漁人牢牢接住。
「這女孩--我要了!」
「是…」漁人顫抖著,準備接下錢袋,周圍的人們卻騷動起來。一位看來像是暴發戶的胖子,在四位大漢的擁簇下,走到了攤子前。他探頭看了看籠中的少女,很滿意的咂了下嘴,轉頭對青年漁人說:
「我要買她。」
「可是,這位小哥已經…」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付你雙倍的價錢。」
土財主手指一彈,身邊的保鑣立刻清點出十萬元,將它裝在一個雕工精美的皮箱內。圍觀的人群,此時起了一陣低聲的驚呼--十萬元,那可是普通人工作一年,才能賺到的財產啊!
漁人正打算接過皮箱,夜突然發難,將他的手給推到一邊去。
「不要賣給那傢伙,我出二十萬。」
「唷,小哥,想跟我作對嗎?」
土財主眼神中閃出一絲微火,鬍子也翹了起來。
「告訴你,本大爺想要的東西,絕對是手到擒來。就算用錢買不到…」說著指指一旁的保鑣。「我也會用別的手段來搶到它。」
「哼。」原本不願發作的夜,在看到眼前土財主那自以為天下最大的噁心神情後,冷笑了起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暗自放出了鬥氣。土財主和周圍的保鑣們,突然感到一陣冷冽的殺意,牢牢的掐住他們的脖子不放,讓他們難以呼吸、冷汗直流。保鑣們不愧是學武的,見苗頭不對,立刻閃身護住自己的主子。其中一位看來較為老練,像是首領人物的保鑣,開始與土財主交頭接耳起來。
「老爺,看來用硬的行不通…得用錢來壓。」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土財主沒好氣的白了自己手下一眼,努力鎮定心神,繼續假腥腥、滿臉堆笑的談價。
「三十萬。」
「這個死胖子,還真不知進退。」夜在心中暗罵,但卻無可奈何。他身上的現金只有二十萬,剩下的都留在旅館中。既然如此,就得用點迂迴戰術才行。只要再拖上一陣子,剛行船回來、饑腸轆轆的漁夫,一定會讓雙方暫且休兵,自己先跑去吃飯。到時候立刻趕回旅館,想一個完美的計劃,把可愛的鮪魚少女救出土財主的魔掌。
「三十萬零一元。」
「你!你這個…!」近乎無賴的喊價方式,果然引起了土財主的不滿。他立刻臉露青筋,狠狠的將價錢拉抬。
「五十萬!」
「五十萬…零一…」既然已經定下方案,夜氣定神閒,快快樂樂的享受著隱形標價的感覺。
「六十五萬!」土財主又飆出一個新高,讓圍觀的人群發出更高分背的驚呼。夜聽到了這個價錢,假裝受到很大的刺激,一臉震驚的樣子。他暗中仔細觀察了青年漁夫的神情--一臉坐立不安,勉強苦撐的模樣。似乎是想離開,又不敢離開。夜清楚的知道,這可憐的漁夫正享受著如絞扭腸胃般難受的空腹感,亟待一些熱騰騰的食物來填飽肚子。這麼一個發現,讓夜有了更大的競爭本錢。
「嗯…六十五萬啊…真是…麻煩耶…」
拖!拖!拖!夜故意將聲音拉長五倍,字與字間的間隔也加寬了。土財主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紫,又不好在大庭廣眾前發作。可憐的老闆焦急的等待著,想快些結束這筆交易,去吃早午餐。奈何夜看準他的弱點,咬住不放,讓他的饑餓感逼近臨界點。
「哦…我想想…或許…這個…大概…應該…」
「暫停!」漁夫終於忍不住了,大聲打斷夜那永無止盡的思考。「交易暫停!我要先去吃飯,四十分鐘後再繼續。就麻煩兩位競爭者先稍事休息了,真的很抱歉!」
「好呀!」夜在心中露出勝利的微笑。
既然交易暫時停止,土財主便不願待在充滿魚腥味的市場中。他用滿佈陰霾的眼神,可憐兮兮的對夜表達他的藐視,在保鑣的圍繞下離開。這件事此時已造成了全市場的轟動,所有人都吱吱喳喳談論起這驚人的交易。有心的也好,看熱鬧的也好,大家都因想得知這場交易戰的最後結局,而捨不得離開現場。一瞬間,只見市場周圍的各個小吃攤,頓時人叢鑽動。每個老闆都樂得笑呵呵。
「呼…暫時告一段落了。現在只要能成功執行第二階段的戰術,就沒有問題了。」
夜抹去額頭上的汗滴,向剛才買三線秋刀的魚攤老闆借了點水,滋潤一下喉嚨。老闆看看夜那緊張的神情,又看看被關在籠中的鮪魚少女,像是洞悉一切似的開口問道:
「你該不會愛上這女孩了吧?」
「還沒有。」夜斬釘截鐵的否決,但又加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不過…快了。」
「真是粗糙的對待方式啊。」老闆對鮪魚少女被關在狹小的籠中頗有微詞。「把一個小女孩關在籠子裡,實在太不人道。賣這女孩的傢伙,我從七年前就知道他啦--在我的攤子旁賣東西啊。每次啊,他都把魚重重的甩到冰上,一點也不懂得愛惜貨品,難怪生意會不好…」
「我還得感謝他呢。弄來一個這麼好的『貨品』。」夜拿起水壺,走到籠子邊,點了點低著頭,看來精神欠佳的鮪魚少女。「我這裡有水,妳喝一點吧。」
「…謝謝…」
鮪魚少女接過水壺,一口就灌掉一半。看來,她真的口很渴的樣子。夜越注視著她,就越覺得他可愛。雖然時間寶貴,他還是想停留一下,多知道一點關於女孩的事情。
「冒眛的問一下…請問…我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
「…」鮪魚少女遲疑了一下,輕輕的脫口而出:「…露奈…」
「可愛的名字。」夜繼續問著。「妳從哪裡來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
看到露奈眼中流露出哀傷,夜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或許是渴了吧,一整壺的水,一下就被她喝得乾乾淨淨。夜接過水壺,想先把碎琉給找出來,交待一些事情,卻聽到一陣怪聲從露奈的腹中傳來。
「啊∼!」由於聲音實在太怪異,露奈羞得滿臉通紅。夜微笑著拍拍她頭,將身上的點心乾糧全塞給了她,還到附近的飲料攤買了一大杯的補充元氣果汁,讓她配著一起享用。露奈大概也好幾天沒吃東西,不顧形象的啃著麵包,與餓鬼沒兩樣。就在這個時候,碎琉回來了。
「夜,我買到星點蝦與綠蔥蝦囉,而且還不少,這樣就可以做烤蝦串了。」
「辛苦妳了,碎琉。」夜接過碎琉買的海鮮,將它放入背在肩上的置物袋中。「我得回去旅館一趟,順便把這蝦子交給溫蒂妮。在這段期間內,如果這位鮪魚女孩的老闆跑回來了,說要繼續交易的話,你就先報一個六十五萬零一元的數目。接下來,無論競爭對手報什麼數字,妳都要假裝考慮很久,拖時間,然後報一個比對方開價高一元的價錢。拜託囉。」
「雖然我不太懂…」一下被交待這麼多事,碎琉感到有些疑惑。不過當她看到被關在籠中的露奈時,心中也了解了七八成。「算了,我會努力的,你這個敗家子…」
「對不起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拜託妳幫忙啦!」
夜巧妙的迴避掉碎琉可能會提的尖銳疑問,一溜煙的竄走了。碎琉蹲下身子,望著露奈,而露奈也同樣回望著她。那清澈、純潔無暇的眼神,讓碎琉有種自嘆不如的愧疚感。
「小妹妹…可以告訴姐姐,妳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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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久等了,我們重新開始交易吧。」
「我等很久啦,真是,到底懂不懂作生意之道啊?!」土財主肥圓的臉上滿佈汗珠,市場中的悶熱,令享受慣的他感到十分不適。他現在只想快點結束交易,把這難得一見的奇珍帶回家,用來當作自己的洩慾工具。
「六十五萬零一元。」一旁的夜雖然在短時間內進行過劇烈的奔跑,一顆心仍上上下下跳得很厲害,但他的表情卻十分自在,一派胸有成竹。「當你在抱怨的時候,別人可能已搶走你要的東西囉!」
「住嘴,勝利會是屬於我的。七十五萬元!」
「呵呵呵…」夜陰笑了一聲。「七十五萬零一元。」
一旁的碎琉,還有被碎琉拖進市場看戲的安娜兒,完全不知夜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用這種一次往上加一元的戰術,就算贏了,又有什麼意義呢?雖然雷月留下的財產的確驚人,但要和一個手中戴滿五彩寶石戒指的暴發戶相比,還是不太足夠。但她們也充份感覺到,夜那勢在必得的決心。這決心,竟讓會場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九十萬!」土財主搖搖手,腕上戴的金鐲子互相碰撞,銅臭味十足。
「嗯…九十萬零一…」
「一百萬!」
圍觀人群又開始低語了。
「一百萬…零一塊。」
「這樣下去真的好嗎?」安娜兒咬著碎琉的耳朵,對她低聲嘀咕。「夜那傢伙不會真的想把全部家產花在一個小女孩身上吧?」
「他應該有辦法的,別擔心。」碎琉雖然不安,卻願意等待下去。至少,這十多年來,夜從未讓她失望過。
「一百五十萬!」
「一百五十萬零一!」
「三百萬!」土財主不想跟夜糾纏下去了,一口氣將價錢又提高了一倍。這回周圍的人可不只是吃驚而已了,而是倒抽一口涼氣。而販賣露奈的青年漁夫,也開始起了貪念,心想說不定還有再議價的空間。
「這下可糟糕囉…」夜是說真的。他的總財產,不過是區區三百萬。且這三百萬,在之前的旅行中已花了不少,絕對付不起這驚人的數字。看土財主即使叫到如此高的價錢,仍面不改色,顯然這三百萬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夜真的有本錢硬拼下去嗎?
「怎麼樣?不喊價了?那就由我…」
夜完全不說話,也不再看土財主一眼,難道是認輸了嗎?就在土財主興高采烈掏出三百萬,準備將錢交給賣主的時候,一聲猛烈的大喝,突然從魚市場門口傳了過來。
「查--市--!!」
「查市?!」所有魚販一齊叫了起來,就連看熱鬧的群眾也大表不滿。事實上,查市這個制度,在新月帝國施行已久。它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確保魚類資源的生生不息。只要在市場上見到年齡過小的幼魚,其販賣者就會受到處罰。而當然,同樣的檢查,有時也會在船上進行。在嚴格的大小與數量規定下,漁夫們對此規定莫不謹切遵從--而它所帶來的影響,就是每年幾乎都有補不完的魚,讓每位出海的人都足以滿載而歸。
「查市!!」查市官又喊了一次,隨後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雖然這次派來的,是女性查市官,但沒有人敢看輕她們。她們的新月形肩章,代表了新月帝國的法律跟秩序。若有人違抗的話,就是跟整個新月帝國的法律維持者過不去。那後果…可是相當嚴重的。
「請各位不要擔心,這只是例行的檢查。」查市官共有兩位。其中一位藍灰短髮,看來有點像男子,感覺相當英氣的查市官,用沉穩的口氣對群眾說著。「我們並不會干擾任何正常的交易,還請不要在意我們。」
聽了查市官這麼說,原本呆滯著的買客們,又開始繼續他們手邊的事務。兩位查市官在市場中繞了一圈,到了關著露奈的籠子前,便彎身查看。在一旁的賣主,緊張得不斷撥弄手指,期待查市官不要對自己的特殊貨品有太多意見。過了一會兒,兩位查市官站了起來,臉上多了一層寒霜。
「這個亞人類的賣主是誰?」
「是…是…小民在此…」賣主畏畏縮縮的站出,說話聲音卑微無比。
「你賣這是什麼東西?!」短髮查市官的同伴--留著紅髮,臉上有刺青,看來十分暴戾的少女,用判死刑的眼神瞪著賣主。
「報…報告大人…這是…小民在自家的網中…找到的…亞人類…」
「你這樣子可是人口販賣行為哦,說的過去嗎?!」
「我要提出抗議。」土財主身邊一位保鑣有意見了,顯然是經過授意的。「在新月帝國的法律規定中,對亞人類的定義有很明確的解釋。請兩位大人看看這籠子裡的東西,很明顯的,不符合已知的各種亞人類形態。我相信這位年輕人販賣她,並無不法之處。」
「大膽刁民,你是在質疑本官嗎?」紅髮查市官怒道。
「新月帝國的法律,相信大家都很熟了。有的規定就是有,沒有的就是沒有,公道自在人心,我沒說錯吧?兩位大人?」
「看來這肌肉男還有點頭腦,讀過些書哩。」夜在心中暗笑。「不過,好戲還在後頭。」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娣可與小雨燕跑了回來。娣可一看到兩位查市官,就很興奮的叫出聲:
「啊,是沙…唔…」
「鯊魚!好棒的鯊魚哦!」
摀住娣可嘴的人,是夜。他在同時比了個要娣可別說話的手勢,娣可照辦了。而接替娣可的話的,是碎琉。她雖然不清楚夜的用意,但卻清楚的知道,還是別洩露眼前兩位查市官的身份為妙。也幸好,附近的攤子上正好躺了兩隻鯊魚,碎琉模仿娣可的聲音也是維妙維肖,否則可是會引起更多人的注目。
「夜…」安娜兒敲了下夜的肩,在他耳邊悄悄的說著:「她們不是…?」
「總之,千萬別洩露就對了,拜託。」
「看來,作違法買賣的人,話都特別多啊。」紅髮查市官甩了下頭髮,繼續說著:「如果要我給你們一個好理由,那我就照著辦吧。喂,賣這生物的人過來!」
「是…是的!」可憐的賣主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不知什麼災難會降臨到頭上。也算他運氣背,正好碰上兩個愛擺架子的查市官。這下,可有苦頭吃了。
「我問你,你這生物是不是在海裡抓到的?」
「是…是的。」
「那麼,你看她看起來像幾歲?看過之後,再回答,一個人可以活幾歲?」
賣主戰戰兢兢的探了露奈一眼,隨後又恭敬的回答:
「她…她看起來像人類的十二歲,而一個人可以活大約八十歲。」
「這就對了!」紅髮查市官狠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依照年齡比來計算,這生物還處在成長期。法律不是有明文規定,處在成長期的海洋生物,不得予以捕捉嗎?!現在你既然捉了它,還擺在市場上販賣,該當何罪?!」
「小…小的知錯了!請大人寬宏大量,從輕發落!」賣主嚇得跪倒在地,拼命磕著頭。一旁的土財主仍不死心,吩咐部下繼續提出抗辯。
「兩位大人,我在此要再次進行抗議。」
「你又有意見!」紅髮查市官顯然脾氣不好,但她還是得耐著性子,聽完對方無賴的死纏爛打。
「這生物並不是人類,用人類年齡交換比來計算,顯然不太合邏輯。由於它是一種從沒有人見過的新生物,所以它就算擁有小女孩般的外貌,可能已是處在成熟期。小民認為,兩位大人如此武斷的作出推論,實在有欠公允。」
「中計啦!」夜再度從心中發出勝利的狂呼。「現在就等著把小露奈帶回家囉。」
紅髮查市官盯著土財主,與他的部下直瞧,眼神中充滿了鄙視。過了半晌,她長嘆一口氣,無力的說道:
「這位先生,請問一下,這世界上有哪種生物,即使在成熟期,仍能保持幼年期的體裁與面貌的?而且是唯一的一種。」
「亞人類!」問題太簡單了吧?這是人人都知的常識啊。
「那照你所說的,這女孩就是亞人類無疑,更應該接受我們的保護。」
「等…等一下,並沒有證據顯示她是亞人類…」
「如果她不是亞人類,那就是一般的海中生物。既然這樣,所謂年齡交換比的問題就不存在了。所以不管如何,都是違法的。」一直悶不吭聲的短髮查市員終於站了出來。她摘下肩章,將它高舉到身前,帥勁十足的大聲宣佈:
「這是一樁違反法令的交易行為,必需加以制止!如果涉及此項交易的人再進行任何無理的抗辯,我們將以妨礙公務罪將其逮捕!」
「哇哦∼!!!」現場看熱鬧的群眾,一個接著一個的鼓起掌來。一個小女孩被關在狹窄的籠子裡,已經足夠激起他們的同情心了;土財主一行看似詭辯的耍無賴行動,更讓他們感到不舒服。再說,有錢的人總是令拼死拼活工作的小老百姓怨恨,不管他們的行為如何。人們一面倒的支持查市員一方,也有趁機想給土財主一個教訓的意味在。
「可惡…算了!走了走了,離開這個地方!」
土財主被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又丟足了臉面。急急忙忙在保鑣們的環繞下,鼓起最後一點僅有的尊嚴,大踏步走出門外。兩位查市員打開籠子,將露奈放了出來,申誡了賣主一頓,便帶著露奈走出市場。看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後,夜才帶著自己的女友們,結束這趟刺激的採買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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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我以後絕不做這種事了!」沙羅曼蛇一邊高聲抱怨,一邊脫下身上那套令她覺得難過萬分的新月帝國查市員制服。「夜,我要你買的東西,你可一定要給我找到啊!」
「知道了,感謝妳的協助。」夜啜了一口茶,感覺心情暢快無比。苦戰後的勝利果實,嘗起來總是特別甜美。「演技相當不錯哦,紗姐、多兒姐。」
「多虧了你給我們的預想狀況稿啊。」多兒也將偽裝給換了下來。同樣是軍裝,她還是覺得自己穿慣的那套比較好看。「真是,突然給我衝回來,千跪萬叩的要我們演這一齣戲…就算原本不想幫你,也被你煩到非幫不可了。」
「真是抱歉,我各欠妳們一人一個人情債啦。」
「那麼,你要我們負責搭救的鮪魚少女呢?」
「碎琉在浴室中幫她洗澡。洗完澡後,就要替她整裝。」夜這麼說著,腦袋中就自動勾勒出一幅少女間純愛的養眼畫面。「相信只要清潔一下,她一定讓人耳目一新。」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先去鋪盤子,等溫蒂妮煮出一桌好菜吧。」就算感覺被夜給利用,多兒也不打算追究了。「她現在心情好像不錯,去幫幫她也好。」
「那我去幫她吧,呵呵∼順便有點事要問她。」
夜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溜煙就衝出了房間。多兒拎起茶壺,將它輕輕搖晃幾下,倒了杯色香味俱全的茶在茶碗中,開始細細的品嚐。
「紗。」
「什麼事啊∼?」邋遢的躺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沙羅曼蛇,拖了許久才回答。
「妳覺得,夜這個孩子,跟傑洛比起來怎麼樣?」
「別問這種無聊的事。」沙羅曼蛇大打了個呵欠,轉過身去,顯然不想思考這個問題。「我對這兩人都沒興趣。」
「呵呵∼夜是個有趣的孩子哦∼」多兒嗤嗤的竊笑著--她已經五百年沒這樣笑過了。「紗,妳應該也挺喜歡他的才是,不是嗎?」
廚房中的溫蒂妮哼著歌,正在進行菜餚的最後妝點步驟。夜走了進來,充滿精神的對她打招呼。
「唷!溫蒂!」
「今天菜不錯,畢竟都是高級食材嘛。」溫蒂妮展現出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讓人幾乎要忘記她其實有著暴烈的個性。「當然啦,採買的人可就辛苦囉。」
「說到這點,我就不得不抱怨了。妳開出的清單實在是太整人啦。」夜小小埋怨了一聲。「上面列的東西,我們找遍整座魚市場,也才弄到一半而已…」
「啊,對不起…那原本是要用來讓希爾菲知道採買的辛苦,才故意列那一大長串找不到的海鮮。不過,我沒料到她會把工作丟給你啊…」
「唉∼妳們啊…」對於精靈守護者之間的明爭暗鬥,夜雖然採取不過問的姿態,偶爾還是會莫名其妙的被捲進去。「總之,不要害到別人就是了…」
「抱歉啦,現在菜也弄好了。」溫蒂妮仍維持著那套笑容,也不知她有沒有在反省。「可以準備開飯啦。」
夜走出廚房時,多兒與沙羅曼蛇已經將桌子整個鋪好,也在上頭擺放了排列整齊的餐具與裝飾品。失蹤了一整天的諾姆也回到旅館,一邊喝茶,一邊目不轉睛看著手中的「菲德拉日報」。芙蘿菈正與娣可和小雨燕玩著,她們三個已經成為難以拆散的好友了。
「夜。」碎琉從臥室中探出頭,神秘的對夜招招手。「我已經替露奈整裝好囉。」
「太棒了,讓我看一下吧!」
碎琉看到夜一臉迫不及待的樣子,便轉回房間中;沒過多久,她便牽著露奈的手走出來。露奈原本的衣服已被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天藍色的絲質禮服。那飄逸的裙擺,讓人直覺聯想到不斷舞動的波浪。露奈看來挺害羞,也不太習慣如此正式的打扮,臉上罩了一層紅暈。
「我…」
「別…別害羞啦,真的很好看呢。」夜一時間看得傻了,想不出什麼形容詞來描述露奈的美,講起話來也結結巴巴的。「好…好像貴族的千金小姐。」
「!」從樓梯上走下的安娜兒,見到這景象,也呆住了。就連不太懂欣賞的娣可與小雨燕,都沉醉在露奈散發的氣質之中,不自覺移動到她身邊。突然被一堆人圍繞起來,讓露奈更難為情,臉也變得更加紅了。
「吃飯啦!」溫蒂妮端了一個大湯鍋走出廚房,看到夜等人失魂落魄的樣子,拿起手中的大湯匙,分別往他們的頭上敲了一下。一陣混亂後,這群被露奈給迷惑住的男男女女,才想起自己還空著肚子的事實。
「那,我們還是先飽餐一頓吧,露奈。」
夜伸出手,以舞會中邀伴的動作,請露奈成為他的座上客。露奈害羞的答應了,牽住夜伸出的手,在他的導引下,坐在代表主人的座位。其他人也紛紛就座,等著大塊朵頤一番。
「準備開動啦…!」
「叩叩叩!」有人猛敲著前庭的門。希爾菲以為是雪迪突然跑回來,埋怨了兩句就跑了過去。沒想到,打開門一看,卻是一位她不認識的中年男子。
「抱歉…大叔,請問你要找誰嗎?」
希爾菲不知眼前的人是誰,夜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他在魚市場時,遇到的那位賣三線秋刀的中年討海人。這讓他是又驚又喜,只要多了這麼一位健談的人在場,這次餐敘絕對不會無聊。
「嘿!大叔!你怎麼找到這裡的啊?」
「呵呵,年輕人,老頭我可是有著不少好友啊。」中年漁夫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多兒與沙羅曼蛇一眼。「這兩位小姐離開市場後的行蹤,被我的好友見著了,他就跑來通知我啦。於是,我就決定不請自來囉。」
「你不會想告發我們吧?」沙羅曼蛇警戒了起來,心中也暗自決定好,若中年漁夫有不軌的舉動,就立刻用最高熱度的火燄把他化為灰燼。沒想到中年漁夫不答話,反而大笑起來,弄得她莫名其妙。
「別緊張,如果我真的要檢舉你們,老早就做啦,還會特地跑來這跟你們通風報信嗎?」這麼一說,似乎也有幾分道理。「還有啊,其實老早就知道她們不是真的查市官了。」
「哦,為什麼?」夜也疑惑起來--難道是自己寫的狀況演練台詞,太過牽強與誇張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以後一定要好好改進一下自己的文筆才行。
「呵呵,女性的查市官,其實還不少…」中年漁夫又大笑出聲。「但態度如此兇暴的,老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哪。」
「嗚∼」被暗暗的損了一下,沙羅曼蛇心裡還真不好受。中年漁夫見她心情沮喪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拿她來開玩笑。他從背後的布袋中,掏出了一條身上有七彩魚鱗的大魚,立刻照得整個房間滿室生輝。
「七…七彩麒麟!!」碎琉與溫蒂妮同時驚聲尖叫。「老…老伯,你從哪裡弄來的啊?!」
「呵呵,老頭說過啦,我的朋友很多嘛。更何況,我沒事前通知,就自己跑來,總要帶點禮物對不對?」
「我怎麼老是碰到一些深藏不露的人物啊?」夜心想。「難道,這也是敗家子的宿命之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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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午晚餐,是在氣氛極為融洽的狀態下進行的。溫蒂妮的手藝的確一絕,就連靠海維生長達五十年之久的中年漁夫,都讚不絕口。
「這銀絲鮪肉質鮮嫩,煎炸得恰到火侯,連平時惱人的刺,都被調理的酥脆無比。沾上帶了蔥花的醬汁,真是人間美味啊。小妹,看不出妳年紀輕輕,手藝還挺不錯的哦!」
「沒、沒有這回事的,那是因為食材好的緣故。」一被人稱讚,溫蒂妮的心就輕飄飄的,像要飛上天一般。一旁的希爾菲見不得人好,酸酸的諷刺了一句:
「少裝了,其實妳心裡得意的很吧?」
「妳!」溫蒂妮辛苦建立的優雅形象,瞬間就被破壞殆盡了。不過夜與其他的精靈守護者,都一臉不在意的樣子,看來他們早就習慣了吧?
「不過啊,年輕人,我越看你就越覺得面善呢。」中年漁夫轉向夜,仔細端詳了他的臉孔,又似乎開始在自己模糊的記憶中,尋找著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雙手一拍,靈光乍現。
「我想起來了。年輕人,不知你有沒有一位名字叫做雷月的親戚。」
「雷月?!」夜差點沒把口中的食物給吐出來。「他…他就是我父親啊!」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你們兩個長得是如此相像。」中年漁夫讚許似的點了點頭,隨即陷入回憶模式之中。「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吧--那時我還是遠洋大漁船上的船員。某日啊,我們正要從這菲德拉出發的時候,突然跑來一位全身著黑衣的小夥子,說要跟我們上船,一起享受捕魚的樂趣。呵,那時候我們還年輕,大家都挺瘋狂的,想也不想就讓他上來了。那小夥子人挺風趣的,還懂許許多多技藝,工作也相當努力--全船的人都挺喜歡他。」
夜心中暗自想著,這果然很像自己父親會做的事。
「我那時候跟他成了朋友,問他未來有什麼志向--我永遠記得他那時回覆我的話。他說要把盡天下的女孩,讓她們個個為自己的相貌沉迷,當個頂天立地的敗家子。他大概在船上待了一年吧,就離開了。這個有趣的小夥子--雷月,我是一輩子也忘不了的。」
「現在不管誰說見過我老爸,我大概都不會覺得奇怪了吧?」夜看看同樣身為敗家子的自己,不論行事的特異度還是知名度,都遠遠比不上父親。看來想超越他,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請…請問…」露奈一直抱著一個小小的疑問。不過她的聲量不夠,難以引起眾人的注意,所以只好拉拉夜的衣服,期望他能有所回應。
「怎麼了呢,小露奈?」夜果然注意到她了。露奈緊張的環視左右,確定沒有多少人在看她後,輕聲的問了一句:
「請問…我、我今後…該到哪裡去呢?」
「原來是這樣啊,這問題妳就不用擔心了。」夜將一大塊沾著酸酪醬的鮭魚肉,放在露奈的盤中,鼓勵著她。「從現在開始,妳就完全自由了。不管妳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不會有人干涉囉。」
「如果…如果讓我跟著大家…會造成大家的困擾嗎?」
「怎麼可能呢?」夜摸著露奈的頭,在同時間又加了兩湯匙菜到她盤中。「妳這麼可愛,大家一定都會喜歡妳的。」
「那…主人…」
「咦?」夜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
「主人…請讓我跟著你吧。不論主人到哪裡…我都會追隨在身邊…」
碎硫手中的湯碗,落到了桌面。安娜兒手上的刀叉也掉了下來。除了不明究理的娣可外,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將目光放在露奈與夜的身上,等待他們接下來要說的話。
「好啊,那就多指教囉,小鮪魚。」
全場傾倒!夜真不愧是敗家子,遇到這種狀況,也能面不改色。碎琉與安娜兒倒是有了相當嚴重的危機意識--自古以來,一個服服貼貼的女僕,總是令人為之著迷。兩人都擔心夜會因此而降低對她們的注意力,甚至不再搭理她們。這其中,又以碎琉最為擔心,她的腦裡已經有這樣的一個畫面出現--
「我要把妳給拋棄掉,妳就回家吃自己吧!」穿著帥氣的黑色西裝,手中抱著著侍女服露奈的夜,毫不留情面的對她這樣說。
現場彌漫著一片尷尬的氣氛。
「對了!」中年漁夫突然翻開布袋,掏出了一小疊紙片。紙片上印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看來是某種比賽的入場券。
「這是迪約夏三年舉辦一次的世界級武鬥大會比賽門票,你們有沒有興趣呢?」
「哦,老伯,太厲害了!」夜此時對中年漁夫的景仰,已經達到宗教等級。他伸過顫抖的雙手,小心的接住了那疊門票,雙眼發亮的注視著。
「呵呵,我說過,我的朋友很多,不是嗎?」中年漁夫滿意的笑著。「雖然是還有半年才開始的比賽,我朋友卻已經弄到先行發售的限量票了,還真是了不起啊。」
「這真是太棒的禮物了,謝謝老伯!」
「世界武鬥大會?」安娜兒湊過來,望著夜手中那些紙張,不解的問。「這真的有如此珍貴?」
「當然啦,迪約夏的這項活動,可是有將近六百年的歷史。今年正好是第兩百屆,不知會有多少重要人物參與盛會呢!而且,這項比賽的水準,一向是極高--真的非常精采哩!」
「也沒必要這麼興奮吧…?」
「還有一個原因啦。」夜突然收斂了自己的語氣,有點悲傷的望著自己的酒杯中,那呈現紫紅光澤的葡萄酒。「這麼大型的活動一但舉辦了,一定會有很多人到場。說不定,可以因此得知咪的下落…」
「夜…」碎琉與安娜兒這才知道,即使收得了新的女孩露奈,夜仍未喜新厭舊,忘記咪的存在。這回答,也多少讓她們心安了一些。
「那麼,你最近有什麼計劃嗎?」中年漁夫問著夜。
「我想,我可能會回芬克一趟,祭弔一下我的父親…」夜說著,將露奈摟到了身邊。「當然,也會帶著這女孩一起去。」
「雷月他…過世了嗎?」中年漁夫垂下了頭。「真的很抱歉。」
「沒有關係的,世事總是難料嘛。」
夜站起身,將面前的酒杯提得高高的,大聲宣佈:
「為了慶祝新同伴的加入,順便替這無常的人生,留下點美好的回憶--我現在就敬大家一杯!」
「看來,今晚不醉不行囉。」希爾菲第一個響應。「我也乾!」
「呵,我們也來跟你湊和吧。」
多兒與沙羅曼蛇的兩杯酒,懸蕩在空中。碎琉、安娜兒、溫蒂妮、中年漁夫也隨即加入。
「…」諾姆無言的舉起酒杯。
「主人…我也…」雖然滴酒不沾,慶祝的對象畢竟是自己,露奈決定硬逼自己喝下一點酒精。娣可、小雨燕、芙蘿菈則用果汁代替。
「那,為了露奈與人生,大家乾杯吧!」
「乾杯!」
歡笑聲響徹了整座旅館。不只是夜等人,連附近街上酒吧裡的人群,餐廳中進餐的客人們,整個菲德拉城中的所有人,現在都沉浸在一種歡樂的氣氛中。戰後這段歌舞昇平的歲月,本來就是要用來享受的。因為,沒有人知道,下一場戰爭會不會在明天就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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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酒的味道不錯呢…妳覺得呢?」
坐在夜等人投宿旅館的屋頂上,潘朵拉自然將館內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雖然她無法理解夜的思考模式,但他的最後一句話,她倒是贊同的。看著一旁新認識的夥伴,她將多年的珍藏取出,分別倒在兩個杯子之中。
「…」擁有異色髮與妖瞳的狐少女,並沒有回話,但她很捧場地將酒一飲而盡。
「我總有這種感覺…說不定,我們以後會成為敵人。」潘朵拉又往兩人的杯中加酒,毫無留戀的表情。「如果真被我說中了,至少希望妳記得,我們曾一起喝過酒吧…」
「嗯…」
夜色漸漸取代了昏橙的晚霞。不知什麼時候,靠近北方的地平線上,浮現了入夜的第一顆星。風色世界的一天,又這麼悄悄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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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殺了我父親吧?」
「我不願意殺你。」
「可是…有人卻想殺你。」
「那也好,殺了我吧。」
「被你殺了的人,現在想殺我。」
「那麼,殺了我,是否就可以終止這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
「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主人…」
「所以,如果我死的話,一切就都能結束吧…」
風色異傳之 - 敗家子的告白書 - 第十六章 遙遠故鄉吹起的風
大家…一起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