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軟綿綿的棉花粒，緩慢地從高空，降臨大地。

冬天的氣息，不止瀰漫了整個東京，整個日本也浸淫在其中。

八神太一，十四歲的少年，獨自在台場的大街上步行。

他踏著地下的白雪，向他心中的目的地前進。

縱使他在足球場上是何等活躍，但遇上了寒冷的冬季，也不能掩蓋那股寒氣。

所以，他戴上了一對羊毛手套。

紅色的羊毛手套，是武之內空送給他的，亦是他唯一的一對手套。

空在和家的聖誕派對完了後，把這對手套送給他。

「太一，你試戴上手看看！」

可是太一當時卻說：「紅色……？好像不太適合我呢。空你還是將它送給其他人好了∼」

「只要能保暖就可以了吧！」

「啊啊……」

太一戴上手套之後的第一句，竟是一句批評。

「好像小了一點……空，如果給和戴的話也許會比較適合。」

「你說，送給和？」和是曾與他們一同往數碼世界的石田和。

太一想也不想就衝口而出：「對啊，我覺得無論是顏色，還是尺碼，他會較適合。」

就是這一句，為太一帶來了嚴重的後果……

空的笑容，消失了。「太一你……你……」

「太一是大笨蛋∼∼∼∼∼∼！！！！」接著是一下清脆的巴掌聲，啪！

空的淚流出來，流到臉上。

紅紅的巴掌印，留在太一的臉上，太一覺得痛痛的。

然後，空就跑回家了。

太一才知道，剛才的一句話，激怒了她。

但他還是收下了，空遺留下來的羊毛手套。

自此，空就再沒有跟太一說話，太一想打電話向空認錯，也被她立時掛斷。

「是這裡了。」太一在一間平房停步。

那是武之內空的家。

太一走到大門前，按一下門鈴。

不久，門被打開，迎接他的是空的媽媽。她在家中也穿上了不少的禦寒衣物。

「太一，歡迎。」

「伯母，請問空在家嗎？我有事想問她。」

空的媽媽見太一忐忑不安的樣子，相信與空吵架的人一定是他吧！於是問：「太一，你是否與空吵過架？」

「……嗯。」太一有點內疚地點頭。

「那好吧，請等等。」

空的媽媽對屋內大叫：「空，太一來找你呀∼」

「……來∼」空的語氣，好像萬分不願意，但她還是走了出來見太一。

「空……」

「有甚麼事快說，我可是很忙！」她很不耐煩地說。

「……明天是星期六，我家人打算去滑雪，我想請你與我一起去，另外和、岳、大輔三人他們也去。」

「可是明天我答應了媽媽要學茶道……恕我不能與你們去了。」

太一覺得空是故意這樣說的，不過是空的媽媽……

「空，明天不用你去學茶道了，你就與太一去滑雪吧。」空的媽媽突然加了一句。

「媽媽！」

「怎麼啦？媽媽叫你去，難道你打算不去？」她說話的時候，臉上仍掛著笑容。

「媽媽真多事！」空心想，卻沒有說出口。

「明天十一時，車站前集合！」

空沒有回應太一，就走入屋內。

「……謝謝你，伯母。」太一感謝空的媽媽替他說話。

太一臨離開前，空的媽媽悄悄地對他說：「我不想看見好朋友反目成仇，太一，這是補救的好機會。」

「伯母你……甚麼也知道了？」

她只是微笑，就關上了大門。

那一次，的確是我的錯。

當我將手套帶回家細看，發現白色的左手手套上，有一點很明顯的緋紅色小斑點。

這是空努力的痕跡，是為了編織這對羊毛手套而流的血。

所以，我不能兩手空空的向她認錯。

可是，到底該送甚麼給空呢？

我帶著這個疑問，走進了商店街。

翌日，集合地點。

「還有五分鐘就十一時了，為甚麼空前輩仍沒有來？我很想快點滑雪啊∼」

大輔看看車站的大鐘，急躁中帶一點擔憂。

「對啊，空姐姐很少會遲到的……」

光往左看，往右看，空仍沒有出現。

「空不會出了甚麼意外吧？」太一的母親也十分擔心。

「我去她的家看看！」

太一即將要奔向空的家之際，空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線內。

空穿了一整套粉紅色的滑雪裝，還帶了滑雪用具。

她在微笑，一臉高興的樣子，但在太一的眼裡，這笑容就好像是故意展露給他看一樣，內裡又隱含了一丁點的憂愁。

「對不起，我遲到了。」

「空前輩既然到了，那我們就出發吧！往滑雪場！」大輔興奮地叫道，整個人原地彈起。

「和，我們走吧！」空主動捉住和的手，將他拖進車站。

太一的父母，也跟隨空與和走入車站。

大輔、岳在互相仇視，甚至要動手的情況下，從同一閘口擠入車站。

就在光正要入車站的時候，她回身一看，只見太一哥哥仍在原地站立。

經過了一個半小時，電車到了眾人的目的地──滑雪場車站。

車站的不遠處，就是閃著白光的滑雪場地。

「終於來到了∼！」大輔伸個懶腰，剛才他在車上睡了一覺，現在精神萬分。「這次一定要與小光單獨玩個夠……！」

岳突然在大輔的後腦打了一拳，大輔立即整個人向前倒。

「嗚呀！」幸好大輔身手敏捷，倒地之際，他用雙手按地，再一個轉身，用充滿怨念的眼光看著將他打倒的「元兇」。「岳！你∼！」

「啊，對不起，原本只是想拍蒼蠅，想不到把你推倒了。」岳也回以大輔凌厲眼神，像是告訴他，想光與你玩，別妄想了！

大輔心想：蒼蠅！日本的冬天，那來甚麼蒼蠅了！他分明在說謊！

兩人之間，擦出了無數的電光火石，旁人們對他們的舉動，只好苦笑。

「似乎岳和大輔，為了小光妳而各不相讓呢。」空對小光開了一個玩笑。

「是嗎……哈哈。」

光注視走在隊伍最後方的太一哥哥，除了他以外，每一個人也是一雙一對。

陪伴太一的，只有他自己背後的影子。

昨天下的大雪，令滑雪場地堆滿茫茫白雪，四季常綠的松樹，也暫時替換上雪白的外衣。

滑雪場有不少人在興高采烈地滑雪，其中不乏情侶。

滑雪場的山岳頂上，是一間大木屋，可讓遊客們休息休息，喝喝水，聊聊天。這裡也是眾人的集合地點。

「你們要小心點，別迷路了。」太一的父母告誡眾少年後，就讓他們自由行動，他們則坐鎮大木屋等候他們。

岳和大輔為了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決定以滑雪技術的高低作比試。

「這回一定要擊敗你，岳！看我的厲害！」

「哼哼……」

「別一臉漫不經意的樣子！」

夾雜著爭吵的聲音，二人很快就從山頂滑下去。

和則被空強拉到滑雪場的另一邊。

太一見狀，便與光緊隨其後。

「空！」

空聽見太一在呼喚她，但她回頭，向他扮了一個鬼臉，又繼續與和向前走。

你仍在惱我，對不對？

所以，你連對不起也不想聽。

兩小時後。

太一和小光加入了岳與大輔的滑雪比賽，看見岳與大輔為了光而努力，就想到了自己與空。

到底他，有沒有喜歡空？

看見她的笑容，他就會自然地與她一同笑。

他真的很喜歡，空的笑容。

太一開始後悔，拒絕了空的好意，空的禮物。

他的速度逐漸減慢，最後還停下來。

「哥哥，怎麼了？」小光見太一哥哥停止滑雪，自己也不再追岳和大輔二人。

「……小光放心，我沒事。」

「真的嗎？」太一的臉色陰沉，好像不大對勁。

「我真的沒事！」太一不想將自己的憂告訴小光，他立即抖擻精神，加速滑向仍在比賽的岳和大輔。「前面的，等等我∼！」

「哥哥……」小光反而對哥哥這樣的舉動，顯得比之前更擔憂了。

再一小時後，原本該與空一隊的阿和，卻跑來了太一的小隊來。

「和前輩！？怎麼走來這邊？空前輩呢？」大輔問。

「剛才我與空一同滑雪，但不久之前空她說：
　　『和，讓我一個人靜靜。』
之後就加速走了。」

「那現在空到底去了哪裡！？」太一緊張地問。

「……不知道，她走了後就一直也沒有回來……」

「碰！」

太一聽了後，往和的臉狠狠打了一拳。

「和！既然你與空一隊，那你就有責任保護她！為甚麼你要！」

「……」

他見和不作聲，又在和的臉上多打一拳，這次力度更強，和被打倒在地上。

「太一前輩，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出空前輩在哪裡，即使你把我哥哥打死了，也無濟於事。」岳一邊提醒太一，一邊扶起阿和。

「太一前輩，可能空前輩已經獨自回了集合地點，我們不如去看看。」

「……好吧，大輔。」太一稍微冷靜下來，與大家一同回到木屋。

「空還沒有回來！？」聽到父母的回應，小光驚叫道。

「對啊，空不是與你們一起滑雪的嗎？」

那時，天色已開始昏沉，本是藍色的天空，被夕陽染成紅色。

對於空的失蹤，和該負上最大的責任，所以他提議由他去尋找空的下落。

當和正要出發之際，發覺太一也失蹤了。

「空，你一定要沒事……」

太一周圍搜索，走遍了附近的地區，可是就連空的一根頭髮也找不著。

他再嘗試走遠一點，希望能趕及在日落前找出空。

終於，在一棵大樹下，太一找到了正在低頭哭泣的空。

空聽到人的腳步聲，知道有人來了，就抬頭看看是誰。

「……太一。」

「空。」

空正要站起來，可是小腿傳來劇痛，空於是失去平衡，向太一的方向倒去。

太一很輕易的就接住了空，並順勢將空抱擁入懷。

「你是扭傷了小腿吧？」

「不用你管！」空欲掙脫太一的懷抱，可是太一的雙臂很有力，任由空用盡全身力氣，太一仍舊緊抱著她。

「無論我付出多少努力也是徒然！太一你根本不明白！那一雙羊毛手套我花了三個月時間完成，但我送給你的時候，你一句關心我的說話也沒有……」

「太一，討厭！！很討厭！！！」

「……對不起，空……」

「……？」

「對不起，空，相信你織手套的那一段時間受了不少傷吧……？」

太一放開空，然後將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手套脫下來。他指向那一點緋紅色的斑點。

「這該是你的血吧？空。」

「……太一。」

「我該早點發覺它才是……真的很對不起，空。」太一掏出口袋裡的小禮物。那是一份綁上了紅絲帶，用粉紅色的紙包好的精緻禮物。「為了向你認錯，送你這份禮物。」

空接過禮物，慢慢解開紅絲帶。「……紅色的髮夾？」

「我始終是男孩子，不知該送甚麼給你才好……所以……」太一說話時，耳根變得紅紅的。「……如果你喜歡的話，就請你笑一笑吧。」

太一再看空，卻看見她竟然在流淚。他以為空不喜歡他的禮物，心急如焚，正想該怎樣補救。

「……謝謝你，太一……」空將髮夾戴在頭上，臉上重現消失了的笑容，原來她是喜極而泣了。

之後，太一為了帶空回木屋，便背起空和她的滑雪用具，徒步走回去。

很喜歡，真的很喜歡太一。

他的溫柔，他的率直，還有他的勇氣，他的一切，我也喜歡。

他的背脊很暖啊……我覺得只要有太一，我就會有一份無形的安全感。

我俯臥在太一的背脊上，心裡有一種甜蜜蜜的感覺。

很喜歡，真的很喜歡太一。

「……我真的，很喜歡太一……」

空迷迷糊糊的說出這一句。

「！」空突然覺得，一陣滾燙的感覺正在她的臉上擴散。「我……我說了甚麼話……！」

「……我也很喜歡空。」太一給了一個空意想不到的答案。

「太一……？」

「看著你的時候，我會突然失去勇氣，說『喜歡你』……我不斷嘗試說出口，想不到，竟被空你先說了。」這時，太一竟「嘻嘻」地笑起來。

「嗯……」空的眼淚奪眶而出，流到太一的衣服上。「太一。」

「空？」太一回頭，想看看空叫他做甚麼，冷不防被她吻了自己的唇。

頓時，兩人的面頰，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

「……！」

「空前輩……！」

「對、對不起！」

和、岳和大輔因為不放心太一獨個兒去找空，於是組成一隊人去尋找，想不到就在這裡遇上了太一和空……

太一急忙將空放下來。「你們都看到了，對不對！？」

空這次被人撞破，真是羞死了……臉也比剛才更紅了。

「這個……」岳正要回答，大輔卻搶先一步說：「怎會看不到，太一前輩，你與空前輩……！」

「我們……還是快帶空回去集合地點吧，太一。」幸好和及時掩住了大輔的口，否則太一不知會怎樣對他們。

終於，今天的滑雪活動完了。眾人也疲累非常，不是滑雪滑累了，就是尋找空找得倦了。

乘電車回台場的一個半小時，所有孩子也睡了，除了太一。

空坐在太一的隔鄰，手緊緊的扯住太一的上衣，一直不放手。她睡在太一的肩上，直到下車為止。

太一則用溫柔的眼神看著熟睡中的空。假若她換上了女孩子穿的衣服，再加上頭上的髮夾，相信她一定十分可愛。

坐在對面的太一母親見這情景不可錯過，連忙拿出袋裡一直未用的相機，為他們拍下了，這一幅令人難忘的片斷。

──喜歡你，直到永遠。

（END）

小秋∼3.5.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