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光似水,灑了一地清涼....


風兒輕輕掃過這個若大的庭院,今天是林風柬的六十大壽,來祝賀的賓客絡繹不絕,大門上貼著大紅的紙條,聽的見大廳那歡聲雷動,所有的人都聚集在那兒,除了他。

臉上的英氣非凡,一看便知是個可成之材,他也知道大廳中熱鬧,師父的名聲,可以把整個京城給翻過來,連當今宰相都來給他祝壽,可見師父面子之大。
但他就是無心賞宴,抽出在腰間的破龍刀,風微淡地吹過他的耳既,〝殺禪道〞,這套武林的神秘刀法,師父直到了兩天前才教授給他。

「練刀練的不是得天下、殺人、威脅人,練的是自己的那顆心,江湖上太多想要一統武林的鼠輩,你要練,便練的是正氣。」

柳眉下的眸子永遠是那樣清徹,不點而紅的唇畔不像他自己,那唇角永遠是微起的,一身深藍的紗裙更讓她顯得動人。

「馮大哥!你為什麼不去前廳?那兒好熱鬧。」

「我不想去....你去玩吧!我在這兒吹吹風,練練刀法。」

那雪白的肌膚在月光透映下更顯清盈,她眨了眨那雙清麗的眸子,笑道:「不去前廳一定有你的理由!說,不說我就一直纏著你。」

「沒什麼,只是今兒心情比較差,你去前廳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我、不、要!」她說道

「雪帆,去前廳。」他用著有點命令的口氣。

「我、不、喜、歡、別、人、命、令、我!」她特別加重每個字的讀音,嘟起嘴背對著他。

「好好好,你要待就待吧!我不會阻止你,只怕你在這會閒的發慌。」他轉過身拿起破龍刀,快速地隨著夜風揮斬刀法,如隻猛虎撲兔,〝殺禪道〞,正如其名,如夢般,先是以似華麗卻內涵深刻的舞刀技巧迷惑人的雙眼,再以強大的刀鋒砍傷敵方,好幾年了,林風柬才剛教他入門的心法。

夜深人靜,但微微地,還是可以聽見一點從大廳傳來得喧鬧聲,刀鋒稍稍掃起一點落葉,他便在夜風中,這樣隨著風舞動著,一旁的樹葉因為被風吹著而蕭蕭作響;一旁的花草,也跟著風舞動在空中。

雪帆一個勁兒的飛躍過空中,她跳到了離馮蕭仲不遠的假山上,這裡可以讓她看一切看得很清楚,包括遠在正東方的大廳,賓主喧鬧,她從小便不喜歡家裡的熱鬧事,並不是討厭熱鬧,而是不想看到自己爹爹在宴客時的那張似像別人諂媚的臉。

看著馮蕭仲在揮刀,她坐了下來,兩手撐著身體,長久以來便是這樣,她看著自己的馮大哥練刀,吹吹夜風,依然很涼爽,空氣中,還是那種快樂的空氣。
她緩緩地,隨著風兒,開口唱起歌來......,大師哥胡若風,二師哥崔兆,三師哥張軒,四師哥馮蕭仲,陽恩鏢局的五大弟子。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願承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輕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時常向月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這是蘇軾的水調歌頭,一首千古絕唱。

從小開始,林風柬收留了這四個小男孩準備繼承自己的武林事業。

大弟子胡若風,生性溫文儒雅,有一個好神兵九雷破狼刀,武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玄武真功,江湖上沒有人看過他發怒胡若風永遠只會對別人採取一種待客的禮貌,他也是四弟子中最有王者風範的一個,師父林風柬幾乎將許多大事都交給他處理,但大伙兒都曉得,只要誰惹火了這個溫文有禮的胡大俠,誰就不想活了!


二弟子崔兆,生性莽撞,人家稱他是個匹夫,只會用武功不用智慧,手持兩把巨斧,力大無窮,有的是武術上的資質,卻不懂得善用,但心腸也是四人中最善良的一個。

三弟子張軒,喜流連於花叢之中,生得一張俊秀面孔,江湖上不乏有著他張大俠的採花之事,生性便冷酷好殺,毒牙槍和一套武林功夫火蛇槍法,將它搶奪佔為己有。

四弟子馮蕭仲,草上飛馮仲青之子,早因滅門一事而成孤兒,林風柬將他收留在門下,其輕功是四弟子中最出神入畫的一個,擁有一把殺氣最重的破龍刀跟一套武林殺人秘集〝殺禪道〞,就逐以挫敗武林眾大高手。

「唱得好聽,再唱唱。」他道

「不唱了。」雪帆道

林雪帆,陽恩鏢局中最小的弟子,也是所有師兄弟們最疼愛的小師妹,傭有一把殺青劍,有一套失傳的天滅劍法。

〈馮蕭仲十五年前,他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自己五歲,那時的記憶模糊不清,但卻是對他一生最重要的一段記憶。

想到了那灘灑在地上的鮮血,他便不自覺的咬了咬唇辦,心中的恨永遠沒有辦法抹去,他那時還只是個孩子....
「爹!娘!!」

那時的吶喊與痛苦,失去親人的悲痛差點讓才五歲的他想要跟著爹娘一起去死,只記得那時的自己滿身都是親人的鮮血,是師父林柬風收養了自己。

「仲兒,起來!」

五歲的自己,當時只會睜著大眼看著他,不懂得什麼叫作復仇,什麼叫作江湖恩怨,只知道拉著娘親早已冰冷的手哭泣。

「娘!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娘!」

「你要替你爹娘報仇!」是他師父的這句話,讓小小五歲的自己,懂了一點什麼,叫作復仇。

「我不要!我只要娘,娘說好要帶我上大街買新衣裳!可是他們現在為什麼都不動了....」

「他們是被你們家的仇人殺死的,記住了,仲兒,以後,我當你的爹,我會撫養你,也算是對你親爹的一點回報。」

什麼都不懂的自己,就這樣被帶到了林家的這個鏢局,認識了這個鏢局門口的四個大字,知道自己以後要回家,回的是這裡,要跟人家說:「我家,在玄武門口過兩條街的陽恩鏢局。」

冷冷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破龍寶刀,從五歲被帶到這裡開始,他被教導成一個,不能夠看獵物眼睛的殺手,對於江湖武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憑著林風柬早年在江湖上的身手與地位,要教出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弟子絕不是難事,光是這個名字報出來就會令人不寒而慄,更別說是,這個讓人可以光聽名字就嚇昏的人的徒弟。

陽恩鏢局在江湖上佔有著一定要的地位,這便是為何林風柬要收養四個孩子的原因,他膝下無子,只有一女,每個人都怕自己的事業,在自己永離人世後被奪去,他便也犯了這個毛病,要的是這四個小男孩長大後,接管自己在江湖上的事業與威信。

馮蕭仲,他還是姓馮,林風柬不讓他改姓林,他只知道林風柬不讓他改姓只有一個含意....「你要永遠記住自己姓馮!以後好替你爹報血仇!」

這是一段永遠忘不了的血海深仇,現在他長大了,認為自己能力也夠了,可以出去闖闖,找自己的仇人,親手將仇人的血灑在親爹娘的墳前。〉

一個清麗的嗓音打破了他沉重的思緒,緩緩地轉過身,那是唯一可以讓他用笑容去面對的人。

她嘴旁輕輕地勾起一點微笑,道:「我看馮大哥你練刀,從以前便這樣了,不需要再唱了。」

「是嗎?」

馮蕭仲一個轉身,咻!一聲,雪帆反應極快,只見她接住的是片綠葉,但已被深厚的內力給捏的粉碎。

「這樣的內力還不夠,馮師弟。」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馮蕭仲冷冷地望向庭院邊的大樹,喊道:「出來吧!三師兄,已經大了,還要再完捉迷藏?」

「你也可別說話總是這樣冷清清的,我只是實話實說。」那聲音又再度傳來,大樹的樹葉似被摩擦生響,一個俊秀男子剎那出現在兩人面前。

「我說話冷清關你何事?以後別再玩這種無聊遊戲,你沒有陪師父在前廳?聽說今個兒武部尚書之女會來,聽說那位小姐可是位大美人。」他冷冷地說,馮蕭仲說話時總不帶一點溫度。

「沒見著,待會再去看看。」張軒笑道

※ ※

大廳中,一位帶有古代美人韻味地女子坐在一旁的椅上,由她爹爹,來為這個身世悲淒的女子決定一生。

「柔兒姐姐!柔兒姐姐!」宛兒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袖口,被喚名柔兒的女子,只是用著一冷卻的聲調道:「做什麼?別拉。」

「柔兒姐姐,咱們去後花園逛逛,我剛才見著,這陽恩鏢局的後花園美不勝收,反正待在這兒也悶,咱們何不去走走?」她對柔兒眨眨眼,示意叫她無論如何都要出來。

「可是......爹爹......」

「誰理你爹啦?那種只會要女兒嫁有錢大少的爹,我才不想理,走吧!不然再晚點,可就被發現,出也出不去了。」

「這......」柔兒顯然在考慮著,宛兒沒讓她有考慮的時間,一股兒便把她拉著,從後門走到後花園。

月光薄影,輕柔灑在陽恩鏢局後,柔兒一邊被拉著走,一邊喊著:「我于憶柔還沒作過對不起爹爹的事,宛兒你別拉,我自個兒走行不?」有蟬的叫聲在園中迴盪,起起落落,宛兒看起來頗好奇這兒的一景一物。

「行!」宛兒一個鬆手,差點沒讓她整個摔到地上,只見她又喊了次「宛兒!徐宛兒!」她喊著

「別喊這樣大聲行嗎?整個後院都是妳的聲音,來。」宛兒沒好氣的回身,想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沒想到一伸出手,只見柔兒輕笑一聲,宛兒整個人也被她拉到地上去。

「于憶柔!」宛兒也在大喊,柔兒只是笑著望著她,因為捉弄到了,她也笑得開懷。

後花園那兒,聽覺本就靈敏的雪帆,盈柔地笑道:「有兩位姑娘闖進咱們後花園來了,馮大哥,去看看吧!」她邊說,邊從假山上跳下來,張軒唇邊也勾起一點淺淺地笑意,有點冷意;也有點玩弄的意味。

「三個人都去看看!」雪帆跑第一個,樹林中閃過她高挑細長的紫藍色身影。

「是姑娘,咱們誰玩去?」張軒唇旁有股邪氣,馮蕭仲沒好氣地一邊走,一邊道:「你玩去,別把那兩個姑娘玩死了就是。」誰不曉得他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張軒,多少姑娘想接近這個看起來儀表堂堂的男子,但......

想到這兒,他又不禁意地冷笑出聲來。
被他玩過,沒興趣以後,憑這個人,就只給人家一句話,搞得每個月,都會有家屬來找他算帳,把人家家的姑娘弄到上吊尋死去了。

張軒的腳步重了些,聽見的只有他一人的腳步聲劃過陽恩鏢局若大後院的綠草上,雪帆輕盈地在樹端上跳躍穿梭,馮蕭仲呢?根本聽不見他走過去的任何一點聲響。

半晌,雪帆停下了腳步,兩人也跟著停下,在角落望著眼前的兩個,誤闖他們五個師兄妹生活聊天地方的姑娘。

「柔兒姐姐,月兒好漂亮,能摘下來嗎?」宛兒坐在地上問著。

「不可能,雖然月兒是真的很美......」她的眸子有點迷濛,從小到大,她都是從房中的窗子看月亮,除了今天,只有小時候,娘還沒過世時,她從王府偷溜出來的那次,從一望無既的地方看過月兒。

草叢中的三人,都把氣息隱藏的恰到好處,雪帆淡淡一笑,道:「誰要玩去?馮大哥?」

「你也可別每次兒都只找你馮大哥,你還有三個師兄在上面,帆兒。」每個師兄叫她的名字都不一樣,馮蕭仲直接喚她的名字,張軒叫帆兒,胡若風叫師妹,崔兆呢?......常常都不一樣。

「我比較喜歡先問馮大哥不行嗎?你們不去,那我去。」她嘟起小嘴,正想行動,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影從樹林中閃過。

「被搶先了。」馮蕭仲淡淡地回答道。

于憶柔拍拍身上的塵土,拉起身旁的宛兒,兩個美得不一樣的姑娘在笑,是一絕世的畫面,那人影一閃即逝,樹林中傳出他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有兩個姑娘來後花園賞月?」

※ ※

柔兒先是回過頭去,一位神秘男子站在她們兩個身前,只見他面帶微笑的忽然出現。

于憶柔道:『你...是誰?』她抓著宛兒的袖子問道。

男子回道:『我乃陽恩鏢局大弟子胡若風。』

說道胡若風四個弟子中,他的面貌可不輸給張軒。
胡若風道:『敢問姑娘芳名』

于憶柔道:『我.....我叫于憶柔,她是我的侍女宛兒,請問公子有何貴幹。』她于憶柔特別的地方就在這裡,雖出身於豪門之家,卻有著種獨特的水靈氣韻,及不服輸的個性。

胡若風講道:『我聽到有人來到後花園,好奇的過來看看,應該是沒嚇著姑娘妳吧?』

忽然間有人跳了出來,宛兒一嚇,只見張軒拍拍身上的塵土,笑著站在一旁。
胡若風道:『軒兒!師父不是叫你去大廳幫忙?怎麼在這兒打混。』

于憶柔問道:『你們認識啊?』

胡若風道:『他是我們陽恩鏢局的第三弟子張軒。』

張軒說道:『馮師弟、帆兒你們也過來吧。』
他便叫邊揮手著,那一舉一動,十足有著大俠的氣概。

胡若風問道:『馮師弟和師妹也在這嗎?』

張軒笑道:『沒錯,快過來啊。』
從樹林間若隱若現的出現了兩個影子,那正是馮蕭仲和雪帆。
雪帆輕輕一笑,胡若風定睛一看,于憶柔生的有種柔弱之美;師妹有種淘氣中又不失俠女氣概的美麗,可以同時看到兩種不一樣的女子,今天可真是特別。
馮蕭仲和雪帆道:『大師兄。』
此時,樹影沙沙地響著,突然有幾聲慘叫劃過天際,幾個影子無聲地躍過長廊,只聽見胡若風忽然喊道:『大廳有狀況!』

大夥一聽到就急忙跑到大廳,當他們到達時,只看到兩位穿紅衣的小孩子,再往下一看,雪帆驚叫一聲,見到的,是滿地的死人。

兩位紅衣小孩笑了笑,放下了一封信在一位老人身上後,就用上乘的輕功飛躍出去。
胡若風心想:『難道這些人都是他們殺的。』

※ ※ ※

「爹!!爹!」只見于憶柔淚流滿面地撲倒在地,馮蕭仲和雪帆只是愣愣地站在一邊,胡若風走上前去,將于憶柔喊的〝爹〞的雙眼闔上。
「怎麼會這樣.....?柔兒姐姐.....」宛兒也不知道怎麼辦,大廳中佈滿了死屍,多的都是王公貴族,雪帆一愣,也突然喊叫著:「等等.....那...爹爹.....」馮蕭仲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放眼望去,大廳中本應有師父的遺體,但,怎麼沒見著。

「我要去找爹!」雪帆喊著。
「師弟!去看看!護著帆妹!」張軒做勢要他跟上去,于憶柔還在一旁啜泣著,他回過身來,道:「師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一夕間全變樣了?!」

「冷靜.....師父以前就告訴咱們,做事要冷靜些。」他低頭不語,張軒只是憤恨的將懷中的暗鏢全丟了出來。

「你叫我怎麼冷靜?!師父到現在生死未卜,沒多久就會有官府的人過來,再幾天就會傳遍京城,說陽恩鏢局裡慘死許多貴族!叫我怎麼冷靜呀.....」他靠著一旁的椅子,整個身體軟癱著。

只見他用手扶著頭,眼角似乎漾出了點盈光。
「軒兒!不準悲傷,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我去報官,然後送兩個姑娘回尚書府去,你把這邊所有的屍體全部排齊,我會去請人來將他們埋葬。」

話畢,胡若風扶起跪倒在地的于憶柔,柔聲道:「于姑娘,我先送你們兩個回尚書府,令尊的遺體,明個兒一早我會送去。」
宛兒攙扶著早已悲傷過度的于憶柔,跟在胡若風身後走向大門,只見他從馬房中牽出一匹毛色發黑的馬兒,胡若風輕撫著牠的毛髮,憐愛道:「只有你還在.....」

說著,他跳上馬兒,讓宛兒攙著于憶柔上馬,那匹馬的影子,飛快的,便消失在京城的黑夜之中了.....

•楔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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