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事
因為高純純的官司訴訟案，醫院正陷入一片荒涼的狀態，對方請到的律師是擁有不敗神話的陳素，在台灣要找到可以贏過陳素的律師，根本是天方夜譚。
而且，如果要請外國律師，還要一大筆訴訟費，他們怎麼可能花這麼多錢去打這場官司呢！
華敏芸還是堅持提出離職，但南風不讓她走，因為他知道，就算敏芸走了，對方也不可能打消這場官司，況且，現在要找到像華敏芸這樣出色的醫師，實在話並沒有幾個。
一雙大而深沉的褐眼在轉動著，看見那永遠是露出的白晰長腿，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敏芸不想跟她多耗，拿著訴訟資料準備搭電梯去七樓跟予柔討論，誰曉得這個女人，冷冷地用手擋住電梯的按鈕，她也不想跟這個女的多說些什麼，打算轉身用走樓梯的到七樓。
「華敏芸！你給我站住，不要藐視我方雅盈的存在，要說誰才真是一粒沙，是你，不是我！」她用著那種高傲又蠻不講理的口氣說話
「抱歉，我沒有藐視你的存在，方醫師，只是我很累，沒有跟你多講話。」這真是她的心裡話，最近都一直熬夜看病，弄得她好累。
「華敏芸！你不要以為有杜家姐弟和院長挺你你就了不起，杜主任真是瞎了眼，才會被你這狐狸精給迷上......」她撥撥自己及腰的黑髮，冷笑道：「內科還有我方雅盈在，你就不準這麼囂張！」
她不想理會這個女人的叫囂，只是靜靜地往另一個樓梯的方向走去，方雅盈怒火中燒，那雙細到再不行的眉毛在鼓動著，她一個勁跑到敏芸前頭，啪！一聲，賞給了她一巴掌。
「妳！」敏芸真的很累了，但現在是有人自取其辱，本要舉高了手還回去，一個強而有力的力量牽住了她，手上的資料掉了一地。
敏芸看起來份外憔悴，每次看見她都是這樣，吳君賢穿著西裝，恢復正常面貌的他儼然有股商人特有的冷氣與霸氣，鏡片下的那雙深隧的眸子盯著方雅盈，除了醫師一定要穿的白色長袍，她根本就像是在賣藝的藝旦，頭髮長了也不會疏整齊，在醫院上班又穿這麼裸露的短裙，她以為在這裡可以勾引到誰嗎？
她回頭一看，才知道是吳君賢，剛才她差點認不出這個西裝筆挺的紳士是誰了，敏芸一邊撿著地上的資料，一邊說：「謝謝你......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恭喜你，出院囉！」那聲音很淡很小，有氣無力的，誰聽了都知道明顯操勞過度，還想要強裝起自然。
「華醫師，你要不要多休息一會兒，你好像太累了點。」他問
「不會，只是最近有些事......」因為牽涉到她和俊宇，最近俊宇都不太跟她連絡，碰面就像陌生人一樣，這點讓她感到很心寒。
「哼！狐狸精......」她丟下這一句話便識趣走開，吳君賢一邊幫忙撿著，也不經意看見了資料裡寫的東西。
他本來就是美國回來的，在美國同時擁有許多張職照，在商場還不算久，但他就可以憑著一己之力撐起一家大企業，敏銳的嗅覺當然是不可缺少的。
「華醫師最近有官司要打是嗎？」他微笑問道
「嗯......有個家屬要告......」她整理好資料，淡淡笑道
「找到好律師了嗎？」他記得自己看到的，對方派的陳素可不簡單。
「還沒......會找到的....謝謝你關心。」她微微一笑，按了電梯的按鈕，吳君賢還是保持著微笑。
他還是用著在商場慣用的眼神觀察人，敏芸脫俗而不染的氣質與美麗成正比，肌膚白晰如玉，眼神中透出著溫柔的千萬風情，秀髮只是隨意的紮起在身後，這樣氣韻出塵的美麗女子，到底是誰可以擄穫她的心，雖然他自己只是站在觀察者的角度，第一次見到華醫師就被她的美麗與氣韻折服，現在許久不見，簡直快變成了林黛玉第二了。
※ ※
就是他，最真的那一位，
用看不見的撫觸喚醒我的靈魂。
就是他，為這雙眼睛施展魔法，並且愉快地在我的心弦上，
彈奏著各種歡笑或苦痛的旋律...... –泰戈爾
他繼續寫著這段故事，望向桌角，擺著兩張相片。
一張，裡面有個戴著眼鏡，穿著挺直西裝的男子，摟著一個女孩對鏡頭微笑著，而那個女孩，也用著如陽光般的笑容笑著。
身後是一大片草原，地點，是他阿姨家，紐西蘭的草原。
另一張相片，看見許多人席地而坐，有六個人，最左邊的女孩，深黑的眸子中透出幾許溫柔與不俗的氣韻，永遠給人成熟穩重的感覺，她有在笑，但很難觀察得出來，還是有的，那唇角有些往上陽。
那女孩身後的男子，戴著一副絲邊眼鏡，唇邊是一邪氣極深的笑，看得出放在那女孩身上的手抓得很緊，中間也坐著兩個女孩，雖然沒有像那兩個來得美麗，但散發出的笑容也如同盛開花朵的生命，永遠不滅。
「敏芸......一定要寫到她，這個故事中，她付出最多，不求回報......」
「我知道，只是在回憶著以前的種種，像夢......」
「還記得那首詩嗎？」她笑道
「記得，你還記得清楚？」
「當然，我最喜歡中間那一句......」她輕聲唸道「不論什麼時候，什麼都不會改變，希望，是一切的光，只要你願意，希望永遠都在......」她輕輕地靠在他的背上，臉上的笑充滿著溫馨的幸福感「她也會這樣覺得的，你以前就常拿詩句給我看，說給我聽，一大堆道理。」
「詩裡頭有很多對生命的意念，可以教我們很多事......」
「要是她也看得見就好了，雖然我再也不想去回憶那一幕....」
「不想回憶就不要回憶，很晚了，去睡吧！」
「你也是，寫完以後早點睡......」兩人四目對望，眼神交會中，會心一笑。
夜深了，她拿起那個木製的相框，裡面的人笑得好開心，沒有憂慮，自然，活潑，美麗......
她也曉得，那是一段想回去，也回去不了的日子，往事，只能用回憶，想回憶的就回憶，可以忘掉一些痛。
※ ※
「找找看現在有沒有在台灣的ABC律師好了，我想，喝過洋墨水的大概懂多一點，陳素不是也留學過美國八年嗎？」可雁給著意見。
「對啊！我現在就來找。」剛好是中午，醫師這時只需要巡房。
電腦上出現了幾個斗大的標題，律師公會，她們兩也不曉得予柔是用了什麼辦法進來的，這種人事資料不是通通保密的嗎？
打上「外籍律師」四字，電腦跳出了幾千幾百個名字，眼看螢幕旁的捲軸動得好快，她們看了眼睛都快花了。
「還是不行耶......看隨便一個，酬勞都要幾十萬，我們那有這麼多錢啊......」可雁苦著臉說
「是呀....看來還要用別的管道才行了，這該怎麼辦才好......？」敏芸的事就是她們的事，現在，可是什麼辦法都沒有了。
房內的空氣頓時沉重，三人互相對望著，想說些什麼又說不出口，敏芸首先站起身，打破沉默「沒關係，我再想辦法，不然就把一切的罪名全部扛下來，醫院會沒事的。」
「敏芸！」予柔厲聲道「妳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從以前就這樣了，現在，可雁和我怎麼能撒手不管？」
「謝謝你們，我知道。」她真的好累，曾有一個念頭，就讓自己被關進去，會不會就比較沒有那麼累了......？
「啊！我想到一個人，不知道行不行的通。」可雁喊道
「誰？！」予柔和敏芸同時看著她。
「也不要這樣看我啦！只是想到......前些日子不是有個企業家住在我們醫院嗎？好像是敏芸的病人，聽說他有很多職照耶！從美國回來的商人，口才應該會比較好吧！」
「你的意思是，他會看在我們的面子上......」予柔說
「對！就是這樣！你猜對了！」她說
敏芸突然像在深思，一雙美麗的眸子望著窗戶外的樹，柔聲道：「吳君賢，你是說他？」
予柔打開抽屜，一本詩集還安安穩穩地放在裡面。
「他借我的書，我還沒還他......不過我敢肯定，他人很好，是個好人，我們就去試試看吧！」
「他......會答應嗎？」敏芸幽然地問
「總要去試試啊！剛好明天我的病人比較少，順便，我要把這本書還他。」她笑道，在杜予柔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受過打擊的痕跡。
「謝謝你，予柔，還有可雁。」敏芸淡淡一笑，那種感謝是發自內心，她們幾個從醫學院時就是密不可分的死黨。
「對我們幾個還要說謝謝啊？有困難就應該互相幫助，這才叫朋友。」
「Good friend！」予柔笑著說道
三人眼中都有笑容，雖然不曉得這場官司最後的贏家會是誰，但她們總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與世事搏鬥，看過太多跟死神纏鬥的人，她們的理念，更加堅定不移。
※ ※
回到了自己久違的辦公室，吳君賢的心中升起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每天就是工作工作，沒有一點幸福可言，什麼叫作快樂？以前賺錢是為了生活，現在，就算賺的錢再多，也變得沒有目地。
「漢克，最近的股票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跟美國那邊連絡？」他問道
「有！喬安娜那邊說沒問題，股票還是欣欣向榮！」漢克拿著一大疊的報表，看著比自己年輕七歲的總裁。
「我不在這段時間沒有什麼問題吧？上次接的外匯進來沒？那筆錢很大......」他一邊檢查著桌上如山般的文書報告，不在太久，東西一大堆。
「有！布萊恩那個聖誕老人，上個禮拜抱了七千萬美金的禮物來，想到了就很開心。」他裂著嘴笑。
「想到有錢你就開心啦？」他的口氣有點冷卻，但漢克像是早已習慣似的。
「當然，有了錢，可以享受更美好的生活，有了錢，什麼都能做，錢是萬能的，萬能的！」他笑著說道
「但還是有些東西買不到。」他一邊翻閱著這幾個月的報表，邊說：「小時候的輔導課不是有教，錢有些東西買得到，有些東西買不到。」
「可是啊......！」他也拿起一本開會紀錄翻閱「真正在社會打滾過，才曉得，錢買不到的東西很少，商場上只有陰險狠毒，什麼事只看錢，不看人面感情啊！」
「你不覺得。」他拿起筆簽名「我們這種人，就像是讀書時算的數學，很多數學到最後都有答案，但有時候考試，等號兩邊的東西卻不一樣，那種題目的答案就像是老師要陷害學生一樣，無解，我們，就像無解的答案，跟社會上別的人不一樣，你說對不對？」他冷笑道，用著在商場上一慣的態度。
「是啊！你比喻的也不錯，無解？真好笑，我們這種人，有錢就好了。」漢克說道
就在兩人交談時，電話聲響起，他按下擴音鈕，祕書小姐可人的嗓音說道：「總裁，有位杜小姐要見你，可是她沒有預約。」
杜小姐？他想了兩秒，馬上就知道是誰了。
「請她進來！」他的聲音有些欣喜，漢克很少看到老闆露出這麼溫馨的笑容。
「你先出去，我要跟那位杜小姐談談。」
「哦！」他不高興的拉開門，迎面進來的正好是予柔。
「哼！」他關上門，予柔問道：「不會......打擾到你吧？如果有，我可不可以找個你不忙的時間來......」
「不會，你坐啊！」看到她來，吳君賢臉上充滿著快樂。
「我為了兩件事而來。」她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和水藍色的長裙，看起來落落大方，更顯得她的美麗。
「這本，是你的書......」她先拿出那本詩集，一進他們企業的辦公大樓，她就有點嚇到了。
「你看完了嗎？看完了再拿來給我也不遲。」他笑道
「看完了，很好看，裡面寫的詩有很多意義。」
「這就是我愛看詩集的原因，它可以教人很多事。」
「嗯......還有，我想問......」
「什麼事？」他溫柔地望著她，予柔似乎像是不好意思般，緩緩地說道：「我該叫你什麼呢......總覺得要給你一個稱呼。」
「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不管你怎麼叫，我不會介意。」
「喔！吳君賢先生，聽說......你在國外有律師執照。」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平常說話乾乾淨淨的杜予柔，今天怎麼這樣結結巴巴的。
「怎麼樣？有事需要幫忙嗎？我是有，可以上法庭充當個律師是沒問題。」想當初會去考律師執照，是因為在美國有個被混混誣告的朋友，為了他，自己才去考律師執照上庭辯論。
「因為，華醫師有個病人，在手術時因為輸血錯誤而死亡，家屬堅持要告她，對方請的是陳素，我們找不到更好的律師，沒有那個錢，剛好知道你......是從美國回來的，可以請你......幫華醫師，幫我們醫院，上庭嗎？」她盯著吳君賢，只怕他會說「不行」二字。
「可以啊！不過......」他笑道，每個笑都是那樣溫柔。
「我知道，酬勞，我們會盡所能給你。」
「我不要錢，只要上完庭，請杜予柔小姐請我吃頓晚餐。」
「這有什麼問題！」她笑道，只要一頓晚餐就好了嘛！
「那好，就麻煩你把開庭時的資料送來，我保證，決對會勝訴！」有人能贏過這個在美國華爾街站起來的人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