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五日，一個普天同興的日子，聖誕節。

踏著令人冰冷的雪，吹著涼風，來往的路人不禁拉拉自己的衣領，其中也不乏情侶，於街道行走時，互相依畏，場面…好不溫馨。

這一切，如今不再，只徒追憶。

一襲黑色大衣，把頭髮放下，卻一反常態沒有把額頭纏上繃帶，額上的逆十字非常明顯，雙手戴著灰黑色的皮手套，即使沒作任何特別的修飾，也惹來旁邊不少目光，其中大多是女性，她們皆把自己的眼睛瞪得大大，好讓自己看清楚這塊稀世珍寶。

無視旁邊的視線，朝著自己冰凍的手掌呵氣，希望它們能暖起來，即使拼命地摩擦，雙手的熱度卻仍然沒怎樣提升。

『傻瓜，為什麼你的手會這麼冷呢？伸過來，』

『這樣，就不會冷了吧。』

假若，他還在的話，那現在我的手一定會插進他的衣袋中，與他緊緊牽著手，熱度就會慢慢上升，直到連整個人也變溫暖，我也不願放開他的手，不願放手……

假若，他還在的話……

自己，不應該想這麼多的了。

輕嘆一口氣，從熙來攘往的大道，我走進了一條頗為偏僻的小路，裡頭有一間古老的店舖－－

「馳騁於虛幻，這兒，讓你得到幸福」

沒有店名，在門外只見一塊木黑色的木版，上面用刻上了幾個奇形怪狀的古字，勾劃起一絲神秘感。

讓你得到幸福啊……

有如磁鐵般的吸引，提起步伐，我推開了那度搖搖欲墜的門，踏上地板，就聽到「嘎嘎」的響聲，這兒，有多少個世紀沒維修過呢？這個問題值得好好探討。

拍走身上的雪和剛才掉下來的灰塵，我脫掉了大袍，掛在離門不遠的衣架，然後慢慢地走進去。

「卡嚓！」

一絲怪異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抬眸，紅色的火光立刻映進我的眼眶，我的視線立刻停留在火爐，豔紅微熱的柴正在燃燒中，發出「啪啪」的響聲。

有個老太太在燒著柴，用鏟子輕輕翻起火灰，一瞬，火花就像噴泉上的水花般散起，然後除即消逝，她把被灰掩沒著的柴放在火堆上，讓一些新柴可以接觸空氣，繼續燃燒。此時她別過頭，向我微微一笑後，就用手輕輕拉了一張椅子給我坐。

「坐下吧，小伙子。」

「我一點也不小，我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

她彎下身拍走椅上的灰塵後，仍然瞇著眼睛，用著慈祥的態度對我說。

「對於我這個三百多歲的老人家來說，你連十分一也未夠啊，小伙子－庫洛洛。」

「你知道我的名字？」

輕挑一下眉，我用點打量的目光看著她，眼前這個老人必定不簡單。

「你說呢？」

唇邊發出咯咯的笑聲，她此時又拉出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一個水晶球。

「算個命，如何？」

「多謝了，我只想進來買個東西。」

依然保持著紳士般的微笑，向這位高貴的「女士」微微欠身，就往佈滿了塵埃的陳列架走去。

擦去玻璃門上的灰塵，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小木盒上，裡頭放著兩隻指輪，它們分別鑲上冰藍與赤紅兩種顏色的寶石，赤紅色的寶石……

赤紅…赤瞳……火紅眼………緋色之瞳…………

被詛咒的生命……

拿起了那個木盒子，我往老太太的身邊走去。

「我想要這個，請問多少錢？」

她輕掠我一下，才慢慢吐出詞句。

「這個木盒子…不賣。」

「什麼？！」

「看到這雙指輪的時候，你想到了什麼？」

當我仍然努力盤思，在處於無能為力的狀況下，她問我。

「後悔……痛恨……悲哀……矛盾……

以及，某個人的笑臉。」

「我送給你吧，一隻指輪你戴著，而另一隻，請送給那位已經不在人世的少年。」

她把木盒子交給我，然後把坐著的安樂椅轉向火爐，放一些新柴放進爐中，發出令人嘆豔的光芒。

在火堆當中閃耀的火光，映上赤紅色的指輪，豔豔的，如泉湧般的鮮血。

我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她叫停了我。

「請你得到幸福。」

「你現在得到幸福嗎？」

「得到那位少年所祈求的幸福嗎？」

我沒管她，再次提起腳步，踏出店舖。

抬頭，望著雪花亂舞的天際，不其然迷亂起來。

幸福，太遙遠，而且是奢望。

讓你得到幸福，

可是，

沒有他的世界，根本幸福不起來啊……
．．．．．．
在回憶的夢中
好像帶著淚痕

淺淺的淚光

還是淡淡的苦笑

那輕輕如絲的情感

混雜著海水與淚的氣味

．．．
荒涼的土地。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面長著很多欠缺修剪的雜草，有人般高了，在這個草原走著，好像會迷失自己的方向，而在平原某一些角落裡，那兒好像有被毀壞的痕跡，隱隱約約還傳來一些血腥味，蒼涼的氣氛……

這裡曾經有過幾多個無憂無慮的靈魂？這兒孕育過多少個快樂無爭的生命？又埋葬著幾多具無奈憤恨的屍身？

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為了一時的玩意，任意把整個窟盧塔族灑上鮮血，讓這個神聖的地方，劃上一個永遠墮落的記號，

或許是我種下的禍，讓我今天有這種懲罰。

他死去也有五年了，說長不長、短不短，可是遺留在世上的人，卻要分分秒秒受到煎熬，難道這就是我的刑罰嗎？我不明白。

這比判死刑，更加痛苦、難受。

他的遺體選擇火葬，依據他身前的遺願，我把他的骨灰灑遍族內的每一個角落，好讓他伴著族人長眠。

他說過，他是屬於這裡的，起初我並不明白，可是，現在我明白了，

他是屬於這裡的，這裡有他的氣息，有他最美麗的回憶……

即使有讓人痛心疾首的過去，他還是選擇於這裡渡過他的永生。

輕闔眼簾，把那隻赤紅色寶石指輪埋在地上，淡淡的泥土味，於風中輕拂，一陣沙塵刮起，迷濛中，我好像看見一個笑臉。

不太高興，帶點無奈，卻帶給我實實在在的安心感。

『假若我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不要哭啊，如果你哭的話我會生氣的。』

當自己最深愛的人於面前逝去，卻要強忍不哭，我沒有這般堅強，對不起，我守不住承諾，所以我惹你生氣了……

『假若我死了，你會伴我而去嗎？』

『如果你想尋死的話，我會討厭你，即使死也不原諒你，恨你一輩子。』

守不住第一個承諾，我只能答應你，於是我渡過了多出來的五年，我不想被你討厭，可是我卻阻止不了你的恨，我只求你原諒我的無能。

『活下去，請為我活下去。』

如果這就是你的希望，我會儘量完成，只要是你的希望－－

即使讓我痛苦一輩子，也在所不惜。

無數條問題於風中反復，伴著淚水的氣味，過去的回憶不可停止地一湧而上。

那個影子好像越來越清晰，可是他太美麗，我怕一碰觸就會把他弄碎，不敢妄求擁有，我只能遙遠地痴望著。

你是個天使，而我只是個會往黑暗逃避的惡魔，沒有回頭地深深墜落。

「希望，讓你得到幸福。」

「請得到幸福。」

「你得到幸福嗎？」

消失了，乘著風，即使只是夢，我也祈求能在我腦海中劃下深刻的烙印。

求你，不要忘卻我，不要遺留我一個，我只是個害怕孤獨的人。

張開手，握著一片四葉的三葉草。

『找到四葉的三葉草就能得到幸福，』

『你呢？你得到幸福嗎？』

幸福啊……

於天國的你聽到嗎？我會得到幸福。

因為這是你的希望，所以我要得到幸福。

因為，這是你的希望……

－完－

後記：

更奇怪的一章，受不了的別打我，因為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