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那天放學經過禮頓中心看見一個女孩子坐在禮頓中心的樓梯上,樣子好像很倦似的。 那裡平時是不會有人坐著的,因此我感到很好奇,這個女孩為甚麼坐在這裡呢?難道她在等人?在商業大廈的樓梯坐著,怪奇特的,並不像繁榮小島居民的行為方式。她穿著黑色衛衣和牛仔褲,道道地地的小島人的裝束;雙手垂在膝蓋上,微微低著頭,不知在想甚麼。她的動作令我聯想起我一個負資產家庭的朋友,於是,我走近一點,看她的臉。她當然不是我的朋友。因著好奇心的指使,我拍一拍她的肩膊,問:「你為甚麼坐在這裡?」她本來有點怕,但見我穿著校服,樣子又誠實,便說:「沒甚麼,只是逛街逛得有點累而已。」後來,警衛來了,他冷冷的看了我們一眼,說:「這裡不可以坐。你們盡快離開!」那女孩沒有動。我便對警衛說:「好,我們現在就走了。」警衛瞪一瞪她,然後走開了。那女孩還沒有動。警衛回過頭來,看到我們還在,皺一皺眉,雙眼快要冒出火來。我遙遙對警衛喊:「她是我的朋友,我們會盡快離開了!」說罷,我拉起女孩,然後,她笑了。

        我跟著她走到一個小公園,然後她就對我說:「我沒有出路了」我問她為甚麼,她沒有回答我,只自顧自的在公園裡繞圈。我再追問,她反問我:「你不用讀書做功課嗎?」我搖頭。她繼續繞圈,一邊自己跟自己說話。我加緊腳步追上她,所以聽到一些「為甚麼上天那麼不公平?」「為甚麼我這麼慘?」的怨言。她越說越大聲,直至足以令公園外的人聽到她的話:「天呀!為甚麼你不讓我去死?偏要折磨我?男朋友走了,還要我為他受苦......」我見她說得那麼激動,於是便叫她冷靜一點,萬事總有解決方法。她說:「我以前也這樣想,可是現實就是殘酷的,但,何必偏偏選中我?」我默然無語。冷不防從她嘴裡溜出一句恐怖的話:「你懂甚麼?我...得了愛滋病!」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只胡亂應和一句:「愛滋病跟坐樓梯有甚麼關係?」她說:「我看完報告...我完全不能相信花樣年華的我會...完了」我又只能默然,讓她說著她心中的悲傷。「完了。完了。Game over........」我並不是一個善於聆聽的人,同時想起她其實是一個陌生人,於是,我趁著她沉思時,悄悄溜走了。我走到公園門口時,看到她依然沉澱在自己的哀思之中,但我已經在她的悲哀中恢復過來了。我想,人總要活著的,生命充滿著驚喜和意外。

        後來我碰到一個同學,告訴她我和這個人的遭遇,我同學說:「傻豬,人家是騙子,專門騙你們這些小妹妹去一些荒僻的地方,然後找接頭人吃掉你呀!」但我並不相信我遇到了金魚佬與其說我不相信遇到金魚佬,不如說我不願意承認自己受騙。我想,我碰到的,應該是被金魚佬騙去的無辜受害者。但有一個疑點我始終想不通:為甚麼這樣沮喪的人,她的穿著和形象並不顯得落魄呢?

        過了幾天,我在一張話劇宣傳單張上看到這個人,穿著那天我看到的衣服,坐在石階上,就和我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樣。原來,她是一個演員,她將要演出的話劇叫《多事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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