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人
One Night Stand,如果照字面直接翻譯的話,是一夜站。一般上,我們還是習慣叫它作,一夜情。
中國人比西洋人厚道的地方就在這裡!至少,我們還相信這種關係裡有「情」的存在。
∼ ∼ ∼
黎厚恩很早就注意到那一雙水藍色的大眼睛了!在菸酒迷漫的THE JUNK裡,那一雙眼睛就像炫眼的霓虹般映入他的心房。
他已經想好今夜的目標。
∼ ∼ ∼
二十尺、十五尺、十尺、五尺、三尺、一尺…已經接近危險範圍、已經到達危險範圍。
「我可以請妳喝一杯嗎?」開場白永遠是一昧的了無新意,他不在意,反正,這只是一種公式,他總不能一開口就說,小姐,我想趴在妳身上看妳為我呻吟吧?
中國人還是有著含蓄的美,他從不曾遺忘。
「馬丁尼。」她的視線從他臉上掃過五秒鐘,口中逸出了三個音節。
「BAR TENDER,馬丁尼和威士忌雙份。」他眉眼也不眨一下就交待了蹲在吧台後的身影。
修長,她給人的第一種感覺。她長得高,有175那麼高,只差了他五公分,他很少遇見就快和他平行的女人,除了她一個。
雖然比起黎厚恩見過的很多女人,她不算漂亮,但她長得很白,臉上有著數顆小雀斑,還頂著一頭美麗的赤紅髮。
「妳從哪裡來的?」酒還未送到,他總得先和她找話題聊聊。
「NEW YORK。」她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仿佛他問了個蠢問題似的。
眼前的中國男人正用著一種研究新生物的眼光在打量她,她當然也不甘示弱地觀摩起他的輪廓。
他還算是PUB裡可以看的男人之一,他開口邀約時,她沒有拒絕,雖然她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情!
她期待它的發生。
∼ ∼ ∼
酒被及時地送了上來,解救了剛剛的一下不爽快。
「乾杯∼!」
「乾杯!」
∼ ∼ ∼
遊戲,愛情太麻煩了!他寧願選擇現在的遊戲。反正,愛情不過是同樣結果的暖身。
越過毫無意義的暖身,他只想找個人在寒冷的冬夜裡取暖。
「喜歡這裡的音樂嗎?」他見她在音樂中輕輕彈著指尖。
「還好,我很容易適應的。」她朝他展現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妳平常聽甚麼音樂的?」他不死心地追問,她指尖的律動挑撥了某一種音符。
「我甚麼音樂都聽。音符對我而言只不過是五線譜上的線條,我學作曲的。」她害怕他不明白解釋道。
「原來如此,我瞧妳有一種特別的氣質。」這不是恭維,而是他的真心。
「謝謝!」
她的話太少了,黎厚恩有點討厭沉默。他不喜歡這是一項交易的錯覺。
「妳常來這家PUB嗎?我偶爾才過來的,我比較常在路口的那一間『半隻菸』。剛好它今天休業,不然,我也見不著妳了。」他莫名地期待她的反應。
「我只是路過進來而已,能遇見你是一種巧合。」
她從不對任何人透露再多,她有她自己的祕密,縱然說了也沒甚麼,不過,他們不需要這個,不是嗎?
「妳從紐約來的,是遊客嗎?」他們的交談一直是用英語在進行,他不太理解。
「不,我在這裡有一段時間,應該不算是遊客了!不過,我終究要回到那裡去的。」她始終沒有透露她在這裡做些甚麼!
「是這樣嗎?」
「……」
「要結賬了嗎?」片刻,她開口問道,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個問號。
「可以嗎?」他還沒想過有人比他更急著踏入正題,看來,他今晚是遇見了一個難得的對手了!
「當然。」她爽快地回應。
∼ ∼ ∼
「到附近的賓館嗎?」他感覺到自己的焊熱的慾望越燒越烈。
「我想到海邊去。」她動人的眼神讓他忘了海離他們有著一段不小的距離。
「沒問題。」他駛著一輛墨綠色的歐洲跑車。
∼ ∼ ∼
她的確是個不一樣的女人,當他們在月光下的沙灘瘋狂做愛時,黎厚恩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
沙子灌入了他們的耳,遮蓋了驚心動魄的浪濤聲,只聽見彼此近距離的呻吟喘氣。
眼睛早已受黑暗掩沒,看不見光裸的身軀,只見著火紅燃燒的慾望。
呼吸,呼吸得很急促,海邊特有的鹹味混合了律動的汗水,成了不一樣的鹹。
唇和唇在交疊、四片唇瓣糾纏在一起,試探性的刺探,舌尖在挑逗神經,神經讓舌尖纏綿得更加徹底!
光滑和粗糙摩擦著彼此,企圖殘留下感覺。
世界就是如此而已!
∼ ∼ ∼
「我送妳回去嗎?」
「不用了!」
「哪…可以讓我知道妳的名字嗎?」
「安娜。」她起身轉身,走開了去。
黎厚恩見她走進海邊附近的渡假村,應該是在那裡乘計程車回城市吧?
他拍打掉身上的沙塵,走回了自己車裡,天色已經泛白,他打算在車裡睡一覺才駛車回去。
第一次,他如此發了瘋的在做愛,和往常一樣,與一個認識不到數小時的女人。
不同的是,她是第一個建議他到海邊來的女人。
不一樣的是,她把他燃燒、燃燒、燃燒到了神經末端,瀕臨崩潰又強行將他拉回,喘著氣又把他推下慾望的深淵!
累極了,倦了,所以睡著了!
∼ ∼ ∼
醒來,黎厚恩望著空蕩的車廂發呆。
沒有溫柔的明天,說起來還真是對愛情徹底的嘲笑!
他不需要這些!
發動了引擎,他甩甩頭,飛馳而去。
今天又是另一天,有著另一些事情,昨晚已經是過去式了。
黎厚恩並無多想,回家洗了個澡就去上班,海濱的味道也就隨著地下水道沖回了大海。
∼ ∼ ∼
他過著這種生活已經很久了,久到他已經徹底忘記他的第一次是在甚麼時候、甚麼情況下發生的!他喜歡在女人身上尋求刺激,但他不願意負責。
他不要天長地久,他只想享受片刻的溫存。
今天、明天…他都會泡上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尋得自己所要的刺激。
安娜不過是其中一個,他告訴自己。
他在搜尋今晚的新獵物。
這一次,他看上了另一個眼睛會說話的女人。
女人很快的就上勾了,當女人用力呻吟時,安娜的容貌從他眼前一閃而過,突然,會說話眼睛不再特別,他懷念那一頭赤紅髮!
頹然的,他輕輕地推開女人。
「對不起,我今天無法做…」他滿臉寫著抱歉。
「無法做?你騙誰!」女人大聲發笑,她指著他勃起的慾望道。
「別取笑我了!我是真的不行了!」慾望撐得難受,但他還是起身走了…
夜風並沒有掃去他的不快,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安娜的影像又從他腦海閃過。
怎麼搞的!
黎厚恩踢了踢了踢腳邊的小石頭。
他從來沒有這麼煩過,明天,明天,他一定會恢復正常吧?
如此的期待,並不算過份吧?
∼ ∼ ∼
這已經是第N次當他要進入高潮時,安娜的臉孔突然在他腦海裡出現!
每一次都讓他性趣索然,他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他想不透為什么他每一次都會想起她的臉蛋,甚至…讓他無法做下去!
難道她在他身上下了魔咒不成?
黎厚恩甩甩頭,企圖擺脫這想法,或者,他再把人找出來就行了?
可是,PUB這麼多,要找一個紅髮女子談何容易呢!黎厚恩不禁為自己的天真感到好笑!
「算啦!明天再不成的話,才來想辦法。」他自我安慰道。
他近日的失常表現漸漸地在PUB界受女人們的耳語,黎厚恩不是不知道,很多女人都不願意和他ONS,因為沒有人喜歡還未完事就匆忙離開。
於是,他決定收起玩心,把安娜找出來再說!
黎厚恩像發了瘋般到處尋找一頭赤紅髮、擁有小雀斑的女人!
一夜情到底是誰提議的游戲呢?如果只是游戲而已又何必知道名字?沒必要知道名字的事情,一旦違規,知道了名字後,一切都變得複雜。
黎厚恩今夜已經走了第三家酒吧,喝了不少酒,可是就是沒有見到紅髮的小雀斑。
已經是深夜,他搖搖晃晃地踏入了第四家酒吧。
根本沒想過,如果,她早就離開這裡了?
是不是他愛她?
昏沉的腦袋根本想不出答案,他不太認同「愛」 這個字眼。
他只想要性關係,可是,為什么又會想起她呢?
難道她的技巧就比較好嗎?
或者,她是特別的那一個?
∼ ∼ ∼
怎麼醒來的,黎厚恩一時也記不起來,他只知道自己昨晚就睡在酒吧裡,由人家送他回家,因為那個人現在就在他身邊。
是一個女人,一個仿彿認識的女人。
他用力地搖醒了她,問道:「你是誰?」
女人迷迷糊糊地醒了,說:「你又何必知道名字呢?」
「哪…你怎麼知道我家?」
「你自己和計程車司機說的。」
「你為什么這裡睡?」
「我送你回來,又和你做愛,難道不可以這裡睡一晚嗎?」
「我們…發生了關係?」
「當然!你不是想怎樣吧?我認得你是玩ONS的。」女人有點驚訝他這樣問道。
「沒有…,之前我一直無法和一夜情對象做愛,沒想到酒醉後就可以了。」
「為什么這樣?」
「我…我會想到一個女人的臉孔,就無法做下去了…」
「你的女朋友?」
「不是。」
「你喜歡的人,還是愛著的人嗎?」女人的好奇心被引發,繼續問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神色迷濛地望著女人,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
「通常只有情深意重大女人才會如此耶!只想和一個人做愛,大概都是愛上對方了!」
「如果你…愛一個人,你會只和他做愛而已嗎?」他比較清醒了。
「當然!女人大多都是這樣的。」
「你為何又與我做愛?」
「我還沒找到喜歡的人呀!女人除了愛情,也有生理需求的。」她笑道。
我是女人嗎?不可能的!
黎厚恩狠狠地甩頭企圖將這怪異的想法用力甩開。
「沒用的,承認自己愛上一個人有甚麼大不了?像我這樣沒有人好愛才可悲哪!」女人拍拍他的肩頭,走下床穿衣服去。
那樣整天,黎厚恩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戀愛了嗎?
愛上一個只知道名字的女人?
∼ ∼ ∼
「你愛我嗎?」
「愛!」
「是真的愛我嗎?」
「我是真的愛你!」
黎厚恩嚇得全身冷汗,自那天過後,他就被這個夢境所困擾,男主角是他,而女主角當然就是安娜!
而在夢中,安娜一直不斷地詢問他那兩句話。
已經是第五天了,他有種快精神崩潰的感覺,如果,他再不找到她,向她問清楚的話!
黎後恩決定今天向公司請假,到每一家營業的PUB去碰運氣。
這一間他不曾光顧,甚至還不在他的記憶之內。躲藏在地下室,酒紅色的門,像詭異的魂魄寄居在城市中…,難怪夜晚看不見它!
黎厚恩有種預感,他的夢中人恐怕就藏身此處!
他討厭那一抹詭影。
門打開了,很暗,PUB裡有兩個人影,黎厚恩待眼睛適應了這裡的黑,方才認出那是一個女人和男人的影子。
走了進去,他首先看清楚男人的臉,是一個沒甚麼特色的中年男子,下班時間走在街上起碼可以看上整打!
酒櫃旁的燈光讓他看清那赤紅的亮。
黎厚恩心中一驚,仿彿那一夜的激情再度重現。
他終于看清她的臉,沒錯,是她,當她轉頭激吻身邊的男伴時。
她也看見了他,但是她似乎並不認得他。
雖然他沒說,但他幻想數千回的美夢仿彿在一剎那死無全尸!
安娜不過是一個逢場作戲的女人,她追求生理的寄慰,和PUB裡大多數女人一樣,只是沒人好愛的可憐女人,心裡仿彿有一把聲音為他解釋。
黎厚恩一直都不知道,或者說,他盲目了?
愛情使人看不清現實,而現實也叫人看不清愛情。
黎厚恩頹然地走出那家地下PUB。
一夜情無法玩弄愛情,但是有了愛情的一夜情往往可以玩弄人生。
他再也沒有回到原本屬于他的那個圈子。
一切如果沒有名字,也許他就可以忘記。
∼ ∼ ∼
「你在看甚麼?」
「沒甚麼,那個男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別管它的,明天就回紐約了!」
「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