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と千尋の神隠し  (千與千尋)

白い竜  コハク (白龍 琥珀)

 

往海去

 

 

 

千尋在濕滑的街道上奔跑,眼角閃著一丁點淚光。

 

本來在這種陰霾滿佈的夏日,她該留在家中,為何她會跑出屋外呢?

 

她一直向前跑,向前跑,她的心目中只想找一個人。

 

無論是任何事情,高興的,悲傷的,千尋都會與他分享。

 

這一次也不例外。

 

雖然天空烏雲密佈,隨時會下大雨,但是剛才發生的事實在令千尋忍不住要找他。

 

他就是琥珀川的白龍,琥珀。

 

琥珀平時是一條樣子兇惡的龍,但當他變成人類後,那雙碧綠的眸子在千尋的眼中,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可是,千尋以外的小孩,卻對琥珀十分抗拒,所以琥珀除了千尋外,已沒有其他的朋友。

 

千尋在琥珀川上的橋邊停下來,琥珀好像是知道千尋會來,早已站在橋上。

 

「琥珀……!」

 

她來不及走到琥珀身邊,淚水已經像泉水般湧出來。

 

看見自己唯一的朋友竟然流淚,琥珀不禁問:「千尋,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令你難過的事?」

 

千尋默默地點頭,然後輕聲地說:

 

「我打破了……一個花瓶……

 

 

 

「千尋!你竟然打破了祖母送給我們的花瓶!?」

 

千尋父親看著地下白色的碎片,又看著千尋,心中不禁憤怒起來。

 

「我早已警告過你,不要在家中亂跑,你看!」爸爸指向那堆碎片。「那是你的祖母特地從中國買回來的花瓶,現在給你碰到地上,整個粉碎了!」

 

「我……我只是看見牆角有一隻老鼠,因為太害怕,所以……

 

千尋的話說到一半,就被爸爸打斷。

 

「別胡說八道,媽媽天天把屋打掃得一塵不染,我們的家又哪來老鼠?」爸爸認定千尋在說謊。

 

「但但是,我真的看見有老鼠……

 

「還在說謊?千尋,小孩子不該說謊的,你知道嗎!?」

 

於是千尋被父親狠狠的罵了一頓。才罵了一半,千尋實在受不了這種委屈,便衝往玄關,然後飛奔出屋外,爸爸卻沒有阻止她。

 

千尋隱約聽到父親說了一句:「最好不要回來!」

 

 

 

琥珀聽了千尋的經歷後,就安慰她道:「別哭了,千尋,你爸爸遲早會找出真相的。」

 

千尋仍然在放聲大哭,琥珀的說話,她沒有聽進去。

 

琥珀不忍心看見千尋淚流滿面,但總不成要他找千尋爸爸理論吧!他的外表與千尋一樣,只是一名六歲小孩子。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千尋暫時忘記這件事。

 

……千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沒有等千尋同意,琥珀背起身輕如燕的她,然後變身成龍形態,衝上烏黑的天空。

 

「琥珀……你要帶我去哪兒?」

 

琥珀用傳心術回答:「一個你沒有去過的地方。」

 

他越飛越高,千尋害怕會從高空掉下去,便緊抓住琥珀頭上的那對尖銳的角。

 

琥珀穿越了一層又一層的黑雲,終於飛到雲層之上。

 

但他沒有停下來,他繼續往他心目中的目的地飛翔,千尋環視附近一望無際的雲層,心情比剛才好了一點。她從來沒有想到,下面的烏雲,在這裡看卻是雪白的,覺得十分神奇。

 

千尋好奇地觸摸她眼前的雲,感覺軟綿綿的,好像她家中的毛娃娃。

 

她抓起一小片雲,可是一陣強烈的氣流把它吹散了。

 

過了不久,琥珀之下的雲層漸次變薄,千尋開始能看見雲層下的景物。

 

她看見底下只有一大片深藍色。

 

「琥珀,這裡……是海?」

 

他以行動回應千尋──他一口氣從高空往地面衝去,之後在著水的一瞬間停住。

 

千尋用手碰觸腳下的深藍,唔,很冷,而且還有一陣鹽的味道,與琥珀川大不相同。

 

「看來這裡真的是海呢……

 

她還沒有到過海邊,只從書本上知道海十分大,想不到她現在眼前的海,是真的那麼大,根本就看不見盡頭。

 

廣闊的海洋……看著它,千尋的淚流乾了,她的心比之前舒服多了。

 

 

 

他們在海上遊走了好一段時間,最後琥珀覺得累了,就帶千尋往最近的海邊休息。

 

那時將近黃昏,金色的太陽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浮沉,把汪洋照成一片金黃。

 

他們坐在海邊一塊大石之上,看著眼前的風景。

 

「很美啊∼∼」千尋只是看過城市的夕陽,卻沒有來過海邊看,原來這裡的夕陽是那麼漂亮的!

 

「你的心情好了一點沒有?」琥珀問,雙眼在眺望著無盡的遠方。

 

「嗯!好多了。謝謝琥珀。」

 

千尋看著琥珀,卻發覺他的眼神不帶高興,卻隱含了悲傷。

 

身為朋友,千尋不想看見他不高興,更何況是琥珀令她回復過來呢!因此,她問琥珀是否有甚麼心事。

 

琥珀仍目不轉睛看著海洋。

 

「千尋,我真的十分羨慕你。」

 

羨慕她?為甚麼琥珀會羨慕她?千尋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你還記得上次與你洗澡的時候,我曾提及的我的父母親吧?」

 

「嗯!」千尋用力點頭。「你的父母真好人呢!」

 

琥珀的父母與琥珀一樣,也是龍的一族,曾經救過不少掉進河川裡的人。

 

「他們已不在人世……可是,千尋,你的父母依然健在……

 

一層灰色籠罩著琥珀的臉,他開始陷入回憶之中……

 

 

 

他回想起他曾經與父母一同在琥珀川內居住

 

他們是如此令琥珀感到溫暖

 

但是,他們無法脫離「生老病死」

 

那天,他們沉沉地進入夢鄉,一個永不會醒來的夢鄉

 

琥珀眼睜睜地目送父母,由琥珀川,經過無數的土地、樹木、村落,最後流出大海

 

沒錯,就是這個大海,他眼前的藍色汪洋,他的父母就是在這裡安息

 

每一年,他都會來這裡,懷念父母的樣子……

 

 

 

失去父母,曾經令琥珀消沉一段時間,但他十分堅強,不容許自己流淚。但是,沒有父母、沒有朋友或同伴的他,只能終日與冷冰冰的河水,以及河裡的魚兒為伴,內心失去了應有的溫暖。

 

想起父母被大海吞噬的那一刻,琥珀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襲來,他雙手抱膝,希望這樣能給自己一點溫暖。

 

旁邊的千尋不知道該說甚麼,又見琥珀瑟縮的樣子,便上前環抱住他。

 

「琥珀不會再孤獨了,因為你有千尋陪在你的身旁。」

 

這是千尋的心底話,也是千尋的願望之一。

 

如果能與琥珀做一對永遠的好朋友,那會是多好……

 

可是,這個小小的願望,真的能實現嗎?她沒多大信心。

 

一年前她才搬來這個城市,之前聽爸爸說,他們已經搬家不下五次,將來還會繼續搬,直至爸爸退休為止。

 

一年前的朋友,他們的名字如今千尋已差不多忘記得一乾二淨。

 

當她要離開這裡的時候,她與琥珀的友誼又能否持續呢?

 

 

 

良久,他們移往附近的沙灘,太陽已經不見了,月亮高高掛在夜空。

 

「千尋,要回去了,你的父母一定十分擔心你。」

 

「再多坐一會吧!」

 

其實琥珀嘴上這樣問,事實上他也很想與千尋在這樣多待一會。

 

從認識千尋開始,溫暖又重回他的心坎。

 

不過他細心想想,這溫暖的感覺又有別於他的父母的那種溫暖。

 

……千尋不是我的母親,有所分別也是應該吧?」他把這個當成是給自己的解釋。

 

他不知道千尋到底怎樣想,不管如何,他很想千尋能一直陪伴他,可能是身處孤獨太久,渴望溫暖所致吧?

 

 

 

「明夫你看,家裡竟然養了一隻大老鼠。」千尋母親將中毒身亡的老鼠放進垃圾桶。「看來我要加把勁清潔了。」

 

千尋父親深感歉疚,他沒有相信千尋,始終堅持自己的想法,令她離家出走,到現在晚上八時,她仍然外出未返。

 

「老公,假如找到千尋,你可要好好向她道歉!」

 

他們之前已到了不少地方,可是沒有千尋的蹤影。

 

媽媽曾經想過要報警,但是爸爸卻說,這裡不過是一個小城市,千尋能去哪裡?

 

「知道了知道了。」

 

爸爸換上一套運動服,打算再出門找一找,才打算要不要報警。畢竟,千尋已經失蹤了好幾個小時。

 

就在爸爸打開門的時候,一個細小的人影出現在他們眼前。

 

「爸爸,我回來了。」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女兒千尋!「要你們擔心很對不起。」

 

「你終於回來了!」爸爸一手抱起千尋。「剛才是爸爸不對。」

 

「其實千尋也有錯,爸爸就原諒千尋吧。」

 

兩人相互大笑。

 

「今晚我們吃牛排吧,千尋!」爸爸如釋重擔,步伐也驟然輕鬆起來。

 

千尋沒有回應,反倒是看著站在遠處的琥珀,向他揮手道別。

 

「琥珀,謝謝你。」

 

<完>

 

小秋 20.8.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