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大 明 宮 詞 》 ─ 權 力 與 愛
權 力 與 愛 構 成 了 《 大 明 宮 詞 》 的 主 旋 律 。 愛 被 權 力 操 縱 ぴ ﹐ 就 象 皮 影 戲 中 的 皮 人 兒 一 樣 。 在 權 力 的 支 配 下 ﹐ 愛 人 與 被 愛 是 不 自 由 的 ﹐ 而 它 的 存 在 如 果 說 還 有 價 值 的 話 ﹐ 理 所 當 然 就 是 要 被 用 來 作 犧 牲 的 ﹐ 那 才 方 能 顯 示 出 它 的 偉 大 與 可 悲 。 太 平 公 主 與 薛 紹 的 愛 情 悲 劇 就 因 為 它 始 終 籠 罩 在 權 力 的 陰 影 中 。 薛 紹 和 慧 娘 之 間 單 純 ､ 平 淡 的 象 牙 塔 似 的 愛 情 被 權 力 摧 毀 後 ﹐ 薛 紹 理 所 當 然 要 憎 恨 權 力 ﹐ 但 他 卻 沒 有 能 力 去 蔑 視 和 抗 拒 它 。 愛 並 非 社 會 的 主 流 ﹐ 它 只 不 過 是 揹 負 ぴ 社 會 倫 理 道 德 與 禮 儀 綱 常 的 奴 隸 ﹐ 渴 望 自 由 卻 得 不 到 自 由 。 因 此 ﹐ 薛 紹 只 能 揹 負 ぴ 對 家 庭 的 責 任 與 對 權 力 的 屈 服 無 奈 而 屈 辱 地 活 ぴ 。 他 在 思 想 上 緊 守 ぴ 早 已 不 存 在 的 “ 長 相 守 ” ﹐ 並 以 此 作 為 生 的 支 柱 。 薛 紹 是 懦 弱 的 ﹐ 他 不 敢 正 視 生 活 帶 給 他 的 巨 大 變 化 。 他 希 望 能 信 守 長 相 守 的 誓 言 ﹐ 卻 既 不 能 在 行 動 上 實 現 ﹐ 又 不 能 在 思 想 上 恪 守 。 他 終 究 還 是 被 善 良 的 太 平 公 主 所 吸 引 ﹐ 但 他 又 不 敢 把 握 住 這 種 感 情 。 在 他 的 愛 情 觀 中 ﹐ 這 意 味 的 是 背 叛 ﹐ 不 僅 是 對 死 去 的 人 的 背 叛 ﹐ 而 且 也 是 對 自 己 思 想 的 背 叛 ﹐ 對 權 力 的 臣 服 。 他 是 自 私 的 。 他 並 不 理 解 死 去 的 人 的 死 有 一 半 是 為 了 令 活 ぴ 的 人 能 幸 福 的 活 ﹐ 否 則 死 去 的 人 的 死 就 變 得 毫 無 價 值 。 他 更 在 乎 的 是 自 己 的 感 受 ﹐ 他 既 不 能 對 死 去 的 人 負 責 任 ﹐ 更 不 能 對 還 活 ぴ 的 人 負 責 任 。 他 心 靈 的 掙 扎 終 還 是 因 為 他 的 軟 弱 而 失 敗 ﹐ 因 此 ﹐ 他 的 死 是 必 然 的 。 如 果 說 權 力 給 的 愛 斷 送 了 薛 紹 的 性 命 ﹐ 則 李 顯 對 妻 女 的 愛 卻 也 斷 送 了 顯 的 性 命 。 韋 氏 對 權 力 的 慾 望 使 得 她 份 外 地 珍 惜 生 命 ﹐ 不 屈 服 于 命 運 對 她 的 安 排 。 與 其 說 她 在 顯 被 流 放 期 間 對 顯 的 支 持 是 出 於 對 顯 的 愛 情 ﹐ 倒 不 如 說 是 她 對 權 力 的 執 ぴ 的 等 待 。 因 為 顯 的 無 能 ﹐ 顯 所 能 得 到 的 政 治 權 力 終 將 是 她 的 。 她 對 顯 有 的 只 能 是 利 益 關 係 ﹐ 而 非 愛 情 。 她 從 來 就 沒 有 和 顯 有 過 共 鳴 的 思 想 ﹐ 她 從 來 就 瞧 不 起 膽 小 怕 事 無 能 的 顯 。 因 此 ﹐ 當 顯 提 出 要 放 棄 政 治 權 力 ﹐ 而 同 她 及 其 他 家 人 共 享 天 倫 之 樂 時 ﹐ 對 韋 氏 來 說 ﹐ 這 是 何 等 的 荒 謬 可 笑 。 沒 了 權 力 ﹐ 她 的 生 命 還 有 什 麼 意 義 ﹐ 她 還 能 有 什 麼 呢 ﹖ 即 使 安 樂 公 主 不 謀 殺 顯 ﹐ 她 也 會 做 同 樣 的 事 。 在 權 力 面 前 ﹐ 愛 的 力 量 是 蒼 白 無 力 的 ﹐ 愛 不 過 是 權 力 的 附 屬 物 。 如 果 對 愛 的 認 識 超 出 了 這 個 範 圍 ﹐ 那 愛 必 然 會 被 權 力 所 拋 棄 與 謀 殺 。 薛 懷 義 的 幼 稚 與 自 取 滅 亡 正 是 因 為 他 錯 誤 地 認 為 他 與 武 則 天 之 間 的 愛 情 是 至 高 無 上 的 ﹐ 甚 至 凌 駕 于 權 力 之 上 。 擁 有 權 力 的 人 喜 歡 支 配 別 人 而 非 被 人 所 支 配 ﹐ 更 何 況 是 對 於 在 政 權 上 絕 不 容 許 臣 子 橫 加 干 涉 的 武 則 天 ﹐ 一 旦 有 人 成 為 她 政 治 路 途 上 的 障 礙 時 ﹐ 即 使 是 她 的 情 人 ﹐ 甚 至 是 親 人 ﹐ 她 都 一 樣 會 棄 之 如 敝 履 ﹐ 她 並 不 需 要 用 愛 來 支 撐 她 的 生 命 與 信 念 。 而 張 易 之 的 失 敗 則 要 歸 咎 于 他 對 愛 情 的 蔑 視 與 對 權 力 的 渴 望 。 儘 管 張 易 之 才 華 出 眾 ﹐ 但 他 卻 希 望 能 平 步 青 雲 。 他 瞧 不 起 骯 髒 的 權 力 ﹐ 卻 渴 望 能 通 過 捷 徑 獲 得 同 武 則 天 一 樣 的 成 功 。 他 是 聰 明 的 ﹐ 因 為 他 明 白 自 己 是 邪 惡 的 ﹐ 他 游 戲 于 大 明 宮 中 ﹐ 卻 沒 有 愛 過 任 何 一 個 女 人 ﹐ 他 企 圖 通 過 這 種 方 式 來 報 復 權 力 ﹐ 而 且 獲 得 權 力 。 但 他 也 是 愚 蠢 的 ﹐ 因 為 他 高 估 了 自 己 魅 力 ﹐ 低 估 了 在 權 者 對 權 力 的 敏 感 度 。 他 愚 蠢 地 認 為 征 服 了 有 權 勢 的 女 人 便 等 於 征 服 了 權 力 本 身 。 儘 管 他 能 掌 握 每 個 女 人 的 情 感 ﹐ 但 卻 始 終 把 握 不 住 女 人 作 為 在 權 者 所 擁 有 的 理 智 。 那 些 有 權 勢 的 女 人 是 不 會 因 為 他 的 存 在 而 鬆 懈 乃 至 放 棄 對 權 力 的 支 配 ﹐ 權 力 就 是 她 們 的 生 命 。 所 以 每 當 他 把 手 伸 向 權 力 時 ﹐ 他 總 會 被 告 誡 要 安 分 守 己 。 當 他 威 脅 到 在 權 者 時 ﹐ 他 就 再 不 容 許 存 在 了 ﹐ 因 此 他 被 太 平 公 主 一 劍 穿 心 是 理 所 當 然 的 。 他 那 些 “ 了 不 起 ” 的 愛 不 過 是 在 權 者 用 以 排 遣 空 虛 的 玩 偶 罷 了 。 在 權 力 至 上 的 年 代 裡 ﹐ 把 握 住 權 力 就 等 於 把 握 住 生 命 ﹐ 漠 視 或 放 棄 權 力 ﹐ 也 許 會 象 李 旦 被 鴆 殺 前 的 痛 悔 ﹐ “ 如 果 還 有 來 世 的 話 ﹐ 我 將 不 再 逃 避 權 力 ﹐ 我 要 為 權 力 而 活 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