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閱字典,每逢翻到「病」部,總會看到一大堆奇難雜症。「病」部的字的字形,像「疽」、「痙」、「癱」等,大都很醜陋,看了,即使沒有教人不寒而慄,也難免令人食不下唌。

 

        然而,在「病」部的眾多成員中,有一個卻特別可愛。

 

那就是「痴」。

 

        「痴」,從「病」部,總該是病的一種吧。然而,這種病,沒有像其他病一樣令人噁心。這種病,令人聯想到的,卻是淒美。

 

痴的淒美,在於其執著。「儂今葬花人笑痴」。黛玉不忍看見落花隨水流出大觀園而被污染,因而把落花埋莽。黛玉痴,因為她執著於完美無瑕。她追求完美的愛情。就是因為她的痴,所以她最終沒法與寶玉成眷屬的結局才那麼淒美,那麼令人惋惜。如果黛玉沒有痴氣,卻像現代的女孩那樣「第四者跟你有段情,我也為你高興」,那寶黛之戀大概只會淪為王偉文林夕筆下俗套的愛情。

 

痴是率性的。痴的人最不做作。痴的人不問為甚麼。他們都真心真意為他們喜歡的東西付出。他們會做別人眼中的傻事。像錢鍾書,他可以為讀書廢寢忘食。他可以獨個兒去玩「石屋裡的和尚」。他們忠於自己喜歡的東西,沒有機心,沒有隨波逐流。痴,是脫俗的。

 

是甚麼令「痴」如斯不同?「痴」字中,包含了一個「知」。那個「知」,有著很深的意義。就是這個「知」,把「痴」與「傻」隔開。「知」,象徵了對一樣東西的認知。沒有徹底知曉一樣東西,也就談不上對它痴。因此,一個人要對一樣東西痴,他必定要付出很多。傻,卻是一種漠不關心,一種甚麼都不理會的懶惰。有了「知」,痴就比傻多了份淒美,多了份脫俗。

 

如果世上只剩下痴這種病,那病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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