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
人們都說，抽煙，是可憎的。
他在街角蹲了下來，在恤衫口袋，掏出一包香煙。他把香煙在手上狠狠地拍了兩下子，取出一支往嘴邊送。然後，他往褲袋裡探，探出一盒火柴。
嚓。暗紅的火光燃起了香煙。他深深吸了一口，急速地吐出屢屢燭臭的煙。然後，他用姆指與食指夾著煙。呼。把火柴吹熄，掉到地上。
他又把香煙往嘴邊送，吞雲吐霧，把煙灰都彈到地上。
香煙燒完了。他把煙蒂往地上一彈，站起來，雙手插著褲袋，佝僂著，走了。
那樣抽煙，是可憎的。就為了滿足癮，生理上的癮。
他坐在案前，沈默了良久。輕輕拉開抽屜，取出那久久未有打開過的煙盒。那銀色的煙盒，陳舊的款式，不屬於廿一世紀。是那一夜，他離家參軍前一夜，父親送給他的。
「累了就抽抽煙，舒緩舒緩，可別憋壞了身子。」父親說，別過臉。
「嗯。」他接過煙盒。
第二天，他參軍去了，父親也沒有道別。參軍的日子，他累了，就從煙盒取出香煙，抽完，又有動力捱過去。
後來，他結婚了。你說不喜歡他抽煙。他把煙盒放進案前的抽屜，久久未有打開。
這夜，他把煙盒放在案頭，打開煙盒，取出一支煙，用那銀色的同樣古樸的火機，點起那支煙。
你走到案前，看著他，皺眉了。
「你就讓我過過癮吧，當航天員不能抽煙，我打算下一步把它戒了。」他說。
你不語。
明天，他要離家參加航天員訓練了。你知道，在你認識他以前，他參軍，也是為了成為航天員。
他吸了一口，斜睨著煙盒，陷進沈思。他慢慢吐出屢屢輕煙，細細品味煙草的甘苦。他回到了剛參軍的日子，回到了駕著戰機衝鋒陷陣的日子，回到了被選作航天員的日子。煙，燒到了盡頭。他把煙蒂放進那銀色的煙灰缸，任由輕煙緩緩上升，上升。
他把目光從煙盒抽回來，凝視著你，把你摟進懷裡。
「我就會像這屢屢輕煙，緩緩地，緩緩地升上太空。爸沒等我了。你等我回來，好嗎？」他撫弄著煙盒。
你看著他，他輕輕吻了下來。煙的氣味，在你齒頰凝徊。你彷彿探進他的心扉，窺視他從來沒有向你提起的參軍的辛酸。煙的氣味，在那一刻，竟是那麼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