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登場人物: 彗星、鹿島

『我這裡沒有貴重的材料，妳可以隨便使用．』

鹿島向彗星交待了各種材料和工具的位置後，便讓她自行發揮．自己卻回到閣樓去．

『好！要開始了！』彗星精神奕奕地說．

今天，彗星如常地接送剛仔和寧寧乘坐校車．然後便立即趕到鹿島的家，準備製作復活蛋．而她很快便找到了需要的材料和工具，卻突然想到：「鹿島先生在這裡，不可以使用星際力量啊．」

「不要緊，我也做得來的！」抱著這樣的心情，彗星笨拙地拿起木挫，開始把身前的木塊削成鵝蛋形．

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要製作成蛋形的木塊慢慢成形了．彗星滿意地看著自己努力下的成果，想著：「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接下來就是上色了．』她得意地自言自語：『相比起雕刻，這簡單得多了．』

她揮舞著鹿島家中的畫筆，輕快地替復活蛋上色．不一會，整隻蛋都被塗上了五彩繽紛的色彩．

『鹿島先生！』彗星急不及待地呼喚鹿島，希望讓他評價自己的作品．

鹿島從閣樓走下來，便說：『那麼快便．．．』．不過，當他看到那隻蛋後便止住了說話．

『不算快了．』彗星指著牆上的掛鐘說：『你看，差不多到中午了．』

確實，相比起使用星際力量，親手製作當然不算快了．但是，鹿島似乎不怎麼欣賞她的作品．彗星注意到他的沉默，便開口說：

『怎樣？．．．是我的手工太差了嗎？』

鹿島搖頭說：『．．．技術並不是問題所在．』

在過了一會後，他才問：『彗星，妳在製作它的時候，想的是什麼呢？』

想的是什麼？彗星並不理解他的問題．製作時，她會想到要把蛋削成什麼形狀，要上什麼的顏色，甚至幻想鹿島會怎樣評價它．但是，很難簡單地概括成「在想什麼」吧？

她只得吞吞吐吐地回答說：『就是．．．怎樣才能把它作得好吧．．．』

鹿島沒說甚麼，只是在閉目沉思，就像在苦惱著如何把自己的想法具體地向彗星解釋．看到他的反應，彗星知道這次的製作又再次失敗了．令她不禁想起了優衣姐姐的作品不被她的師傅理解的事．

『為什麼呢？難道要讓別人感受到自己的心意，真的是那麼困難的事嗎？優衣姐姐也是，我也是．．．』

鹿島突然脫離了沉思，問道：『妳是說．．．前島小姐？』

他並不知道優衣跟彗星訴苦的事，隨即問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來．．．前島小姐也經歷了這種事呀．．．』鹿島聽了彗星的說明後，深深嘆了口氣．

彗星只是點了頭，並沒有回答．因為她並不知道鹿島在想什麼．雙方都沒有繼續說話．

沉默的狀況並不持久．鹿島拿起了彗星的蛋，把它放在自己眾多的木雕作品之間．

鹿島面向著彗星，用沉穩的語氣說：『彗星，你說那一個作品最能吸引別人的目光呢？』他又補充：『只憑第一眼的印象，第一眼．』

彗星心想，自己的作品當然不能與鹿島比較．不過，鹿島的作品用色單調，看起來並沒有她那隻蛋般引人注目．於是，她誠實地答：『如果我剛走進這裡，第一眼會看著那隻復活蛋．』

『我也一樣．』沒想到鹿島也爽快地同意．不過，他接著便說：『之後呢？如果妳是客人，最終會選擇帶走我的作品，還是妳的？』

鹿島的問題直逼著彗星，絲毫沒有迴避的空間，令她感到十分為難．鹿島看到她的樣子也不禁心生憐憫．心想，是逼得她太緊了嗎？

『妳不是說過，我的作品大都帶給人平靜的感覺嗎？』鹿島試圖引導著她

彗星點頭．

『那麼，妳又從自己的作品中感受到甚麼呢？』

感受到甚麼呢？彗星努力地想．可是，無論如何看著自己所製作的蛋，都感受不到像鹿島那種平靜的感覺．不，不只是平靜的感覺，就是其他的感覺都找不到．似乎沒有一組詞語能形容她的作品．突然，她想起了其中一個客人的話───「沒有特色」．

『妳想到了甚麼嗎？』鹿島看出她好像想起了重要的事，便問道．

『．．．有一個客人說過，我的作品沒有特色．而他看到你製作的大鳥後，說從它當中感受到一股協調感．』

鹿島沒有插話，讓彗星繼續說下去．

『我在想．．．為什麼我的心意和努力不能傳達到作品上呢？．．．一定是鹿島先生有著一些我所沒有的特質．要做到這種事，畢竟是身為藝術家才有可能吧？』彗星低著頭說

鹿島走近她，同時搖頭說：『不是的，彗星．我認為妳也可以做到．』

彗星沒有回答．她認為這只是鹿島安慰她的話語．

鹿島從抽屜拿出了一批圖紙，隨意選擇了其中一張．他決定了要親自向彗星示範真正的創作過程．

『從現在開始，妳要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鹿島說罷便提起鉛筆，只專注在圖紙上．

彗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彗星注意到他開始在圖紙上畫出了一些難以辨認東西．他沒有一氣呵成的完成草圖，也曾多次的丟棄差不多完成的．最後，他終於完成了．他把完成了的草圖遞給彗星，示意她說出自己的感想．

雖然輪廓線異常簡單，但那確實是復活蛋．彗星留意到，這隻蛋引人注目的地方不是花巧的設計，而是從背部伸延出來的翅膀．彗星猶豫了一會才說：『這是．．．復活蛋？』

鹿島點頭稱是．

『蛋跟翅膀．．．竟然可以這樣配搭？』她想不通，兩者之間有甚麼關聯．

然後，她又發現草圖上的蛋的中心部分有一條橫切線，便問：

『這是可以打開的？』

鹿島指著草圖的背面說：『是的，妳看．』

背面的草圖繪畫著復活蛋的內部結構．中空的蛋內，藏著的是個赤裸的小嬰兒．

『蛋、嬰兒、和翅膀．這就是我的主題的象徵符號．』鹿島先生說

『象徵符號？』

『主題，就是妳所想表達的感情的中心思想．象徵符號，妳可以把它當作是抽象情感的具體化．．．』鹿島發現自己又過份投入了，才改口說：『不必理會那些東西．彗星，妳只需要憑直覺說出妳對這作品的感覺就可以了．』

彗星再一次細心地檢視眼前的草圖．先前覺得互不相干的三種元素，現在竟覺得慢慢協調起來．

『我覺得．．．它看起來有一種充滿生命力的感覺．不，單單說是有生命力好像不太對．．．它不是成熟的生命，是新的．．．訴說著未來的．．．』把感受用說話翻譯出來是困難的，彗星只得吞吞吐吐地說．

『希望與再生．』

『對！就是這樣的感覺！』彗星和應道．

『人的心內有著千千萬萬的心意．但是，它們大都是含糊的、未經雕琢的．而把其中一種心情，匯聚成一種明確的、感動人心的意念，加諸在作品之上，這就是所謂藝術家．』鹿島繼續說：『彗星，我知道妳是個感情豐富的孩子．但是，太多的想法反而會讓焦點給模糊了．製作時的心情會反映在作品之上，所以妳先前的作品才會被認為是太過紛亂，沒有特色．』

原來鹿島是為了讓彗星明白，單單擁有善良的心意，並不一定能傳達給對方．創作是隨心的，卻不是隨便的．彗星的失敗，不是在於使用星際力量來製作，而是沒有先明確自己的心意和目標．

『嗯．．．我似乎是太貪心了．』她看著自己那隻塗滿了互相矛盾的色調的復活蛋後悔著．

『先把自己的心意確定下來，畫張草圖吧．』鹿島鼓勵她說

『好！這次一定會成功的！』彗星又恢復了生氣．『草圖．．．』她突然想起了剛仔和寧寧的事：『對了！怪不得他們的蛋會受到有希老師的讚賞啊．』

沒錯．那一次，剛仔和寧寧都是先繪了圖才拜託彗星製作．只有她自己是在甚麼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製蛋．

這一整天，彗星都在鹿島先生的工作坊中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