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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山一直在想,若是他沒有看到錦戶跟內在距離家門口五十公尺的街角接吻那一幕就好了。
02.
要說是心痛嗎?小山愣愣地想著,把右手輕放在左胸上,感受胸腔裡傳遞而來的強烈跳動,頻率似乎比平常的速度還要快了一些,回家前看到的畫面在腦海裡盤旋,揮之不去。
毫不猶豫地拔腿轉身就跑,讓自己逃離那樣難堪的場景,來到平常下班會去坐一下的居酒屋,喝了兩口冰涼啤酒後情緒明顯平靜下來了,經過思考後小山心裡明白,對於這樣的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麼難受,頂多只能稱得上是震驚而已。
所謂「這樣的事情」,是指從學生時代就一直同居的男朋友竟然出軌吧。
是自己哪裡不好嗎?還是錦戶亮本來就很花心,只是被自己綁住了而已?或許兩者都有也說不定,不過現在的小山並沒有辦法去探討兩人之間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情緒雖然冷靜下來了,但腦袋的思考依然混亂成一團,今後到底該繼續走下去還是就此分道揚鑣,也是他該好好考慮的事情,但在釐清問題癥結之前,不管他怎麼胡思亂想都無助於事,而且……他也還沒有聽錦戶的說詞不是嗎?只有他單方面去下定論似乎還太早。
小山輕輕搖晃著擺在面前的啤酒杯,透明的冰塊在橙黃液體裡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叮噹聲響,冒著冷汗的杯子有水珠沿著玻璃緩緩滑下,在木頭桌上留下一圈冰涼的水跡。
回憶的跑馬燈開始運轉,小山想著他和錦戶亮是怎麼認識、怎麼在一起、怎麼同居,曾經甜蜜過、也曾經吵架過,鬧分手的次數也多得讓小山數不清,但經過一次次的協調與磨合,兩人還是相安無事地持續交往,關於細節小山早已記不得,現在回想起過往,經過了歲月的焠煉那些畫面也變得昏暗而模糊。
對於男朋友和其他人接吻,小山沒有那麼難過的原因他心裡有數 ── 經過這些年的相處,熱烈的愛情部份已經漸漸逝去,取而代之的是習以為常的親情。
感情在朝夕相處中產生了化學變化,大多數人對這樣的轉變卻無力去阻止,只能任由它變成另外一種形式在生活中。
錦戶亮不是個適合被束縛在同一個地點的人,他喜歡刺激、有挑戰的事情,安逸的日子過太久會讓人忍不住蠢蠢欲動,和他正好相反呢……自己只求一個安穩的生活,所以在大學畢業後錦戶亮繼續攻讀研究所,將來想要到國外留學,而他則是盡早找了一份工作,安安份份當個小職員。
或許就是這段差距,讓兩人之間產生了距離,而在和平的表面下他絲毫未察覺。
不管怎麼說,當兩個人走到這一步的時候,再以情人的身份同住屋簷下也只是消耗著對彼此的感情和耐心而已。
03.
「吶、再來一杯吧?」一手撐著下顎,一手用指尖輕敲著桌面,小山對在吧台裡東洗洗、西擦擦,總是滿臉笑容的店員說著。
「小慶今天心情不好嗎?」增田立刻遞上一杯又是裝滿的啤酒,然後把小山面前已經空空見底的酒杯收回清洗。
為什麼會連增田都看出來了呢?難道有那麼明顯嗎……仰頭又是一口啤酒,總覺得今天的苦味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晰,攤在味蕾上有些難以下嚥,他卻又喜歡啤酒冰冰涼涼滑過喉頭的感覺。
「嗯?還好吧,為什麼這樣問?」心情的確是沒有特別不好,跑馬燈停止運轉,畫面也已經在腦海裡成為習慣,小山覺得自己似乎豁達過頭了。
「因為小慶的眉頭一直皺著啊,你現在的表情就像吃了酸梅一樣,臉上的五官全都皺在一起了。」增田對著小山擠眉弄眼,得到了小山的白眼一枚。
「說什麼啊你……」
「我剛剛端東西給客人,走回來的時候啊看到……唔,小慶一個人喝著酒的背影有點可憐啊……要不要點一些配菜啊?」
增田是個好人,所以會說出這種聽起來很刺耳的話應該沒有惡意,小山悶悶地想著。絕對不能因為今天有點苦悶所以就隨意遷怒他人。
「如果你請客的話,當然沒有問題了。」喝酒配小菜,背影就會比較不可憐嗎?根本一點關聯性都沒有嘛。
「那我請客的話呢?」忽然一隻手搭上小山的肩膀,小山不用抬頭也知道那隻手跟說這句話的主人是誰。
黏黏膩膩地繚繞在耳邊,聽過一次就忘不了的獨特嗓音,除了他的同事山下智久還會有誰?
面對瞇著眼睛露出迷人笑容的山下,小山努力勾起嘴角露出微笑回應。讓別人也感染到自己負面的情緒,這樣的行為是不道德的,所以他不希望讓山下也發現他的不對勁。
「小慶今天不是要回家吃晚餐嗎?怎麼還是來了啊∼」小山拉開他身邊的椅子,方便山下脫下西裝外套後坐下。
「嗯……發生一些事情,所以就過來了……唔、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有些吱唔,小山在心裡嘆息著,平常伶俐的口才跑哪裡去了?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才結巴啊……
「真的是不重要的事情嗎∼?小慶看起來心情挺鬱悶的啊。」增田邊擦著剛洗好的杯子,適時插上一句話,卻讓小山想把增田的嘴巴封起來。
真是多嘴呢……誰讓你說這件事情的?小山想向增田投射埋怨的眼神,增田剛好在招呼著新入座客人而錯過。
「怎麼了嗎?小慶有煩惱?」
面對山下閃著水光的雙眼,小山發現自己沒有辦法說謊,卻也不想說出難堪的實話,只好轉過頭逃開山下的詢問。
「沒事的。啊,你剛剛說要請客對吧?」如果把他苦惱的事情說出去,不只他會覺得難為情,對錦戶還有內也會造成傷害。
「耶?有這種事情嗎?我忘記了喲∼」山下笑嘻嘻地說著,顯然笑容是他最大的武器而他也能夠使用自如。
山下對於金錢果然還是錙銖必較呢,那麼他也只好當作剛才耳朵有問題聽錯了。
如果回家前那個畫面,他也能當作是自己眼花看錯就好了。
04.
小山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了,在居酒屋和山下還有增田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聊著,吃著東西,絲毫不在意時間的快速流逝。
或許說不在意也不對,該說是他刻意讓自己晚歸。小山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回家會碰到錦戶,甚至是碰到錦戶和內在一起,若是平常的情況他能夠當成是朋友在聊天,但現在知道已經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那樣太辛苦了。
他還沒學會該怎麼若無其事地面對那樣的窘境,那麼就逃避吧。
屋子裡一片漆黑,大概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錦戶還沒有回來,一種是錦戶已經睡了,不過他相信前者的機率會比後者大得多了。
「呼……」輕輕地呼出一口氣,進入屋裡時的緊繃感瞬間鬆懈下來,打開燈後小山隨手將公事包丟到沙發上,卻在下一秒聽到一聲哀號。
「唔!什麼鬼東西……」
錦戶有些沙啞的嗓音傳到耳裡,小山驚訝地轉頭看著原本在沙發上睡覺而現在已經被他吵醒的錦戶,愣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本來以為錦戶不在所以放鬆的心情頓時又繃得緊緊的,該怎麼和錦戶應答他還沒有整理出頭緒,唔……不管了,還是先照平常那樣吧。
「你回來了啊,今天怎麼這麼晚?」把小山亂丟到沙發的公事包再丟到一邊,錦戶邊揉著眼睛邊坐起身。
「今天去公司附近吃了晚餐,不小心和山下聊太久了。你睡很久了嗎?吃晚餐了嗎?需不需要我幫你煮一點東西……」
「不用忙了,晚上我有吃了些東西,現在還不餓。」錦戶左右晃著睡暈的頭,過長的劉海在額頭上摩擦著,遮住了雙眼。
「喔……」
兩人間有了小小的沉默,小山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他的視線隨著錦戶的身影移動,只見錦戶走到冰箱前,打開,然後拿出了一個蛋糕盒,再沒有人比小山更熟悉那個蛋糕盒了。
「今天從學校回來時順路去了內他們店裡,幫你帶了些焦糖布丁回來。」
從錦戶手中接過蛋糕盒,小山覺得手上拿了有史以來最重的東西,重得他幾乎要把那精緻可愛的蛋糕盒子摔到地上。
應該笑著對錦戶說「謝謝,你真體貼」,還是該哭著對錦戶說「不要拿你去跟第三者買來的東西給我」?
小山第一次深刻了解到什麼叫做哭笑不得。
05.
小山洗完澡後,就把自己關到房間裡,任憑水珠從濕漉漉的髮絲滑落,在睡衣上暈出一片水漬,他卻沒有加以理會。
看著床邊矮桌子上的像框,裡面的照片是他和錦戶、還有內在遊樂園拍的照片,如今美好的畫面蒙上一層陰影,變得斑駁而破碎,小山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和內的相識是意外。
小山喜歡吃甜食,常拉著錦戶到處品嚐好吃的甜點,內的工作是甜點店的店員。第一次到內工作的店光顧的時候,內把小山點的焦糖布丁送成了草莓幕斯,第二次是把奶茶送成可可,內傻傻的、個性也很可愛,於是三個人不知不覺就成為了好朋友。
原來間接替他們牽線的是自己嗎?一想到這點,小山就覺得心口揪在一起,微微泛疼。
內的眼睛很大、皮膚很白,跟單眼皮、又是小麥色肌膚的自己完全相反,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孩子。個性也和自己截然不同,他習慣去照顧別人、替對方設想周到;而內則是需要細心地呵護關愛,捧在手心上疼愛。
怎麼看都知道內比較討人喜歡,亮會被內吸引似乎也變得理所當然。
那自己呢?又該怎麼辦才好?在一起渡過的這些年,又算什麼呢?
忽然手機的簡訊鈴聲響起,驚醒了沉浸在思緒之中的小山。
「這麼晚了是誰……」
小山揉揉有些痠疼的眼睛,硬是把快要滑出眼眶的淚水抹掉,拿起手機來查看簡訊。
「咦……」是山下。
看著山下傳給他的訊息,小山終於忍不住了,眼淚落下的同時從緊抿著的嘴唇溢出了啜泣聲。
其實訊息的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幾句問候的話而已,小山卻覺得被安慰了。
就像小時候跌倒受傷了,明明忍住疼痛不哭的,但在媽媽溫柔的安慰聲中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最後哭了出來一樣。
06.
錦戶亮第一次那麼討厭自家的隔音設備竟是如此差勁。
07.
小山起床的時候,已經早上八點四十分了,雖然知道上班鐵定會遲到但他仍然不急不徐地穿上襯衫、打上領帶,再用髮膠稍微整理一下髮型。
他是個靠髮型過活的人,所以即使衣服再邋遢、神色再憔悴,髮型一定要顧好。
走到廚房時錦戶已經起床了,正在看著報紙。
「小亮早安啊,今天早餐是什麼?」小山從冰箱拿出鮮奶,又走到茶几旁拿起自己的馬克杯,因為前一晚的哭泣讓他眼睛有些紅腫,他盡量不和錦戶面對面說話。
「土司夾蛋。有點冷了,需要再微波一下嗎?」
「嗯,好哇。」背對著錦戶,小山含糊不清地應答著,看著純白鮮奶順著弧度倒入馬克杯中的眼神有點渙散。
「小慶……」把早餐放到微波爐內,按下定時六十秒的按鍵,看著他親手做的早餐在微波爐的火紅燈光下旋轉。
「嗯?」
「我們分手吧。」
聽到錦戶的話,小山的手抖了一下,鮮奶從杯子中溢出,其餘的則是從瓶子裡灑出來,在餐桌上留下一大攤液體。
「啊、灑出來了……等一下,我先把弄濕的地方擦乾淨……」小山慌張地想找抹布,卻被錦戶一把抓住手臂。
「先別管那個了。」看見了小山驚慌的表情,錦戶煩躁地皺起眉頭。
那樣要哭不哭的模樣,反而讓他更難受,他卻忽略了是誰造成這樣的結果。
「亮……」小山垂下眼簾,剛剛看到錦戶認真的表情,他已經完全明白了,這件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錦戶並不是要與他協調而是告訴他結論。
六十秒到了,「叮」了一聲。
錦戶把早餐拿出來輕輕放在餐桌上,陶瓷盤碰撞到桌面發出輕微聲響,那一瞬間小山明白他終於失去這個男人。
「我知道了。」很輕、很微弱的聲音說著。
「這週末我就會搬出去……這些年來,謝謝你的照顧了。」錦戶看著他的眼神很誠懇、很認真,小山卻覺得錦戶的視線到達他身上的時候,刺痛了他全身所有的神經。
「啊……這麼趕嗎?已經找到住處了嗎?」看來已經準備很久了,是吧?自己簡直像個傻瓜一樣。
「……嗯。」錦戶稍微沉默了幾秒,才從喉嚨發出很低的音節。
然後,再沒有人說出一句話。
08.
錦戶搬家那一天,小山沒有踏出房門口一步,他只是坐在房間的地板上,背靠著床沿,仰頭看著這間不大的房間,目光沒有焦距。
彷彿只要不聽、不看就可以當作事情沒有發生。
然而他聽到錦戶拖動的行李箱劃過地板發出尖銳的聲音,他聽到內對錦戶說的每一句話,還聽到心逐漸冷卻的聲音。
為什麼內會來呢?連這種時候都那麼單純,連什麼叫做避嫌都不知道嗎?
小山扯起嘴角諷刺地笑了笑,輕易放手的人是他,似乎也沒有資格去埋怨什麼。小山討厭自己,為什麼連遇到這種事情都還一心一意為對方著想,溫柔地想著只要對方好就好了。
「啊……真是消極啊……」
09.
這些天來小山睡得很好,總是很快就能入睡,除了有時會在快要天亮時被初春帶著寒意的空氣冷醒。
他過著一如往常的生活,一天三餐正常進食,依然不忘每天一顆布丁;上班時很認真沒有偷懶,只是像平常一樣偶爾還是會出一點差錯;下班後也會和山下一起去居酒屋吃東西、找增田聊天。
應該沒有哪裡出問題才對不是嗎……?可是小山總覺得,缺少了什麼東西。
直到有一天,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住處,忽然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接錯了,他自然地朝室內喊了一句「我回來了」,回應他的是寂靜和無止盡的沉默,話語不斷迴盪在偌大的空間裡,他才驚覺……這個家除他以外,已經沒有人了。
那時候他才明白,他已經是一個人了。
為什麼會連這種認知都來得那麼遲緩呢?空氣中的氣味變得不再熟悉,雖然他還住在這裡,可是他感覺不到人的氣味。
雖然說放手了,可是忽然失去了重要的人,還是會覺得生活缺了一角,那個角落空蕩蕩的,什麼時候才能夠習慣呢?
小山想著,或許在他習慣之前,他就會消失在這種頹喪的氣氛之下也說不定。
10.
「欸、山下……你知道了嗎?那件事情……」增田神秘兮兮地湊近山下,眼神有些閃爍不定,語調似乎也帶了點扭捏,增田一副不安的樣子讓山下知道增田接下來說的話肯定沒什麼好事,但他卻沒想到是那麼讓人驚訝的事情。
「聽說小慶跟男朋友分手了喔。」
「咦?騙人!」山下瞪大了眼看著增田,差點被剛滑入喉嚨的啤酒嗆到。「小慶跟他男朋友交往四、五年了不是嗎?怎麼可能說分就分?」
「啊,是真的啦!唔……其實我也是無意間得知的。」增田的語氣忽然堅定了起來,從增田笑容消失的嚴肅表情看來,山下知道增田並不是在開玩笑。
「那你怎麼知道的?」手指在光滑的木質桌面上輕敲,山下細細衡量著可信度的高低。「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八卦這麼有興趣,而且還是自己人的。」
「我才不八卦咧!」增田撇撇嘴否認,他只是想告訴山下這件事情,沒想到被誤以為自己對八卦有興趣。「其實在這裡當店員啊……很常聽到一些有的沒的啊,只是這次有關小慶,所以稍微留意了,我也是出於關心啊。」
增田遞上山下點的小菜,但山下現在全副心思都放在小山身上,根本沒胃口。
「知道是誰告訴我的嗎?你要不要猜猜看?」
「……是誰?」
增田打了個冷顫,最近小山跟山下怎麼都那麼兇?老是用眼神企圖讓人屈服,不過直接告訴山下倒是也無所謂。
「是小草。唔……我剛聽到的時候反應跟你一樣,可是因為是他,所以我覺得……那應該是真的了。」
「嗯……」山下低吟了聲,花了一點時間才想起小草是誰,好像是另外一個店員,全名叫草野,只是個兼職工讀生所以在店裡的時間不是那麼長,山下對他的印象有點薄弱,不過記憶中草野很喜歡纏著小山就是了,小山有種讓小孩子喜歡纏著撒嬌的魔力。
「好像知道他是誰。你男朋友嗎?」
「什麼啊,才不是咧!是禮拜一跟禮拜四晚上會在這裡打工的一個男生啊,頭髮總是抓得刺刺的,眼睛下面有一排痣,很皮、很愛耍寶的那個,想起來了嗎?」因為山下第二句話,增田急著想撇清。
山下似乎覺得看到急得跳腳的增田很有趣,而露出淡淡笑容,那句附加上去的話只是想逗他玩而已。
「我剛剛就想起來了啦,為什麼是他就說是可靠來源?」胸口悶悶的,山下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包菸,抽出一根後叼在嘴上,等著增田幫他點菸。
「怎麼老是不帶打火機啊你……」增田邊抱怨著,邊替山下點燃了香菸,煙霧裊繞間山下的臉變得模糊。「因為小草住在小慶家附近啊,好像沒有很遠吧,能夠常在便利商店遇到的距離。」
「我又沒有很常抽,帶著打火機麻煩。平常小慶都會帶著的……」小山平常對他很照顧,很多小事情都要麻煩小山幫忙,例如點菸的打火機這種事情就是其中之一。「他看到什麼?小慶跟他男朋友在街頭吵架之類的?」
「才不是呢,你覺得小慶是那種會跟別人吵架的人嗎?」增田擺擺手,又繼續說下去:「小草說是看到小慶的男朋友跟別人在一起呢,提著大包小包的,往小慶家的反方向離開,應該是分居了。」
「這樣啊,跟上禮拜他心情看起來很不好有關聯嗎?」山下忽然想起,小山那天欲言又止的神情。「鬧得這麼嚴重,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吧。」
山下皺著眉頭,回想著這幾天來小山的行為舉止,好像也沒有什麼異狀,隱藏得太好了嗎?
「山下說這句話的語氣,怎麼好像心有戚戚焉?」增田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山下,有點想問卻又不太想直接切入中心。「那……你自己呢?」
忽然被點名,山下愣了一下,忘記把菸灰點掉而不小心燙到自己的手。
「啊啊啊!好燙好燙,你這傢伙,也別這麼突然啊……」山下偏著頭,把抖落在手背上的菸灰拍掉。
「呃、那個……」增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好像很久沒看到他了。」
「這個嘛……大概也跟小慶一樣,差不多了吧。」山下把菸放在唇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把煙統統吐在增田臉上,不意外地看到增田皺起來的表情。
「咦?什麼什麼?」
「不就是那個意思嘛∼」
「話別說一半啊你……」
11.
因為陽光的照射而睜開眼,小山看著藍白格子交錯的天花板,感到有些飄忽不真實,瞬間他以為自己躺在雲上,看到的是天空。
病得不輕了嗎? 竟然會眼花到這種地步。
小山慶一郎想發出輕笑,卻發現聲音停留在胸口,他試著想開口說話,喉嚨卻發不出丁點聲音,吞嚥唾液時從咽喉傳來的疼痛讓他蹙起眉頭。
用手肘支著身子坐起來,卻覺得有些酸軟無力,過不了三秒又倒回軟綿綿的棉被中,過高的體溫導致不正常的出汗量,睡衣濕濕的很不舒服。
竟然會在冬末轉初春的時候感冒,自己是個笨蛋嗎?病得不輕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竟然成真了。
小山平躺在床上,連想下床裝個水來喝的力氣都沒有,眼睛睜得大大的,忽然覺得有些心酸,眼眶無法遏止地溼潤了。
這間只剩下一個人的屋子裡,又有誰會聽到自己的聲音?生病的時候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這樣的自己,也未免太可悲了吧。
他只是想要平穩地度過一生,如此簡單的心願,為什麼現在會過得那麼辛苦呢?這段日子小山反覆問著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如果這樣的願望都算奢求,那麼就算了吧,他還有什麼可以期望?
期望誰來帶他走出這片茫然的窘境嗎?
小山緩緩閉上眼,讓疲倦融入自己的意識而陷入沉睡。
─ 試閱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