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雨橫濱

深秋橫濱逢夜雨 驚濤港內戲頑僧

 

        悄靜的「RememBAR」,總是播著一些調子優美的流行歌,就好像現在這首「The Last Night In Yokohama(橫濱之最終夜)

          「    我忐忑地走到台上     漠視他人的眼光

          為你唱起這首挽歌     在乎的只有你是否依然看著我

          還記得     這間咖啡座      還記得     你我對生命的嘆息

          還記得     一起等待著故鄉的叫喚聲     還記得     那夜雨以沉默回應?

          異國的氣溫      動情的氣息

          使我踏入你的生命     一起抗拒孤寂與心痛

          啊   你看你此刻害羞的眼神       我忍著淚以微笑回應

    那種悲哀的氣氛  我險些哭了出來 但也知道要繼續唱 ……」

 

        夜雨淒風,玻璃窗上MM21(港區未來 21 世紀街區)的繁燈倒影,亦因如紡紗般的雨幕而變得格外模糊,剩下的只是那些殘餘黯淡的霓虹燈光,坐在「RememBAR」的這個位置上,現在能看到的只有橫濱海港那些拍岸的浪濤,如何使得港口內那些船舶晃動著,一晃…一晃…

           她,輕輕的彈下煙灰,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雨,越下越大,彷彿有意無意的擋著她的視線…

           但,雨也許會感到詑異…

           因為憑著街燈所發出的微弱燈光…

           她還是看到了…

           看到一對戀人…

           那對戀人深情的吻著…吻著…唇與唇間夾著那女子的淚水…

           多情自古傷離別…

           女的心中,想的是那男的甚麼時候會歸來,還是永遠也不會歸來?她想著自己早上親手為他作的便當,不知他是否滿意?又想起旅館的名字,想起在那裡所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她還想到他們沿著初冬的長街一直走,互相為對方拭去肩上的初雪,兩人相對無言,一切盡在不言中。還有…還有他吹著口琴,她輕輕哼唱,跟著和音,那種琴瑟和鳴的溫馨…還有…還有…她真的不容許這些回憶竭止…

           正是她,初冬時候的她…

           然而此刻已是深秋…

           在那個風雨的晚上,他微笑告別後,便一直音訊全無。這使她明白到這一切一切景象,除了在腦海中,已永遠永遠無法再現了…

           她手中的香煙熄了,她為他唱的那首挽歌「The Last Night In Yokohama」亦隨之完結…

           抹去淚水,把最後一口「Grasshopper」喝掉,輕輕拍了拍她那粉紫色的緊身裙,用日語說了一句「先記著賬。下次一起給你。」她便轉身走出了「RememBAR」。

           老闆、酒保等不在話下,就連一些熟客也認得這位二十來歲的漂亮女孩,知道她是這裡的常客,有的還記得她在這裡的台上唱過「The Last Night In Yokohama」,他們大部份都知道她不是日本人。因為他不多與人交談,知道她名字的人不多,就只因她經常記賬,老闆知道她的漢字名字是「心絮潮」。

          

           絮潮剛踏出「RememBAR」,撐起透明的雨傘,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微弱的口琴聲,吹的正是「The Last Night In Yokohama」的副曲,心中不禁驚喜交集,等了差不多一年光景,難道終於給她等到了﹖

           只見她急得拋下雨傘,三步拼作兩步的向海旁的小木橋飛奔而去,白色的長靴敲在木板上,「得得得得」,口琴的聲音越來越近,她自然而然地和唱著︰「

                   忘記了嗎      我們約定在櫻花盛放的時候再會

         忘記了嗎      明日我們定會一同再看日落日出

         請不要輕易將我忘記…

         請不要   請不要 

     琴聲忽竭,絮潮呆了一會,禁不住放聲問︰「不悔,我在這裡啊!快出來見我,我等你等得苦啊!」

           只聽得一艘船上傳來錯愕的一聲︰「啊!」

           絮潮心裡的失望,在街燈下表露無遺,因為她認得那不是他的情人伊不悔的聲音,她朝著那方向望去,只聽得對方冷冷的說︰「小姐,我在這裡不認識任何人,我想我不是妳要找的人。」接著又聽到對方從高處躍下的聲音…

           黑夜再次平靜起來…

 

           絮潮的秀髮讓雨水恣意滑過,衣衫漸漸濕透,也不知呆了多久,背後傳來一陣涼意,只覺一道妖氣襲來,才知驚醒,立時轉過身來,瞬間已拈出一張塔羅牌中的「聖杯女皇」,但見來者是個日本學生,捲袖束髮,左手握著一柄日本刀,暗光下只見刀柄與刀鞘上都有著扭曲人面的圖案,黑夜裡更覺陰森邪門。

           只聽那日本少年用不太流利的國語笑道︰「師姊,適才在酒吧內那段回憶不錯吧,瞧妳那副甜蜜相,多半是憶起舊情人了,還不謝謝我這個師弟。全靠我這件新得來的小寶貝霓裳羽衣呢。」說著從襟內拿出一塊質料奇特,似絲非絲的布,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絮潮想那是自唐朝傳到日本的法寶,當下也不深究,心中暗驚︰「剛才我在明,那小子在暗,若果他出手的話,我定會性命不保,想是師父對他說過我的厲害,不敢隨便出手。」絮潮年紀雖輕,但天生聰慧,深得師父真傳,臨敵經驗更是不勝枚舉,若在平時,有怎會如此大意,讓對手站在背後而不自知?只是碰巧那霓裳羽衣喚起她那段畢生難忘的回憶,以及那口琴聲來得及時,才造出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絮潮好不容易鎮靜下來,冷道︰「原來你就是死死若神…既然你自己來找我,想你也知道師父是要我來日本清理門戶,並且收了你那柄妖刀,免得為害人間,他說你資質不錯,收你為徒,是望你能成劍仙,以阻止基因譜圖流傳開去的問題,但你竟盜劍私逃,那還有甚麼好說…」

死死若神用拇指將刀推出半寸,劍身泛出青光,一陣寒氣懾人,擺手道︰「BAGA!魏端行那中國老鬼,一天到晚也想謀奪我這柄妖刀正村,我成劍仙不成,他管個屁!」嘆了口氣,又道︰「他根本無心教我請神學劍,只懂問我這柄家傳寶刀的下落,後來不知怎樣竟給他尋到了,那是我死死若家之物,當然該物歸原主,又說甚麼盜劍私逃?」

絮潮心裡想的都是剛才那段口琴聲,也無心與他爭辯,只想盡快將此事解決,算是對師父作個交代便是,一句「執迷不悟」,便接連摘出數張「聖杯」牌,作了個陣法,唸道︰「乾坤借法,雨師助陣」但見雨點不斷凝聚起來,發出一道光芒。

那邊廂妖刀正村已然出鞘,但見天上無數怨靈縱橫交錯,莫說刀上本身千年來所積聚的鬼魂,就連橫濱海旁附近的冤魂亦集結起來,紫色的鬼火纏繞刀身,死死若神向絮潮衝去,將絮潮的水陣中射出的無數雨劍擋開,一刀砍落,水陣立破。

絮潮連退數步,險些摔倒,心中暗罵雨師沒用,其實當她看到妖刀出鞘的景象,已知不妥,並非一般對付妖邪鬼怪之法可以收拾,當下摘出數張塔羅牌,口中唸唸有詞,過不多時,只見突然雷聲大作,風雨更急,橫濱港海面上轉出一具漩渦,直指向天,再從天而降,向死死若神直撞下去,原來請的正是東海龍皇!

死死若神見只道絮潮未請出本位劍仙,未有防範,豈料絮潮劍仙未成,卻能通乾坤借法之道,能請中西十方神衹,助其一臂,這次東海龍皇出了手,他卻如在五里霧中,還道是甚麼比「希達」等較厲害的水魔法,當下舉刀再積怨靈,但這些怨靈道行甚低,雖多無用,全被捲進漩渦之中。

死死若神連人帶刀被撞至半空,那些怨靈發起狂來,不停使喚,將他拖進漩渦之中。

絮潮笑道︰「這次要東海龍王伯伯越位相助,可麻煩了衪,本來此處該請海皇波塞東才是,可惜一時忘了在橫濱。龍王伯伯…SUMIMASEN,下次到龍宮跟你喝茶便是!」聽著死死若神的呼喊聲,心中不禁一片戚然,嘆道︰「刀霸而人無道,定必反噬,活該…」正想待那妖刀掉下,便拾起轉身離去,卻忽見數道黑影在空中閃過,看真原來是六個頭帶斗笠的日本法力僧,其中四個口中唸經,以掌極力對降那漩渦,一個從漩渦中救出死死若神,另外一個身材較短小的用一串特別粗大的佛珠串圈著那妖刀,將怨靈全數收束其中。

絮潮用日語道︰「這妖刀我要帶走!」只見那矮和尚轉身落在她面前,仔細打量下,但見那和尚白眉紅顏,心中打了個突,想對方修為甚高,暗自在意,免得吃虧。只聽那和尚說道︰「施主,對這年輕人,妳出手未免重了點,萬事有商量,何必太絕﹖」

絮潮道︰「好!刀歸我,人歸你,就這麼決定吧!」說著便伸手取刀,那矮和尚搖頭道︰「這妖刀我們寺院已鎮了它數百個年頭,不過前些日子被一個領著數百隻妖邪的人來搶去了,不知為何竟輾轉落到這年輕人手中,老衲想這多半與他不相干,他傷勢不輕,我自會盡力救他,至於這刀嘛,我還是要親自鎮它,免至落於歹人手中,難以安心。請恕施主原諒。」頓了頓又道︰「方才此處妖氣甚重,我想除了這刀外還有一些更厲害的妖邪,還望姑娘小心。」

絮潮只道對方瞧她不起,她又怎想自己給那段美好的回憶和突如其來的希望蒙蔽了雙眼﹖聽了不禁怒從心起,道︰「無論如何這把妖刀我定要拿走,老和尚說話嘮嘮叨叨的,煩死人了。」那和尚氣定神暇的道︰「姑娘稍安勿燥,不知姑娘尊師是哪位高人﹖是否識得不平劍魏老先生﹖」絮潮沒好氣的道︰「他是我師父。」那和尚道︰「原來是魏先生的高足,難怪有此本領,既然如此,不如這樣,姑娘若不怪老和尚以大欺小,與老和尚鬥劍十回,若然老衲不勝,這柄刀姑娘儘管取去。但若果老和尚僥倖勝了,我想還是歸還本寺的好。如何﹖」

「好!老和尚輸了可不要撒賴。現在甚麼時代了?都二零零五年了,說話還文皺皺的,給人看到還以為我們在拍武俠片。」

那和尚笑道︰「老衲法號日蓮,未請教姑娘芳名?」絮潮聽他嘮嘮叨叨的,已是好不耐煩︰「若你勝了,我才告訴你!老和尚,佈了結界沒有,免得明天新聞頭條寫甚麼外星人侵襲地球,佈了便快出手!」說著已見她拿出數枚銅錢,向火神祝融借法,射出數枚火球。

日蓮用那串大佛珠擋開三團,閃身避過一團,但袈裟的一角還是給燒焦了,他只覺這女孩過於無禮,想栽她個跟頭,說道︰「這位姑娘可以放心,我的幾位師弟已準備妥當,小心了,老衲可要請劍仙啦。」說著手執佛珠,口中唸經,但見結界內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一個身材高大,裹著頭巾,面容凶惡的大和尚拖著一對大木屐出現在風雨當中,大地亦隨他的步伐而震動起來。

           心絮潮對世界各地的鬼神傳說皆有認識,又見那凶和尚肩上坐著一名小女孩,背上負著無數兵刃,心中已然了然,但還是被他的威勢嚇著,呆站當場。

           那巨和尚一步步走近,絮潮步步驚魂,慢慢退後,定了定神,想了一會,才用日語道︰「大師可識得源家九郎﹖」那凶和尚一臉愕然,定睛望著絮潮,他那如惡鬼般嚇人的臉上,一顆淚珠徐徐滑落,一字一字的向絮潮問︰「姑娘認識主公﹖」話音本已如雷聲低沉駭人,兼之此刻話聲沙啞,絮潮不期然伸手到懷中抓著一個如手掌般大小的紫水晶盒。

           絮潮見這大和尚落淚,心中不禁替他難過,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想起自己所讀過關於這和尚的故事,此時見到故事中的主角,只覺故事不再是故事,而是事實,心中一片淒然,想了一想,平和道︰「源義經大人乃一代英雄,我自然識得,其手下大將武藏坊弁慶在與藤原家一戰中,箭雨中死而不倒,武勇世所無匹,更是豪傑中的豪傑。」

           此凶和尚正是武藏坊弁慶。

           弁慶雖已成劍仙,但回想前塵往事,都是百般滋味在心頭。日蓮笑道︰「姑娘見多識廣,老衲佩服。」又向弁慶道︰「這小姑娘與你相差數百年,又豈會真的識得源將軍﹖」口中號令急催,只見弁慶瘋牛似的,舞起長刀,向絮潮衝去!

           弱不禁風的心絮潮差點被弁慶的刀風捲起,劍仙本就比凡人高大十倍不止,加上弁慶原本又是這樣一個巨人,問心絮潮如何抵得﹖但見她急忙拿出紫水晶盒,叫道︰「寒玉兒,去!」話畢只見盒中閃出一團藍光,結界內捲起漫天風雪,一個巨大的黑影落下,絮潮怕自己抵受不住寒氣,忙向火神祝融借法取暖。

     日蓮抬頭一看,心中打了個突,只見一條巨大冰龍盤踞空中,擋在心絮潮身前,暗催弁慶攻上。弁慶二話不說,提刀向冰龍劈落。那冰龍卻是靈巧無比,轉身閃過,還從口中噴出寒氣,叫弁慶連退數步。

           心絮潮雖不知為何無法練成本位劍仙,卻從師父處得到這條冰龍寒玉兒,她師父說那是從冰河時期便出現的龍族,千年寒氣,厲害非常,而她只是小孩子氣,覺得這寶貝可愛有趣,才向師父討過來,怎知後來越練越發覺這冰龍竟可為她補了練不成劍仙的不足。

           她冒著風雪抬頭,只見弁慶與寒玉兒鬥得難解難分,一個提刀亂砍,一個張口就咬,滿天光影亂舞,結界內風雪飛石,叫絮潮日蓮二人心裡叫苦,只是那惡弁慶越打越狂,紅著眼殺得冰龍無處可走,也不理雙眼被風雪射盲,大刀劈下,寒玉兒勉力咬著。

           絮潮見兩邊爭持不下,心中暗計連生,當下拿出塔羅牌中的二十二張大阿爾克那牌,在地上佈成一個七芒星陣法,那法一成,立時閃出青光,絮潮將七芒星推向日蓮,日蓮不識七芒星厲害,口中以真氣暗催弁慶,手以佛珠抵住七芒星。豈知如此正中絮潮下懷,她從腰間抽出一張封魔符,貼在七芒星上,那巨佛珠立時暗淡無光,想如此一來,弁慶因宿神法寶被封,非退不可,心中暗暗叫好。

           誰不知那弁慶被打盲後殺得瘋了,也不顧元神以後「無家可歸」,便趁寒玉兒咬著大刀,一拳便向她的頭角打去。寒玉兒正想揮尾就擋,豈知拳尾相交之下,寒玉兒顯然受了內傷。

           絮潮大叫︰「笨和尚,還不收回弁慶!你是不是瘋了!再這樣不去,他會永遠也回不了去的啊!」說罷也聽不見日蓮答話,只見他額角汗珠流個不停,口中唸唸有詞,彷彿聽不到絮潮的說話。絮潮見寒玉兒處於下風,當下急令擲出一張塔羅牌中的寶劍騎士,再施乾坤借法!

           但見結界內響起一陣陣叫人心裡溫暖安祥的七弦琴音,風雷之聲隨之而竭,又見一道金光閃出捲動了漫天的白雪冰花,弦琴響起最後一聲,燃燒著的阿波羅之箭已射至弁慶背心!

           弁慶聞得箭風聲,反手接著了阿波羅之箭,也管不了手掌被燙焦,順手便向寒玉兒刺去。絮潮見寒玉兒雖是傷痕累累,卻依然奮力捲住了弁慶的手,心中不禁為她暗自著急緊張。

           絮潮暗自盤算,想連太陽神阿波羅也奈何不了這瘋僧,只覺這次真的遇上麻煩。她在心裡暗暗想著有那位神仙能敵的過這瘋僧,又怪自己修不成劍仙,若以乾坤借法那一鱗半爪的攻擊,確無穩勝把握。

           「啊!西川清源師……等等,是不是真的有這個人,不想了,試試便知,賭他一賭吧!乾坤借法,戲神清源師助陣!」過了不久,只見風雪中來了一個帶著面譜的戲子,顯是冷得發斗,冷顫的唱道︰「在…在下何得,又何…能,竟得姑娘相…相請來助陣,來助陣…陣?」絮潮看著清源師那副可憐相,若非刻不容緩,真想逗他一下。只見她在清源師耳邊說個不停,不時指著弁慶,不時用手比量,瞧得那群日本法力僧暗暗納罕。

           絮潮見寒玉兒快撐不下去,又見清源師想了很久也沒一句說話,便向清源師道︰「甚麼也不用你想,按我吩咐去做便是,快!」清源師戰戰兢兢的唱道︰「既得姑娘吩啊咐…」絮潮不讓他唱完,「不要唱!快給我做!」

           一語方畢,便見結界內拉起一塊奇大的黑布,擋著了半個結界。這時候剛巧寒玉兒已再撐不住,被滿身霜雪的弁慶用刀劍斧鉞打得倒在地上,身軀漸漸縮小,過不多時便飛到黑布之後了。

           那黑布上漸漸浮現出日本平安時代的京都,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弁慶跟那群法力僧只覺自己彷彿踏在一道古木橋上。細聽下,風雨中傳來了絲絲竹笛聲和木屐聲,日蓮見到一個頭上紮髻,一身白袍寬鬆大袖的少年,踏著木屐慢慢的向他們走過來。

           聽那少年的短笛聲不止不竭,日蓮抬頭一看,又見弁慶早已老淚縱橫,竟是被這場境激動得啕哭起來,他心裡當然明白是那女娃在搗鬼,卻不知她如何竟能將歷史的情境搬到眼前!

           「主公!」弁慶向走過來的少年俯首跪下,這橋頭便是他第一次遇到源義經的地方,想當年他為了得到天下第一強者的稱號,而到處找人挑戰,剛巧在這個橋頭碰上源義經,被他以竹笛打敗,從此便成為他的家臣。

           源義經放下了那日本竹笛,祥和的道︰「弁慶…咱們主僕倆很久沒見面啦…人都去了…怎麼還是如此暴燥,為了那和尚一句說話,便跟人家小姑娘計較,那小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可不要傷害她,知道嘛…」

           弁慶 泣道︰「主公吩咐,弁慶自當遵命…只是…只是…」源義經「唔」了一聲,說道︰「弁慶,你快回到你那佛珠去吧!不然你的元神很快便會消散的啊…聽主公話啦。」弁慶用手抹去淚水,懇求道︰「弁慶知道,只是弁慶還有一個願望,希望主公能夠成全…」源義經也沒細想,「說吧…我盡力而為就是…」

           「主公,讓我摸摸你好嗎?我想知道這個是不是夢啊!」

           源義經臉上稍稍露出了愕然之色,眼角也泛出了一點淚珠。

           「你是那中國女生,不是源…」

           這個源義經便是心絮潮。

           其中一個法力僧識破了,卻被日蓮阻止了,只聽日蓮道︰「是非成敗轉頭空,何必為了爭長短而壞了弁慶的夢?」

           只見弁慶醜惡的臉上露出一絲感激的微笑,這個笑容,代表了這凶和尚半生的最大快樂,他的手顫抖著,顫抖著,慢慢伸到源義經的臉頰上,演著源義經的心絮潮只覺弁慶的樣子再不怎麼醜了,讓他觸到自己紅紅的臉龐,替自己抹去淚水…

           轉眼間,弁慶化作一團光,慢慢回到佛珠之中,而心絮潮卻吹著剛才出場那首慢版的「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一步一步回到木橋的另外一端…

                      

           雨過天晴,心絮潮在「後台」回復了本來面目,送走了清源師,便向日蓮走去。只見日蓮苦笑著︰「姑娘智計過人,老衲不認輸也不行。只是…只是這妖刀乃我寺之物,姑娘真的無論如何也要帶走麼?」心絮潮擺了擺手,茫然若失,望著橫濱港的日出,金濤閃閃,望到那個與情人分別的木橋頭,吁了口氣,「這是師父的命令,我可不知道。讓我打個電話給師父問問吧?」說著便按了快速鍵打給魏端行,「嘟嘟」的響個不停,顯是沒人回應,想了半響,便向日蓮說︰「師父這麼多法寶,一件半件,想他也不會計較,他不想將這柄妖刀流傳開去無非是為了避免落在歹人手中,唔…你們可要真的背得起這個責任才好。我明天便要回中國,好好保管這柄妖刀,要是有甚麼閃失,休想我會放過你們!」絮潮見四下裡除了法力僧們便無他人,當下從口袋裡取出一枚「乾隆通寶」,向土神行孫借宿地之法向旅館遁去。

          

           絮潮也不顧自己身體虛弱,勉強用宿地之法趕回旅館,為的是懷中那受了重傷的寒玉兒,她打開紫水晶盒,溫柔地將寒玉兒抱出來放在床上,只見寒玉兒瞬間化成一個美女,眉宇間充溢著中國女性的古典美,也許因為她本是冰龍化成,臉色向來蒼白,但絮潮卻覺得這時她的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連那天藍色的唇亦此刻變白了。

           絮潮見這個和自己情如姊妹的神獸傷至如此,心中悲痛難當,想過去替人家驅邪趕鬼,都不過是些小意思,不要說是寒玉兒,就連那乾坤借法也不常用,只用一些小符咒便解決了。又想這也不過是自己一時之氣,與人爭強鬥勝的結果。

           「寒玉兒,快醒過來吧!二零零五年的冬季冷色化妝系列出了,我跟妳一起去買,我送給你,快醒來啊!不要掉下我一個!」說著淚水也禁不住湧出來。

           只見寒玉兒依然動也不動。

           絮潮想了又想,當下取出兩張塔羅牌,用自己在書上學來的西方寒冰咒文「希達」來嘗試救救寒玉兒。這些從西方古藉留下的魔法咒文,師父素來不許她學,說那是左道技倆,只是她在荷瑪詩中讀到這些東西,覺得有趣,便暗自練習,花了很多功夫才練成了初級的冰系咒文「希達」和回復咒文「荷爾米」,當時選那「希達」為的便是想用來治療或配合寒玉兒,那「荷爾米」嘛,則是用作簡單的治療。

           絮潮接連用了數次「希達」,整個房間差點變成雪房,卻見寒玉兒依舊不動,心想︰「不如試試荷爾米吧!若這也不成,我也真的不知該怎辨了。」

           忽地只見桌上那手提電腦的小燈閃著,絮潮按了「ENTER」,便見一個金髮藍眼的外國人的面目在螢光幕上出現︰「心小姐,你的電腦沒有裝攝影機麼?」聽他劈頭便來句無聊話,疲累的她不禁怒從心起︰「你是誰?這與你有甚麼關係?」

           只見那外國人微微一笑,擺了擺手︰「SORRY!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馬菲奧 孛羅,聽說這次行動是由你的師父所發動,好不容易才託我一個駭客朋友找到你的IP,便想通知妳我已和美國政府交了手,看來基因圖譜的最終章節開發完成再也不是秘密了。」

絮潮沒好氣道︰「啊!原來你便是那拿了青龍偃月刀當大提琴的外國人,你的大名我倒也聽過。基因圖譜的事你找我師父便好了,找我作甚?我向來都只有唯命是從的份兒。」

           馬菲奧笑道︰「哈哈!若不是關將軍,我看我與妳這仙劍門第一伏魔美女緣慳一面了。你可知道美國政府裡也有練劍仙的人麼?」絮潮詑異道︰「甚麼?」馬菲奧接著道︰「有甚麼明天再說吧!聽你師父說你在橫濱,明天晚上我會在日本轉機,想找你這美女作個伴兒。」絮潮哼的一聲,「我慣了一個人坐。」

馬菲奧道︰「你不是想知道關將軍跟誰對上了嗎﹖不要這麼絕情吧!明天約定你在機場櫃台等,記著我的樣子啊!」絮潮一臉無奈︰「像你這第一次跟人說話便這麼無賴的人,本小姐定會畢生難忘,你說怎樣便怎樣…沒事便再見了。」二話不說便闔上電腦。

 

           「走啦!快去買那冬季冷色系列啊,再遲便沒有了,妳說過送給我的,可不要撒賴啊!」轉身一看,只見寒玉兒那對亮晶晶的眼珠隨著說話而翻來翻去,顯是好多了,絮潮皺眉苦笑,「好啊!一醒來便向我討債,也不想害得人家多擔心。」寒玉兒勉力苦笑,右手按著胸口,猶如西子捧心,問道︰「是啦是啦!都是你的魔法奏效,對啦,怎麼會那西方魔法?要是讓妳師父知道,不罰妳這頑皮女孩面壁思過才怪!」絮潮坐到床邊把她扶起,「這是麼時代!還面壁思過…」寒玉兒嬌笑著︰「妳瞧妳師父作不出來麼?」

           二人相對而笑,絮潮看到床上的塔羅牌,收攝心神,從二十二張大阿爾克那抽了一張,寒玉兒見是「命運之輪」,臉上現出一片疑惑,望著絮潮,絮潮輕輕凝神望著,

「『命運之輪』— 代表著關鍵性的改變,這張牌是倒轉的,那就是說會有接連的不幸,計劃泡湯,問題會進入惡性循環…」寒玉兒更是不解,「你在卜甚麼?」

           「世界的命運。」

           寒玉兒打了個突,「怎麼突然替這世界占卜?妳想向誰收錢啊?」絮潮搖搖頭,咬了咬下唇︰「這時候虧妳還有心情說笑?師父說過︰『神獸臨厄,必有禍事。』而且對這次基因譜圖的事,我總是感到有些不妥。你想,這次基因譜圖開發成功,將會替人類帶來多大的轉變?」寒玉兒想了想,摸了摸髮端,「聽妳師父說,你們這些修道人都是因為看到這點,才去練劍仙,避免人們沉醉於科學上的成功,而漠視一切,令一些他們認為『不存在』的東西有機可乘。他又說甚麼那基因圖譜雖然是科學上一項偉大的成就,但水能覆舟,亦能載舟,那亦將會帶給人類很多很多的麻煩,甚至引發第三次的世界大戰。但不知怎樣的,最近連我也感覺到不妥了,這就是為甚麼我不現身走出來的原因。」

           絮潮苦笑著︰「妳還記得我跟妳提過聖經密碼的事麼?」只見寒玉兒擁著被子答道︰「妳是說二零零六年世界末日之事?」絮潮點了點頭,「對,古希伯來文的聖經中,提到世界大戰和核武浩劫的章節上出現了兩個年份,一個是五七六零,一個是五七六六,以瑪雅曆法計算,那正是二零零零年和二零零六年,我不知道二零零零年發生了甚麼事引致二零零六年的末日,但我心裡總是有股不祥的預感,和那次諾查丹瑪斯後人所偽造的一九九九年世界末日,只怕這次是來真的了。這一陣子事情發生多了,四周的妖氣都彷彿重了,怕是真的『世之將亡,妖孽當道』。」

           寒玉兒作了個鬼臉,也不知該說甚麼,只好打忿道︰「喂!你不是說要去SHOPPING的嗎?走吧!明天我們便要上機啦!」絮潮瞪了瞪眼︰「你傷成這樣還要SHOPPING?說真的,我也累得透了,明天上機前去吧!現在我甚麼也不想,那管他天塌下來,本小姐照睡可也。」說罷熄燈倒頭便睡,也不管寒玉兒如何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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