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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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思念是遠遠的

昨日的春雨彷彿仍停在葉上，今天的蟬聲便已從學校旁的樹林間，飄進青田村的教室內。青田村位於中國中部，是一條小村，人口約有五千，每人全年的平均收入是200元人民幣。大部分村民靠耕種為生，一般都生活在貧窮線下。

「張國龍，請你出來，試做黑板上的題目。」李玉梅老師走到張國龍的座位旁，一邊說一邊敲著他的桌子。李老師是青田中學最年輕的老師，在青田村北面的全河市長大，高中畢業不久便來到青田村教初中。由於她跟學生的年紀相近，她也是青田中學最受歡迎的老師，學生都認為她平易近人，樂意與她分享自己的喜與憂。

張國龍的眼睛一直盯住前面的黑板，像是細心閱讀上面的算術題，但其實他一直在想著算術以外的事情。

「張國龍！張國龍！你聽見嗎？」李老師再次喊他。

這時，張國龍才猛然醒來，充滿歉意地回應︰「啊！李老師，對不起，我沒有留心上課。」張國龍一向是班中最品學兼優的學生。他的不留心固然使李老師驚訝，他的敢於認錯也使她嘆為觀止。

「張國龍，請你出來，試做黑板上的題目。」李老師重複說一遍。

張國龍站起來，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他把題目看了一次，然後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正當他打算把答案寫出來時，他竟然不自覺地寫了「梁仙花」三個字，惹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同學們笑了五秒，他才醒覺自己寫了不該寫的東西。

張國龍立刻用手心抹去這三個字，但已趕不及了。一向多口的郭章喊出來︰「張同學，你把你的小情人的思念帶進課室內，怎麼搞的呢？我們要學的是數學，不是戀愛啊！」張國龍把頭下垂到肚子裡去，遲遲不敢轉頭回座位。

李老師雖然不知內情，但她看見自己疼愛的乖學生如此尷尬，心裡很難過。於是她微笑著走到張國龍的身旁，搭著他的肩膀，然後向全班同學說︰「人在不同時候就會想念不同的人。想念的可能是自己的家人、朋友、同學，甚至鄰居。想念並沒有錯，這不過證明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你們以後不要取笑張國龍吧！張國龍，你回到座位去，專心上剩下的課，下課後來教員室找我，可以嗎？郭章，請你出來，代張國龍完成這條題目。這條題目並不困難，其他同學也在自己的座位試試做吧！」

張國龍十分感激老師為自己解圍，回到座位後努力嘗試專心上課。

張家和黃家十多年來一直是鄰居。張太和黃太十分稔熟，一起買菜、縫衣服，後來又竟然一起懷孕，又在同年同月同日誕下孩子，就是國龍和仙花。

張國龍和梁仙花是青梅竹馬。他倆一起跟著自己的母親買菜、縫衣服。當張太和黃太沒有空時，他倆一起溜出狹窄的家，跑到空地上和其他小朋友打球，或到河邊捉魚，或到山坡上採果實。十歲生日那天，他倆跑到萬年山去探險。忽然下起大雨，仙花一不小心跌倒，扭傷了足踝。國龍只好揹著她，到山洞避雨。雨下個不停，他倆就在山洞裡互相慶祝了彼此的生日。生日歌還未唱完，他倆便睡著了，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黎明。

結伴同行的愉快日子一直維持至去年。十四歲的梁仙花念完初二的上學期，便要跟叔叔南下，到明陽經濟特區找工作。梁仙花從沒有想過離開青田村。她很喜歡這裡的人、這裡的生活，也很希望完成中學課程。無奈地，她的爸爸種植的蔬菜近年來都失收，兩個弟弟和三個妹妹的年紀還很小。為了家庭，她不得不到經濟十分蓬勃的地方賺錢養家。

離開農村到明陽工作，在青田村是個十分普遍的現象。年青力壯的男性總是嫌農耕的收入太低，寧願到明陽碰一碰運氣；年輕貌美的女性總渴望嫁個有錢人，寧願到明陽賭一賭青春。能夠出去闖的一定會把握機會，因此留在青田村的多是老弱婦孺，佔人口的四分之三。

張國龍萬分捨不得梁仙花，不過心裡仍是祝福她。在她離開的那天，他送她一條親手編織的手線，笑說要當作護身符，每時每刻保護著她。然後，她含著淚地說︰「我一定會戴著它，何時何地都想起你！」

月圓月缺，不經不覺，已是二十四次了。今天是梁仙花回來探親的大日子。

張國龍始終無法專心聽李老師講課。他想著郭章剛才的話，尤其是「小情人」這三個字。他不知道怎樣形容他和梁仙花的關係，不過「小情人」這個詞一定不是可選擇的答案。「我們不過十五歲，談什麼戀愛？將來的日子是個謎呢！仙花會否已變了？我們是否已不能像以前般稔熟呢？今晚要揭曉了，我很想知道呢！……」想到重逢，張國龍竟然不自覺「咔」一聲笑了出來，幸好下課鐘剛剛響起，沒有人留意到他。



二、    願妳平安回來

李老師回到教員室後，從抽屜拿出梁仙花臨別前跟她拍的合照，背面寫著︰
親愛的李老師︰
多謝您兩年來的教導！
我要到外面工作，請您為我祝福。
我會常常想念您！
學生
仙花上


「妳的樣子跟她實在太相似了。我祝福你，願妳不會跟她一樣，有這樣的命運。」李老師心裡默念著，把小卡放回抽屜中。

這時，張國龍剛剛來到教員室見李老師。

她開門見山問到有關梁仙花的事︰「為甚麼你在黑板上不經意地寫了『梁仙花』三個字？難道她發生了甚麼事？」

張國龍以為李老師責怪他不專心上課，聽到她這樣問，他便立刻鬆了一口氣。「李老師，梁仙花今天回來了。」他笑也不敢笑，盡量把話說得平淡，不讓李老師聽見自己興奮的心情。

「你怎麼知道她今天回來的？」

「李老師，是仙花的媽媽上個月告訴我的。我等這天已等了很久。」

「原來如此。你也想過到外面打工嗎？」

「李老師，想是想過的，但我自己始終很想念書，很想高中畢業，很想念大學，很想做老師，教育下一代。」張國龍越說越激動，把拳頭捏得緊緊的，彷彿要把未來牢牢地握著。」

「如果爸爸媽媽要你去呢？」

「那麼，我就去。李老師，你可以告訴我明陽是怎樣的呢？真的是遍地黃金嗎？」

「我沒有到過明陽，不敢說。我有位很要好的朋友叫小紅，她曾經到明陽去打工。她說那兒的人很用功，但也很虛偽。每個人都十分勢利，為了賺錢，他們付出不少勞力，也同時賣力地踩低其他人。她怕自己會成為這樣的人，所以她決定離開。」

「她在明陽打什麼工？之後她怎樣？」張國龍一方面擔心梁仙花會變成李老師口中的「這樣的人」，一方面也很想知道小紅的故事。

「她在明陽打過許多份工……」李老師欲言又止，眼眶裡泛出一絲淚光。「她的故事很長呢！你不是趕著要見梁仙花嗎？現在就回去吧！有機會再跟你說小紅的事啦！」

「謝謝李老師！我先走了！」張國龍離開後，李老師輕拭眼角一直沒有流下的淚。

小紅和李老師由小一至初二都是同班同學，每天一起上學、下課、玩耍、吃飯……她倆彷如孿生兒，出入都要在一起。小紅和梁仙花長得一樣標緻，都是梳著孖辮子，大大的眼睛和尖尖的鼻子。她倆也是一樣愛笑。笑的時候雙眼瞇成幼線，兩邊嘴角向上彎，托著紅紅的圓臉蛋，使看見的人都會頓時忘記一切憂愁。

小紅離開全河市時也是十四歲，也是在離家十一個月後告訴家人一個月後回家，但很可惜，她乘搭的那班火車出軌了，所有乘客罹難。自此，李老師便痛失一位好友。每當她想起梁仙花，她也會記起小紅，記起這份痛。

由於梁仙花跟小紅相似，她格外疼錫她，深深盼望她能平安回來。



三、    另一個她

張國龍平日放學後，會先到離學校約一小時路程的農田，替父親做一些簡單的農作。今天，他跟父親「請了假」，要一放學便到梁仙花的家去。梁家三個月前月成大街，那裡環境較衞生和清靜。

除了間中到梁家拜訪外，張國龍平日甚少走月成大街。但每次當他經過「佳記餅店」時，他總會想起七、八年前的事。那天，張太和梁太帶著他和梁仙花去逛街。當張太和梁太在「佳記餅店」旁的生果店選購時，他和梁仙花竟然跑到「佳記餅店」，更進入餅店的廚房。麵包師傅不但沒有責備他們，更教他們搓麵粉、焗麵包。張國龍做了個星形的麵包，而梁仙花做了個月亮形的。麵包師傅看著兩個似星不似星、似月不似月的麵包，打趣地說了一句︰「星星伴月亮，永不分離。」

張太和梁太買完生果後，發現張國龍和梁仙花不見了，十分擔心，到處尋找他倆。天快黑透時，張太和梁太竟然看見他倆各自拿著一個麵包，跟著麵包師傅從打烊的餅店走出來。那時，張國龍拿著月亮形的麵包，而梁仙花拿著星形的，因為在餅店裡，張國龍在麵包師傅的那句「星星伴月亮，永不分離。」後，說了一句︰「月亮星星，不分你我。」然後，梁仙花便提出與張國龍交換麵包。

今日的「佳記餅店」已不再只賣麵包和西餅，也賣奶油蛋糕、雪糕、飲品、糖果等。店內也不再只有簡單的麵包架和收銀處。現在，四壁和冰箱上都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廣告海報︰時興飲品「三上」的流行歌手鄭超、一手舉著「閃閃牌」冰條一手豎著拇指稱好的著名影星何金賢，還有紅透中港台的向蓮、皆知巷聞的「愛你一輩子」的原唱組合寶貝等等。

正當張國龍把已停下來的腳步再次提起時，一雙乾癟的手緊緊捉住他的雙臂，嚇得他立刻聳肩擺脫她，向後退了幾步。

「為甚麼這樣待我？為甚麼這樣待我？我這麼愛你，甚麼也給了你，為甚麼你這樣待我？」張國龍眼前是一個不過廿多歲出頭的少女，雖然她打扮入時，頭髮染得又綠又紅又黃又紫，十隻指甲塗得又金又銀，穿著貼身背心和熱褲，但她的頭髮蓬鬆，說話時一陣臭味從嘴巴傳出，身上的衣服也滲出汗味，彷彿一年來都沒有洗過。

「為甚麼這樣待我？為甚麼這樣待我？我這麼愛你，甚麼也給了你，為甚麼你這樣待我？」這少女沒有繼續跟張國龍糾纏，喃喃自語地走開了。

張國龍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十分難過。這是他第一次親眼遇見她，但其實在不久前，已聽聞過她的故事。她叫鄭少菁，兩、三年去了明陽打工。去年，一個中年男人把她帶回來，說要跟她結婚。但不到一個月，他把她一家的錢都騙去，離開時更在大庭廣眾用粗口罵她，把她傷害得很深。她的家人也十分痛恨她，認為她是家中剋星，把她趕了出來，然後到第二條村開展新生活。自此，她便瘋了，四處流浪。

「張國龍！張國龍！」忽然，對面行人路有個女孩叫他。原來是低他一級的林思思。她左邊的好友葉夢晴趁著張國龍向她們望過去的一刻，竟然唱起歌來，而林思思和右邊的陳甜凱笑得合不攏嘴︰
「我把你的名字
寫在黑板上
寫在心板上
天天記起你
永遠愛著你」

原來她們從蔣章口中聽到張國龍的「趣事」，以「記得你」副歌的旋律，新填了歌詞。張國龍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她們已匆匆走進身後的文具店。他顧得聽旋律，並沒有留意歌詞。

張國龍站著想了足足三分鐘，後來他終於想起，旋律取自一年半前流行過的合唱歌「記得你」的副歌。那首歌是電視劇「傻花園」的主題曲。這套電視劇正是他們有電視機以來，第一套看的電視劇。「他們」其實是指張家和梁家。他們夾錢買了一台電視機，放在梁家。當梁家搬家時，兩家互相推讓，最後電視機還是到了梁家的新房子。

當張國龍定過神來後，看見林思思、葉夢晴和陳甜凱剛走進的文具店，想起另一個由明陽回來的故事。開這間文具店的叫程佩。她四、五年前由明陽打工回來，把賺來的錢開了一間文具店。她不單賣文具，也間中開班教插花、製作小飾物。如果學生付不起學費，她甚至免費授課。太太和女孩子都十分到她的店子，即使只來跟程佩打個招呼。

「仙花會變成另一個小紅、鄭少菁，還是程佩呢？或者她仍是她自己？」張國龍心中盤旋著，急步朝著梁家走去。



四、    並不相襯

張國龍離梁家還有十多步，仙花的妹妹梁娟已出來迎接他。

「龍哥哥，你快來看。大姐給我們買了許多東西！」梁娟一邊說一邊拉著張國龍的衣袖。

「你的大姐呢？」張國龍不忘自己來的目的是為要見梁仙花。

「我不知道！我一放學回來，便看見她的行李。你看，有我和妹妹期待已久的VCD，有弟弟們嚷著要買的電子遊戲機，有媽媽喜歡的布匹，也有爸爸需要的工具箱。」梁娟和張國龍一踏進梁家，她便立刻向他展示梁仙花買回來的東西。「很奇怪，除了電視機外，還有兩台錄影機和兩台VCD機。為甚麼大姐要買雙份呢？」

張國龍知道梁仙花不在家，有點失望。他看著她買回來的東西，突然自覺很窮，配不起作她的朋友。

「可能你大姐怕你們很快便把電器弄壞，多買一部作後備吧！」張國龍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失望，敷衍地回答了梁娟。「既然你大姐不在，我先走了。請你告訴她我來過。」

「你留下來吧！媽媽去了買菜，她說你會在這裡吃晚飯……」梁娟向著張國龍聽不見的背影說。

張國龍垂著頭，回到月成大街。

「國龍！國龍！」買菜回來的梁太喊。

「梁媽媽，你好！」

「為甚麼你的樣子這麼難看？你沒有看見仙花麼？她說她到了老地方等你！」

「真的嗎？」張國龍聽見好朋友竟然沒有忘記自己，臉上的灰色立刻畫上一道彩虹。「那麼，我去那裡找她！」


五、 老地方見

「老地方」，張國龍一時間也搞不清楚哪兒是老地方。他和梁仙花有很多「老地方」︰玩耍的老地方？溫習的老地方？哈！他突然想起「那個地方」……

那是他們自從十歲生日那天後，每年生日都會到的地方，連最後一次單獨道別也在那裡——那裡就是萬年山。

到了萬年山，張國龍到處找，也找不到人的蹤影。正當他以為自己誤會了「老地方，打算離開時，忽然有人從後面蓋著他的雙眼。「你猜我是誰？」一把嬌俏的女聲佻皮地說。「仙花，對不對？」他拿開那雙手，轉身，發現果然是梁仙花！

眼前人跟一年前的樣子沒有兩樣，同樣是雙眼瞇成幼線地笑，向上彎的嘴角托著紅紅的圓臉蛋。只是頭髮短了，身高了一點點。

一對好朋友重逢，難掩心中的喜悅，但同時又不知說甚麼話才好。張國龍呆了的站著，良久也不能從腦海中找一句合適的話。反而是梁仙花先開口說話︰

「我終於回來了。你開心嗎？」

張國龍猛力點頭︰「當然開心！」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張國龍繼續猛力點頭︰「當然想！」




六、 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到明陽，叔叔便帶我到一間製衣廠見工。我很幸運，老闆看了我幾眼，又沒有問甚麼難答的問題，便聘用了我。叔叔離開後，老闆派徐阿姨來安排我住宿和工作。徐阿姨對我很好，好像媽媽一樣的待我。我到明陽的頭一個月，天天想家，經常躲在被窩裡哭。白天，徐阿姨看見我的眼睛發紅，便安慰我，又請我在下班到她的高級宿舍看電視、聊天、下棋。

「宿舍裡的女工對我也很好。她們知道我是新人，特別照顧我，讓我做一些較輕省的工作，連飯菜也分給我多一點。」

「只有一個人常常欺負我。不過整個工廠的人都討厭她太自負，老闆也不滿意她的工作表現。在我到明陽的一個月後，她便被辭去了。」

「雖然同事們對我很好，但工作時間很長很長。好似工作一天後，頭髮全都變白了。早上六時起床，七時半工作，中午吃午飯，下午一時又開工，六時收工。中間並沒有休息時間！

「有時，工廠的訂單太多，我們更要加班至十一時。回宿舍後便倒頭大睡，第二天又起來工作。由星期一工作至星期六，很苦哩！

「我最期待星期天。每逢星期天，我會和幾個要好的姊妹出明陽市逛街。街上的男男女女都穿得大分高尚。有時我會幻想自己跟她們一樣，穿著襯衫半截裙，踢著高跟鞋，提著皮包，在街上行走，惹來眾人的羨慕眼光。不過，你知道嗎？一對高跟鞋多少錢？很貴的啊！我實在捨不得花在自己身上。我寧願儲下來，買最好的東西給家人。

「所以嘛，我告訴你一個祕密︰除了日用品外，我在明陽市沒有為自己買過其他東西。所謂的『逛街』，不過是『櫥窗購物』。你明白嗎？即是只看商店櫥窗或進去東看看西看看，並沒有付錢買東西。雖然我很想做一條手線……」

張國龍偷看梁仙花的手腕，發現她並沒有戴上他送她的手線。

「有一位來自江平的姊妹和我特別稔熟。她在五個月前要回鄉結婚。她不過跟我同齡，但她的父母竟然要她嫁給一個比她年長廿年的男人！我很想為她做一條手線，作為紀念。我記得她讚你給我的手線好看。幾經掙扎後，我把那條手線送了給她。我想你不會介意吧！那條手線有著你和我的祝福，我想她回鄉後應該活得幸福。

張國龍知道手線的下落後，從心底說了一句︰「當然不介意！」

「不知不覺，太陽快要下山了！我們得趕快回家吧！你來看看我給你買的電視機、錄影機和VCD機吧！」

「電視機？你給我買一台新的？不是留給你們自己嗎？」張國龍很詫異。

「怎麼可以呢？舊的那台放在我家好了，新的留給你們。錄影機和VCD機，我都買了兩部。」

「你哪裡來這麼多錢？」

「再告訴你一個祕密︰部分是叔叔出錢的。他說要給媽媽送一些東西。」梁仙花佻皮地向張國龍打了一個眼色，握著他的手腕，拉著他離開。「快走吧！」

張國龍稍為卻步，手伸進褲袋內。

「你有東西給我？」梁仙花轉過頭來看他。

張國龍從褲袋內拿出一條新織成的手線︰「多謝你送給我家的禮物！我沒有錢，不能……不能給你買你喜歡的高跟鞋，只能編織一條手線，希望你……希望你不嫌棄吧！」

「當然不會啦！」梁仙花立刻搶過手線來，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快走吧！不然天黑了，我們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梁仙花又跳又跑地下山。

張國龍看著好友的背影，輕鬆地笑了。「不會的。我相信你，我知道即使天黑了，你仍會找到回家的路，而你不會改變，我們的情誼也不會改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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